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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颂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小红杏
令嘉走近,没料这事儿竟然简单到靠他这么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解决了。
傅承致看她一眼,“刚跟崤之聊什么?”
“烦死了,你怎么连这也要管。”
话惯性带出口,又在他的眼神中声音渐弱,干巴巴回,“他说他太太打牌比他厉害,我说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跟他太太打牌。”
傅承致看她的眼神稍微有些许异样。
“怎么了?”令嘉察觉不对。
“他太太已经去世了。”
令嘉后知后觉捂嘴,“那我说错话了吗?”
“他不会因这个跟你生气。”
傅承致拉开餐椅,示意她落座,“但你以后最好还是离他远些。”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傅承致十分干脆驳回她的疑问。
令嘉常对弱者同情心泛滥,尤其是这类她能感同身受的事情。
傅承致当初也就抓住这点让她降低戒备,自然不希望令嘉也拿同样的点对别人放下心防。
晚餐大概持续到院子里亮灯。
令嘉又不能吃多少,别人聊工作,她一个人像朵壁花儿坐得百无聊赖,直到周伍打来电话终于有借口起身离席。
电话才接通,“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水塔天鹅》的剧组给我来电话了。”
令嘉心跳加速,“他们没找到其他合适的女主角吗?”
“试镜到刚刚才结束,我说什么来着,白花功夫,比你会跳的没你会演,比你会演的没你漂亮,嘿嘿,定了明早到公司签合同,你好好睡一觉,咱明天精精神神地把这事儿敲定了就进组。”
令嘉兴奋得心里要放小礼花。
这下就算傅承致不回伦敦,她也终于可以离开s市进组啦!
回家的路上她差点哼起歌儿来,才进门就跟傅承致通报,“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拍戏了。”
“拍戏这么让你感到快乐吗?”
傅承致没回头,解开领口的扣子,将外套递给迎上来的佣人,用冰帕子擦了擦手。
他晚餐时喝了不少,此刻身上带着微醺的酒气。
“对呀。”
拍戏快乐,赚钱快乐,能和他分开不要住一个屋檐底下更快乐。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我才没……”
她话回到一半,猛然想起,今早就是在这个位置,她撒谎说自己不会打桥牌来着!
傅承致半垂着昳丽的眉眼,细细将十指每一个缝隙都擦干净,然后面无表情将帕子扔还给佣人,叫人拿了副牌。
他就在沙发那儿坐下洗牌,然后冲令嘉招手,示意她过来。
客厅的灯光璀璨明亮,却映得他挺拔的鼻梁和眉骨十分冷硬。
令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害怕,背着手下意识退了一步。
“我再说一遍,过来。”
像是四肢都被人串上了线,令嘉不敢不动,僵硬地驱动身体朝他面前走,刚才接戏的欣喜已经全都不翼而飞。
傅承致终于放缓语气,温柔道,“你知道,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谎言,人人都对我撒谎,但你不可以的,令嘉。”
他越温柔,令嘉越觉得可怕,她背后的指尖无措地攥紧风衣系带,强作镇定,“那你要怎么样?”
他抽出筹码,将洗好的牌放在桌面。
“lndian poker,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筹码先用光,就接受我的惩罚。”
令嘉心中一凛,她忽然意识到,隐患从自己早餐开口回答时就埋下了。
傅承致也许早知道她会打桥牌,聚会上无论她输还是赢,结果都是一样的,回家都要接受他的审判。
令嘉的世界从来黑白分明,说一是一,第一次真切地感受,眼前的男人心机城府可怕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眼前的牌局,所谓给她的机会,无非是想要在绞杀猎物前,欣赏她在懊恼、痛悔中最后的挣扎而已。
“抽牌吧。”
傅承致将扑克推到她面前,他发话的样子,像极了恶龙张口露出獠牙。
令嘉咬紧牙关,压下来自心底的恐惧和震颤,反手将扑克推回去。
“你先。”
她怕傅承致洗牌做手脚,挣扎的姿态再难看,令嘉也不可能就此放弃坐以待毙。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玩扑克对赌游戏,社科人文专业的令嘉起码差了银行家出身的傅承致一百年道行。
他的工作环境充满了数字报表金融曲线,人生也正由无数次大小赌博组成。
令嘉心中的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直到五分钟后,输光手上最后一张筹码,那根弦终于断了。
气氛已经紧张到极致。
她知道自己扔下牌的手在下意识打颤,干脆破罐子破摔站起来,绕到沙发后与他拉开距离,远远对峙。
大不了就豁出去。
“你要给我什么惩罚?”
说这话时,令嘉的指尖甚至已经触到了风衣口袋里的拨号键。
傅承致却仿佛没意识到她的敌意和小动作,姿态从容起身,“跟我到书房来。”
总算不是跟我到卧室来。
令嘉没有意识到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咽了口唾沫,在背后的风衣上擦掉掌心的冷汗,将手机握得更紧一些,远远跟着他上楼。
直到傅承致将一本书扔到她跟前的桌子上——
“抄吧,笔给你,抄完再去睡觉。”
令嘉完全愣住了,她想过十种一百种傅承致的惩罚内容,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她在学校的时候都没被罚抄过。
错愕伸手,将书翻到正面封皮,才发现这是一本伊顿的校规。
“我为什么要抄你的校规?”
“总得给你些教训,让你记住对我撒谎要吃苦头,或者你想抄其他?”
傅承致的视线落在书柜上,似乎真的开始考虑她的提议,那里任何一本书都比这校规来得厚实。
令嘉忙抢过笔摆手,“我抄。”
她拿着纸笔在傅承致办公桌不远处的会客桌旁坐下来,这桌子高度很矮,只能扔个垫子坐在地毯上。
傅承致已经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一天累积的公事。
翻开书第一页。
这校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像是被翻过很多次,陈旧,书皮也开始发卷。
令嘉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会把中学校规随身带到现在?”
傅承致翻开文件的侧脸没有抬头,“这本校规第一次教会我,不想遵守规则最好的办法不是抱怨,也不是螳臂挡车的反抗。”
“那是什么?”
“找到这社会运转法则的人,才有资格制定利己的规则。”
第30章 chapter 30
傅承致的书房很大, 非常空旷。
整整一两个小时,令嘉埋头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唰唰抄写的声音,在这个键盘几乎代替手写的年代,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强度地动笔了,大约抄了二十来页, 中指和虎口已经因为握笔被磨得隐隐作疼。
太长了, 这样下去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写得完。
令嘉想哭,但又不敢讨价还价, 只能撑着眼皮喝了口咖啡,停一两秒歇歇手。
挂钟上的分针又转了半圈,书桌前的傅承致还在伏案工作。
都是凌晨五点起的床, 人家一整天下来还精力充沛, 她却又困又累,越写越慢, 为免自己睡着, 小声抱怨, “傅先生,你们学校破规矩可真多。”
傅承致正在思考,闻言抬头,远远看过来。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台灯的光晕中,只勾勒出他的轮廓和侧脸, 男人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橱前, 有种孑然孤寂的感觉。





春日颂 第34节
令嘉有点后悔自己的没话找话了, 低头继续写, 没料傅承致停了两秒开口回答。
“规则只是为了效率服务, 伊顿森严的规则和等级秩序可以刺激竞争, 培养更多的精英。”
中学时代的傅承致每天从一睁开眼睛就开始了竞争。
学科成绩决定了学校给每个人安排怎样的教学等级,不想跟低年级的笨蛋呆在一间教室,他就只得用最快的速度到前列去,跟更厉害的人比拼。这所学校教会他怎样成为一位表面绅士,却在身体里流淌渴望厮杀的血液。
令嘉得到答案,安静了片刻又忍不住道,“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规则严苛到不近人情?”
英国贵族对仪表和繁文缛节的在意,有时真的苛刻到令人发指,她上的圣保罗女校只是走读都已经够烦的,伊顿全封闭寄宿更可怕,她随便数数都能找出一堆奇奇怪怪的规定。
“当然。”
傅承致点头坦然承认,“毕竟这本又臭又长的校规传到今天已经编了六百年。”
打开话匣子,令嘉稍微提起点精神,边抄边问。
“你们校园里为什么不可以背书包,这什么破毛病也值得写进校规里,书和课本随时抱在手上不重吗?”
“因为校服是燕尾服,跟书包风格不搭。”
“可没有包,那么多作业和课本不会丢吗?”
“会丢。教堂和食堂不让带书入内,所有人都胡乱扔在外头柜子或地上,所以我中学第一年习惯写两份作业防止这种意外发生。”
初入伊顿时,作为种族歧视链底端、学校几乎不可见的亚裔面孔,傅承致的作业文件夹经常不翼而飞。
显而易见,那些承受不了高强度课程的废物需要为自己的成绩压力找到排泄口,为避免责罚,他只能做好plan a和plan b。
“那又是为什么不能穿浅色袜子?”
傅承致抬手扶额,有点怀疑刚刚是不是没把令嘉吓够。
她像十万个为什么问个不停,这种提问模式,经常只在他对待下属的时候出现。
令嘉半晌没得到回答,顿笔抬头,疑惑看过来。
傅承致无奈中带着纵容,“跟书包一样的理由,因为校服是条纹西裤。”
“领扣、领带、袖扣……少了一样舍监真的每次都能发现?”
“当然,我十三岁进学校那年,有次凌晨起迟了,只系领带没配领扣,被勒令折返宿舍佩戴,后来迟到被罚持续三天,每早提前起床半小时去教务处报道。”
令嘉十分遗憾,“就被罚过这一次啊。”
傅承致诧异反问,“一次还不够?”
令嘉没答,只是点评:“真的太无趣了,我小学时候都不见得能记住每天上学前把红领巾戴上。”
“我不认为无趣。”
傅承致反驳,“这条校规的意义在于避免学生冒失轻率,有效改善人惰性中的疏漏拖延和将就。”
说你无趣。
令嘉心想,果然物极必反,难怪他现在几乎不穿正装,不论什么场合都衣着随意。
她又抄完一页,将束手束脚的风衣外套脱掉扔到一边,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继续埋头写。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那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书上的单词也仿佛出现重影。
指针过了凌晨两点,令嘉体力条彻底归负,她动了动在地毯上坐麻的脚,突然坐直开口。
“我饿了,想吃面条。”
傅承致被一而再再而三打扰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直到听到这句时,险些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在幻听。
但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生物,显然是在使唤他。
“下午为什么不吃饱?”
“我不知道你会让我抄到这个点。”
“佣人已经休息了。”
令嘉头晕脑胀昏昏欲睡,俨然已经有点神志不清,“所以你连煮个面条都不会吗?”
傅承致感觉那话里羞辱的意味甚浓,沉下声提醒,“令嘉,我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那我自己去。”
令嘉说着就爬起来,捞过风衣往外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分针又转了大半圈,男人频频抬头看向书房入口,还是不见人影。
煮面条需要这么久?
一整晚被令嘉打扰得三心二意,傅承致耳朵边忽然安静下来还有点不习惯。
他啪地合上电脑,打算下楼看看令嘉是不是把厨房烧了。
厨房和餐厅的灯都亮着,灶上却悄无声息,并不见她的身影。
傅承致皱眉走近,转到流里台背后,被脚边黑漆漆一团吓得倒退一步。
定睛才发现,令嘉竟然蹲地上就睡着了。
黑色长卷发披散着,风衣下摆掉在地上,里侧修身的芭蕾舞裙也滑落到腿根。
灶上的平底锅里还是一锅冷水,面条摆在一边,压根还没放进去。
令嘉抱着凳子,右脸颊搁在凳子上,被压得圆圆鼓鼓,睡得很香。
傅承致原本皱着眉头下楼,这会儿眉峰舒展开,没忍住笑起来。

令嘉又想起了被剑桥考试周支配的恐惧。
那种整天呆图书馆借书查文献写论文,凌晨两三点睡下,五点钟又要接着起来赶deadline的感觉,想到她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半敞的窗帘外,天色已经开始泛明。
整个洗漱过程,令嘉都在回忆惶惶回忆自己昨晚抄到哪儿了,又是怎么回到自己床上的。
校规没抄完,傅地魔会不会又想到其他信的法子来罚她?
换好衣服门一开,佣人果然已经在外头等候。
令嘉小心翼翼扒着门框探出去,往隔壁看了一眼,“傅先生他也起了吗?”
“是的,傅先生在半个小时前已经登机返回伦敦了。”
呼!
令嘉松了一大口气,觉得脖颈特别疼,拧了拧脑袋,挺直腰背走出门:“他走前有说什么吗?”
“他让厨房早餐给您煮面条。”
佣人接着笑道,“还说让您把剩下的书抄完,他下次回来时会检查。”
哈?
令嘉大惊失色。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不是我能清楚的事情了,您可以在飞机落地后,给傅先生打个电话。”
傻子才给他打电话呢。
令嘉楼下到一半,到底还是介意,没忍住回头问,“或许,您知道吗?我昨晚在厨房睡着了,是怎么回到卧室的?”
佣人也是一头雾水,只得又重复一遍。
“您可以在飞机落地后,给傅先生打个电话。”
令嘉才不打!

康纳会议室。
一上午时间,在和《水塔天鹅》片方签完合同,印章在雪白的纸面落下后,所有人才算真正定下心。
周伍热情得像亲兄弟,勾肩搭背和对方一通寒暄,亲自把人送到底下停车场。
回来时走到长廊,隔着透明的会议室玻璃往里望,却猝不及防瞧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常玥!
合同刚签完,这个蝎子精来康纳又要对妹妹做什么。
他如临大敌,三步并两步拉开会议室门喊,“我告诉你,合同已经签完了,你这个女人休想再搞破坏!”
连妙赶紧回头摆手制止。
“伍哥。”令嘉笑起来叫他,“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am的小席总。”
周伍这才发现室内的气氛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常玥尽管在微笑,却也能瞧出面色微青,神情屈辱,显然正处下风。
她身边坐的也不是助理,而是个翘着腿的年轻男人。
哦……
周伍恍然大悟,唇角顿时咧开,倾身递手,态度无比亲切,“幸会幸会。”
这位就是傅先生口中的席霖,常玥是被弄来道歉了啊。
傅先生效率可真够棒的。
周伍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有能看到常玥这个眼高于顶的狠毒女人在自己面前低头的一天。
这可真是沾了妹妹的光。
随着常玥开始干巴巴开口道歉,周伍看向令嘉的神情也越发慈爱。
虽然常玥还是没有直接承认令嘉的隐私是由自己透露给巨鲸,但也间接承诺了以后不会再因此事给她添麻烦。
同时还会归还她在《公路俱乐部中》抢走的角色。
令嘉听到此处才诚实开口:“你的道歉我接受,但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接了更喜欢的片子,现在没有档期。”
何况这部电影常玥零片酬出演,又带资进组只拿到个女二号,如果不是为了打压她,本身也就挺亏的。




春日颂 第35节
席霖笑道,“这可不行,我跟承致保证过的。这样吧妹妹,既然这个角色你不要了,以后我再找合适的机会补偿你。”
令嘉还没来得及摇头,席霖已经站起来,“就这么说定了。”
他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圈子就这么大,大家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我今天来这趟就是希望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以后碰见了面上也都过得去,对了,都要走了,大家不握个手吗?”
这话明显是在提醒常玥。
女人的脚步滞了一瞬,片刻后,她咬着后槽牙转过身,挤出一个微笑朝令嘉转过来。
令嘉既不想和讨厌的人握手,也不想让席霖和场面太难看。
权衡之后,她伸出手,矜持地在常玥递过来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又飞快收回。
席霖瞧见,笑得更深。
“那今天这事儿就算解决了,妹妹,等承致问起来,你可得帮我跟他好好说说,也算交差。”
演员这个职业有些特殊,明星们受惯了追捧,架子一个比一个大,都心高气傲得很。
常玥这样的准一线影星向令嘉这种新人低头道歉,绝对算她入行后的奇耻大辱了,尽管先做错的人是她自己。
席霖能这么快把她劝来,令嘉听完便爽快答应。
“好吧,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第31章 chapter 31
《水塔天鹅》开机不久, 剧组便远赴一座令嘉在地图上都没见过的北方边陲小城。
电影有一半以上的戏份需要在这里拍摄。
从s市的秋天到小城突然入冬,令嘉每天清早都要经历一遍哆哆嗦嗦脱下大衣,拿开热水袋, 撕掉暖宝宝,跳到浑身发热以后, 才能入镜。
戏中有大量的镜头是令嘉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论练功房的独舞, 还是每天清晨在镜子前或清醒或癫狂的自我诘问,对她的演技和舞蹈技术都是极大考验。尽管片方已经找了位与令嘉身型相仿的专业芭蕾舞演员做舞替, 但比起靠改变焦距,剪辑和拼接的成片,令嘉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努力, 尽量把导演想要的效果呈现出来。
这当然是所有人都乐见的结果, 剧组有芭蕾老师和动作指导随组,负责舞蹈训练和体型训练。
除去拍戏, 令嘉的日常几乎就是练舞、练舞……芭蕾想要提升技术绝对少不了苦练, 中间舞鞋磨损太过严重, 坏了两双,她只得再托英国的同学买新的寄过来新缝。
好在坏的只是鞋,随着年代发展,市面上各种各样的足尖护具都齐全,她没再像小时候一样翻掉指甲盖儿,只是脚趾磨出水泡, 水泡挑破之后, 第二天接着跳, 又渐渐凝成茧。
最开始两个星期, 令嘉每天晚上躺下都只觉得腰酸背痛, 睡了一夜浑身像被大卡车碾过更疼, 早上连爬起来都困难。
但熬过了这段适应期,习惯训练强度以后,一切就步入正轨了,这时候更大的难题,就落在了她的演技上。
对于女主角余乔而言,舞蹈中的她光芒万丈、清雅高洁,走出舞台和练功房之外,她又变成了诱人深陷的欲.望的极端。
而令嘉很难拿捏到合适的心理状态去演绎舞台下的另一面。如果说在《1935》中,令嘉来说演绎的是她自己,那么在《水塔》里,她的沉浸式共情就不那么行得通了。
幸而陆起是个非常爱聊天的导演,每当他觉得令嘉没拍到位,就开始给她聊,一聊两三个小时,直到令嘉听明白能演出来为止,甚至带她去小城的歌舞厅夜总会,观察真正的底层舞女状态和细节习惯。
随着令嘉越来越深入角色,拍摄速度都比最开始快很多。
这时候就能看出演员和导演相互成就的重要性了。
如果当初令嘉接了《公路》的女二,她不确定自己能得到这么大收获。
《水塔》是女主电影,所有的戏份、配角都围绕她的世界展开,片场也围着她转。这就代表,当她状态不佳、感情不到位、不能拍到导演满意的时候,整个剧组的工作就停摆了,所有人都只能等待她调整好状态拍完才能下班。
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令嘉的进步和成长几乎是脱胎换骨式的。
呆在小城的最后一个礼拜,在令嘉调整至最佳状态时,导演终于拍板,决定开始拍整部电影最重要的一场戏。
女主角在小城剧院演出《吉赛尔》。
不大的剧院里,台下只有不到三十位观众,余乔完成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蜕变。
在这一段中,她不仅要挑战高难度的动作,演好吉赛尔的纯洁赤诚、活泼单纯,还要在这基础之上,展露属于余乔自己的野性、疯狂,她不甘于小城的寂寞,在孤独和悲惨中爆发。
这段戏事实上已经排练过不止一次,因为导演想要用远景镜头,一镜到底,这无论是对令嘉还是现场的调度要求都很高,所以一遍遍排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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