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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园中葵(1v1h 大叔萝莉 )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丘E
他们之间隔开一道窗的距离,风吹扬起纱帘子,两人如同电影中要永远诀别的之人。然而电影始终是电影,宋醒终于伸手,似叹气般:“过来……”
夏葵从那微暗的影子里走出来,红着眼,梗着脖子。他给她擦掉眼泪,“听话,别再闹了。”把她按在怀里,她不挣扎亦不反抗。宋醒知道,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反抗,哪怕不甘愿。但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心里一清二楚,她一次次往外扑,不忘的不是外面的天,而是她所牵挂。
那么那件事也该准备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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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园中葵(1v1h 大叔萝莉 ) 噩耗
粱易来找宋醒时,夏葵揪住他,从他口中确认了齐梁的确相安无事。
粱易这个公子哥,竟然冲她道歉:“对不起,小夏葵,我也是没办法,宋醒这家伙真疯起来怕人的厉害,所以……”
她并没有说话,他是齐梁舅舅,自然知道该维护谁。她不做评价。
粱易也知道那次的事她受了怎样的伤害,这小小女孩也怪可怜。要知道,他这人最是一副油嘴滑舌,会讨人欢喜,此时宋醒又在二楼,怎能不乘此机会诋毁他。凑近了同夏葵说:“总归是宋醒这小子的错,从小在一起便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是我本事不如人,若真能与之抗衡几分,我一定救你出来。”
到底小孩儿心智单薄,见粱易说宋醒的坏话,她还当这同小孩子吵架一样,他是站在她这方的。笑了下:“原来你跟他从小就认识。”
“可不是,一起穿开裆裤,露着屁股蛋长大的。只要你问,他小时候尿过几遍床我都不是晓得的。”
这下可把夏葵乐坏了,笑得趴在沙发上直不起腰来,满脑子都是宋醒穿开裆裤的样子。
宋醒从二楼下来,见她正咯咯笑个不停,哪知道他刚往她跟前一坐,夏葵反倒停了笑,向粱易那边靠了一下。
粱易向宋醒睃眼:“啧啧啧……”
宋醒不理会他揶揄,硬把夏葵捞过来,“笑什么呢?”
当着人面,尤其是有事梁易,夏葵极不自然,从他怀里扭了出来:“自然是笑好笑的事。”
宋醒又把眼光放在粱易身上,粱易自动回避他视线,挤眉弄眼地对夏葵说:“保守秘密。”又同夏葵勾小指头,按大指头。
夏葵也乐:“谁说谁是小狗!”
粱易临走的时候,也不看宋醒一张黑脸。从怀里掏出一枚请柬,大红烫金的,递给夏葵,“到时候要来玩哦,请你吃最顶级的巧克力和冰激凌。”
夏葵接过来一看,是婚宴的请柬,“你要结婚了,恭喜哦!祝你幸福!”在孩子的眼里结婚是件顶幸福的大事。
宋醒冷嗤,挑眉:“幸福?”又抬眼看粱易,两手抱拳施个礼:“恭喜恭喜。”不无讽刺的。
粱易是不理会他的,夏葵斜眼看他,小声嘀咕,“大男人一个,就不能大度一点……”她满以为是因为她跟粱易说悄悄话,不告诉他,宋醒心生妒忌。
“哈哈哈……”粱易大笑,拍拍夏葵脑袋,戏说:“快快跟我回家去吧,跟着他简直可惜了!”
宋醒眼刀刷过去,“东西送到了,赶紧滚你的。”
粱易走了,夏葵跟他拜拜,“再见,梁大哥。”看,她对他彻底改观,连称呼都变了。
送走了人,她无视宋醒,坐在沙发角里打开请柬来看。嗯,受邀人写的当然是宋醒的名字。她撇撇嘴,还给他。
下午的时候,宋醒接了通电话要出门,临走前特意去看她。
夏葵翻一页书,嘟哝一句,“你放心走吧,我不会跑了。你也不用老拿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厉害。”又翻一页,终于忍不住:“……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宋醒拍了拍她的脑袋,离开了家。开车到约定地点,很快有人过来,宋醒降下车窗,那人颔首,“宋先生。”
宋醒点头,算是答应过了。“都办妥了?”
“都依照您吩咐办妥,照片已发到您邮箱,也已葬在您指定的地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托在手心里,“这是您让留下的,有辨识度的东西。”
宋醒接过那条红色的手串,“行了,去处理后续事情吧。”他要升上车窗。
“宋先生,还有一事。”那人出声,车窗停上升。“是老宅那边的……”
宋醒微敛起眉头,“老爷子那边传话了?”
“宋老让我带了封信给您。”摸出信封,递过去,犹疑着又说了句:“听老宅里头的人说,宋老对您近日的作为……很是光火……”
宋醒接过信封,焦躁地摆了摆手,“知道了,走吧。”
信封轻薄,只有一张纸,纸上也只有四个笔走游龙的大字。宋醒看了会,复又将信折回了信封,摸出烟下车去抽。
爱鹤失众。是他父亲对他的训斥,更是警告。
宋醒走了以后,夏葵就开始满屋子乱逛。傍晚她去给小金鱼换水,她因不能喜爱猫啊狗啊这类带毛的宠物,格外喜欢这两尾小鱼,金鱼又是个不知饥饱的,她喂多少吃多少,把两条金鱼喂得滚圆。
阿姨在一旁看,见她湿的甩手,给她递手巾。她擦干手,又把手脖子上的红绳手串取下来,用毛巾去吸干。手串穿着塑料珠子,像是年久了,珠子剥掉了那层彩色光华的壳,斑驳着灰白,她却十分爱惜。
夏葵看到阿姨在看,嘟囔说:“还是小学的时候我编的,当时过母亲节,老师让我们送礼物,我没有钱,只好弄这些幼稚的东西,还遭同学笑话来着。不过还好,有人不嫌弃,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戴不戴着了……”
阿姨是个明白人,不忍见她心伤,打开岔说:“药大概煎好了,喝了药该开饭了。”
她一抽鼻子,真的闻到了草药味,彻底苦了脸,“我不想喝了,病死算了。”
阿姨定她个毛栗子,“说的什么话,且不说你自己,别人的心意岂能辜负了?”
一听此话,她就要把嘴一撇,“知道了知道了,喝就是了。”
晚上她与同学们视频通话,他们都已经去参加学校的冬令营了。那头女生们抢着跟她说,幸亏她没有报名,说是冬令营,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呀,每天都在补习。又同她说,她们得知齐梁的消失竟然是出了国。
夏葵自然知道,漫应道:“哦,原来是这样。出国也好啊,国外风土人情大不相同,长见识……”
女生们笑,还要开她跟齐梁的玩笑。经过那些事,夏葵在这件事上开不起玩笑了,立刻将话题扭转。小女生们就是话多,无数的垃圾话通过卫星信号传来传去,一直聊过十二点,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断了线。
夏葵爬上床,孩子的心事总是重不过眼皮。她在混沌里会见周公,然而周公却是个女人,印花长裙,白背心,细细手腕套一只红手串,与她的一母同胞。她刚要叫,梦境已然消散。身上有重压,一片漆黑里,有人亲吻她。她知道是谁,支支吾吾推了推,重压消失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可能是她日日喝中药,把嘴巴喝苦了,刚松口气,那道重压很快又返回了。
他换了干净柔软的衣服来,压着她也舒服。他叫:“宝贝儿……”她哼了一声,用手来挡他。
宋醒并没有再继续,现在的确不适合做这种事。听到她嘴里咕哝着什么,那么多的决心都要崩塌下来,忽然的就不忍心了。脸贴上她小小的脊背,软的似乎无骨。明日吧,明日再告诉她,起码让她今晚还能安稳下去。
夏葵拱着被子一直睡到临近中午。睁开眼,满屋子明艳的阳光,身后有人不断呼唤她。她复又闭上眼睛,不睬他。她昨晚好像是梦到他了?
“快起来了,马上吃午饭了。”
原来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咦,这个时候,他怎么还在家?
她总算爬起来了,去洗漱。“你今天无事忙吗?”她看着镜中站在她身后的人,含一口清水漱掉泡沫,“干嘛面色这么严肃?我又没有惹到你。”
他去拿毛巾沾掉她嘴角的牙膏泡,双手成梳,将她半长的头发拢向脑后,额头上还有些绒发微微翘着,倒有种俏皮可爱。轻轻拉,把她脸扬起来,啄一下她额头,“要不要去修一修?”
“不用,等再长点再修。”她是非常有主见的。从手上脱下小皮套把头发束起来。“你留在家不会就为了问这个吧?”
他拉她到下面吃饭,“吃了饭再说吧。”
她早上也没吃,又是刚睡醒,只有些小粥和小菜。与其说一起吃饭,他倒是更像在陪她吃。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怕他看了。阿姨的鸡丝粥可比他要难得。
天气很好,天蓝的像一瓦琉璃,叮咚便能敲碎,太阳就是那个大洞,漏出光和热来。宋醒背着那太阳光,只觉得沉重,在露台上将那件东西交到她手心之中。八股红线编的,抽的松紧不一,塑料珠子又脱色了,根本上不得台面,然而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因那上面有一颗珠子是她好不容易才寻来的。
“这是我妈妈的!”太难以置信了,她是确定的,还是去看他眼睛等他确认。他点头了。
胸腔里那个咚咚跳动着的,跳进了喉咙,似乎张嘴便能吐在手心一般。太激动太激动,所有的话都蜂拥堵在喉咙,她一时竟然不知该问些什么了。在慢慢冷静的过程之中,她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她是被妈妈抛弃的。她望着山下的建筑,栉比鳞次的高楼,靠东的地方,日夜不休地滚动着一座摩天轮。她没有和妈妈上去过,但她们在那下面仰望过,那时规模还要更小一点,她也要更小一点,她的妈妈在那时也不过只是个大孩子而已。
她等待那颗心恢复平静,久久的,才问了一句,“那么,她现在好吗?”
宋醒并没有给她回复。她回过头来,寻上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心惊。那种眼神是什么?悲哀?可怜还是怜悯?她低下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抬起来:“她是不肯见我吗?”
宋醒仍未给她回复。
她上前抓住他的衣服角,像小孩子朝妈妈要糖吃的急切。“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他抱住她的脑袋,“别哭……”夏葵一摸眼睛,湿的,她什么时候又流下泪了。她挣出来,“你告诉我,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你怕我去找她吗?不,不会的,我只想知道她现在怎么了。”
宋醒终于说:“去换衣服,我带你去看她。”
车子沿着私人公路下了山,一路向南穿过城市,一直开到最南端。夏葵看着前面的路一段段被吞进车的底盘,他们又开上了山,抬头看见山坡上那一尊尊排列有序的白色影子,看不清,车一步步逼近了,她终于看清了。
“停车,停车!”她尖叫起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公墓!?快把车停下!”她伸手去挡他握方向盘的手,挡不住,又去按车门。
宋醒不得不讲车停在路边,再看她,眼中厚厚一层泪水,早看不见东西了,发狂一般对着车门乱拍,“开门,开门!我不要去,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宋醒捉住她的手,“冷静,你必须要去,早晚你要面对的。”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对她说,更是对自己说。
车再次点着火,一路驶上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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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园中葵(1v1h 大叔萝莉 ) 谢谢你
太阳光照在一座座白色的墓碑,加倍折射出来,刺痛人眼,那下面封锁的是无数的一生。
夏葵眨了眨眼,看不清眼前碑上的刻字,只是不肯相信。有只手压在她的肩上,如同一寸寸将她挫低,“你得接受。”
她眼中有东西在急速的衰落,躲开他的手,几乎是叫嚷的:“我要接受什么?她死了吗?怎么可能!明明走的时候那么好,明明……我不信我不信!”她要冲下山,要离开这个地方。
宋醒拉住她:“夏葵,你必须得接受。”
“不可能!”她被他拉着,胸口剧烈起伏,喊得声嘶:“你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找到她,你只是想让我死心,对不对?!”她抬起手,将一路紧握的手串掷出去,“这不是她的!你根本没找过她,她也没有出国境,或许就在这城市当中……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对不对?!”双肩及双手都在打着颤,牢牢盯住他,她希望他说:是,我是骗你的。宋醒将照片打开给她看。
其实并不能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她眼角含泪,又有强光照射,但他镇定的样子已让她获悉了结果。还想辩什么,张开嘴,喉咙中不知被什么堵住,声音是渗出来的,眼泪已奔腾而下。
无数次设想自己与母亲的重逢,最好的,莫过于母亲忽然出现,她们重新回到破旧的出租屋,生活又被拉回到原来的轨道。甚至幻想过,也许会在某个未知的时间,地点,她的母亲依旧飘摇着那副裙摆,左手牵着一个男人,看不清面孔,而男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红纱裙子,圆头小皮鞋,拥有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小脸和笑容。她的母亲会回头,看一眼这个觉得眼熟的女孩,女孩已泪流满面,但母亲的记忆被时间打磨,看不清,回头,同他们手拉手,要像电影中那样走进余晖之中。
而如今这些幻想全部被收进了这座墓碑当中,深埋与地下,已无所谓好与坏了,她在这世上将只剩孤身一个。
如同有人来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声音喊不出去,连空气也不放进来。夏葵气喘又发作起来,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夏葵!夏葵!而她眼前只有大片大片绽开的白。
-
医院的病房非常安静,窗子推开一道窄缝。
夏葵从一天一夜的昏迷中醒来,紧盯着窗外的天,再没有昨天那样艳阳,低沉沉的,云都是铅灰。
有人推门进来,她把脸缩在被子里,蹭了蹭,又钻出来。
宋醒说:“醒了,吃点东西吧。”
夏葵看着碗里的鸡丝粥,应当是阿姨的手艺,然而她一看到,便要想到昨天的事。她抬起头,想问他,话还没说出去,他已听到:“吃了饭再说。”
心情实在不好,吃了几口似乎都堵在嗓子里。宋醒也没有强求,让人撤下去,坐在床边,“你问吧。”
经过昏迷,她已冷静很多,但对于现实仍是缺乏接受能力。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好像昨天还在她眼前立着,给她钱,让她去买冰激凌,带她去游乐园,甚至将她带去卖掉,今天……夏葵低下头,轻轻拨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几经思考终于问:“……她是怎么走的?”现实总是现实,哪怕不能接受。抬手擦了擦眼角,狠狠吸鼻子。
宋醒声音淡淡地:“毒品走私。”
她看着他,一时发呆,眼泪都忘在眼眶:“毒品?”
宋醒点头,仔细替她揩净脸,“那种地方凶险,时刻有火力冲突,找到的时候,脑部中枪……”
夏葵如同听故事一般,脑中跑马灯般走过电视中那些惊险的毒贩交易,枪火,鲜血,又走过她妈妈的身影,妖俏又飘摇。细节已无需再问,不外乎,因为某种原因走投无路,去挣这种铤而走险的钱,可往往都是走在这一个“险”字之上,落得惨死。
她好半天才怔怔地说了句:“她今年才叁十叁……”感到肩上有压力,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泪忽然大把大把地涌出来,更倒出长长的话来:“她以前喝醉了,总是说累,说她人是站着的,里头的芯子却不断往下滑,我那时候小,听不懂……后来懂一点了,却再不听她说了。她为什么累,我是懂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本就没有学历,又有个病秧子的拖油瓶……有一回我害了疹子,她夜里忙,邻居婆婆把我送去的医院,所有人都指在她背后说她,说她不负责任,说她生了不养……其实她若真的不负责任……当初大可以不生我,或生下来就掐死……何苦还要辛苦扯大,大了大了还把肺烧坏,整天在医院里烧钱……在学校糟了欺负,她也护着我,非让那个男同学给我道歉……甚至到最后,她是把我丢下,但还是给我找一条出路,没有真的一拍屁股走掉……”
“说到底,还是我害得她,没有我,她远没有这样辛苦,十七岁的年纪,还该躲在妈妈怀里发嗔,她却生了我……为了养活我,跟过那么多男人……如今,如今她……”哭嗝把肺钝的生疼,她还要继续说下去,一口气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夏葵脸哭得涨红,额角脖子红筋高起,涕泪一同流下来。她母亲带她来世上时,脱离母体,脐带切断,恐惧地哭,如今根断了,她母亲余在她体内的一半血脉都似乎一同死去,真正地恸哭。
宋醒去抱住她,“好了好了……别说了……”
唯恐她再哭得闭了气,气喘发作,一下下顺她后背。干干嚎哭直震颤他胸膛,似赤手伸进去,器官被一把把抓紧,直至抠出了血窟窿,从这头看到那头,汩汩涌血。再多的坚定都会在此刻崩塌。这件事要瞒住她多简单,时间总会磨掉那点念想,可还是决定告诉她。知道她会痛,会哭,丧母之痛,他不是没体尝过,一颗心一半都空下去,因为知道那是再也没有了。
但是绝不后悔,犹豫不决的,是在想该怎样告诉你要好一点。你说的没错,就是要让你心死,让你明白外面的世界再无你的一点牵挂。收了羽翅,站在手心,肩头,以后的每一捧泪都由我来替你擦,痛也好,伤也好,就这样靠在我怀里,我会陪你渡过去。就这样吧,对与错都已成定局,让我自私的牢笼,唯独将你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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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葵开始变得沉默,常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盯着哪个地方就一动不动了。睡着了却是不安生的,时常从梦中惊醒,手心和后背一片片生着冷汗,还要止不住的流眼泪,呜咽声将看护惊醒,然后宋醒赶来。再后来,宋醒留下来陪夜,才发现她原是整夜的在流眼泪,无意识的,从梦里流出来。
医生说这样不行,器质性疾病的治愈也离不开心理因素,若始终这样郁结,哪怕先前养护的再好,病情陡然加重也未可知。宋醒知道,除却忽然发病,她现在的状态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宋醒从病房外出来,她正看电视,上面热热闹闹演着动画片,她抱着枕头,下巴搁在上面,一张脸却毫无生机,眼睛半天眨一下。见他进来的,盯着看了两眼,又移开了。
“手续都办妥了,晚上我们就能回去了。”
宋醒说医院里头沉闷,要带她回去,在熟悉环境里总能心头宽,或许更有益处,当然要有医疗小组跟着回去,随时观察情况。她点了点头,算是答过了。她现在是无可无不可。
出院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夹雪,打在车玻璃上一绽绽冰晶雪花。车行至市中心,赶上高峰,大大小小的甲壳虫们顶着雪排起长队,一个个急的屁股冒着烟,偶有探出头嚷一嗓子又缩回去。
夏葵看着车窗外,湿漉漉的地面,路边下有水洼,路灯把这城市的倒影打落进水洼里去。
宋醒见她看得出神,随她看过去,“有什么?”
她转过眼来看他,又看回去,说:“路面的水洼里颠倒着另一个平行世界……”
他笑了,刚想说句“玄乎”,听到她后半句,“那个平行世界里,所有的孩子都应该有妈妈……”
车流被疏通,平行世界被车轮碾个粉碎。
回到家里,夜里也是睡不好的,一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连着叁天,受不了了,要去向医生讨安眠药来吃,宋醒不让,他来陪她睡觉。
又是一夜惊醒,梦里十个太阳从当空坠入海底,在那里被熄灭,整个世界再没有人烟,她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哭喊着四处找妈妈,忽然脚下被绊倒,伸手去摸,明明看不到却知道那就是母亲,然而在那眉心的中间,一个深深凹陷的洞,还在流血,滚烫的,粘稠的。她尖叫,从黑暗里睁眼,仍是黑暗,身体被抱住,灯被拨亮,她见到光明如同即将渴死的人见到湖泊,宁愿死在里面,双目紧盯那纱罩里的光晕,不断重复,“只有我了,只有我了”即使天光大亮,她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搂住她的那个,也在不断重复,“还有我,还有我,还有我……”
夏葵开始好转,医疗小组也撤走了。
白天宋醒仍要回宅子里看她几回。她让阿姨帮她把仓库里那个藤编摇椅托到露台上,宋醒回来的时候,她多在上面晒太阳。
今日从他书房盗了本书出来,实在没想到竟然在那些厚逾砖头的原文书中竟找到本西游记,她还以为他每天只会背生意经,原来也会看这种小说书。只是一打开,还没看上两页,当即把书人字形倒扣在脸上。竟然不是译本。
宋醒就从那倒扣的书边,掀起窄窄一缝,阳光晒金她瓷白的脸,小黑扇子般的羽睫扇了扇,原来并未睡着。
将书拿起来看,正是悟空大闹蟠桃会,大抵是因他折了页,她随手翻开,看两眼无趣就撂下了。
宋醒也坐下去,将她身子挪到自己身上来,轻飘飘如同一只棉花芯子的布娃娃。鼻尖抵一抵她额头,“放假了,为什么不出去找同学玩?好人这样窝在家里也不行。”
她嘟嘟囔囔,“放假了,他们都去参加冬令营了……”
宋醒记起此事。
藤椅轻轻摇动,吱呀作响,四周静的所有东西都似乎在上浮着,云影卷舒,灰雀啁啾,一瞬万年。
“谢谢你。”就在这静里,夏葵说:“谢谢你,替她收敛尸身,替她下葬,替她立碑,我会好好的,不再胡闹。”
时光仿佛倒流,女孩对他说对不起,男人按住她的心房,说:“我要的是这里。”这次他没有再说,只是低头轻轻地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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