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伪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云冲默
隐身与伪装 寻证
大石头上留下了谢尽华的掌印,在黑暗中看起来跟血手印似的。
谢尽华放好箱子,调整了头灯,稳稳地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随后才掏出工具。
柯余声咽口唾沫,学着谢尽华戴了手套,拿小铲子出来,小心翼翼地除去坟墓表面的植物。
“应该不会埋得太仔细。下手轻些,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包括衣物首饰,都摆在塑料布上,土壤也得收集。后期可能会用到筛子,尽量多带走一些。另外……附近的动植物都有可能成为鉴定的依据,一会儿挖出来也注意拍照,对上焦,手别抖。”
“谢先生是专业的,我这破技术别耽误判断啊……”柯余声有点头大,他能拆机修电器,却还真不太擅长这种不算精密却要靠经验积累的动手任务。他嫌假发碍事,干脆摘掉,顶着他那头微卷的没来得及抓的头发,强笑着。
“问题不大。之前我跟珞姐在现场看过,只要保证不损伤到证物,记录现场原貌。”
谢尽华的沉稳与信任让柯余声安心不少。
泥泞的白骨终将重见天日。
零零散散的骨头的大概有四五十块,能看出来是什么的,形态还算完整的,大概是头骨,骨盆,四肢的骨头,还有些细小的牙齿之类。骨头按大小顺序排列着,一眼看过去,还挺专业。
柯余声帮着刨了半天,筛出来这大大小小的硬块,帮着照了不少张,至于收拾鉴定自然都交给谢尽华,这种沉迷工作的感觉,甚至还有点上瘾。
大概挖了有两个小时,柯余声往坑边上一坐:“不行,太累了,想喝口水……谢先生,有啥初步判断没?”
谢尽华摘了手套,把矿泉水递过去,指着塑料布上的骨头说:“大概率是女性。刚刚我看过大块的骨头,眉弓、眼窝、体积等特征与女性吻合,还有耻骨联合。光看小腿骨,除去风化侵蚀,比较细,通过长度反推,目测一米六左右,应该不会超过一米七,与本地女性平均身高有一定差距,偏高。年龄需要经过更精确的测算,根据骨骺愈合及磨损情况……是成年人,年纪不会太大。另外,头骨有不正常的凹陷与裂痕,暂时无法肯定是否遭受了外力攻击,或者是坠落导致。牙齿上或许存在医疗痕迹,目前还分不太清。腿骨、桡骨有钝器击打折断的伤痕,而且……还有模糊的齿痕,怀疑是被中大型动物,包括猎犬所咬伤。这些都需要送检。此外,还有遗物。”
柯余声咕嘟咕嘟地喝了小半瓶水,听谢尽华侃侃而谈,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谢先生身上。啊,如此智慧的男人真是惹人注目。
“有破碎的衣服,没有鞋。那些化纤布料与皮革碎屑,都可能成为尸源认定及死因的证据。看起来有些年头,款式……至少不是近些年的。没有首饰之类的东西。”谢尽华眯着眼睛,查看着照片,“白骨化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没发现代表性的动物。”
“我提一条,这个植物。”柯余声抬抬下巴,“北方,咱们那附近长得多,这边水太多,它孤零零凑合长着几颗果,刚刚差点给我扎了。”
谢尽华浑身一震。
暗红色的果实只有指甲盖大小,饱满得几乎裂开,一根根尖锐的大刺隐藏在绿叶后面——这正是北方山里寻常见的野酸枣。他四下看看,视野之内,似乎并没有同样的植物。
“这棵植物的根部有些塑料碎屑。我怀疑,是以前小女生喜欢的塑料挂件,里面可能会封一些植物种子,或者四叶草之类的。”柯余声揉揉酸痛的肩膀,身子蜷缩起来,“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是别人带来的……东汉古墓里的种子都能再长出来,破壁而出的酸枣仁也能长出小枣树。”
“可以再和资料照片核对一下。”谢尽华眼中亮闪闪的,毫不吝啬自己的喜悦与赞美,“带你来是对的。”
“那当然……谢先生,我们抓紧收拾,我……嘶,有点冷,到时候真冻成哑巴就不好了。”
谢尽华闻言,绕过土坑,主动过去抱住可怜兮兮的柯余声,“很幸运遇到你。就快了,再坚持一下,回去我给你泡姜茶,就这两天,辛苦你。”
被熟悉的温暖包裹住后背,淡淡的荷尔蒙让人有点飘飘然。柯余声赖唧唧地哼哼两声,开口道:“知道啦,亲爱的,我们快点搞完,把这些都拿回去看,通通装箱,回头试试提取dna比对,还得解决那三个老混蛋。”
“现在凌晨两点,咱们效率很高。不过回家的时候还是要提高警惕。下午带你转了一圈,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对你心生歹念,来咱们这埋伏闹事。”谢尽华和他咬耳朵。
收拾好家伙事,柯余声戴好假发来保暖,俩人踩着秋夜的蛩声,回到老宅子。
谢尽华关上手电,走到门前,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新锁头上的划痕。
他干过这事,对这种金属片和铁丝撬锁的方法熟悉得很。
柯余声暗骂:真有啊,这帮孙子居然敢觊觎他的美色!
谢尽华做个“嘘”的手势,把钥匙交给柯余声,从草堆里捡出块砖头放在墙根,活动活动脚踝,拧了拧手腕,助跑两步,一鼓作气,踩着砖块就翻上墙头,“咯”的一声,左脚已然稳稳踩在墙上,灵巧得像一只猎豹。
他刚跳下去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咣当”“咕咚”的声音。
“余声,开门。”谢尽华不带喘的,这就制服了犯人,轻而易举。
我谢先生就是强大如斯!柯余声欢欢喜喜打开大门锁,扑进谢尽华怀里。
“别急着亲近,这人赶紧绑椅子上。等泡了姜茶,通知那边,我倒要问问看。”是哪一个胆子这么肥,居然真的敢来,还大摇大摆地躺床上喝酒睡觉!
柯余声赶紧翻腾出两条绳子,配合谢尽华的铐子,把那晕乎着还冒着酒气的瘦高男人捆上。
这边捆完,谢尽华已经烧了水,在茶杯里放了些姜茶粉,正冲着呢。“之前该带上保温壶,是我考虑不周。”
“冻不死冻不死……阿嚏!有谢先生就暖洋洋的,我好喜欢……阿嚏!”柯余声挂着鼻涕,吸溜吸溜的,脸有点红,眉毛垂着,遮盖黑眼圈的妆已经掉了不少,估计是他困得揉眼睛揉得。
递过姜茶,谢尽华又翻出条羊绒毯给人裹紧,顺便靠了靠对方的额头。温度差不多,应该没发烧吧。
于是那迷迷糊糊的倒霉蛋眼睛刚睁开条缝,就被这幕恩恩爱爱亮瞎眼。
“唔……”后脑勺有点疼,男人忍不住呻/吟出声。
谢尽华听见这声音,脸立马拉下来。
都说审讯的时候,要有人□□白脸。谢尽华是跟谢忱学的,这白脸的凶起来,任谁都得抖三抖。
谢尽华忽地拽来把椅子,“咣”的一下杵他对面儿,给柯余声比个手势,让他录像,自己气势汹汹地坐下,叉着胳膊翘着腿,冲男人轻蔑地扬扬下巴。
“名字。”
那男人不肯说,也许是还有点迷糊,只恶狠狠地盯回去。
“不说是吧?”谢尽华摸摸兜,没掏出东西,随口骂了一句,指着他的鼻子冷笑,“谢乙都招供了,再嘴硬,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男人微微挑眉,不说话,用力晃了晃身体,带得椅子吱扭吱扭响,却无法挣脱开。
谢尽华也不阻拦,只缓缓吐出个名字:“许义昌。”
他知道他猜着了。那男人瞳孔猛地一缩,明显是紧张,定然听过这个名字,知道这名字的主人。
“私闯民宅,破坏财物,危害安全,说!什么目的,怎么干的!嗯,还不说?丫挺能耐啊,瞅你咋地,等着啊,别动,我找点家伙去。”谢尽华唱了半天独角戏,对方却油盐不进地盯着他,目光偶尔看看旁边的姑娘。
谢尽华气得跳起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气冲冲地离开屋子。
柯余声暗中看着,不动声色,只低低叹口气。
“喂。跟了这么个暴力狂,你不觉得亏?”那男人似乎是觉得压力轻些,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柯余声不开口,指指嗓子,摇摇头。他找出张纸,草草写着:有心无力,坦白从宽。
男人瞅着这蚯蚓爬的字,感觉有点窒息。
柯余声耸耸肩,看他不说话,默默坐回去,在胸口虔诚地画十字,仿佛在给男人祈祷……祝他不要被收拾得太惨。
凑合唱个红脸呗,谢先生出去,多半是找个僻静地方,去联系接头的。我这又不好开口暴露身份……而且,跟了谢先生,我高兴得要命!亏?是你时运不济,冲撞了谢先生,活该被他打哦!
柯余声天马行空地想着,端着杯,又喝口暖心姜茶。
那男人眯缝着眼睛瞧他,似乎觉得……这位姑娘的身材没有白天这么好了,脸上还有黑眼圈,难道这是素颜?其实也不错。
柯余声瞅对方色眯眯地打量他,故作惊恐地抱住胸口,目光无比嫌弃。
呸!你瞅瞅你这熊样,尖嘴猴腮,印堂发黑,还敢对我怎么样!虽然说实话,这人五官勉强端正,只是有点纵欲过度虚飘飘的感觉,容貌并不太凶恶。
过了一会儿,谢尽华举着根笤帚来了,见到柯余声的惊恐模样,顿时心领神会地双眉倒竖,“趁我不在,敢勾引我的人?”说着,他抄起棍子就要打。柯余声呢,赶紧跳起来拉住那拿着棍子的手,可劲儿摇头,求情似的。
好嘛,一唱一和的!
谢尽华被拦着,没脾气,虚晃一棍也就作罢。
“明天叫人来,把老虎凳搬上,我看他还嘴硬,还是想屁股开花!你不是不肯说吗?”
谢尽华扯下条胶带,硬往不肯张口的男人嘴里灌了口水,拿胶带糊他嘴上,拉上柯余声就走,还把门甩出声巨响。
走出去一段,柯余声趴到谢尽华耳朵边笑:“他的表情简直太精彩了!”
“我和那边联系过,明天一早就来人支援。你去旁边那屋休息一会儿吧。”
看谢尽华依然满脸严肃,柯余声一怔,问:“谢先生准备啃硬骨头,接着审?”
“先熬着,等会我劈晕他,明天先定个罪,后续再用证据审,往上加罪名,急不得。”
“谢先生,那一起睡呗。”
“明天下午我再休。你先躺几个小时,那边三个我也得盯,以防万一他们有基础疾病,发作了,得救。”
“太辛苦了吧……”柯余声撇撇嘴,情理上说谢尽华想得对,可他心疼啊,要不是这几个犯人,谢先生也不至于像个保姆似的彻夜不眠,顾那三个混蛋。
谢尽华摸摸柯余声额头,“蹲点比这苦。没事,就偶尔……你还喝姜茶吗,好点没?”
“嗯嗯,好多了。”柯余声笑着,趁机抱着他脖子,在他嘴唇上印了一记,“我最喜欢谢先生了!放心,咱俩出马,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去吧,那边被褥都有,还有带的面包,饿了吃点,省得胃疼。我处置好这边后,今天你好好睡,不必担心。记得定个六点的闹钟,差不多起来,村子里该有人了,你再盯着他,别让他吵闹。”谢尽华早已经把计划安排妥当。
柯余声这心啊,暖得像春天的满树樱花,几乎要冒起粉红泡泡了。
隐身与伪装 端倪
第二天一早,柯余声蹭地从床上弹起来。
“谢先生你回来了!”
五点五十五分,闹铃还没响。
谢尽华显然是刚刚进来,发梢还带着乡间的露水。
“忘了件事,你赶紧卸妆。”
“啊?这就卸掉吗?谢先生,还给我化化呗。”柯余声揉揉脸上的粉,唔,好像蹭掉不少,但是……不想洗脸!他跳下床,满脸不情不愿,裹着外套,小姑娘似的站在那,盯着谢尽华。
“你也想烂脸?别跑,快卸掉。”谢尽华从化妆包里摸出卸妆湿巾,“很快的。”
“我觉得我这样化特好看,特别配谢先生。”柯余声轻轻挡开伸过来的胳膊,眨着没太睁开的眼睛,忽地往谢尽华胸口埋,把人推坐在床头。
“别闹,眼睛,眼睛都花了……”
“简单给我化化吧,我觉得给谢先生女装无数次没问题。”柯余声撑着床板,抬起头,凤眼挑着,毫不忸怩。
柯余声的女装分歧结果:无数次。
谢尽华欲言又止,“你不化妆也……”
“也怎么?”
谢尽华张张嘴,犹豫道:“好看。”
“说这么勉强。嘿嘿,那就化一下,到时候让三个流氓认一下。还有,晚点是不是还得找林姨套话?还是得补补,凑合一下嘛,不会烂脸,我还想继续做谢先生的女,朋,友,呀!”
谢尽华拗不过,弱弱吁口气,“爱出汗出油,底妆再好也顶不住,最好卸了重新化。”
“晚上再卸,明天再重新弄吧!”
“你这是有瘾?”
柯余声坐在谢尽华腿上,歪着脑袋,说:“谢先生给人化妆时特别舒服,而且,女装让我安静,不会碍事。”
“一点都不碍事。”谢尽华轻声说着,“你能陪我来,还这么听我的,我已经很满足。”
本是柔情时刻,也就五分钟的工夫,柯余声的手机蓦地响起了令人痛彻心扉的死机之歌。
柯余声一个激灵,一式精彩迅猛的苍鹰搏兔,扑过去摁了手机。
谢尽华“噗嗤”地笑出声来。
多大个人了,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如此轻松,可以放肆地毫无拘束地笑。
镇大队的五位警员开了两辆车过来,直接按上头指令,提前给那三个迷迷糊糊瑟瑟发抖的嫌疑人戴上手铐,接走拘留,又单独拘了那闯进家门的男人,最后一位警员则跟着谢尽华他俩去中心小学,寻找昨晚的受害者。
他们先去了宿舍,敲敲门,没人,估计她已经调整好心态,继续站在讲台上了。
和学校的管理人员打过招呼,谢尽华按着志愿者的照片指出那个女生,准备到教室外面看一眼她,等她下课再请她参与调查,说明情况。
小姑娘叫姜玲玲,是师范学校英语专业的本科生,担任三个年级的英语老师,还有一二年级的美术老师。
柯余声悄悄探过头,从窗口往里看。
学生们兴致勃勃的小脸红彤彤的,一个个根本坐不住,兴奋得嘁嘁喳喳,活像是群麻雀,尖锐的叫喊穿透了玻璃,刺在人耳朵里,刺耳的同时,让人感觉到热切与期待。
姜玲玲手里拿着粉笔,正在黑板上画着红色的花朵,语调轻灵,活力十足。
清阳曜灵,含章素质,巧笑倩兮,言笑晏晏。柯余声并不是个文化人,脑子里的词本也有限,但这姑娘的模样,竟让他生出些向往,以往见到的陌生词语猛然涌入脑海。
他离开学校这个地方,太久了。
死气沉沉的雁哥儿盯着动不动就打手心的老先生,如同一潭死水,这位老师,跟故事书里迂腐又固执的私塾先生似的,天天就知道抄书背书打手板。老先生摔坏了腰后,整个班级都乱成一窝苍蝇,嘻嘻哈哈的同学从来都不在意他这个闷葫芦,无聊得很。
青春活力活泼可爱?不存在的!
那些只在校园文、校园剧、校园漫中出现的场景,从来没有在他的身边真正出现过。
他也没奢望过,遐想过。
原来这些也可以是真的吗?
姜玲玲的粉笔在黑板上流泻出五彩缤纷的彩虹——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粉笔,在柯余声的手里只会是歪歪扭扭的涂鸦,却在她的手中变成了盛开着花海的庄园。
柯余声的视线几乎凝固了,仿佛看见了不得了的幻觉。红花绿叶蜜蜂蝴蝶,还有阳光下洋溢着幸福的面庞……以及解开心结之后笑得花似的谢先生。
“怎么,看上了?”
耳边热乎乎的,让人猛然红了脸颊。
柯余声撇撇嘴,瞥了一眼旁边站得笔直的警员,坏笑着,也凑到谢尽华耳边小声嘟囔:“看上谁都不如看上你了!谢先生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谢尽华受宠若惊地挑挑眉毛,无奈地看向说自己可爱,明明自己更可爱的女装大佬。要不是这里是学校,旁边还有人,非得和他逗一逗不可。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三个人让开教室门,柯余声则向里面探探脑袋,挥挥手,算是打个招呼。正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的姜玲玲自然注意到了他,还有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警察。
她瞬间明白了,干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她不会原谅犯人,也不会忘记恩情。
受害人报案,又有两位目击者的证词与录音,自然要正式立案,再对那三人调查审讯。走该走的程序,那三个人插翅难逃。
下节没课,姜玲玲深吸一口气,在空教室的一角慢慢讲述昨晚发生的事。
关于男扮女装的事,姜玲玲知趣,乖乖闭上嘴,只含糊地说句“姐姐送我回了宿舍,舍友们都可以作证”,但她又讲了另一件事。
“昨天,马欣欣,就这所学校的老师,她和我一个宿舍,听我讲了这件事,也讲了她的想法。她居然和我说习惯就好,说男人都这样,就连她的丈夫也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两家才被迫结的姻亲。啊,请不要告诉她我这么说了,我只是有些感慨。我在城里长大上学,从来没有想过会碰上这样的事,我以为这只是小说里才敢写的,可这就是现实的缩影吧,黑暗并不是不存在,而是因为有人一直在保护我们。昨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决定在教他们知识的同时,也教孩子们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了解我们所处的位置,知道自己需要有所约束,而不是习惯了身边的生活方式,与世隔绝一般,坚持着老规矩,成为无知无觉的稻草……”
她仿佛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那警员听得直发愣,不住瞟着当没事人的谢尽华和柯余声,深觉是他们给小姑娘下了魔咒,要不然她的眼眶为什么微微发红?
“孩子们不光是本村的,有的邻村没有学校,他们会每天跋山涉水上学,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许——咳……非常感谢大哥们,还有姐姐。虽然不是所有的苦难都值得被歌颂,但这次,我们不歌颂苦难,而是要面向阳光,无畏黑暗,哪怕只是一枚齿轮,也要执拗地运转……”
警员挠挠头:这姑娘真的不是学中文或者哲学的吗!
柯姑娘笑眯眯地听着,轻轻靠在谢尽华肩头,窥着他精致的眉眼——似乎变得黯淡了些。他感觉到谢尽华在微微点头,是困的那种,毕竟他一直没睡,只是他逼着自己不能睡。
凉凉的指尖悄悄钻进他的掌心。
这边跟姜玲玲问过,和警员先生嘱咐完毕,他俩还要去林姨那边找茬调查一番。
“哟!华子又来啦!”林姨搓着发红的手,热情地迎过来,“来来来,和林姨聊聊天,教教孩子们怎么学习,让他们听话省心点,认识认识咱这的新人……”
“林姨,我跟您进去看看走走,就半个小时吧,够和孩子们见个面聊聊的,我们还有个朋友要拜访……婉宁就在值班室等我吧,她晚上没休息好,想借地方眯一会儿。”
“哦,好说好说。值班室柜子里有被子,从里头关上门,拉上窗帘,休息一会儿吧。”林姨看柯姑娘垂着眸子,小脸惨白惨白的,心疼地咂吧咂吧嘴。
柯余声躬身谢过,钻进值班室,拉上窗帘锁了门。
双眼虽然还泛着困意,却冒出了迎战般兴奋的光彩——终于可以彻查这间屋子了!
柯余声没急着翻腾,拿镜头检测器扫了一圈,开开无线干扰,仔细查了查插座等关键位置,确定没有什么会暴露他行动的东西,这才悄默声地翻腾起来。
值班室里只有一张床铺、一套木质课桌椅,还有个装了被褥的铁皮柜。绿色的铁床架搭层刺棱着木刺的木板,学生们的同款课桌椅,掉了漆的柜子,看起来都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了,落了层灰。
屋子不大,东西不多,却有不少缝隙。裂开的墙皮,铁皮床的空心管,水泥地里绞着头发的裂缝,破破烂烂的桌子,留下的蛛丝马迹,都证明着有人曾在这里住过。
皇天不负有心人。
柯余声拆了床被褥,爬了一身灰,装了几根长头发和被铁钉刮下来的衣物纤维,终于在床底下摸索到一张有可能是关键性证据的手机卡。
13年9月,手机号卡开始实名制。犯罪分子们换卡的频次通常不低。虽然很难保证实名认证的人是否是无关人员,终究是多了条路调查。更何况柯余声还有认识的人。
柯余声小心地把证据塞进自封袋装好,掀开窗帘一角向外观察。
林姨住在通道里面的房间,这值班室是旧的,一进大门就能看见,一般只作为有客人没地方住时的临时住处,进出都比较方便——三姑选择这里临时落脚也不是没有道理。
柯余声忍住揉眼睛的冲动,伸个懒腰,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专等谢先生回来。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精力去参与审讯,要不,还是拉他回去睡觉好了。
谢尽华踩着点出来,装作着急的样子,挥别林姨,拉着柯余声就往外走,小声与他说着刚才的事。
“基本确定了,三姑有问题,还有甜新,她也在值班室住过,姓朱的基本没来过。刚刚我又和小金聊了几句,她或许也会成为证人。你这边有找到什么?”
“有些物证,包括一张手机卡。先去把证据交了,让他们那边找人鉴定。手机卡我可以帮忙查来源,其他的……今天能做的,已经差不多了吧。谢先生,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去找过接头的,好不容易忙完手头的事,也到下午了。饥肠辘辘的俩人在老韩的店里吃了面,柯余声就暗搓搓撒着娇,逼谢尽华回去睡觉。谢尽华无奈,想想人都抓了,而且是总部那边下令帮他们,应该没什么大事,先休息也好,省得自家这位心疼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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