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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飞弄
阿年哭的抽噎个不停,现在云央不见了,她出不得府,如何去找云央?周玄清反正就要娶妻了,到时候世子夫人进了门,她一个人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底,她就只是个侍妾,世子给了她一点脸面,让她在国公府安安心心的过了两年好日子,她也兢兢业业的扮好了自己的角色,唯一亏欠的,就是没去给他磕个头,感谢他的一番照顾。
最最可惜的,就是没有给云央报仇,阿年心中又恨又怒,此时却也无计可施,想到叶繁星昨晚说的话,阿年心头也泛起了怒意。
可当务之急,是找到云央。
“夫人,阿年,阿年……愿意出府。”阿年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了下来,心中闷痛,犹如针刺斧劈,她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明明是件好事,却只觉得心痛莫名。
“好,这是你的卖身契,今天便赐还于你。”徐嬷嬷接过,又递给了阿年,满眼艳羡,脱离奴籍,从此做一个抬起头的人,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夫人,阿年想去和朋友道别,求夫人准许。”阿年接过卖身契,跪地磕头。
国公夫人点头,神色第一次这般温和,这女人走了也好,儿子娶亲后,房里看着也干净些,至于周玄清的意愿,国公夫人完全忽略了,那是她的儿子,何况这也不过一个侍妾而已。
“可以,你伺候世子颇为尽心,赎金也就免了吧,另外那些府里的或是世子的赏赐,你尽都可以带走,也算全了这场情分。”





夺妾 第27节
阿年头深深的磕下:“谢过夫人恩典。”
眼中的泪滴落,落在锃亮的地板上,溅洒四周,犹如一朵将开的花儿。
妇人屈膝向国公夫人道谢后,扶着阿年往外走,只觉阿年气色极差,私心里觉得阿年在国公府过的不好,很是心疼:“阿年,你受苦了,娘来了,别怕。”
看她有些郁郁寡欢,从方才那些话里也知道阿年这些年的遭遇,心头后悔不已,揽着阿年肩头泪眼朦胧。
“若是知道国公夫人这般好说话,我早就该来了,只是钱一直没有凑够,拖到如今才来,阿年,你受苦了。”
阿年神色怔怔的摇头:“娘,我没事,您来了就好,我不苦的。”
哪里是国公夫人好说话,实在是娘亲来的时间太巧了,国公夫人也乐得做个慈和的人,简直一举几得,至于自己那几百两银子的赎金,对夫人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先去周玄宁处,和莺歌还有阿蕴道别,阿蕴很舍不得她,拉着她的手:“阿年,你为什么要走啊?”
阿年笑着和他说:“因为我娘来接我,我要回家了。”
莺歌先是恭喜了一声,随后和她低声道:“云央的事儿大小姐没帮上忙,她说很抱歉。”
阿年眸中震惊,抓着她的手不停的抖,不是周玄宁,那云央是被谁买去了?
“莺歌,这些日子,多谢你和大小姐的照顾,我,我今天就要出府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
随后阿年快速回去收拾了东西,压箱底的现钱大概有二百两,里头有月钱,还有过年过节的赏赐,主要是这两年最多。
世子赏赐的衣服首饰阿年都没拿,她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十分抗拒拿这些东西。
唯独拿了一根素簪子,纯银打的,十分精致,那簪尾有两个小字——阿年。
又把云央的东西收拾了,她的东西不多,钱也不多,阿年把两人的东西捆好,和娘亲一起出了长宁院。
直到出府,阿年头都未回,她想好了,她要去找云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们是好姐妹,总归是要在一处的。
阿年娘亲唤做岑缨,阿年听她说过,岑缨当年孤身一人带着阿年四处走,后来实在熬不下去,阿年跟着她恐有性命之忧,确定了将来能赎回,才求着人牙子将阿年送进了国公府,只待以后来接她。
岑缨听说了云央的事儿,冷笑不止,恨恨的咒骂起了那些高门大户:“一起子龌龊东西,当年我本是想着你做个小丫头,在高门里日子能吃饱穿暖好过跟着我挨饿受冻,看来,和当年那些阴沟老鼠也没什么分别。”
心疼的搂过阿年,忍着眼泪哽咽道:“阿年,娘对不起你,应该早些来的。”
阿年轻轻摇头,她不后悔,和周玄清在一起的日子,其实过的挺好的,她也不后悔跟了他,只是想到以后再没关系,阿年总归有点难过。
“娘,我们先去找云央好么?”
岑缨点头:“嗯,先去找那个小丫头,反正你的赎金还在,娘还有些剩余,应该也尽够我们娘俩过日子了。”
两人在城中租了个小院子安顿了下来,阿年很喜欢这小小的农家院子,外头是木头篱笆,上面攀了些枯藤,只等春日新发,绿意环绕。
第32章 抬头的第二天
其实也就两间厢房, 外头还有一间厨房,不过再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也不必时时刻刻陪着小心,阿年很是满足。
岑缨帮不上忙,她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只是嘱咐阿年:“任何事要以自己为主,若是出了事,一定要先告诉娘,咱们一起想办法。”
短短一点时间, 母女两便很是亲厚了,即便隔绝了那么久的时光,可再次见面,那股子血脉相连的感觉依旧泯灭不了, 像是压根从没分开过。
“知道了, 娘, 那我去了。”阿年如今全身都灰扑扑的, 在国公府的时候,即便是再不起眼的衣裳, 也都是绫罗绸缎缂丝绒布,可如今身上这粗布麻衣,阿年穿着,竟觉得高兴。
她幼时便开始为奴为婢, 长大后, 也从来没有体验过, 做一个正常人,是如何模样。
这般想着就很是失落,她如今苦尽甘来, 可云央却下落不明。
连忙背起包袱往叶繁星府上去,阿年如今谁都指望不上,她自己出了府,更是双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
挺凑巧的,叶繁星家里,莺歌和陈曦蕴都在。
“阿年,阿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叔叔这的。”阿蕴一见阿年,眼睛都亮了,立刻冲过去拉她的手。
叶繁星笑着和阿年打招呼:“阿年,你放心,云央的事儿我还在查,别太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阿年勉强笑了笑,又摸摸阿蕴的头:“嗯,云央一定会没事的。”
叶繁星站起身:“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带阿蕴去天香楼吃饭,一起去吧。”
阿年连连摆手,她如今哪里吃的下去。
“好了,有些事,一时半会是查不清楚的,你先别急,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叶繁星不是没查到什么,只是怕阿年听了失望,而且他也很奇怪,线索查到一处的时候,就全断了。
阿蕴才不管这些,拉着阿年就往外跑:“阿年,走啦,叔叔说天香楼的饭菜都很好吃的。”
莺歌无奈的笑,她十分奇怪,国公府全都不喜欢叶繁星,可这表少爷却喜欢他,时时嘴里就念叨,又看向叶繁星,莺歌暗自叹气,三公子真是被耽误了。
一行人到了天香楼,伙计十分热情,见阿年穿的寒酸,也没有另眼相待,阿年第一次来这么气派的酒楼,便也四处看。
上了楼,阿年看到临街靠窗有一桌人,皆是锦衣华服,此刻正在放声叫喊,十分热闹。
“哎,今天卿公子来了,咱们的菜钱是不是有人结了?”一人扬手示意安静。
其他人闻言却都高兴起来,面色很是赞同:“是是是,卿公子有钱的很。”
“不错,卿公子,镇国公世子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才有空来这天香楼,咱们这些人都想你了。”
“不错,卿公子啊,许久没来,是不是有佳人陪啊?”
……
众人哄笑起来,卿风连连摆手:“瞎说什么呢?我在家认真治学,哪像你们这些——”清风眼神很是鄙夷,嘴里吐出两个字,“纨绔。”
本以为那些人会生气,哪知他们更高兴了,“是是是,我们是纨绔,那一心治学的卿公子,有没有兴趣同我这纨绔喝一杯啊?”
都是从前的熟人,卿风也一脸倨傲,还点点头:“行吧,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也就喝一杯吧。”
也拉了椅子坐下,堪堪喝完一杯酒,就有人说了,“卿公子,既然上桌了,那就都是朋友了,您看——”指着隔壁那桌对卿风说道,“那边也都是咱们的朋友,都仰慕您的大名……”
卿风大手一会:“无事,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不必拘礼,今日我请客,大家开怀畅饮便是。”
瞬间二楼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喧闹声,那些人都很是高兴,阿年看他们明明穿戴不错,为何要这样,不过一顿酒钱,也值得这么高兴?
“哟,卿大头又来当冤大头了?”
这时里头的包间出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位眉眼精致的小公子走了出来,看着卿风满脸讥讽,“你可真是玉京城最佳冤大头,喝了一杯酒,就得买整桌的单,你娘要是知道,怕是要气晕过去。”
卿风朝他身后瞥了两眼,见那虎将军不在,便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道:“要,要你管,我的钱怎么花我乐意,跟你有几文钱的关系。”
小公子嗤笑一声,满脸不屑:“谁爱管你,蠢货。”然后潇洒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桌人都你看我我看你,阒静无声,卿风坐在那如坐针毡,尴尬不已,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将那小公子一顿怒骂。
“卿公子。”
卿风立刻回头,看到一身着藏青粗布衣衫的貌美女子唤他,像是找到了台阶般,立刻走了过去。
“咦,你怎的在这?清哥不是去了南边么?”卿风走近了才看清是阿年,见她这样子,连忙又嬉皮笑脸起来,“你不会是被清哥赶出来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去我家,我可以给你很多月钱,不管什么价钱,我都出得起……”
阿年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世子去了南边?他前些日子不是才从南边回来么?”
卿风摇头:“不知,大学士说清哥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阿年默默无语,周玄清去年秋日里去了南边,这次又去,还这般急,或许真的出事了,听说那位阿祖,这两年身子不好。
……
此时永城杜宅,连绵的黑瓦白墙,绿树如茵,正院一间古朴厚重的屋内,正中央是一尊鎏金异兽纹铜炉,兽嘴里正袅袅吐着安神香。
周玄清正坐在床边,周玄宁也端坐在另一边。
楠木架子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老人,头下枕着高高的软枕,身上盖着厚重的绸被,鹤发鸡皮,手如枯木,此时正闭着眼睛安眠。
周玄清安静的等着,屋中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身形颇高,面目清朗,一身书生气,见老人没醒,便轻声叹息:“唉,你母亲怎么不过来?你阿祖一直念叨她呢。”
“舅舅,母亲也是怕……”周玄清转头轻声应道,“她一直觉得愧对阿祖,怕阿祖看到她,反而不好。”
杜安城又叹了一声:“你阿祖早就不怪她了,反而一直后悔,当年话说的太绝,让你母亲伤心而去。”
周玄清闻言,半晌无话。
母亲心里肯定是后悔的吧,若是当年好好的留在这,或许这一辈子,也能过的平安喜乐,而不是抱着国公夫人这位置,日日难过磋磨,暗自垂泪、虚度时光。
没一会,床上的老人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重重喘息了几声,才缓缓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睛望了过来,抬起颤巍巍的手,口中张合半晌才有了声儿:“言儿,言儿呢?”
言儿便是国公夫人闺名,周玄清连忙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轻轻换了一声:“阿祖,是我,玄清。”
老人喉中呼嗬了好半天,浑浊的眼睛好半天才晃一下,幽幽吐出了一句:“言儿来了么?”
“阿祖,母亲她在玉京。”周玄清很是无奈,握着老人虚弱的手,只觉已是油尽灯枯。
“唉……”没有再说什么,似是用尽了力气,老人一声长叹,悠悠忽忽的,在屋中回荡,周玄宁早脸色泛白。
看着老人再次闭上了眼,周玄清等人便都出去了。
杜安城面色很是疲累:“父亲这些日子只想见到你母亲,哎,看来是等不到了,你母亲,性子实在太倔了……”
周玄宁抖着唇道:“母亲她,她也很苦……”
几人默默无言,周玄清心中很是悲痛。
阿祖并不是亲祖父,所以才唤做阿祖,却比亲祖父还亲,幼时他被母亲圈在院子里,母亲时常精神失控,不是对着他吼,就是莫名抱着他流泪。
后来是阿祖知道后,派人将他接了过来,那段日子,是他过的最安心的日子,也是从那时起,受了阿祖的熏陶,开始日日泡在书海里。
阿祖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看几本书,什么事儿,也就都过去了’。
是阿祖给了他勇气,更给了他无限的精神财富。
周玄清拧眉沉声道:“阿姐,玉京距离永城有些远,阿祖如今,等不了了。”
“那该怎么办?母亲根本不敢来见阿祖?”周玄宁也很苦恼,时下之人颇重身后事,若是带着遗憾离去,是儿女子孙大不孝。
周玄清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沉默无言。
周玄宁此时细细看着周玄清,都说儿子肖母,周玄清其实是最像母亲的,尤其是眉眼,桃花眼与母亲如出一辙。
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小子如今比她高了这么多,幼时她时常抱着他安慰,那时候他还小小一只呢。
又和周玄清耳语一番:“阿弟,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周玄清听完满脸抗拒,耳尖都红了,忍着即将出口的拒绝对周玄宁道:“阿姐,这,这不行吧?”
周玄宁见不得他这幅呆样,连忙挥手:“书呆子,你不去谁去?我跟阿祖没有那么亲近,况且,阿弟,我实在见不得这亲人离世阴阳分隔之痛,若是露馅了,阿祖该怎样遗憾?阿祖对你最亲近,你就去吧……”
……




夺妾 第28节
杜安城听说了姐弟俩的主意,只是无奈叹气:“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带着两人穿过花廊,又绕过一大片屋子,永城偏南,是个风景宜人、景致秀丽的地方,杜安城走到一处绣楼前,才停住步子。
“这便是你母亲从前的闺房。”
杜安城推开门,屋里丝毫看不出空旷,纤尘不染,满满当当的都是女儿家的东西,墙上挂了一根箫,窗下长桌上摆了一把古琴,周玄清看了许久,他都不知道,原来母亲会抚琴。
“父亲本来将这里封了起来,可这两年,却又打开了,日日来亲自打扫。”杜安城叹气,“我知道,他是想阿言了,我问他要不要给她写信,他又不让……”
“这倔老头子,跟你俩母亲的性子是一模一样。”杜安城带着两人进了内室。
周玄清细细看去,珍珠纱帘里是碧纱橱,外头布置的很典雅,博古架上放置的都是女儿家喜欢的小东西,很少有那种名贵的事物。
杜安城拿起一只竹编的蚂蚱,竹子的颜色已经很淡了,这小小的蚂蚱也有些破旧,他眼中露出回忆之色:“这是父亲编的,那时候,阿言还很小呢。”
姐弟俩黯然不语,杜安城却反而轻松了许多:“别怕,人总有一死,你们阿祖不过是顺应天命,你们俩有此孝心,他若是明白,心中定是颇有安慰。”
又转身指了指里间:“你母亲的东西都在里头了,没有动过,当年,父亲还准备了许多嫁妆呢,可惜你俩的母亲走的太急,一样都没带走,父亲后来就把东西全都放在这了。”
杜安城说完便走了,姐弟俩在屋中细细看了起来,周玄宁将墙上的玉箫取了下来,玉箫上有个红绳编的穗子,勾结连错的小玩意,她见母亲编过。
“没想到,母亲从前,是这个样子。”周玄宁是见过国公夫妇恩爱的,从前母亲也温柔体贴,笑的娇美可人,可后来……
周玄清捏起一个犀角磨成的小羊角的饰品,看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是啊,母亲从前……”
她从前也是个无忧无虑的闺中少女,直到后来嫁做人妇,为夫君、为孩子、为府里的脸面,才渐渐变得烟火气;渐渐变得面目狰狞;渐渐丢了唇角的笑意。
第33章 抬头的第三天
等再回到阿祖房中的时候, 周玄清有些踟躇:“阿姐,你说阿祖能认得清么?”
周玄宁深吸一口气, 看着与母亲如今已有九分相似的脸,长吁了起来:“阿弟,你变得越发婆妈了。”
杜安城站在后头:“应该是认不出,玄清,你跟你母亲长得还真的挺像的,极像你母亲当年未出阁的时候。”
周玄清别扭的扯着衣裙,他的轮廓比之国公夫人还是要宽阔许多, 此时表情太多,一下子就露馅了。
周玄宁不由说了句:“就拿出你平日里书呆子的样子就行,阿祖肯定看不出来的。”
周玄清心里叹了口气,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
老人很快再次醒来, 本就是硬撑着, 若不是凭借一口气, 早就不行了, 只能时不时的醒来,看看他所思所想是否还能实现, 只叫自己走前,不留遗憾。
模模糊糊的瞧见了一个人,正笑盈盈的端坐在一边,老人激动的举起手:“言儿, 言儿, 你回来啦?”
一双手立刻握了上来, 细声细气的道:“是,是我,父亲, 女儿不孝,今日才回来看您。”
老人浑浊的眼里泛起一丝清明,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披上了笑容,瘪下去的唇角上扬,手紧紧的攥着,仿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你始终是我的乖乖囡囡,言儿,好孩子,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苦,不要怕,要勇敢的朝前走啊,你是最勇敢的囡囡呀。”
“是,父亲,我是最勇敢的,我不怕……”嗓音哽咽,眸中含泪。
周玄宁站在一边,紧紧的捂住嘴,差点忍不住哭出了声儿,幸好是周玄清坐在那,若是她,恐怕早就露馅了。
“那就好,言儿啊……”老人猛地咳嗽了两声,喉咙里似有浓痰堵住,呼吸又开始急促,眼神复又浑浊,那一点点的光渐渐散去。
“言儿啊,父亲要走啦,以后再不能护着你了,你以后,千万莫要任性了,好好的活着,为自己活……”
声调渐渐没入哭泣声中,周玄宁早已泣不成声,周玄清将脸埋在阿祖已经滑落的大掌中,肩头微微抖动。
杜安城反倒最冷静,父亲身体早就不适,如今更是因这一口气拖了很久,该担的心早就都担了,该流的泪也早就流光,遗言父亲不知讲过多少次,唯有这次,是对着阿言讲的。
随后上前拍拍周玄清的肩膀,轻声安慰:“好孩子,没事了,阿祖没有遗憾的走,这就很好了。”
周玄清半晌才抬起头,偷偷抹了下眼睛才转头:“舅舅,阿祖,他,他真的没有认出来么?”
那一下阿祖似是回光返照,浑浊的眸子里蓦然闪着灼人的光,周玄清觉得,阿祖定是知道了。
杜安城叹气:“别多想,人死灯灭,即便是认出来,那些话也说出来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你回去,好好和你母亲说说,到了来年忌日,回来上一炷香吧,你阿祖在天上,也能看到的。”
周玄清看着已经闭上眼的阿祖,半丝气息也无,呆坐了许久,才去将装扮卸下。
周玄宁还兀自在一边流泪,她与阿祖其实真的不亲,只是为了当时还年幼的周玄清,来过几次南边,阿祖很喜欢她,不过她那时太过羞涩,没有多接触,此刻看着阿祖这般惦念母亲,心里酸涩难言。
杜家的信传回了玉京,寿安院中,国公夫人独自一人捏着信,颓然的坐在软榻上,默默的流泪,保养得当的鬓边,竟是生出了许多华发。
看着窗外依旧一片苍茫,风儿渐渐不比冬日惨烈,国公夫人满心凄然。
陈曦蕴近些日子察觉到外婆不开心,便也懂事的时常过来探望,只是他最喜欢出去玩,跟着叔叔或是阿年,一起找云央,就像是个大侠行侠仗义的游戏般,他喜欢极了。
阿年渐渐熟悉了平民百姓的活法,每天不需请安见礼,也不用费心思该如何穿戴,更不必揣摩主子的心思,起床后便和左邻右舍打个招呼,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除了一件事——云央。
连叶繁星都十分好奇,云央就像是凭空从玉京城消失了,线索查到买家的时候,就全都断了,只知道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面目平凡,看着并不打眼,阿年也从未见过。
只能将画像画了出来,四处找人打听,楞是没有一个人见过。
阿年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现在每日心痛难言,她直觉云央没有出事,因为查遍了所有的妓馆和暗-窑,云央都不在其中,叶繁星甚至暗暗找了玉京所有的人牙子,都说没见过云央。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周玄清在他们之前做了什么?周玄清是哪里找来这样的能人呢?阿年又觉得自己猜错了。
可只有周玄清知道,她和云央是什么关系。
那时候阿年许久都得不到周玄清的垂怜,直到慢慢稳固之后,便想着给她配个丫头,那时候阿年很是倔强。
她当时站在周玄清面前,第一次勇敢的抬眼看他:“世子,我只想要云央。”
不过心也渐渐静了下来,岑缨也猜测,云央定是被人救走了,只是暂时不方便露面,岑缨她每日十分神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阿年也没有过问,就像母亲从来没跟她提过周玄清一样,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并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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