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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确实,不曾想已是三年过去了。”沈砚卿说道,此刻烛光微暖,窗外乐声泠泠,似乎正宜追思往事,“当年连账目都分辨不清的小姑娘,如今倒也能独当一面了。”
“我……至少我当时都记住了呀……”风茗不自觉地把目光更低了几分,盯着画面上尚未细细勾勒的昙花,笑道。
“是么……”沈砚卿轻笑了一声,反是将手中的笔递给了风茗,“来,试试看吧。”
风茗有几分惊讶,犹豫着笑道:“我可不曾学过这些,先生让我来完画,岂非暴殄天物?”她虽是这样说着,仍是颇为好奇地接过画笔取过画纸,思索着如何着笔。见原画之中的题词沈砚卿只题了前半句,她便先行落笔补上了后半句。
“原本也不过是个不甚高明的仿作,有何分别呢?聊作是消磨时间罢了。”沈砚卿抬眼望向窗外,后半句话的语声轻到恍若未闻,“我想他们很快就要动手……时间不多了。”
风茗无声地点了点头,想着不过是个与商会无关的摩擦,倒也不必太过紧张。昙花的花瓣颇为繁复,风茗的性子素来谨慎,临摹之时也便不得不凝起十分的神思,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因而她也浑然不觉新月出于东山,而后又渐至中天,透过窗棂投下的暗银月色薄如女子覆面轻纱,被春日微醺的夜风缓缓地撩起。
庭中的瑟声与琴声奇妙地应和交融着,两种乐音的缓急虽是截然相反,却并未让人觉得刺耳。巡夜的仆从仍旧在庭中的回廊上不紧不慢地巡查着,沉默却也警惕,只是不知被石斐所猜疑的,是庭中的其他人,还是他自己?
檐下精致的惊鸟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玎玲声,将此刻的夜色衬得更为朦胧静谧。如霜的黯淡月色之下,似有幽幽的暗香氤氲着渐渐浓郁,将整个揽月庭笼在其中。而庭中乐声也在彼此的交融之中渐渐不辨节律,仿佛只是随手拨出的轻柔弦声。
于是在这样的一片安宁之中,主厅堂倏忽而出的一声闷响,便显得格外突兀而不寻常。
风茗的走笔被这声响惊得一偏,她放下笔凝视着这条突兀的墨迹,知道今夜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窗外琴声与瑟声交织着渐转急促,末了的一点尾音声如裂帛,而后归于寂静。
瑟弦骤然崩断。
屋中烛火微微一晃,映照着乐伶微微垂下眼眸看着断弦的侧脸。
她微微握起了右手,隐去了指尖被划破的一点血色,而后偏过头来,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西侧的一间厢房。





洛城金粉 第二十六章 太平令第五折上
主厅堂的异常首先便惊动了巡夜的仆从,庭中的宾客也多有闻声而出,想要前往主厅堂探视情况的人。风茗抬眼征询地看了一眼沈砚卿,后者微微地摇了摇头:“别着急。”
“……这是为何?”风茗不解。
窗外隐隐有惊呼与骚动之声响起。
说话间沈砚卿已走到窗边,将雕花的窗棂半推开看向庭院之中:“凶手尚未离开,此刻恐怕会趁着大家注意力皆在主厅堂时有所动作。你若是去了多半反会错失机会。”
风茗亦是起身走到窗边,目光迅速地掠过窗外的景象:“可……会有所发现么?”
从她的视角看向东侧走廊,正可以看见梁管事从主厅堂走出,路过了他自己所在的东侧第一间厢房后进入了第二间空房,不多时便再次走出,前去敲响了第三间房的门。
透过那间房半开的窗户隐约可见房中的乐伶似是在调着琴弦,听得敲门之声后过了片刻才起身去打开房门。
“这是……?”风茗略有些疑惑。
“你莫非忘了,那位苏寺丞今晚留宿此处的客人之中。”沈砚卿说着瞥了一眼南面,“此时此刻,无论官位如何,自然都是由廷尉寺中人主持场面最为妥当。想必梁管事便是在代为召集所有的客人,而另一边,想必也有揽月庭之外的仆人赶往城中通报于廷尉寺。”
“理当如此,只是……”风茗想到了此前枕山楼一案中苏敬则颇为文雅而忍让的行事风格,斟酌片刻,担忧道,“如今庭中的每一人都有嫌疑,每一人也都急于撇清嫌疑。只怕廷尉寺的名号……也不太好用吧?”
沈砚卿听罢,却是一副了然的神色:“你想说的是,苏寺丞的性子未必能安定下此刻可能存在的乱象?”
风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先生不觉得么?他的行事风格未免温和了些。”
“你恐怕太小看他了。”沈砚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雕花窗关上,“梁管事一会儿便要来到此处了,事实如何,自会有分晓。”
两人到达主厅堂的外间之时,恰是赶上了人心惶惶之时。留宿庭中的众人在外间或坐或踱,而又无一人开口说话,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风茗被这番沉默的场景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毕竟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稍有不慎便会成为惶惶之人的众矢之的。她本能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禁顿了顿脚步,轻轻地拉了拉沈砚卿的袖口。
沈砚卿偏过头,垂下眼帘向着她略微牵起嘴角一笑,似是在劝慰她大可放心。风茗抿着唇点了点头,感受到他隔着衣袖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一线淡淡的温暖透过轻柔的衣料传来,宛如刹那间深雪消融的一抹春风。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风茗旋即便举步随着沈砚卿走入主厅堂外间,挑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径自站定,观察着此时此刻的众人。或许是因为各怀心思,他们倒也并未过多地关注此刻到来的二人,而梁管事则守在内间的门外,看起来很有几分忧心忡忡的模样,想必苏敬则此刻便应是在内间察看着事发现场的状况。
而出乎风茗预料的是,这样的景况并未持续多久,随着一阵窸窣的衣料轻响,内间紧闭着的木门被人轻轻地自屋内打开。此刻月近中天,流霜般的月光透过内间几乎及地的窗户倾泻入室,与摇曳的暖色烛火汇作一处,洋洋洒洒地勾勒出推门而出的少年。
少年身着一袭制式简洁的衣衫,更显得身姿隽雅秀颀。清逸飞扬的眉挑破上下天光,而眸光沉沉,尽敛浮光烟华,眉宇间似是凝练着千般斑斓美景,瞬间便惊艳了十万里江山郁郁青青。
此刻他玄衣如夜而容颜胜雪,身前是暖色烛火,身后是霜色月光。月色与烛光溶溶交汇着地洒在他身上,却照不进那双点漆般的双眼,幽沉深邃,晦暗如永夜。
外间的沉闷因他的出现而出现了破裂的迹象,不少宾客暗暗地骚动了起来,而打破沉默的,仍旧是守在门外的梁管事:“苏寺丞一去多时,不知……有何见教?”
“致石大人于死地的是蛇毒,伤口就在后颈之处。”苏敬则微微颔首,而后以恰到好处的音量开口说道。
“这么说来……是意外?”梁管事闻言似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仍是一副担忧而沉痛的神色,“先前大人曾吩咐过给两旁的厢房悉数备好避虫香料,我一时疏忽便不曾为主厅准备,谁知……”
在场的宾客们闻言神色各异,只是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蛇毒再如何,到底也不比凶手藏匿于此可怕。于是随即便有来客提议搬去园中他处临时住下以避开毒物出没,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不巧,诸位恐怕还不能擅离揽月庭。虽有蛇毒,石大人却并非死于意外。”苏敬则说话时神色自若,语调依旧温和,只是没有平日里优雅得体的笑意,眉眼也因此而显出了几分清冷疏离之感,“还请稍安勿躁。”
“这是什么意思?”宾客之中立时便有心急之人发问道,“凶手仍然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吗?”
苏敬则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只是如此一来,若是今夜在此之人都有嫌疑,那岂非……”一旁的梁管事沉默着似是犹豫了许久,这才开口发问,他的话虽是不曾说完,但莫名地让在场许多人都有了一个推测:既然所有人都有嫌疑,那么他方才所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很快便有人提出了这个疑问:“那么苏寺丞可有足以自证清白的证据?”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自证今晚的行踪,苏寺丞……想必也一样。”风茗听着他们有来有往的话语,忽而轻声地感叹了一句。她看向了沈砚卿,又将声音压了几分,语调不无担忧,“而我们皆是风氏商会之人,也是无法互证。”
饶是她声音不大,也仍是有近处的人听见了前半句,切切察察的议论声低低地响着。
“……无法自证?恐怕未必。”沈砚卿只是微微蹙眉,低声说了一句,“只是如今这种情况,倒还不如说是所有人都无法证明。”
风茗还未来得及去细细思索这句话中的深意,便听得那边苏敬则似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证据么?苏某倒也有。诸位想必都听见了方才的琴声,也尽可以去查一查,今晚留宿于此的客人还有何人擅琴,还有何人房中被石大人预先布置了瑶琴。”
他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何况在场的宾客们无一例外地都听见了方才的琴声,一时便也无人提出什么异议,只是难免还是有人质疑着这证据未免太过刻意云云。
“不过如此说来,能够自证行踪的倒也不止一人了。”直到慕容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风茗才想起他原来也是在今晚的宾客之中。只是他此刻一副格格不入的气定神闲模样,似乎全然不担忧自己或是苏敬则此刻的处境。
“确实如此,至少今夜为石大人鼓瑟奏乐的那位姑娘,也是足以自证的。”苏敬则闻言笑了笑,很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抬眼看向了外间之中的一个方向。
风茗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那名乐伶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径自玩弄着指上的护甲听闻此言,方才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之中坦然地抬起眼,迎着苏敬则点漆般的眸子粲然一笑:“多谢两位信任了。”
未曾想她会是这番落落大方的反应,风茗不禁便又多端详了几眼,全然忽略了苏敬则看向乐伶的目光之中本是纯粹的审视。匆匆一瞥间风茗只觉她的眉眼生的颇有一番俊秀之美,此刻目光流转间眸中华光潋滟如璀璨星海,即便是眼光淡淡,想必也会如流星般四射明光,慑人心魄。
不料那乐伶顿了顿,那流眄生波的双眼便向着风茗看了过来:“不过既然说到了今晚的行踪,我倒是记得还有两位想必也是没有什么嫌疑的。”
风茗一怔,随即便想到乐伶所在的是东侧厢房,透过轩窗正可以看见西侧走廊上的动静,若说恰巧见到了自己出门时的情况倒也合理。
果然,乐伶接着便说道:“早些时候我在屋中临窗奏乐,曾见风姑娘自她的西侧第四间厢房走出,去了第三间厢房,直到石大人遇害。我想这一幕当时在廊下巡查的大哥也看见了,想必还曾心中生疑。”
那名负责巡视的仆从闻言也应声附和了一句,且一并说明了自己是受石斐之命在庭中巡查以找出可疑之人,也确实曾对风茗起过疑心。
在场宾客毕竟都是些风流名士,此言一出,便多是一副了然而富有深意的神色。风茗有几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应对,心里想着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处境,人们果然都很喜欢看别人的笑话。
苏敬则随即便提出了质疑:“但这并不足以证明他二人皆是一直留在房中,要知道,从外侧的窗户也可以自由地出入。”
“更有力的证据,我们自然也有。”一旁静观多时的沈砚卿终于懒懒地开口,“我与风小姐闲来无事曾共同临摹过房中画卷,此刻想必墨迹还未干透。诸位也自可去查临摹之作上的题字笔迹,看是否与我们平时的字迹有所出入。”
原来是早有准备啊……风茗先前以为沈砚卿不过一时兴起,眼下回想着他此前刻意留下的未完成部分与仅有一半的题字,才忽而恍然。
无论当年西坊之事经过如何,沈砚卿看来是必然要借由今日的案子深入调查一番,摘除自身嫌疑便是首当其冲。故而他方才看似是漫不经心,实则早已布置好了之后的诸事,岂会做什么冗余之事呢?这样想着,风茗一时不知是该赞叹还是失落。
“如此,我自会前去查明,还请诸位在此稍安勿躁。”苏敬则颇为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宾客之中的骚动更大了些。
“苏寺丞的意思是,如今前后无援,却要让我等与……尸体和凶手共处一室?”不知是何人的话语倏忽间便挑起了许多人心中埋藏已久的恐慌。
“是啊,苏寺丞自己撇清了嫌疑,便要溜之大吉么?”
“何况这几位的证据,是不是也太刻意了些?”
……
一番七嘴八舌的质问在风茗听来着实有些令人头痛的尖锐,倒并非是他们有多么一针见血,反是无理却又难以辩驳。她抬眼看向苏敬则的方向,只见后者只是轻轻地扶了扶额角,却并没有什么为难的神情。
待到那几人的声势稍弱了些,他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依然是波澜不惊地微笑着:“苏某也自知才疏学浅人微言轻,不足以主持此时的局面,故而早在事发时便委托园中之人前去廷尉寺官署报案,此刻想必廷尉寺已然派人前来。”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扫过,将在场之人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末了才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险些忘了,今日留宿者的名帖也被写在了其中。我想诸位都希望能够将凶手绳之以法,只不过如今看来,是配合廷尉寺查出真相,还是因为阻挠破案去廷尉寺喝茶,就全在各位一念之间了。”
原来如此。
风茗总算明白了对方为何能够如此镇定,今晚在场之人多为布衣商贾或是京中闲官,而苏敬则在留了这一手之后,在廷尉寺派来的人到达之前,他都代表着廷尉寺的态度。以下犯上是律法之中的禁忌,这些人即便再有什么不满,也不会想要招来什么无妄之灾。
“何况此刻诸位聚于一堂,即便凶手有心,也无法不留痕迹地动手吧?该担心的反倒是落单之人。”沈砚卿恰到好处地开口接过了话题,看向了苏敬则,“石斐大人与商会也算是……颇有几分渊源,若是廷尉寺有什么需要,我们也自当配合。”
话音未落之时,他微微侧目瞥了风茗一眼,似是在暗示着什么。风茗心中一惊,尚在暗自揣度着对方深意,便已听得那边苏敬则淡淡笑道:“我却是忘了如今此处最擅医术的应当是风茗姑娘,既然沈先生方才应允相助,不知风姑娘可愿意前来查验一番?想来更能够让诸位信服。”
“自当效劳。”风茗起身应下,心中刹那间闪过了数个猜测。方才沈砚卿之意想必是暗示她主动提出查验尸体以求参与案子的调查,只是不知苏敬则这番言语究竟是确有此意,还是……抢先猜到了沈砚卿的打算?
“请。”苏敬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风茗颔首,举步走入了主厅堂的内间,反手将房门虚掩。




洛城金粉 第二十七章 太平令第五折下
尽管心中做了无数种猜测,内间的景象仍旧是让风茗颇为吃惊。只见一身华服锦衣的石斐仰面倒在了北侧的轩窗前,手足僵硬,颈上一颗白森森的东西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出了几分狰狞诡异之感,周围是汩汩的黑色血液。
风茗取过一旁闲置的一只烛台,点亮后上前仔细地检视死者。石斐尸身尚温,死状颇为狰狞,青黑的面色上凝固着惊疑而恐惧。他本是身材高大魁梧,尸体却是四肢向内敛着,将那份恐惧畏缩表现得更为明显。颈上那白森森的分明是一颗蛇牙,这也验证了方才苏敬则所说的死于蛇毒。
她仔细地看过尸体的状况正要起身,借着烛光却分明在尚未凝固的黑色血液之中发现了什么细微的东西,贴近后小心地拈起一看,才发现似乎是兽毛一类的物事。
风茗又环顾了一番内间,桌椅床铺皆是颇为规整,没有半分搏斗的迹象,检查一番屋中摆件,也是全无异常,唯有桌上的砚台掉落在地,不知为何。
再细细地看去,北侧半开的轩窗及窗边的书桌上爬过一道细细的血痕。那血痕原本蜿蜒着,到了书桌上的某一处却似乎停顿了许久,而后直直地爬到过了窗户下沿,消失在夜色之中。另外仍有些奇怪的,便是窗外似乎散落着几颗石子。
风茗见再无什么特别之处,便最后又环视了一番,放下烛台推门走出。
“风茗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风茗刚刚走出内间,便有几分意外地听见了孟琅书的声音,她微愣片刻,心中暗叹了一番廷尉寺行事的效率之高,在简单地描述过尸体的情况后,便分析道:“我的看法与方才苏寺丞的相同,至于此中的另一些细节……”
她瞥了一眼苏敬则,见对方已然是一副不打算深入参与的模样,只得继续道:“白日里我恰巧为被蛇咬伤的人瞧过伤口,是两排齿印,一共四个。而石大人颈部的致命伤口却只有一个齿印,且较之寻常蛇牙印要深上一些。”
风茗环顾了一番外间众人,见大多数都在明里暗里地侧耳听着自己的话,微微顿了顿,又道:“何况屋中虽有类似于蛇类爬行留下的血迹,但痕迹虽然一开始有几分蜿蜒之象,末了在窗口处却已变的笔直,这想必也绝非是蛇类所为。桌上的砚台被碰翻,恐怕也是‘它’所为。”
“风茗姑娘行事果然颇为细致。”孟琅书听罢点了点头,又问道,“可知最先发现死者的是何人?”
风茗摇了摇头:“我们不曾及时前来察看,故而也不甚明了。”
“孟少卿,最早发现的……是小人。”却不曾想到那名巡夜的仆从踌躇了片刻,主动走上前躬身行礼道。
“那么当时你所见的,是何情形?”
“我自西侧厢房向着主厅巡查的时候,听见主厅里面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地,那时想着约摸是大人碰倒了什么东西,也未曾在意。然而在走到大约第一间厢房时主厅又有一声闷响,我心里觉得不好,便去主厅拍门,几下不应只得将门撞开,然后就看见了……”似乎是想到了之前所见的内间的尸体,那人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言语,“如果我早些发现异常,或许……”
“如此,知道了。”孟琅书听罢点了点头,“我想你听见的第二声,便是凶手碰翻了砚台的声音——真是奇怪,这凶手也算是计划得缜密,为何会有这样的失误?”
“我此前曾凝神听过,巡夜者步履沉稳掷地有声,恐怕是凶手因为什么原因不曾料到对方来得如此快,故而有此失误。”一旁静观二人谈论的苏敬则非常适时地开口,提出了他的猜测。
“也有道理。”孟琅书赞同。
梁管事听至此处,很有些戒备地瞥了巡夜者一样眼,疑道:“只是……几位大人如何能确认这不是他的自导自演呢?”
“大人明鉴,小人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啊!”巡夜者不料梁管事有此一问,急忙撇清道。
“自然不会是他,否则死者绝不会是以这样一番毫无防备的姿态被害,而且……”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死者从一开始,似乎就在有意防备巡夜者,否则大可让他留守于房外。”沈砚卿很自然地接过了苏敬则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说罢笑道,“可是如此?”
“确实。”苏敬则倒也不甚介意,淡淡地笑了笑。
“莫非那凶手……真的就在我们之间?”宾客之中听得这几人达成了共识,言语之中颇有些忌惮与惊疑。
“是,”孟琅书环顾了一眼众宾客,似是知道他们此时在惊疑不安之余也不敢妄动,索性便也和颜悦色道,“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事有常理皆可推断,真凶自然会伏法。只是诸位需得在此稍安勿躁,容我们一应搜查留宿之处与所携之物,还望海涵。”
“尽管查,尽管查便是。”即便仍有宾客对这不知要到何时的“稍安勿躁”很是不满,到底也不敢造次,便也一并应声附和。
“既然如此,”孟琅书微微颔首,看向了庭院之中,“若想要不进入房中杀死被害之人,想必是利用了弓/弩一类的武器——就从这一点开始查吧。”




洛城金粉 第二十八章 太平令第六折上
“弓弩?这倒是巧了,”风茗闻言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说道,“我记得为孟少卿预留的那间房中,便有一把撤了弦辙的银弩做挂饰。”
孟琅书倒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是么?不如便去看看吧。”
廷尉寺派来调查的官吏并不算少,此刻已分散去了各个厢房进行调查,他们一行人便先行来到了东侧第二间厢房之中。
“这就是方才风小姐所说的银弩了。”梁管事为他们打开了房门,又点亮了烛台,这才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银弩说道,“虽然没有弦辙,却也有相配的箭,不知各位可需要一观?”
孟琅书环顾了一番屋中的景象:“取来看看吧。”
梁管事从书桌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一支约摸三寸的银色小箭,递给了孟琅书。后者接过银箭细细察看了一番,蹙眉:“我原以为蛇牙中空,恰可置于箭头之上,再从他处寻来弩弦的替代物,便可将人射杀。但如今看来,蛇牙剧毒而箭头为银制,置于其上箭头必会发黑,故而并非如此。”
“只是即便如此还是疑点不少,”风茗思索片刻,不甚赞同,她看着那只精巧的银纹弩,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微妙的异常,“譬如何物能替代原本的弩弦,蛇牙如何固定在箭头,射中后如何将蛇牙留下而弩箭带走……都是无解。”
“或许还是忽视了些什么,”孟琅书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就此否认这个猜测,他似是忽而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梁管事,“听闻是你在事发后将各处的客人请到主厅,那么你当时可曾来这里看过?”
“确实来过。”梁管事并不隐瞒,“只是觉得空屋易藏人,还是检查一番为上。”
“听说傍晚之时这里曾也出现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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