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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荣王就不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吗”想起灵鹊为了曾经的记忆而痛苦万分的模样,南祀如猛地咳嗽了起来,他虚喘道:“记忆是人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它,人也就不再完整……咳咳……没有它,人的心便没了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灾难(八)诀别
    雨幕如银河之水倾注而下,她是海雾中的森森魅影,是叆叇之处的一抹亡魂。

    她一步步朝四人走去,脚步与骨剑一样沉重,拖沓在地面划出一道浅浅的痕。

    鬼魅朝少年扬起骨剑,低沉的嗓音被雨水冲刷出露骨的冰寒来:“你凭什么求我”

    “凭他们是人,凭你也是人!”少年咬牙凝眸她苍白的容颜。

    “他们”鬼魅挑眉,邪笑:“呵呵呵哈哈哈,问问你身后的蠢货们,我和他们,哪个是人”

    “别别别问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打酱油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刘壮壮咽了口吐沫,怂成一团软蛋。

    “瞧啊,他们也不知道呢”鬼魅掩面轻笑。

    “红坟!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你回头看看他们!他们有呼吸有进食的**,他们也会感受到痛苦!他们也还有救!”少年颤抖着指向剩下的“失灵人”,他们吱吱呀呀在原地徘徊,对强大生物的原始恐惧令他们驻足在尸山之外。

    ‘我的初五在哭……我的初五在痛苦……’鬼魅眼角闪着泪,口中却又是一番意思,“你说的没错,我知道他们有救,可是我,不想给他们活路呢……”说罢,鬼魅“咯咯”笑了起来。

    ‘我在说什么……不是这样的,我想救他们……我……’泪水融在雨水之中,无人察觉到万怨之祖的无助,她最爱的,只属于少年人的那双桃花眸,被暴雨无情冲刷着,如是残缺的花瓣凋零在地,辗转成泥,她能感受到少年心中的那团火焰正在熄灭。

    “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何以下此毒手!”他的视线越来越冷,当中爬满了不解与仇恨。

    “无冤无仇吗”万怨之祖仰面朝天,雨水沿着她的轮廓滑落,她大笑,遂又猛地停了下来,阴狠道:“轶城啊,是东夷部落的原址,轶城人,就是当初将我推下深渊的那群愚民们的后代……”

    闻言,杨小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支支吾吾:“你是……钟山的山鬼娘娘你说的那些……已经是两万九千年多年前的事了……就算是他们的后代,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

    万怨之祖觑了一眼杨小海,后者怯懦地往后退了退。

    “小海,别多嘴。”钱币挡在他面前。

    “物是人非”万怨之祖摸了摸森白的骨剑,“只要我还记得,便不会存在物是人非一词。”

    “所以,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怀宸的右眼猛地刺痛起来,待他再次睁开睁开眼睛,黑曜石一样的右瞳已是琉璃色。“在此之前你有很多的机会,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鬼魅慵懒地抬眸,“屠杀行尸走肉远比屠杀鲜活的生命来的更加得心应手不是吗相处一场,近朱者赤,多少沾染了一些你的善良,怎么样,开心吗”

    “红坟!”少年人打断鬼魅,双目腥红地盯着她,一字一颤:“我会恨你……”

    ‘初五,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本意!’真正属于红坟的意识在脑海里乱窜,万怨之祖的身体猛烈的颤抖了起来,她同样泪如雨下,悲伤却被大雨掩埋。

    “呵。”万怨之祖嗤笑出声,将骨剑抛向半空中,骨剑瞬时幻化出无数的白刃,它们齐刷刷冲向了剩下的轶城人,“恨我吧,为自己的弱小忏悔吧,拥有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却甘于平凡,这就是你的罪孽,我的谪仙大人。”

    语歇之间,锋利刺穿血肉,咿咿呀呀的吵闹声终于消失殆尽,伴随着最后一位小孩模样的“失灵者”应声倒下,四周只剩下暴雨冲刷大地的声音。

    “红坟——!”少年手中紧紧捏着黄符,嘶吼声划破苍穹。

    “丫的!臭妖怪!老子跟你拼了!”刘壮壮扬起匕首冲上前去。

    “壮壮哥——!”

    骨剑没入纸一样的单薄身体,从另一头探出渗人的红刃来,很奇怪,浑身只有凉意全无痛感,就是有点站不住脚了,呼吸声比下雨声在耳边徘徊,刘壮壮眨巴眼睛,看了看肚子上的骨剑,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往前一步,只稍一步便能将匕首插在鬼魅身上,他是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的,直到另一道白色残影穿过胸口,迟来的剧痛终呈海啸之势袭来,有什么东西,冲开了身体的堤坝,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去,刘壮壮木讷地摸了摸胸口,真是糟糕啊,这些“失灵者”的血浆什么时候沾在了自己的身上

    “壮壮哥!”“刘壮壮!”是谁的呼唤声有些空灵,有些悠远,天旋地转间,再次睁开眼,原来是小海和钱币啊,还有这个结识了一天不到的正直少年,为啥觉得他正直呢不知道,莫名的感觉。

    “咳咳……”鲜血如泉水喷涌,刘壮壮无措地咽下,却又反复地咳了出来,他眨巴眼睛紧紧盯着大家,耳边一直是潺潺流水的声音,“咳,咳咳。”

    男儿有泪不轻弹,杨小海却哭成了个泪人,刘壮壮想嘲笑他,却怎么也无法说话了,好冷啊,好疼啊,只是来不及告诉他们了……眼皮很重,挺想睡觉的,这样一觉过去,再也不会相见了吧……黑暗吞噬了刘壮壮,呼吸永远停在了这个瞬间。

    “壮壮哥!壮壮哥你醒醒啊!咱们说好要一起回京城的!南大人还在等我们!你快醒过来啊!呜呜呜……”杨小海紧抱着刘壮壮悄无声息的尸身涕泗滂沱。

    钱币默不作声抽出刘壮壮手中的匕首,另一手训迅速拔出腰上的佩刀,习武之人脚上的功夫能令他一跃而起,高空重力而落对对手造成巨大的杀伤力,他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血丝,他曾对自己发誓,倘若有人伤害他的兄弟,就算是死,他也要报仇。

    “等等——”少年人拦之不及,钱币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向了红色的鬼魅。

    “钱二——!不要去!”

    收回骨剑的鬼魅冷笑,她目光凌冽,仅挥一挥手,骨剑再次出鞘,破云般的两股力量在半空交汇,钱币挥舞手中的长刀,只听“哐”的一声,刀刃被骨剑整个击碎,他眼疾手快再次扬起另一只手上的匕首,结果如出一辙,骨剑雷霆之势刺向钱币。

    “红墓诔——!”少年人冲向万怨之祖。

    骨剑一分为二,一支贯穿了钱币的身体,将其钉在了商铺牌匾之上,另一支飞向了少年,就在即将迎面刺穿少年的刹那,鬼魅忍痛抱着脑袋,毫厘之差,骨剑直袭手无寸铁的杨小海,从他的额间凌穿而过。

    弑杀只在一瞬,门匾上的钱币死死扣住骨剑,鲜血顺着商铺的门板滴落在地被雨水冲刷了干净,怀抱着刘壮壮的杨小海瞠目倒在血泊之中,他眉心的红点妖异又森然。

    少年人手中的黄符散发出银白色的炙火,炙火无视雨水,熊熊燃烧成无数个火圈径直飞向了鬼魅,红坟灵识不稳,挣扎地捧着脑袋摇摇欲坠,滚烫的白色炙火束缚住了她所有的行动。

    黄符的力量被少年紧紧攥在手心里,都到这个时候,他竟还是舍不得对她用杀招,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的犹豫,是他的软弱害死了整个轶城,也害死了那三个鲜活的人命。

    “放开我!放开我!有种就松开这东西,看我不把你撕碎!”长长的獠牙划破了下唇,血翳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她披头散发,乌黑的利爪似乎能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撕成碎片,少年人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



第一百五十二 灾难 (九) 永别
    男人掏出一盏精致的木盒,他说:“你只有这一个选择。”

    万怨之祖瞄了一眼黑黢黢的盒子,不屑地哂笑:“许缨,之前怕你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弱点,现下红墓诔的身体在手,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命令我吗”

    许缨觑起视线,他没有兴趣与玄邑交涉,转而变更手势,默念咒语。

    鬼魅难耐从这盏椟櫘中飘出来的诸多白蝶,它们挥舞流苏的双翅,所过之处使得肌肤裹上一层滚烫的岩浆,仔细端倪,伤口呈现出鲜红的蝶状疤痕,“这个盒子到底……许缨,你为了将我逼出来,竟舍得对她出手!”语歇的一瞬间,一团污浊的浓雾从万怨之祖的后颈出弹了出来,而万怨之祖如是被剪断了木偶线的填棉木偶,摇摇下坠颓然倒地。

    飞到空中的黑雾发出低吼声,似是在训斥男人的言而无信,然而她无所作为,只能乖乖落到椟櫘中,就在她飞进去的一刹那,椟櫘猛得闭合起来,不稍一会儿整个椟身开始震动起来,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只见一阵夺目的白色光亮从缝隙中喷射而出,紧随而来的尖锐惨叫声划破巷口的宁静,许缨轻揉耳廓,神情轻蔑:“神女不过是只靠信仰存活的黑雾怨罢了。”

    转睛瘫倒在湿漉漉地面上的人儿,她眼角还挂着泪水,男人褪下外袍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遂将她横抱于怀,瞅见她眉间隐约的死志,心中五味杂陈;醉梦坞一团狼藉,许缨将天字号收拾了出来,小心翼翼将昏厥的人儿放置在榻上,随手抽出一纸黄符,本是用来驱散缚地浓雾的高阶术法,此刻却用来给她吹干衣裳,替她掖好了被子后,默默地坐在床沿上凝望她苍白的容颜。

    “这一遭人间,辛苦你了。”轻抚她鬓间的发,骨节分明的手最终覆在她的额上,“得到后再失去于你来说太过痛苦,倒不如一开始便只是单相思,你的爱太过浓烈,于你自己,于他来说,都不该存在。”男人的手掌泛出淡淡的微光,如同宁心咒入体,昏厥之人的神情渐稀舒朗。

    “在你的记忆里,他始终深爱胡宸儿,而你始终是个外来者,京城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再有他的影子,你爱而不得,郁郁寡欢,醒来后,会回到钟山,安静的活上千年,万年……”男人在红坟脑海里留下暗示。

    金色的光亮从红坟的胸口飘忽而出,颤颤巍巍化作虚浮的人影,“无忱……原来是你……”阿祈重伤,难以长久维持人形,光影在半空之中忽闪忽灭。

    “抱歉。”清冷的男人斜视金光,淡淡应声。

    “你为什么……这么做……”阿祈回忆起神女庙的种种,红坟为何会突然失去灵修而被玄邑趁机夺了身体全都是因为那突兀的木盒,一旦它出现,红坟便如同普普通通的人类,待到玄邑上身,她用龙骨笄将阿祈的真身龙鳞损毁殆尽,原本胜券在握的场面霎时逆转,红坟一败涂地,甚至连灵识都被压制,阿祈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躲在破损的龙鳞之中直到现在。

    无忱面无表情盯着红坟半晌,就在阿祈认为他会一如既往地沉默时,突然开口:“为了让巫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看向阿祈:“也为了长生。”

    “长生……”阿祈一直认为无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聪明人,他的内心装着天地大道,所以才能这么快进入太虚境,然而此刻的无忱却令阿祈觉得极为陌生,或许从始至终真实的他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你知不知道长生的代价是什么!是每过百年一小劫,千年一大劫,天道怎么会容许逆反天地规则的人的存在”

    “我知道。”作为修道之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男人理所应当的口吻似乎是在说:那又怎样他紧盯着红坟,似表明这里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知道为何活的越久灵修便越高么因为要拼命修炼来抵御越来越难渡的劫难,你以为红坟的三万年只是眨眨眼睛么她怕雷,怕水,怕一切天灾,都是因为她曾因此差点丧命!”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会死的人想长生,长生的人却想死。

    无忱缓缓摇头:“你所说的是**的长生,而我所求的长生,在这里。”男人用指了指颞颥。

    “你想像玄邑一样”阿祈大惊。

    后者闭眸叹息,点头的动作微乎其微,“是,巫祭一族的信仰论是我能找到的真正的长生法之一,通过祭祀法阵召唤出先祖的灵识寄存在崭新的**之上,是唯一能躲过天劫的长生。”

    “修灵盟会的壮大,就是你想要的传承你进入朔方楼也好,各处传道也好,目的就是为了让盟会扎根四方永远留存下去,这样,就算寿尽身陨,你也能随时通过门人的献身而回到这个世界之上”阿祈瞠目结舌。

    “是。”许无忱一点也不避讳承认道:“这便是我的打算。”

    “无忱,原来的你不是这样的……当初你跪在红坟面前口口声声要的是世道清明,要的是天下大同……”当年稚嫩模样的许缨还历历在目,那时的他眸若星河,铮铮誓言至今还回响在钟山的梅林上空。

    闻言,许缨冷笑一声,诸多讥讽匿于其中,他斜视金光,“阿祈,你跟在红坟身边太久了,久到忘了人的本性从来都是善变的,即使是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阿祈曾一直惊叹于无忱的天才,他能用红坟的灵修研究出整个术法系统,甚至能让骄傲自大的灵修主人跟着一起学习,曾几何时他真的相信凭借这些术法,确实可以培养出一群降妖卫道的术士们从而实现世道清明的愿望,而今看来,当初所认为的一切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谎,阿祈现在只想知道无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长生的追逐者。

    念珠上的佛经因常年盘桓而有磨损,男人取下掩在广袖中的佛珠。

    “这是,此尘的念珠”阿祈隐约还记得那个如清风如明月的和尚。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一度认为此尘便是她所求的真心……”男人深邃的眸中闪烁点点光亮,“我也一度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叹息声夹杂着对以往的怀念,随后,他缓缓又道:”直到皇权蔓延到轶城,此尘因此身死,直到瞥见她眼里的泪,我才对这世界抱以疑惑……”

    “你……”难道说……

    无忱倏忽浅笑了起来,“在她的意识里,我始终是那个微不足道跪在她面前祈求力量的小鬼,哪怕我这个小鬼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让她不再孤单,哪怕我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她……”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红坟”阿祈不予置信地问。

    男人摇头:“曾经是。”

    “……”

    “现在我只希望她能离开人世的一切,重新回到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万怨之祖,没有情爱,没有思念,没有痛苦。”无忱闭起眼睛,脑海浮现出钟山深处的叆叇云烟,红梅盛放,她高傲地站在花丛之中,长裙猎猎,孑然一身,不可一世。

    “她不会原谅你的。”阿祈长叹一



第一百五十三章 灾难 (十)污浊
    钱币黑黝黝的面孔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瞳孔仿佛透过纸张映了而来:

    “想我钱氏兄弟曾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从下山到现在,兄长被歹人害死,只剩我钱币苟延残喘地独活,多谢南大人不计前嫌,收留我至今,望我死后,来生能重新做人,堂堂正正与兄长行侠仗义,闯荡江湖。”

    杨小海是记录者,他留给自己的遗书空间很少,他总是会让着其他人,哪怕是生命的最后时间里: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想感谢南大人的知遇之恩,要不然小海还只是罗宁城的一个小小刀笔吏,遗书的最后,小海望大人能拨开迷雾,一探这世间的真相。”

    “噗——”

    “大人!”

    “府尹大人!”

    鲜血倾撒在信纸上,洇开出一朵朵血渍的红梅,众人疾步上前接住了颓然倒下的京兆府尹,只听孱弱之人气若游丝道:“刘壮壮,钱币,杨小海,皆为……我京兆府中……人……”语毕,青年人沉沉晕厥而去。

    南方多潮湿,旦未出,山雨空濛,一盏墨青色的声影举伞暂看护城河流过整座轶城,还记得幼年时期母亲带自己赶集,人潮拥挤,母亲生怕他走失,紧握着他的手直到手心生汗,那时候他总是不愿意被母亲牵着,明明别人家的小孩可以自由自在地嬉闹;路过老字号酱料摊,上头还存留着日久熬酱的积渍,轶城昔日的热闹在脑海中来回荡漾,似还能见到孩子们你追我赶的模样,耳畔响起了家长们焦急的叫唤。

    沿着这条青石路一直走到头,出了城门,小半日的脚程便能看到父亲和母亲的坟丘了,“咳咳……”不住的咳喘声惊扰了幽静的周遭,帕子上又是一滩不浓不淡的血渍,青年人眉头微蹙,病情在乱葬岗那日过后便加重了很多,邪气入体,心神伤痛,这副原本就文弱的躯体终归负载不住他过量的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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