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江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阳
“说你讨厌他了?”
“他不会相信的。”
“是啊!”秦有守说, “我也觉得他不会相信的。这只有从敬康本身方面去找理由。我想先可以拖一拖。”
“怎么拖一拖?”李幼文不解地问。
“他快毕业了,我要求他毕业以前不跟你见面。如果你和他见到了,你也拿毕业之前不可分心的理由,劝他暂时不必往来,到暑假再说。”
“这当然可以,但是到了暑假怎么办?夏天是秦飞他们最容易闯祸的时候。”
“拖一拖时间再想办法,也许不到暑假,就有意想不到的办法想出来。”秦有守停了一下,又说,“我现在要求你,转告秦飞,希望他给我们时间,让我们来想办法把这件事处理好。如果他要胡作非为,请你告诉他,章敬康不是没有朋友的。”
“好的。”李幼文严肃地回答,“我一定把你的话传到,如果在暑假以前,秦飞真的要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会答应他。”
秦有守听了她最后两句话,越发了解她跟秦飞有着特殊的关系。那么,她是不是也同时爱着章敬康呢?这一点颇有探索一下的价值。
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李小姐,我想率直地问一问你,你对敬康到底怎样?”
“我很尊敬他。”
“尊敬大半出于理智,我想知道的是感情方面。”
“这很难说,我觉得他——”她迟疑了一会儿,接下去说完,“他很亲切。”
“还有呢?”
“我很关切他。”
“当然,你不关切,不会把这件事来告诉我的。我问的是——”秦有守也迟疑了,终于还是率直地说了出来,“你们这样,算不算恋爱?”
李幼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虽低着头,说的话却很清楚:“我想不是。”
秦有守忍不住背上发冷,搞了半天,章敬康爱人家,人家不爱他,这还泡个什么劲?这样想着,他决定了,就是用霸道一些的手段,也要把章敬康对李幼文的单方的关系隔断。
“谢谢你,李小姐。”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或者通信?”
“我写信给你好了。”
“好的。那么再见吧!”
两人分手以后,秦有守回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静静地研究李幼文所提出来的问题。片刻间,他把作为少年犯罪研究而看到过的许多有关太保杀人的新闻,都想了起来。太保们只对自己的帮派讲信义,而且非常容易冲动,所以即使秦飞提供了在某一段时间以内,不做不利于章敬康的行动的保证,也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看起来,自今以后,章敬康随时可能发生危险,所以跟李幼文的关系,越早断绝越好。
“嗨!”秦有仪突然推门进来,这样喊了一声。
做哥哥的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让她一喊,吓了一大跳:“你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哟!对不起!”秦有仪笑道,“把你吓得灵魂儿飞上天了,是不是?”
秦有守也笑了。“你到哪里去了?”他问。
“让蔡云珠拉着去看电影,片子不好,看不下去,心里又记着你跟李幼文谈些什么。所以看到一半,我推说头痛,溜了回来。怎么样,看到李幼文了?”
“看到了。”
“谈些什么?”
“说来话长。章敬康有生命危险。”
“啊!”秦有仪急急忙忙拖了她哥哥一起坐在长沙发上,“你详详细细说给我听。”
秦有守真的说得很详细。说完,他又把他刚才所想到的顾虑也讲了出来。
“这是个机会。”秦有仪点点头说。
“什么机会?”
“把章敬康从李幼文那里拉回来的机会啊!”
“这还用你说。”
“我有一个办法。”秦有仪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办法早想好了……”
“废话!”秦有守打断她的话说,“早想好了,为什么不说?”
“你懂什么?”做妹妹的很不客气,“这叫时机没有成熟,不能发表。”
“好了,好了!”让步的又是秦有守,“别玩弄外交辞令了,说出来听听。”
“我们先讲原则。原则是要把他们隔离。而隔离是双方面的,隔离了这一面,那一面要找上门来,还是离不了。”
“这话有点意思。”秦有守说,“现在,就是你说的,时机成熟了,李幼文那方面不成问题,只要把敬康隔断就行了。”
“一点不错,我就是这意思。”
“那么把你早想好的办法说出来。”
“很简单,叫李幼文离开台北!”
“哈哈!”秦有守讽刺地笑着,“你这办法真高明!世界上的事都像你想得这么简单,原子能早已完全做和平用途了。”
秦有仪不说什么,站起来就走。哥哥一看情形不妙,赶紧把她拉住。
“拉住我干什么?”秦有仪愤愤地说,“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先自作聪明批评一顿,还跟你说什么?”
自然,少不得又是秦有守赔小心,说好话,才把这位聪慧的小姐劝得重新坐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秦有仪说,“如果李幼文真的不愿闹出事来,她一定会愿意离开台北。”
“这话不错。问题是叫她离开台北以后,到什么地方去?”
“到她的工作地点去。”
“啊!”秦有守恍然大悟,“你是说替她在台北以外的什么地方找个工作?”
“对了!”秦有仪得意地笑了,但立刻警觉到,蔡云珠曾指出她聪明外露的缺点,便收敛了笑容,以严肃的神情来讨论问题。
秦有守却非常乐观,他深知蔡云珠乐于助人,而她的父亲又有足够的能力来满足女儿的要求,所以只要把话一说清楚,蔡云珠点一点头,事情就算成功了。
“我一直在想,李幼文有什么事可以做?你说说看,有仪,李幼文能干什么?”
“外勤方面的工作,比较内勤来得适宜。”
“是的!”秦有守说,“我以为有个工作,对李幼文最适合。她又活泼又机警,在企业机构担任服务台的工作最适宜。”
“嗯!”秦有仪点点头,“她可以做information(前台接待——编者注)的工作,不过,我以为她跑人寿保险较好。”
“对,对!”秦有守细想了一下,由衷地表示佩服,“你的想法比我好。李幼文的社会经验丰富,口才又好,没有道理也能讲出道理来,这样确是兜揽保险最理想的人才。”
“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引她走这条路的好。”
“为什么呢?”秦有守奇怪她何以出尔反尔。
“那会连累介绍人!”秦有仪郑重其事地警告,“你别忘了,即使她本身愿意学好,可是她的背景复杂。如果挪用了客户的保险费,交不了账,变成我们对不起蔡先生了!”
秦有守猛然领悟。同时也不免惭愧,他想他自己虽然学的是法律,见事之明,倒不如妹妹。如果有仪也念了法律系,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出色的法官或律师。
当然,秦有仪的见事之明,一方面是她的智慧比她哥哥来得高,另一方面也由于她能了解到更多的事实。对于蔡云珠,她们朝夕相处,彼此都摸透了性格和心事。特别是那次她去约蔡云珠旁观李幼文和秦有守约会的时候,碰了一个钉子,使得她对蔡云珠的想法,有了更确实的把握。
“你怕还不知道,”秦有仪对她哥哥说,“云珠对敬康的用心深极了,也细极了,一点都不肯疏忽,所以,事情并不那么容易。照我看,她为了避嫌疑,或许不肯管李幼文的事。”
“你这话中好像大有文章,怎么回事呢?”秦有守以奇怪而又感兴趣的眼光看着她。
“云珠有一个原则,不做任何可能引起敬康反感的事。如果敬康替李幼文去请她找事,她会很快答应;而为了隔离敬康才替李幼文找事,云珠是要考虑的。”
秦有守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云珠怕敬康产生误会,以为她用近乎贿赂的手段,收买情敌?”
“是的。”秦有仪停了一下,又说,“云珠会疑心我们也有这样的想法。”
“那就不对了!难道我们跟她这样的交情,她还信不过我们?”
“那也难说得很,一个人只要卷入爱情的漩涡,就会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你这话很深刻。”做哥哥的投以深深的注视,并且浮现了诡秘的笑容。
那神情使秦有仪又羞又怒,她认为他仿佛在怀疑:如果不是亲身经验过,说不出这样的话,有仪也许正有所恋吧?若是真的这样在想,太岂有此理了!
“你在想些什么?”她沉下脸来说,“你心里面在犯罪,犯诽谤罪!”
“哟!”被击中了弱点的秦有守故意大惊小怪地说,“你真会故入人罪。”然后又自己把话拉回来,“好了,好了,不要节外生枝,总之,你的看法很深刻,我听你的就是了!”
“我跟云珠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自然看得比较深刻,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谁像你,任何问题都不肯仔细想一想。”
“对、对、对!”秦有守笑道,“把你深刻的看法,快说出来吧。”
秦有仪沉吟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想我们可以直接去找蔡老伯想办法。”
“有效吗?”
“蔡老伯最喜欢帮助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照你的话办。可是,”秦有守提出了很切实的问题,“总该有个说法。而且他会怀疑,为什么不通过云珠,要直接跟他去说?”
“那让他怀疑好了。”秦有仪说,“我们这样的熟悉,直接向他请求什么,当然也可以的。倒是怎样一个说法,应该好好研究一下。”
“我想索性这样说,说我们认识一个太妹,有心向上,准备离开台北,摆脱她那些不良少年的同伴,请蔡老伯在外县市替她找个工作。”
“你这意见很好。我倒没有想出来。”
妹妹的称赞,使做哥哥的感到很得意,不过他自己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蔡老伯可能知道李幼文的名字。以前说她是敬康的小学同学,这会儿我们该怎么说呢?如果仍旧说敬康的同学,他会怀疑,为什么要我们多事?而且,他极可能把敬康找了去问。那一来,一切都完蛋了。”
“这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李幼文的名字。”秦有仪沉吟了一下,说,“干脆叫李幼文把名字改掉。”
“这怕不行吧?”秦有守迟疑地说,“改名字要经过有关部门核准。”
“你又少见多怪了!”秦有仪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又不是当公务员,要审查资格,看看姓名相符不相符。介绍到普通公司去做个小职员,谁来管你真名还是假名?”
“也对!”秦有守终于又屈服在妹妹的卓见之下了。
淡江红 第10章
第10章
秦家兄妹的计划,十分顺利地实现了。他们故意避开蔡云珠,到她父亲的银行去求见。蔡先生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便已料定必是有相当要紧的事来找他,就暂时摆脱重要的公务,开门见山地询问来意。
“有仪,你说!”秦有守怕自己的话说得不够圆满,露了马脚,所以叫秦有仪正式发言。
“蔡老伯,有个女孩子,想请你帮忙找个事。”秦有仪不慌不忙地说了这两句,停下来等候反应。
“噢!”蔡先生说,“那好商量。你说吧!”
“那女孩子姓李,是我们家用的阿巴桑的女儿。人非常聪明,长得也很漂亮,可惜念的学校不好……”
“怎么?”蔡先生很谨慎地问道,“是个太妹?”
“蔡老伯,你别紧张!”秦有仪笑着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替蔡先生把熄灭了的雪茄点燃,一面接着往下说,“如果是个不可救药的太妹,我们怎么敢介绍给蔡老伯?我刚才说过,那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她深深知道自己误入歧途,急于想走上正路,但她所交往的那些不良少年太坏了,她必须离开台北,摆脱掉那帮人,才能走上自新之路。这样一个决心向上的人,我们相信蔡老伯一定乐于帮助她的。”
“当然,当然!”蔡老先生说,“我参加的几个社团,都以促进社会进步为宗旨,帮助不良少年自新,也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工作项目。我答应你,一定替她想办法。”
“谢谢蔡老伯!”秦家兄妹异口同声地说。
“那女孩的程度怎么样?多大年纪?”
“年龄大概十七岁,高中肄业的程度。但是,人很聪明,可以一面工作,一面学习。”
“她很会说话,”秦有守加以补充,“也很机警。”
“好。你们叫她写个履历表来。”
就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那是蔡先生的女秘书王小姐,来通知他有高雄的长途电话。
“喂,……是啊。”他们听到蔡先生在电话中说,“海明兄,我的信你收到了吧?越南、美国的合同书都寄来了,交货期限很紧迫,你得加紧开工才好……嗯,嗯,很好……是的,轮船分配的吨位,当时有变动,是件很伤脑筋的事。我替你打电话关照一下好了……还有什么问题?……什么,你个人有头寸要轧?要多少?……二十五万?嗯——好吧,我给你想办法……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不必客气。再见,再……”就在第二个见字还未出口时,蔡先生忽又大声喊道,“喂,喂,慢一点,我还有话……我介绍个人给你怎么样?……嗯,嗯,海明兄,你不必说了,不是什么协理、厂长,是一个女孩子……”
那句话钻到秦家兄妹耳朵里,使他俩喜不自胜,彼此互看了一眼,都侧着脸静听电话中说些什么?
“……程度不太好,不过人很聪明,也长得很漂亮……我也没见过,是两个小朋友介绍的……对了,等人去了,你看着办吧!……那太好了,谢谢,谢谢!”蔡先生放下电话,笑着对秦家兄妹说道,“我把你们的问题解决了。你把那女孩子的名字告诉王小姐,备好了介绍信,让她到高雄中华食品工业公司去见孙总经理,他会给她一个很好的职务。”
秦家兄妹真是没有想到有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情办成了。于是,深深道谢以后,离开了总经理室。
外间的王小姐,已经听到了蔡先生的话,含笑站起来说:“请坐!”
“我叫秦有守。”遇到了陌生人,到底还是做哥哥的比较大方,他自我介绍过了,又指着秦有仪说,“这是舍妹有仪,跟蔡小姐同学。”
“是的,是的。”王小姐说,“有一次我到总经理公馆去,好像见过,”她停了一下,又说:“刚才总经理说要记下一个名字,请告诉我。”
遇到了一个难题,秦有守还没有跟李幼文见过第二次面,他们替她想的办法,以及需要改名的原因,李幼文都还不知道。他们都觉得不能在没有征得本人同意以前,就随随便便替她改一个名字。
“抱歉得很。”秦有仪说,“她的名字我想还是由她自己写在履历表上吧,开错了很不好。等她写好了以后,再送来给王小姐。好不好?”
“好的。”王小姐随手取了张便条纸,写下地址和电话号码,交给了秦有仪。
暂时算是搪塞了过去,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李幼文跟秦有守第一次见面分别时,原约好由女方写信给他,她不来信,就无法去找她。“怎么办呢?”秦有仪皱着眉头问。
“叫我们有什么办法?只好等一等再说。”
“那怎么能等?”秦有仪大不以为然,“蔡先生要问起来,说我们连当事人的名字都还说不出来,岂不要动疑心?夜长梦多,一定会把好好的事给搞坏了。”
“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办法,还是由我们来替她想一个名字。”
“也只好这样。如果李幼文不同意我们替她改的名字,那就不要那封介绍信好了。不过,”秦有仪自己又说,“只要她真的是为敬康着想,这一切都没有关系的。”
“嗯。”秦有守点点头,“我想她也不会表示不满的,不过在我们好像太冒昧了些。我想,替她改的名字,也不要太离谱,把她的‘幼文’两个字倒过来,另外换上两个音同字不同的字,蔡先生一定不会发觉。”
“我同意。”
于是,兄妹俩翻字典找了半天,选定“纹羽”两个字,作为李幼文新的名字,随即打了电话给王小姐。第二天就收到了介绍信。
信是有了,却无处去投送,因而形成了秦家兄妹心理上的一种负担。又过了两天,居然收到了李幼文的信,约秦有守仍旧在台大校园见面,想问问他劝导章敬康的结果。
“好了!”秦有守很高兴地说,“这次你无论如何可以去了。而且,我希望也像那天去见蔡先生一样,由你做主要发言人,我来补充。”
“好的。”秦有仪当仁不让地答应下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三个人见了面。秦有守先作了介绍,秦有仪显得很亲热,李幼文却仍有些羞涩,似乎自惭智识程度不够,不敢接近的样子。
“李小姐!”秦有守开始谈入正题,“关于章敬康的问题,我们想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办法,这个办法可能对你有好处。是我妹妹设计的,让她来说。”
“我希望你能够先了解。”秦有仪把一只手放在李幼文膝盖上,接口说道,“我们对你的印象都很好。而且敬康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决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来。”
“谢谢你!”李幼文用充满了欣慰的眼神,看着秦家兄妹。
“我们都相信你的诚意——你确是为敬康着想。但是,你当然也知道,问题很不容易解决。如果容易解决,你就不需要来找我们了。是不是?”
“是的。”李幼文深深点头。
“你提出的条件很难做到,最难的是不能把秦飞的情形告诉他。可是除此以外,我们的任何劝告,都不会发生作用。你想是不是呢?”
“是的。”
“因此,为了解决问题,不能不要求你合作。我们不知道你肯不肯为了敬康,做有限度的牺牲。”
“只要我办得到,任何牺牲都可以。”李幼文慨然应允说。
“那好极了!”秦有守赞赏了一句。
“你一定办得到的。”秦有仪说,“我们彻底研究过了,叫敬康不来找你,是办不到的。但是,有一点可以办得到,让敬康找不到你!”
“秦小姐,你的意思是要我搬家?”
“这也是个办法,但不够好。大家都在台北,迟早总有遇到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你根本不在台北……”
“我懂了。”李幼文说,“但是——”
“当然,你离开台北,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安排。我们替你找到了一份工作。”
“是在高雄,中华食品工业公司。”秦有守补充说,并且把那封介绍信取了出来。
这太突兀!李幼文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离开台北,而且有一个工作,便迟疑地拆开信来看。
信写得很简单,措辞亦并不切实,好像只是一封敷衍请托者、泛泛的介绍信。但看到写信者的具名,李幼文才知道这封信的价值。
“这位蔡先生,不就是帮助我母亲进疗养院的那位银行家?”她问。
“就是他。”
“这李纹羽是我?”她又问。
“这就是我们需要向你特别解释的地方。”秦有仪说,“为了不让敬康知道你的去处,首先就必须瞒住蔡先生,他是知道你的名字的,并且知道你是敬康的小学同学。如果把你的本名告诉他,他会跟敬康去谈,这一来纸老虎就要戳穿了。所以我们不得不替你改个名字。本想等你来信见了面,征求你自己的意思,又怕夜长梦多,发生变化,所以我们擅自作了主张。”
接着,秦有守又把当天蔡先生接到高雄长途电话,顺便向孙海明推荐李幼文的经过,说了一遍。
“为你的名字我们也很花了些工夫,又要声音近似,又要能瞒得住蔡先生,所以我们把你的‘幼文’两个字倒过来,另换两个音同义异的字。并且字面还要避免俗气,选来选去选了这两个字,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不过,不管你是否满意,我们这样不经你同意就做了,实在很抱歉!”
“秦小姐,秦先生,你们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李幼文紧锁着双眉,暗恨自己,没有办法把她心里的意思用适当的语句表达,以至于显得相当痛苦。
可是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秦有仪也不必说什么话,只伸出友好的手,跟她紧紧地握着。
李幼文的脸色很难看。她有种感激涕零的感觉,可是她从没有流眼泪的习惯,一切复杂沉重的感情,都毫不掩饰地堆积在脸上——在不相干的人看来,是可怕而难以索解的。
“闲话少说。”秦有守指向问题的核心,“李小姐对于我们的计划,是不是愿意接受?请你很坦白地说。”
“当然愿意。”在这一句斩钉截铁的答语之下,却忽然有了个迟疑的尾巴,“不过——”
“不过什么呢?”秦有仪说。
“有什么困难,请尽量说出来,让我们来替你设法解决。”秦有守说。
她有两点困难:第一,怕秦飞会阻挠她;第二,要把家搬到高雄,得需要一笔钱。
但这两个困难,都是难以开口。对于第一点,羞于出口,而且亦非秦家兄妹所能解决;第二点钱的问题,对尚在求学的大学生来说所感到的困难,比她更甚,说出来只有增加他们的烦恼。
于是,她想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说:“谢谢你们两位的好意,也请代为谢谢蔡先生。我决定到高雄去,避开敬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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