一品捕头
作者:糊酥的小说
一品捕头
一品捕头 每日更新说明
前十章,每日上午更新一章。
第十一章(包含签约)后,每日两更,上午一更,下午一更。
上架后,在两更的基础上不定时加更。上架首日,四至六更。
一品捕头 第1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柳府,偏厅。
楚翘儿终于放下了最后那只舔得干干净净的碗,舒舒服服地倒在椅子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因她破了轰动全奉山县的秀才弑兄案,柳夫人特地备办了一桌丰盛的晚膳,作为犒赏与庆功。
菜刚上全,楚翘儿便是一阵风卷残云,也不顾什么吃相雅不雅观,转瞬之间就光了盘。
柳夫人见她食欲好,心下也十分高兴,笑道:“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好吃。”楚翘儿咂着小嘴,意犹未尽道:“荤菜油而不腻,素菜色香俱全,甜点也很精致,比起旁的菜,这八宝豆腐尤其可口呢。多谢夫人的款待。”
“你喜欢就好。”柳夫人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又看了看天色,抱怨道:“这么晚了,老爷怎么还没回来?这么大的人,还是副孩童天性,实在太贪玩了也!”
“哈哈,夫人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我这不赶回来了么。”
柳夫人闻声回头,只见柳清风腆着那圆乎乎的肚子,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
“老爷好。”楚翘儿忙从座位上站起,用袖子擦了擦嘴,冲柳清风躬身行了一礼。
“好好好。”柳清风迎面走来,一路上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爆笑声,差点把房顶都给掀翻了。
许是与金员外博弈赢了几局,尝到了甜头。金员外棋艺精湛是众所周知的,也难怪他会这般高兴了。
“正念着老爷为何这么晚还不回,几天几夜都耽在人家家里头,若不是晓得金员外没有甚龙阳癖,真个怀疑你们俩关系是否不对劲。恁的连家也丢忘在脑后了不成?”
柳夫人对着老爷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责怪的语气里,似带有一丝醋意?
“嘿嘿,怪我怪我,今日本是多玩了几盘,又喝多了酒,醉了挪不动步,才拖到现在回。还请娘子莫要生气才是,清风这厢赔礼啦。”柳清风将半个身子凑上前,赔了笑脸。
“老爷刚是从灵鹫山后山那边匆忙赶回来的吧。”楚翘儿突然插了这么一嘴。
“咦?丫头,你是怎么猜到的?”柳清风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她,讶异地道。
“回老爷,奴婢可不是靠瞎猜的哦。”楚翘儿眨着眼笑了笑,字正腔圆地道:“大约半个时辰前,下了一场暴雨。风是从东往西刮的,奴婢适才发现老爷的衣裳胸前有淋湿的痕迹,不过背后却完全没有,这就是冒雨骑着马一直往东跑的缘故。”
柳清风低头仔细瞧了瞧自己身上,果然如楚翘儿所言。
“嗯。”柳夫人点头,向楚翘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于是,楚翘儿便接着说道:“而且,奴婢看老爷的裤腿上溅了几点泥星子,从蓟州员外府到咱们奉山县,走官道的话着实有点绕远,为了能早点赶回来不挨骂,所以老爷才特意选择了抄近路,雨后山路泥泞,那些泥想必是就是经过山路的时候沾上的。”
“可是,就算是抄近路,路线也有三条呀。丫头,你凭什么断定老爷我是走灵鹫山后山的那条路?”柳清风捋了捋胡须,想了想,道。
“答案就在老爷的脚上呀。”楚翘儿将视线移到柳清风穿的的靴子上,道。
柳清风抬起脚,顿时恍然大悟。
“老爷的靴子后跟钩着几根苍耳刺,因为老爷的靴子皮面比较滑,苍耳挂不住,只钩住了刺,靴底又黏有桔梗花瓣,应该是赶路的途中穿过了苍耳丛,并且在一片花海旁下马,四处找躲雨的地方。这附近,生长有苍耳和桔梗花的,也就只有灵鹫山那一带了。”楚翘儿莞尔一笑,说得十分轻松自然,就像是猫在吃鱼一样。
柳清风听了,一时哑口无言,继而惊喜得直拍手。“一字不差!丫头,果然厉害呀!”
“那是当然。翘儿的观察力向来比常人敏锐许多。今儿个,老爷总该真正领教到了吧?”
柳夫人含笑,又道:“老爷,其实我正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清风打个哈哈,道:“夫人尽管讲吧,哈哈,我倒要听听夫人的想法是有多大胆。”
柳夫人看了一眼楚翘儿,道:“我想把翘儿安排到衙门里帮忙办案。上次那件案子全靠翘儿才得以告破,她的本事,想必老爷也是心知肚明的。翘儿若成为咱们卿儿的左膀右臂,定能帮衬树立起父母官的好名声,省得外面乱传他是个没甚教养的浪荡子。”
“原来是这事。哈哈,翘儿聪明又能干,机智又勇敢,若能为衙门效力,不仅可守在卿儿身边督促一二,纠改纠改这孩子的坏毛病,同时也是奉山县百姓之福啊,我当然没意见啦。不过,你得跟卿儿商量才行,现在衙门里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他做主,我说的可都不算数啦。”柳清风摊了摊手,笑道。
柳夫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只要老爷点头同意,卿儿那边,我自有办法说服。”
“倒也是。卿儿平日最听你的话,他虽桀骜不驯,却唯独不敢拂逆于你。哎,说起来都怪我从小把他惯坏了性子,如今我愈发老了,力不从心,只有靠夫人和翘儿这丫头来管束他了。”柳清风叹了口气,拉着柳夫人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老爷不用担心。”柳夫人拍了拍柳清风,道:“卿儿的本性其实并不坏,只要用心稍加引导,定能步入正途。我明日便领翘儿去衙门转转,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好,一切都听夫人的。”柳清风道。
对于柳夫人向老爷提及要将自己安排到衙门任职一事,楚翘儿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她的话居然说得很笃定,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让柳司卿乖乖答应。
楚翘儿不知道柳夫人何来的这般信心,她也无需知道,反正无所谓,她只求能顺利进入衙门,达到自己目的,就算是去衙门当个打杂的也值得了。
一品捕头 第2章 芸娘报案
楚翘儿自幼父母双亡,父亲楚渊是刑部总捕头,因卷入一宗连环杀人案,而被神秘组织杀害,娘因悲痛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她跟着木匠老郭,过了十年的苦日子,直到那天,柳夫人到访,将她买回柳府,名义上是做侍女,实则调教她推理探案的本事,有心培养她成为一代名捕。
柳府主人柳清风,年近六旬,曾是当今圣上的太傅。告老还乡后,他斥巨资创办“白鹤书院”,门下桃李满天下,在朝廷当大官的学生有一箩筐,人脉极广,德高望重。
柳夫人姓陆名红绫,是柳清风的得意门生,她不顾世俗的眼光,与老师缔结良缘,成亲十八年来,两人膝下无女,只生了个儿子,取名“司卿”,正是奉山县的现任县令。
如今,楚翘儿在柳府待的日子已不短了,她对未来的计划盘算得很清楚:先在奉山县把名头打响,然后通过柳老爷的举荐,再去刑部谋个一官半职。柳夫人当然知道她其实有更大的野心——结识京城四大名捕,着手调查爹爹当年被杀害以及外公一家无故失踪的真相,揪出神秘组织的幕后黑手,替爹娘以及众多无辜受害者们报仇!
若非此前与柳夫人有这种约定,以楚翘儿孤傲的个性,她是绝不情愿做个身份卑贱的小侍女伺候人的。
将来的路还很漫长,再高的山终有登顶的一天,一步一步努力往上爬吧!每当夜深人静,独自翻阅《探案笔记》想起爹娘的时候,楚翘儿常常这般激励自己。
那本《探案笔记》是爹娘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唯一的蕴藉,更是她无形中的得力助手,探案的时候若有什么问题想不通,都可以从书中得到解惑或启发。
次日。
吃完早饭,柳夫人果然就领着楚翘儿去衙门了,令她意外和惊喜的是,竟然在半路上碰见了芸娘。
芸娘,就是城西南巷“芸娘豆腐坊”的老板娘。
芸娘豆腐坊刚开张不久,每天的生意却异常火爆,前来买豆腐的顾客们自发排成了一条长龙,也因此,经常造成交通堵塞。
据说,芸娘做的豆腐,比雪还白,比十八岁姑娘的脸蛋还嫩。
选豆、研磨、精滤、点浆、压榨等一系列工序不但认真,而且有其独到的功夫,久而久之,便做出了口碑:“芸娘出品,必属精品”。
物美且价廉,固然是“芸娘豆腐坊”招徕顾客,生意红火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位年纪轻轻的老板娘,长相标致,身材曼妙,有“豆腐西施”之美称,说她是奉山县百年难遇的大美人也毫不夸张。
芸娘果真无愧于“豆腐西施”的美誉,二八年华,生得面容姣好,气质清新,十分耐看,穿了件家常的月白色对襟碎梨花短襦衣裙,打扮得极其素净。柳夫人已经够美了,但站在她面前竟显得有一丝黯淡失色。
总的来说,两人的美各有千秋,柳夫人大家闺秀,胜在端庄、有威仪,芸娘小家碧玉,胜在年轻、朴实。
昨儿那道八宝豆腐的味道,至今仍令楚翘儿回味无穷。正想着哪天能见见本尊呢,没想到这个愿望隔天就实现啦。
况且,她还带了自己新腌制的芝麻豆腐乳,特别下饭,楚翘儿光盯两眼就馋得要命,姐姐长姐姐短的央求着讨了几盒。
柳府的豆腐都是在芸娘豆腐坊买的,故而柳夫人与芸娘自然十分熟络,彼此寒暄过后,才知晓芸娘此番是前来衙门报案的。难怪她的神色看起来确实有些紧张。
“最近,我发现我的卧房老是有明显被人翻过的痕迹,所以怀疑白天有小偷闯空门入室盗窃。”芸娘一边往衙门方向走,一边忐忑不安对两人说道。
“可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吗?”楚翘儿眨了眨眼,道。
“没有,怪就怪在这了。我房间的抽屉和柜子都被人打开过,倒是没发现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就连那一锭金子和几两碎银也好端端的压在账簿下,不曾被偷去。”
“那他偷什么?”柳夫人听到这,不禁笑了一下,“这世上还有不偷钱财的盗贼?”
“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也没丢东西,就教伙计们加强防范,后来房间里再没有小偷入侵。本以为没事了,结果就在昨天半夜,我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平常睡眠很浅,只要稍有动静就会立刻惊醒,那人发出的脚步声虽浅,但我却听得十分真切,他正逐渐向我床边慢慢靠近......”
“莫非是江湖上的采花大盗?不为劫财,专为劫色?”楚翘儿突然脱口而出,大胆的猜测让柳夫人和芸娘都骇了一脑门汗。
确实。楚翘儿的话不无道理,只要是个男人,见了芸娘这般姿色,绝不会不动心!除非他某方面功能不太正常?
“楚姑娘多虑了。”芸娘用手帕擦了擦汗,继续道:“那人并没有打我的主意,只是想翻我的床头柜,但它是上了锁的,所以,我猜他当时可能是准备撬锁。”
“原来如此。然后呢?”楚翘儿追问道。
“我害怕极了,便顺手抓起床头上的烛台,用力朝他砸去,隐隐约约地,好像是砸中了他的后背,随即听到他痛得惨叫一声,慌慌张张地跳窗逃跑了。”
“跑了?”居然让他跑了,楚翘儿有点失望。
“嗯嗯。后来,我立马披衣起床,喊了几个伙计去追,最终还是没追到。叫他给溜了。”芸娘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看清那人的长相没有?”柳夫人急切道,她显然已有些替芸娘担心了。
“没。当时窗外月光很微弱,光线很暗,只能凭借着烛光,看见他穿着夜行衣,带着黑色面具,身形似乎比较瘦削。”
芸娘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不过,那人在摸黑的情况下,逃跑的路线竟计划十分熟悉周详,我因而估计他应该是咱豆腐坊的人。”
嗦嘎!原来是内鬼犯案!呵呵,有点意思!
看我如何把你狐狸尾巴揪出来!
一品捕头 第3章 小泥鳅
楚翘儿柳眉一轩,提议道:“既然那人被姐姐砸中后背,只要将店里的伙计脱掉衣服检查一下,看有没有砸伤或者烫伤的痕迹,凶手是谁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实说,我们这芸娘豆腐坊其实本来叫作陶氏豆腐坊,起初是由家母承办经营的,家母去世之后,我才继承家业,遵了家母遗嘱将店名改了,店面也新迁到奉山县。店里做豆腐的除了我之外,另有两位老师傅,手艺都顶精湛,大师傅唤作何永,二师傅唤作冯昌,两位在豆腐坊一共待了十多年,都是家母的师兄,年轻时一同拜在麻婆门下学徒。”
“前些日子又新招了个伙计,十五六岁,小名叫作小泥鳅,人挺机灵,手脚麻利,也勤快,粗活累活都抢着干,对学做豆腐这门功课热情也很高涨,喜欢细心钻研、虚心请教,我对他印象还不错呢,便让大师傅教他磨豆浆和擀豆腐皮。今早上我将伙计们都召集在一起检查,结果,每个人的背上都没有被砸伤或是烫伤的痕迹。”
“倒真是怪事一桩!”柳夫人皱起眉头,道。“纵是事后涂了药,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不露痕迹。”
“伙计们都检查了,为什么单单不检查两位师傅?”楚翘儿仰着脸,问道。
“大师傅和二师傅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我觉得他们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芸娘说到这,三人已经到了衙门门口,于是就适时地结束了对话。
进去衙门之后,芸娘便把适才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和柳司卿讲了。
柳司卿垂涎芸娘的美色已久,自然十分乐意帮忙,甚至听说她有点口渴,便亲自煎茶给她喝,又是把水吹凉又是试浓淡的,送到她嘴边来。
他这般忙活,自然是为了在美人面前博个好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楚翘儿十分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她猛地觉得,咋越瞅柳司卿这家伙越像是芸娘口中所说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贼呢?若不是芸娘断定嫌疑犯是豆腐坊里的人,他真的几乎完全符合条件啦,哈哈!
由于芸娘的报案,与柳司卿商量将楚翘儿安排进衙门当差的事,只能暂时先搁置一旁。柳司卿拣了几个精明的捕快,统一着便衣,陪芸娘前往豆腐坊调查,楚翘儿与柳夫人自然也跟去了。
路上,柳司卿主动与芸娘不停搭话,但所谈的内容与案子并无半毛钱关系,好容易得了这番亲密接触的机会,言语间当然未免有调戏之意,亏了柳夫人几声故意的咳嗽才算略略止住他那股动手动脚的不轨企图,若非如此,只怕他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来干啥的了!
快到豆腐坊的时候,恰巧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挑着一副空担子,晃晃悠悠地迎面走来,远远望见芸娘的身影,又加快脚步小跑了过来。
这少年高高瘦瘦的,浓眉大眼,脸型窄长,生得一副猴相,应该就是新招的伙计小泥鳅。想必是刚送完豆腐回来了。
芸娘豆腐坊自开张以来,人气一直居高不下,每天销量太高,人手又不够,只好接受提前预定,赶早把豆腐做好,再分派伙计送货上门。这项颇费体力的工作,现在也是交给小泥鳅负责的。
小泥鳅将担子从肩头卸下,哈着腰堆着笑道:“芸姐,店里来客了?我最后一趟豆腐也送完了,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他刚来奉山县应聘工作不久,况且柳司卿等人都是生面孔,穿的又都是便装,故而并不认得他们。
“今天有事不卖豆腐了,你也辛苦了,回家歇着去吧。今日且放你一天假。”芸娘轻声细语道。
“那敢情好嘞。”小泥鳅欢喜道:“那我把担子放回磨坊就回家。”
话音刚落,小泥鳅怀里突然掉出一大吊铜钱来,撞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小泥鳅刚想弯腰去捡,脸色突然一变,瞬时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来,犹豫一会儿,又迅速把手缩回去了。
楚翘儿注意到了这一微妙变化,眉间微蹙,走上前去将铜钱拾起,递到他手里,道:“给你。”顺便有意无意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多...多谢姑娘。我没事。”小泥鳅脸涨得通红,忙不迭地将铜钱揣回兜里。
楚翘儿觉得他的举动好生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跟在众人后面进屋了。
一推开门,却见有个灰衣男人正背对着大家趴倒在桌上,一动也不动。桌子上,一只白瓷水杯倾倒在桌面,水杯里小半杯豆浆都洒了,正沿着桌子边缘下雨一般滴落。
敏感的楚翘儿,已嗅到此间气氛有些怪异。
“大师傅!”芸娘率先进了堂屋,吃了一惊,道:“大师傅怎么趴在这睡了?身上也没盖点什么挡挡风,万一感染上风寒可就不好受了。”
“大师傅?”芸娘轻轻推了推灰衣男人,但他仍然没有一点反应。“怎么睡得这么熟?”
楚翘儿察觉不对劲,一个箭步蹿上前,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整个身子靠在藤椅上,摸了摸四肢,却是冰凉透顶,一探鼻息,果然已经断气了!
“他已经死了!而且,是中毒致死!”楚翘儿摇摇头,沉声道。
死者,正是大师傅何永!
“怎......怎么会!大师傅死了?!”芸娘吓得连跌几个踉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瞪大着眼珠,再没有勇气靠近何永的尸体。
柳司卿也检查了一遍尸体,道:“他确实已经死了。”又瞅两眼何永的脖子,紧皱眉头,对楚翘儿道:“他的脖子上明明有一道很明显的勒痕,你凭什么判定他是毒发身亡,而不是被人勒死的呢?”
“错了。这不是勒痕,而是掐痕。”楚翘儿不紧不慢地道:“勒痕一般是脖子中下部位形成一条直线状,掐痕则是中上部位局部形成弧线状,死者脖子上的是弧线状掐痕。此外,如果是被人用绳子之类的勒住,一般人因为很强烈地想要恢复呼吸,所以就会用手把绳子向外拉,通常就会留下很深的抓痕,而他脖子上并没有。”
“大人请看,死者右手的指甲缝里还有残余的一些皮屑,正是他服毒后,右手本能地用力掐住喉咙所留下的证据,而且与脖子上的血指痕正好吻合。若是被别人掐死,指甲缝里是不可能留有死者自己的皮屑的。”
一品捕头 第4章 嫌疑最大
“更重要的是,死者肤色青黑,眼珠凸出,嘴唇破裂,两耳肿大,眼角有些许紫黑色血痕,正是中毒而死的症状。此外,人死后身体的肌肉会在死亡一个时辰之后开始变得僵硬,若是在夏天或者是暖和的屋子里,尸体会硬得比较快,然而,死者却完全没有开始僵硬的迹象,那就说明他应该没有死多久,因此可以推断,他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大人觉得呢?”
柳司卿被她驳得无言以对,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得讪讪地道:“本官当然也觉得是这样。却没想到,你个小小的丫鬟居然也懂这些。”
昨天,他听了燕离转述楚翘儿在上次秀才弑兄案的推理,私心确实对楚翘儿有所改观,在公开场合为了挽尊,以免楚翘儿盖过自己风头,却固执声称她不过有点小聪明或者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略知皮毛,让大人见笑了。”关于常见的中毒症状以及仵作验尸的一些基本常识,楚翘儿在《探案笔记》里都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描述,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楚翘儿将桌上的半杯豆浆摆正,柳夫人从发髻上拔下银簪,伸进豆浆里面,簪尾立马变黑,杯里果然查验出了毒。
奇怪的是,水壶里的豆浆以及其他杯子里却并没有验出任何毒药的反应。
这就说明是水杯有问题,只有何永用的杯子事先就被抹了毒药。
但是,据芸娘所言,他们的杯子都是随便用的。难道,单纯是何永运气差吗?碰巧拿到了有毒的杯子?还是凶手早就计划好预谋杀害何永的?
这时,芸娘在柳夫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一脸错愕道:“楚姑娘说大师傅是半个时辰之前死的?那不正是我正好要出门报案的时候吗!”
“如此说来。大师傅就是在姐姐走之后没多久便毒发身亡的。”楚翘儿道。“姐姐离开之前,可还有什么其他人留在豆腐坊吗?”
“应该没有的。”芸娘战战兢兢道:“除了大师傅,所有伙计和二师傅,我都让他们放假回家去了。”
芸娘突然想起小泥鳅,立马改口道:“哦,对了!还有小泥鳅。他是与我同时出门的,他去东边送豆腐,我往西边衙门这边来,就在门口分手。”
“哦?”想起适才小泥鳅脸上怪异的表情,楚翘儿觉得他愈发可疑了。
柳司卿揣测道:“如此说来,他出去送豆腐必定是借口,等芸娘走远,再折返豆腐坊下毒谋害大师傅......”
“不可能啊!”芸娘听了,直摇头。“我和二师傅,与大师傅一样,都是在早上一起喝的豆浆。只不过当时大师傅嫌豆浆不好喝,剩了一半搁在桌上,没有再喝。”
楚翘儿闻了闻杯子里的味道,“嗯,里面添的应该不是那种会立刻致死的剧毒,况且大师傅并不是当场毙命,所以毒一定是早上投的。”
“不管怎样,小泥鳅都脱不了嫌疑。”柳司卿道。
“对了,小泥鳅他人呢?”楚翘儿四处张望。好像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没看到他人。
“我在这。刚才将担子放回磨坊了,收拾好东西,顺便洗了个手。”说曹操,曹操到,小泥鳅掀开门帘钻了出来,又看见何永一滩烂泥似的倒在藤椅上,“咦?我师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