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风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碧霄2466
“江枫——!”凌歌大惊失色,奔过去。
江枫的唇角苍白如纸,脸上气息紊乱,抬头看了她一眼,奄奄一息的安静下来。
眼瞧着枫师弟受了伤,萧翎脸色陡变,手撤袍裾,正欲舍身再战。岂料凌歌快了他一步。
凤尾鞭饮了血,霎时红霞暴放,放照得整个山洞邪气冲天。
凌歌展动身形,娇柔如玉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坚毅之色,她舞动雪白的云袖,双手手指捏诀,抬至胸前,昂首而上。
凤尾鞭的绯色光芒一缕一缕地黯淡下来,温柔地笼罩在她的周身,将她整个人缠绕住。
凌歌凌空飘立,一把抓住神器,然后往后一甩。
凤尾涤荡,华光收敛,安静在白衣少女的手上。
萧翎和躺在地上的江枫都为之一惊。
紧接着,萧翎脸色陡地一变,转过身,环顾四下。
他感到四周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这般感觉是……
世间万物,总会使人产生不同的感觉。
譬如雪,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火,给人的感觉是灼热,野兽,给人的感觉是凶猛。
然而无论是何感觉,皆不及此刻弥漫于山洞四周的那股感觉复杂。
那是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仿佛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一双可怕的眼睛在平静地俯视着这儿发生的一切。
萧翎的心忽然悬了起来,即使凌歌跑过来欢天喜地的跟他说着什么,他也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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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风云 第53章 激战
——
天音山,日月神教,光明神殿。
千万层轻盈的帷帐后。
夜冥合上了幽魔镜,抬头望着某个虚空,薄如刀削的唇角忽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就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蓝发教主从金龙栩栩的宝座上站起身,身姿俊朗地缓缓步出神殿,身后的黑色披风飒飒舞动。
修罗场,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地方位于日月神教的北面,壮阔无比,说它奇怪,只因它虽名为修罗场,却并非用作调教神教门下教徒之用,反之,所有教徒仅仅可以在修罗场外侧的楼舍中接受训练。
修罗场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玉石砌成,光洁耀眼。这个平台其实只为供夜冥检阅部下及观看教徒比武而设,一切的辉煌建筑,都只为一个“万人之上”的人。
因为他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他便拥有绝对无上的权威可以享用一切!
试问谁敢不服?
今日,修罗场上又聚集了一批过千徒众,岁数大多在十二至十六之间,可说是正当旭日初升之出生之犊
可惜,这些本应向上求进的少年们并没有胸怀造福社稷之心,却一心只求功利,这么小的年纪,便已开始沉浸于江湖仇杀之中。
是谁令他们变成如此?
如果他们全是大户的儿子们,早便该享尽荣华富贵,谁希罕加入日月神教以身犯险,以血汗急夺那片刻浮华?
一切一切,只因为穷。
苍茫大地,满目皆是贫土。神州万里,尽是充斥着为生计而愁眉不展的老百姓!历朝时出庸君,大地有主等同无主,到处怨声载道,苦待浮沉!
整个神州都在呻吟,满布百姓们的呻吟!
江湖人乘时而兴,大家都不脚踏实地地去为民建设,只一心侵夺地盘,满足私欲。
正如夜冥这样的风云人物,也可独霸一方,其威势比之当朝天子楼澈,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今日这过千少年也不用在修罗场上聚集!
夜冥此刻坐在中央平台的一张龙椅之上,纹丝不动。龙椅之后站着几十名神色剽悍的精英部下,形如半月般在后将其团团拱护,而且还有阿音侍候在侧,守卫森严。
日月神教向来教法严厉,若一经教主或圣女传令集合,所有弟子无论身处总坛哪座建筑,都必须尽速于一个时辰内全部齐集,否则格杀勿论!
故这些少年徒众虽然人数逾千,但早已络绎不绝地鱼贯入场。
此时此刻,众少年几乎到齐,并分排列作十行,双手背后,面对教主而立。
其实夜冥自创教以来,由于忙于筹谋如何可以更为向外拓展,故一直都疏于检阅一般徒众,更遑论这些未成气候的初生之犊,故这些少年徒众虽曾在日月神教的总坛呆了数年,教主还是首次检阅他们。
这些少年虽看来神色凛凛,但因今日是第一次可以正面一睹教主风采,众人心情不免紧张,而且在紧张之余,也在心惊胆战!
然而他们并非为见教主而心惊胆战,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所有少年徒众尽于有意无意之间,侧头斜瞥第十行的最后一个位置,这个位置仍然空悬,仍欠一人。
一个很可怕的人——他!
一个时辰的时限将届,他们并非是在害怕这个迟迟未至人他会遭教主严惩,而是害怕他真的来临!
夜冥一直在注视着这些神色紧张的少年,如冰雕般冷漠的目光在每人的脸上来回急扫,像在搜寻着什么似的,可是直至众人整齐排列后,他双目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似乎并未在这逾千少年中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不由得对身畔的阿音问:“阿音,你可看见他?”
阿音晃了晃脑袋,答:“不知道,属下也从未见过他,不过细点人数后,还欠一人。”
夜冥一愕,沉吟不语,片刻才道:“也好!反正这逾千少年虽然看来精神奕奕,未致过于差劲,但神色太过紧张。倘若他们当中,也有那个历经十场战役而不损的残雪的话,那这个残雪,未免令本座甚为失望。”
是的!一众皆是凡夫俗子,怎堪入目?
原来这回检阅这批少年部属,全由于在此之前夜冥因一时性情所致,便与色使阿音打了个赌,看自己能否在逾千少年中把残雪认出,如若不能,阿音便可获赠一万两黄金。若然赢了,他贵为一教之主,既已证明自己眼光独到,当然不需要阿音再付出什么。
就在二人言谈之间,一条人影已从修罗教场的入口缓缓拾级而上。这条人影乍一出现,教场上所有徒众登时更加紧张起来。
在时限将至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来了。
他不高不矮,看来只是一个年仅十三的少年,但场中逾千徒众自踏进修罗场的那刻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大家的心都在发寒,就像在看着死神一样。
不错!他是死神!
他参与日月神教十多场战役,所有前锋同门非死即伤,只有他安然无缺,此事虽使他的名字蜚声总坛,然而同时间,大家也认为他只会带来死亡,所有听闻他战绩的人都害怕和其一起会遭不测,尽量与其远远疏离,一些少年徒众更为他冠以“阎罗王”之谑号。
此时此刻,这个“阎罗王”已步至第十行最后那个空悬的位置,霎时之间,方圆一丈内的少年们,身子尽在微微颤抖,就像惧怕他真的会为他们带来不幸。
千百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恍如千夫所指,可是“他”毫不动容。
他一站定,便再也一动不动。
他,正是已经十三岁的——残雪。
岁月无声无息地流逝,无声的岁月孤独。
他愈是长大,愈是冰冷无声。
十三岁的他,脸上竟透出一股不该有的莫名沧桑。那双横冷的一字眉,那样深锁,像在诉说着那悲苦的前尘,和将来决绝惨烈的一生!
冷冷的眼睛,仿佛弥漫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个家破人亡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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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风云 第54章 生死
夜冥看着这个最后及时进场的少年,虽是年纪轻轻,浑身却在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冷气,登时眼前一亮,私下大喜,遂对阿音笑道:“倘若本座没有猜错,今日你那一万两黄金,已经付诸流水。”
阿音亦见眼前少年之独特,心知准会见财化水,心中其实有气,仍不脱侍从本色,涎着脸道:“教主慧眼高超,属下输得心服口服。”
夜冥手臂一挥:“去,把他带到本座的面前来。”
阿音谄媚地点头一笑,然后扭过身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残雪被阿音带到了教主的跟前。
夜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少年,只觉其眉宇间所散发的冰冷简直前所未见,且还隐隐透着一股死亡气息!,仿佛不带任何七情六欲,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一个人物!
残雪与夜冥面照着面,小脸不露任何表情,他俨如一座冰雕般镇在原地,若然不定神细看,还以为他是一尊亘古以来便长存的石像。
一尊死神的石像!
夜冥愈看他这副模样愈是欢喜,嘴角不期然泛起一丝赞许的笑意,忽然问道:“你,就是残雪?”
残雪双目仍不离开教主那张英俊邪气的光彩照人的脸,他木无表情地、徐徐地点了点头。
夜冥对于这少年没有张口回答自己的问题颇感意外,但随即联想之前阿音曾形容此子不喜多言,也是不以为意,反之更突然纵声长笑道:“好!不愧是残雪,你果然没有令本座失望!”
笑声宏亮无比,恍如九霄龙吟!
夜冥在笑,大地亦在陪笑!
众人对于教主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均感诧异不已,不过继之而来的事,更使他们意想不到!
就在一片震天撼地的笑声当中,夜冥倏地出手!
他竟然笑里藏刀,举掌便朝残雪脑门力轰而下!
这一掌蕴含无敌内劲,一望便知是夺命杀招,眼看残雪必将被他轰个正着,脑裂当场……
“轰”然巨响,这一掌并没有打在残雪脑袋上,却于箭不容发之际,戛然在其面前两寸停下!
可是这招虽是顿止,余势依然未尽,澎湃气劲竟可沿着残雪的脑门顺势而下,猛然轰在他小脚站立的地上,登时把地面轰至四分五裂!
但,任凭他这一掌如何霸道,如何骇人,残雪依旧神色未动。
脸未动。
手未动。
脚未动。
身未动。
他竟然不动。
他不动。
夜冥此举本为要一试残雪的定力,并无伤他之意。
孰料,残雪却气定神闲般站着,仍是木无表情,俨然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这就是——定。
这三年来,曾经在千多个孤寂的夜晚,他默默躺在冷硬的木榻上暗暗向自己起誓,为了要报灭门的血海深仇,他一定要忍受任何屈辱煎熬,他一定要战胜眼前的命运,他一定要报仇!
要战胜眼前的命运,他必须把自己的心铸成百炼精钢,他必须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只要不怕死,才可不动,才可“定”!
人定不仅可以胜人,还可胜天!
黑色的绣龙披风在他的身后飘摇飞舞。
夜冥后退几步,看着这个孩子,目露喜悦地赞叹道:“泰山崩于前而不惧,实属难得!”
残雪纹丝不动,眼神如铁铸般冰冷坚硬。
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害怕夜冥,他只是痛恨夜冥!
如果恨意可以隔空杀人,夜冥早给他千刀万剐,死无完尸!
可是,他可以吗?即使现在他一剑在握,即使现下他与夜冥近在咫尺,只要他贸然出手,以夜冥绝世妖冶的武功,必定可以闪身避过!
以他目前修行,根本不可能将其一击诛杀,绝不可能!
不如等……
等待时机成熟。
他绝不能失手!
出乎意料地,一向窥天探命的日月神教教主居然看不透这少年眼中对自己的恨意,只发觉了他眼中的冷意,甚至极为欣赏他眼中的冷意。
少顷,他心意立决,忽尔朗声笑道:“好!本座最欣赏你这种人,从明天开始,本座正式封你为鬼使,赐一座琼华宫供你居住,赐你八名侍姬,外加三百位下属,听候你差遣!”
此语一出,四下寂静荒凉,修罗场上所有人皆惊撼莫名,身为色使的阿音更感意料之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凭什么?阿音快速摇晃手中的花扇,心里很不舒坦。
夜冥只在三言两语间,便下了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任何人都难以揣测教主的心底在想着什么?
只有残雪,在众人惊愕猜度之间,依然神色未动,他还是如冰镇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夜冥,双目中涌出了一丝近乎残酷的冰冷。
这一刻,残雪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踏出复仇的第一步,可是,在漫长复仇路途上,无论是被寻仇者仰或是复仇者,双方都必将付出不菲代价……
他既然矢志复仇,又如何可以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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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风云 第55章 出炉
阿音深知这回自己狡计必定得逞,爪劲倍重,还怂恿道:“对了!年轻人没必要这样死法呀!能够活着真好,我代替教主应承你,要是你供出谁是同党,我们赐你一条生路又如何?”
言毕回望教主,夜冥闭下眼睛,缓缓颔首。
“真……的?”尹继念喜出望外,兴奋莫名,目光即时流转,双目在搜索着残雪。
许多时候,根本不须出口出手,目光,已是一种答案。
残雪的心在发冷,他知道尹继念为求生存,绝对不会留情,可是自己身份一旦被揭,尹家上上下下的灭门之仇将永远沉在那场烈火中……
就在尹继念的目光还距数尺便落在残雪身上之际,霍地传来一声暴喝,一条人影闪电掠前,一掌重击在尹继念天灵之上!
“爹……”尹继念仅叫嚷一声已当场毙命,满脸难以置信之色,出掌人正是尹昊!
原来在此毫发之间,尹昊情急之下狂催真气冲开穴道,他绝不能让幼子这样碍了残雪的计划,他亦绝不想幼子干出不忠不义之事。
他宁愿他死!
一掌过后,尹昊不知是因为心痛,还是力竭,颓然坐下。
残雪依然不动、不言、不语,然而他能否不视、不痛、不再有感情?
阿音恼怒尹昊坏其好事,心知今日立功无望,一怒之下,举掌便朝其脑门直劈!
就在此时,夜冥突然出手格开阿音,阿音陡地一呆,愣愣问:“教主,为何不许……小人杀……”
夜冥未让他把话说完,兀自冷笑:“凭你也配?”
此语一出,尹昊不由回望夜冥,只见夜冥一脸欣赏之色,道:“杀子存义,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本座敬重你!可惜,凡与本座作对的人都必须死,不过以你此等人物,怎屑死在贩夫走卒手中?”
阿音闻言脸上通红,此时夜冥的目光猝然落在残雪身上,道:“只有死在我最中意的属下手上,方是你的福气!”
真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惊心动魄!
残雪虽仍无木表情,但心中陡的一震。
尹昊也是一震,呆望残雪,却见这个孩子居然面不改容,不动声色。
夜冥笑容清俊,缓步走到残雪身前,嘱咐道:“明天破晓,你就替我取其首级,让他死得痛痛快快!”
说罢旋即转身,扬长而去,阿音又如狗般紧跟其后。
仅余下残雪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尹昊,看着一地的尹家男尸,看着这个未完未了的残局。
一个将要由他亲手了结的可怕残局。
——
夜分五更。
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夜,不同的梦。
故在短短的五更,世人已梦尽人间所有沧桑聚散、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然而对于一个没有梦想、没有眼泪、没有笑容、没有亲朋、只有寂寞的少年人……
他的每一夜,又是如何度过?
特别是昨夜。
昨夜悄悄溜去,抬头已是晨曦。
秋风阴冷,吹绽一树树的枫红,枫红如血浪般冉冉散开。
每块枫叶皆鲜红欲滴,红得就像是一滴滴血泪。
已是深秋。
残雪冷冷提着刀,穿过血红的枫林,踏上通往天牢的曲折小路。
他走得比平素更慢,每一步均异常沉重,恍似不愿前行。
只因他要去干一件世所不容的事。
阿爹死了,娘亲也死了,尹继潜、尹继念死了,今日,连尹昊也要死了,从今以后,尹家将要绝子绝孙!
他加入日月神教本要为尹家报仇,岂料到头来刚好相反,尹家一脉势将彻底断在其冷手之上。
回心一想,也不知是尹家欠他,还是他欠尹家?
铁门开了,尹昊回头一望,他知道,死亡即将降临。
因为名副其实的死神已站在他的眼前。
真正的死神仅会为世界带来悲哀与死亡,死神本身却是面目平静的。
眼前的死神,他纵然不哭不笑,但他为这么多人带来死亡,自己心中可有半点悲哀?
尹昊佯装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你来了?”
残雪缓缓把铁门带上,一双漆黑的眼珠只专注望着手中的刀。这柄刀虽然极尽平凡,此刻在黑暗中却冷冷发光,似在嘲笑着今天握刀的人,尽管冷眼冷面,然而一颗心,可冷得过手中的刀?
尹昊瞧着他这个样子,温言道:“孩子,不要责备自己!我横竖要死,死在谁的手上有何分别?你今日所作一切,倘若皇天有眼,亦必会……原谅你……”他说着说着,声音亦渐哽咽。
是吗?
残雪听后暗想:那为何抬头看天,从未发现半只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因皇天根本无眼!
造化似乎特别“眷顾”残雪,总为他制造这么多意料之外的悲哀,还有仇恨!
包括残雪昨日的恨,和今日将要新添的恨。
人间有爱,亦有恨,太多的恨!
尹昊虽然声音哽咽,但仍未有落泪,接着道:“孩子,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的语气如此凝重,残雪亦不由抬眸望住他。
“应承我,无论前路如何艰苦,你必须支撑下去,一定要好好活着。”
残雪牢牢的看着他,良久良久,终于点头,坚定地道:“我,仍然是爹心中的尹烨霖。尹家永远不会绝后,因为夜冥必死在尹家后人手上。”
在此之前,他从没开口对尹昊说过半句话,此刻乍一开口,尹昊登时惊喜不已。
他喜,并非因为残雪终于开口对他说话,而是因为他终于唤了他一声“爹”,并且对他做出坚定的承诺。
一个口若悬河、轻易作出承诺的人,大都半途而废,或是草草收场。
不轻易出口的,这种人最可怕,有恩必报,有恨必雪,一旦开口应承,肯定办到。
尹昊听得他重新承诺,很是放心,叹道:“很好……那潜儿和念儿也算死得不枉了……”
他这句话说得不无悲哀,强忍的眼泪又再次于眼眶内不住打滚,势将夺眶而出,然而对这个冷酷可怜的孩子,他老大的一个男人怎可示弱流泪?他忽地转身,背着残雪,假装打了个呵欠,手顺势向双眼一抹,便偷偷把快要滚下来的眼泪抹掉,一切若无其事。
饶是如此,残雪可在此仓促之间,瞥见他拭下来的老泪?
残雪突然再次开口,问:“你,有没有其他心愿?”
他口舌笨拙,然而此番心意,尹昊怎会不明?
在此命绝前的一刻,他深深感动,于是转过头来,以手轻拍残雪的肩膊,微微苦笑道:“没有了,不过……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把我们父子三人的尸首烧为灰烬,把骨灰带给少林寺的智空大师……智空大师是我的挚友,这次我们来行刺夜冥,他曾尽言劝阻,相信他定会把我们好好安葬,念经超渡……”
残雪点了一下头,眼珠子凝结成冰,正自沉思之间,忽闻尹昊道:“孩子,你如今就立刻动手吧!”
残雪抬首,静静的凝视他的脸,未有举刀。
尹昊凄然问:“你下不了手?”
残雪并没回答。
“孩子,不要心软,心软就不能报仇,更不配当男子汉!”
他说着突然一把捉着残雪握刀的手,手劲一吐,狠狠便把其手中刀向自己心房一戳,鲜血登时激溅而出,溅得残雪满额满脸满颈都是血!
血热面冷,他的冷面,可会被尹昊的热血所融化?
事出突然,残雪并没抽刀,因为已经太迟。
他的刀已贯穿尹昊心房,且由背门破出。
血,正自尹昊的心房源源渗出,沿着刀锋刀柄,染满残雪握刀的手,但他的手并未有丝毫颤抖。他的脸也一样。
不要惧怕!
不要哀伤!
不要痛哭!
只要复仇!
尹昊已奄奄一息,他虚弱地看着这个孩子那张木无表情的脸,看着他那只未有颤抖的手,一直逞强忍着的老泪终于不听使唤,狠狠滑下他的脸庞,他的嘴角却泛起一丝苦涩笑意,若断若续道:“很好……爹很欣慰……爹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烨霖,你……真的……很了不起,因为……你始终……不哭,你……很……坚……强……”
是的,连他自己也要哭了,这个孩子依然不哭,真是谈何容易?可是他虽把面对生离死别而不哭的残雪视为坚强,一般人却定会视之为冷血。
尹昊说到这里,已然支撑不住,口中猛地喷出一大蓬鲜血,但他坚持下去,一字一字地吐出他最后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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