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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江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阳
朱胖子默默地喝了一大口酒,没有搭腔。
李幼文一面拿起啤酒替他倒酒,一面又说:“为医小儿麻痹症,欠了一身的债,还有两个老的要养,唉……”
朱胖子仍旧不开口,但从眼神中看出来,他在考虑问题。李幼文心想,话不能多说了,再多说要露马脚。她只细心地剥去了油爆虾的壳,一只一只摆到朱胖子面前的小碟子里,供他下酒。
“小红,”朱胖子忽然抬起头来问,“我替你找个事情好不好?”
李幼文心里好笑,怎么大家都要替自己找职业?她想了一下,答道:“好是好。朱先生我跟你说老实话,第一,你替我找的事,当然是规规矩矩的职业,但是,像我这样子,说起来总是件不光荣的事,难免让人看出底细,将来传出去教你朱先生也失面子;第二,朱先生你知道的,我的负担很重,找到的事,万一不够维持生活,那时候上不上、下不下,难道再来麻烦朱先生?自己都不好意思。朱先生,我说的是老实话,你不要骂我不识抬举。”
“哪里!哪里!”朱胖子点点头说,“你说的确是老实话,我反而高兴。”
“谢谢你!”李幼文抛给他一朵微笑,附带赠送一个媚眼。
“小红,”朱胖子忽然又大声地说,“你一个月要多少开销?”
李幼文心想鱼儿要上钩了,特别得小心些,便很郑重地屈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地算了半天,说:“两位老的,每人一千五;孩子身上要用一千,总要四千块钱一个月。”
“我想这样,”朱胖子停了一下,接下去说,“我每个月给你五千块钱,另外我替你租房子,你带了孩子来住,一切开销归我。好不好?”
原来朱胖子想置个外室,这是她所没有想到的,一时倒觉得无从答复。
“这一来,你当然不必再出来做了。”朱胖子又说,“你一个人带个孩子住,有五千块钱大概够开销了。我每天来吃顿中饭,睡个午觉。你看好不好?”
“怎么不好?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呀,没有关系,说出来我们再商量。”
“我刚才说过,我还有债务。”
“有多少?”
“本来欠五万多。还掉一些,还剩两三万。”
“就是这个条件?”朱胖子盯着她问。
李幼文心里有些发慌。这件事怎么能答应?可是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当然,说是要考虑一下再答复他也可以,但那样一来,朱胖子身上就榨不出油水来了!
心一狠,李幼文答应了下来。“不是条件,是我的实际困难。”她说。
“把我的上衣拿过来!”他这样吩咐。
上衣递到朱胖子手里,他取出来一本支票簿。“不管你两万还是三万,我给你三万总够了!”说着他提起笔来开支票。
“慢一点!”她按住他的手。
“怎么?”朱胖子紧张地问。
“支票请你开三张,一张一万五,一张一万,一张五千。”
“噢。”朱胖子释然了,自作聪明地说,“你的债务不是欠一个人的。分开来开支票,你比较方便。一点不错。”
“你的本名叫什么?”
“李——”她忽然想到,绝不能把本名告诉他,便住了口。
“李什么?”
“李小红。”
朱胖子做事很仔细,三张支票都有李小红的抬头,一万五和五千的那两张支票还划了线,并且向她解释原因:“这两万块钱,大部分是你要付给别人的,所以这两张我划了线,划线支票只能交换,不能提现,万一遗失,有地方可查。不过抬头支票,不能止付,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那么为什么要抬头呢?这显然是要留下一个他曾付过她三万元的凭证。李幼文心想朱胖子倒厉害得很,不容易对付。
但表面上她却不动声色,只不住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这用不着谢,是我应该尽的义务。”朱胖子说,“现在我们商量商量,房子租在什么地方?”
“最好在仁爱路四段,或者南京东路四段。”
“对!”朱胖子很高兴地说,“那两个地段,闹中取静,住家很舒服。可惜路嫌远了一点。”
“你买部汽车嘛!”
“不好,不好。”
“为什么不好?你又不是买不起汽车。”
“自己有了汽车,容易走漏消息。司机到我太太那里打个小报告,吃不消。”
“你不是说,你跟你太太,大家自由发展,谁也不管谁吗?”
“玩玩可以,像这样另外组织家庭就不行了。”
“为什么?”
“她是为她的儿女着想,如果我另外弄了人,将来有了孩子,要分遗产。”朱胖子紧接着又说,“不过,你放心,我另外有五千股台糖,七十多块买进的,现在值钱了。这批股票我太太不知道,将来你跟我有了孩子,我把那批股票过户给你。”
李幼文做了个有些害羞又很满意的微笑,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重庆南路。你问它干什么?”
“你这人真奇怪!”李幼文娇嗔地说,“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难道你住在什么地方都不该问吗?”
“对!对!”朱胖子被吼了两句,马上又软化了,取了张名片,写上住宅及公司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交了给她。
“我是这样在想,既然你怕给你太太知道,我们应该住得远一点。”
“对!还是你想得周到。”朱胖子说,“你刚才说的两个地段很好,离我的家不算近,就在那里找房子,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
“后天好不好?”
“后天没有空。明天吧!在哪里会面?”
“下午三点,我打电话到你公司联络,好吧?”
“好。”
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朱胖子已结束了公事,专等小红的电话。等来等去,等到了一封限时挂号信,是小红寄来的:
朱先生:
一万个抱歉,再加一万个对不起。你跟我说的那事,根本不可能实现,但是我当时无法拒绝你,不得不虚情假意一番。
承蒙你所赐三万元,确是救了我的急难。我需要一笔大数目的钱,但也用不了那么多,退还您一半;另一半作为我向您所借的款子,但愿有一天我能如数奉还。
我想您太太的话是对的,您还是高兴时在外面玩玩吧!组织小家庭,恐要自寻烦恼。当然,您对我的这番好意,我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包括您的太太在内。
最后,再向您说一声抱歉,感谢。
敬祝康健
小红
朱胖子看完信,几乎昏厥,但总算还有张一万五千元的支票退回来,勉强可以使他咽下那口气。
晚上,喝了点酒,朱胖子既心痛那笔钱,又可惜怕从此见不到小红,越想越不能忍耐,便又跑到那艳窟去找老板娘。
“小红住在哪里?”
“这可不知道。”老板娘堆着满脸笑容说,“今天有好的,朱先生另外找一个好了。”
“去去!谁还有心思玩?你去把小红找来!”
“没有地方去找!”
“混蛋!你们的姑娘,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呀——朱先生叫过她不止一次,你们老朋友了,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给我去找!”
“找不到。找到天亮也找不到。要找得到,上次朱先生也用不着发脾气打坏收音机了!”
这正好提醒了朱胖子,一肚子的气没处出,又打坏了那里的一架收音机。一万五千元的损失以外,又赔了一千元。





淡江红 第12章
第12章
在朱胖子打坏人家第二个收音机的同时,秦飞也正在用摔东西作为向李幼文威吓的姿态。
他们的谈判已经开始了整整十小时。一早,李幼文从北投下来,先赶到银行,把没有划线的那张一万元支票兑了现,然后回家写了给朱胖子的信。在那一万元中只取了三千元放在身上,余下七千元现款和五千元支票,悄悄收藏起来。她没有把要搬到高雄去住的消息告诉母亲。在没有跟秦飞谈好之前,这件事还不算最后定局。
上街先发了信,转到委托行,买了两件花样特别复杂的夏威夷衫、一件黑色人造纤维的运动衫和一件鲜红的尼龙夹克,这些都是属于秦飞的。
时钟显示十一点,通常这刚好是秦飞起床的时候。
最近他住在靠近南机场的一条巷子。一座违章建筑的房子里,住着不同身份的六条单身汉。秦飞住在楼上最后一间,房间比较大,还有两扇玻璃窗,算是身份比较尊贵的。
这里最清静的时候是上午,出去的出去,没有出去的都在睡觉,所以李幼文上楼,根本没有人发现她。走到秦飞房门口,她举手叩门,三轻一重——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叩到第四遍,才听见有人起来拔闩开门。秦飞把门一开,立刻又钻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也不动,像瘫痪了一般。
李幼文进去先看清楚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睡,便把两扇窗户打开,让空气和阳光一起进来拜访,然后大声叫道:“起来,起来!”
秦飞很困难地睁开了眼,徒然一惊,像马德里斗牛场上的牛见了斗牛士的红布一样——李幼文正在阳光中抖开那件鲜红的尼龙夹克。
“他妈的,什么玩意?”他定一定神,重新注视。
“颜色不错吧?”李幼文把夹克抛了给他,又打开运动衫和夏威夷衫,一件件抛了过去。
秦飞的睡意完全消失了,穿上运动衫双肩一摇拉着李幼文“扭”了起来。他的“扭扭舞”跳得花样百出,把薄薄一层楼板跳得都晃动了。
像这样,就是李幼文最兴奋最快乐的时候,她觉得这是青春活力的最有劲的发泄,她觉得她在为一个男人所爱;同时由于她的慷慨施予,她觉得满足了她的自尊心。
跳着、跳着,秦飞一把将她拉倒在床上,嘴唇压着她的嘴唇,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李幼文累极了,而且有些头晕目眩。她躺在床上,拿一条手巾,盖着眼睛不想动。
“饿了!走,吃饭去!”秦飞说。
“我不想出去,你去买点东西来。”
秦飞没有回答。忽然一个惊异的声音,射进她耳鼓:
“你今天钱倒不少!”
李幼文知道他在搜她的上衣口袋,很大方地说:“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秦飞的声音中有着一种不可测的疑惑,使她不能不睁眼来看。“都是我的?”秦飞拿着那两叠大钞,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你今天倒真痛快啊!”
这神情不对,李幼文不知道她自己什么地方错了,但还相当沉着。“痛快还不好?”她说。
“哪里来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就是这么多?”
这一问不容易回答,如果说还有,那为什么不全数交出来?因为她是帮里的“老幺”,负有供应经费的义务,照规矩应该有多少交多少,再由老大分配。
秦飞多疑,不容她再作考虑,立即回答说:“就是这么多,你说要多少?三千块还少吗?”
“这里不到三千。”
“你眼睛瞎了?”李幼文骂道,“这些给王八蛋穿的衣服,是我偷来的?”
秦飞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走了出去。半小时以后,买回来一大包食物、一打罐头啤酒,用张旧报纸垫着,把食物摆在床上,两个人黏在一起打打闹闹地吃完了午饭。
于是李幼文准备要开始谈判了。但是她不知道是走迂回曲折的路线,还是开门见山的方式好,躲在床上,不住地眨动着长长的睫毛,犹豫不决。
“喂,喂,该出去了!”秦飞说,“先去看场电影再说。”
“别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快说。别耽误工夫。”
李幼文不响,仍在思索着。
“怎么回事?”
她让他催得心慌了,一翻身坐起来说:“我要跟你谈的事,很重要。你先把心定下来!”
“什么心定不心定?有了钱,我心定得很。”
“好,那么我告诉你,我要到高雄去了!”
秦飞勃然变色,但显然地,他抑制着自己,问道:“去干什么?”
“去做事。”
“什么地方?”秦飞斜视着她说,“舞厅、酒家,还是灯户?”
李幼文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狠狠给他一嘴巴,然而淫威之下,她充其量只是撒娇地骂两声“王八蛋”而已。
“再不然就是酒吧?”
“去你的,王八蛋,你侮辱我!”
“侮辱你?哈!哈!我道歉,向你这高贵的小姐!”
“你这种态度算什么?我在跟你谈问题,谁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做舞女也是职业,那算什么侮辱。你说侮辱,我只好道歉,道了歉,你又说我跟你开玩笑。”说到这里,秦飞突然沉下脸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没有关系,你痛快说好了!”
“我到高雄一家公司去做事。目的为了你,免得你闹出事来。”
秦飞皱紧了眉:“为了我?免得闹事?你讲的什么屁话,我不懂。”
“ 当然我要细细讲给你听。不过你这种态度不行!”
“要什么态度?立正听你训话?”
“我们在研究问题。”
“我没有问题。”
“你没有,我有。我的问题,算不算你的问题?”
“好吧!”秦飞让步了,“研究,研究。”
他坐了下来,仍然不安分,一把拉住李幼文,在她胸前摸索着。
她只好听任他胡闹,趁他高兴时,赶紧把话说清楚:“实际上我是为了你,我要避开章敬康……”
“为什么你要避他?”他打断她的话说。
“你又来了!”李幼文真是忍不住了,“到底准不准我说话?”
“谁说不准你?”
“那你得让我说完才行啊!”
“好!好!你说。我不开口,等你说完我再说。”秦飞身子往后一倒,双手交叉,置在脑后,很深沉地看着李幼文。
她知道他的习惯,这个姿态是将展开争辩的准备,但话已说到这里,她无法退缩,便又接着说道:“你要章敬康从此不跟我往来,这是可以的,但需要有一种方法断绝往来。跟他直接说是不行的,你该知道,书呆子都有股倔脾气。”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等候他的反应。
“说下去!”他命令着。
“另一方面你应该谅解我的困难。我对他毫无意思,可是他替我母亲找到免费的医院,治好了病。所以我没有办法对他说什么伤感情的话。”
“这就是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李幼文忍住气说,“一个人总应该是人,不是不知好歹的畜生。你想想,换了你,是不是该这样?”
“我为什么要这样?桥归桥,路归路,他对你妈好是一回事,你不理他,明明白白告诉他:‘从此以后,你不准来找我。’又是一回事。”
“这样无缘无故翻脸无情,证明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李幼文恶毒地咒骂,“你这个十恶不赦,迟早要到马场町去的家伙!”
秦飞笑了——那是阴冷的狞笑:“你是为了那姓章的骂我,这笔账得记在那小子头上。”
“你讲不讲理!”李幼文真急了,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乱揉着,“跟人家毫不相干,找上人家干什么?”
“你看你!”秦飞斜睨着,用鄙夷的声音,撇着嘴说,“这么拼命帮着那小子,还说没有‘意思’!他妈的,叫我哪只眼看得上你?”
这下李幼文顿然憬悟了,失悔不已,也恨自己太笨,不管秦飞是不是故意试探,都不该表现得这样着急,倒好像真的对章敬康多么关切似的。
又气又恨的李幼文,一下发了狠劲,俯下头去,一口咬住秦飞肩上的肌肉。秦飞疼得哇哇直叫,反手一掌重重掴在李幼文脸上。
“我恨死你这个鬼!”她咬牙切齿地骂。
秦飞是一定程度上的虐待狂,但也有受虐倾向,让李幼文这样又咬又骂,反觉得很够味。“他妈的!”他笑着骂道,“你要谋杀亲夫啊?”
“死不要脸!”李幼文又瞪了他一眼。
“你看!好深的两个狗牙齿印!”秦飞歪着头,看着肩上被咬的地方。
李幼文倒有些心疼了,看着被咬处确有极深的齿印,而且有红红的血痕,便找了块创可贴,细心地贴在伤处。
“别理它!”
秦飞身子一侧,把李幼文拉倒了下来,面对面地倒卧着。四片嘴唇粘在一起,起码有五分钟之久。
“阿文!”秦飞用相当温柔的声音说,“你那件事,今天不要谈了,好吧?”
李幼文急于要解决问题,而且看他又高兴了,更不肯放过机会,摇摇头说:“不行,要谈。这是个大问题,不谈不行的。”
“谈下去我还是要反对的,那又何必谈呢?”
“只要你有理由,可以反对。”
“没有理由呢?”
“我要反对你的反对!”
“哼!”秦飞微微冷笑说,“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有理由。我想把事情摆平,大家安逸。我一切为你,我怕什么!”
“哟,你倒真说得好听。”秦飞停了一下又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了避开章敬康,你到高雄找了事做,是不是?”
“你知道了就好。”
“我还想知道,谁替你找的事?”
“章敬康的同学。”
这一说,秦飞的脸上,马上有了很显著的变化。那就像夏日的午后,忽然骄阳尽敛,黑云弥漫,看来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了!
“这有什么不对?”李幼文壮着胆说,“章敬康的同学为了章敬康的安全,希望我跟他能从此不见面,所以主动替我想办法在高雄找到一个工作。”
秦飞不即答话,慢慢抬起半个身子,握住李幼文的手臂,猛然一扭,喝道:“你跟我搞鬼!”
李幼文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喊道:“放手,你这王八蛋,你要死!”
“你还嘴强!”秦飞又用了点劲。
李幼文痛彻心扉,只求他快些放手,便闭目吸气,不敢再说什么。
“他妈的!”秦飞把手往前一送,“你到老子面前耍宝,金蝉脱壳,跟姓章的小子开码头到高雄去过好日子?你,是不是在发高烧、说胡话?”
说着,秦飞一伸手去摸李幼文的额头。她很快地一掌把他的手打开,揉着自己的手腕,看都不看他。
“怎么?”秦飞又发狠劲了,“不服气?”
“畜生!”李幼文自言自语地骂,“不通人性的畜生,谁高兴理你!”
“他妈的,嘴里再不干不净,我可要不客气了!”
“你怎么样?”李幼文霍然起立,面对着秦飞,大声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吃飞醋,疑心病,比个没有知识的乡下女人都不如!”
这一骂骂得秦飞面有惭色,软了下来。
“我不高兴跟你说了。随便你怎么好了!”
“这话是你说的?”秦飞又变得很深沉了,“你再说一遍!”
李幼文不敢再说。她把那话说出口,才发觉它的严重性,“随便你怎么好了”意味着不听指挥,准备叛离,这要用他们的帮规来制裁,是件非同小可的事。
“说嘛!”秦飞又冷冷地补了一句。
“是你逼得我说这种气话的。”李幼文委屈地说,“我许多苦心,你一点都不体谅,还叫我说什么?”
“慢一点,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随便我怎么办?”
“我说过了,是气话。”
“这样说,你说过的话不算?”
说了话不算,在他们是种很大的耻辱。秦飞故意这样追问,显然有着屈辱她的意味在内,但她心里气愤,却又不得不默然忍受。
于是,形势又变成秦飞居上风,掌握着主动了。
“你不要一厢情愿!”秦飞以“头儿”的姿态告诫她说,“在台北好好的,你跑到高雄去干什么?这种拆伙的话,你千万免谈。”
“哪里是拆伙?我一点都没有拆伙的意思,最多只是请几个月假,仍旧要回来的。”李幼文争辩着。
“你一走,我哪里再去找个‘后勤总司令’?没有水,鱼都死光了,还不是拆伙大吉?”
这确是个现实的问题。老幺负责经费的供应,她一走,财源断绝,对于整个帮的影响,自然极大。
“好了,不要谈了。出去出去!”
看电影、逛马路,接着秦飞又去打弹子,然后吃了饭去儿童乐园看篮球,李幼文始终没有忘了在盘算她与秦飞及章敬康之间的问题。
十点钟回到秦飞的住处,重开谈判。李幼文已下了决心,她说:“我前前后后,统统想过了,我也不喜欢到高雄去,可是不到高雄去,章敬康还会来找我。他去找我,你不高兴,结果发生冲突,他吃了亏,你也脱不了麻烦。报上说起来都是我不好,何苦呢?”
这是从利害关系来着眼,说得相当透彻。秦飞不为别人着想,但不能不为自己着想,所以迟疑不语。
李幼文抓住了他的态度动摇的机会,把整个经过,细细说了一遍,特别强调,秦有守、秦有仪兄妹的计划,完全出于善意,而他们维护章敬康,跟她维护秦飞,目标不同,利益却是完全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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