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王庭芝蓦然回过神来,微微咬紧牙根。
“怎么做,我清楚。”他转身,走了过去。
十来天后,入夜,一行四五人,登上了汉口的江岸。
是夜,在这里休息过后,明早,一行人将改道,取捷径往西北。
这便是贺汉渚一行人。
这里早远离京师。天高皇帝远,中枢的直接影响力几乎可以不计了。他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太平厅。
落脚下来后,豹子请贺汉渚去休息,自己带着几个手下,轮值守夜。
贺汉渚和衣,卧在一张床上。
深夜,他人虽感到有些疲倦,但却久久无法入眠。倒不是因为房间破旧,床板硌硬。条件比这更恶劣的地方,他也睡过。辗转良久,至凌晨三点多,他知是睡不着了,索性起身,走了出来,让守着下夜的豹子去休息。豹子正在抽烟提神,推辞。贺汉渚微笑道:“去吧。我累了,自己会休息。”
豹子不再推辞,抓紧这天亮前的最后一点时间,进去补觉。
他们这夜落脚的地方是间旅馆,距江岸不远,投宿者多是些东西南北往来的行商苦旅。白天舟车劳顿,这个时间,人皆梦酣,耳畔万籁俱寂。
贺汉渚在窗边坐了下去,手摸到了豹子留下的一个香烟壳,便随手拿了支烟,划了根火柴,点了,吸了一口。
这是豹子惯抽的一种用土烟叶切碎后卷的烈烟。贺汉渚久不抽烟了,被呛了一下。
他低头,闷闷地咳了两声,极力压下后,便掐了烟,背靠着轻微咯吱作响的板壁,举目,看了眼头顶的夜空。
夜色深沉如海,仿佛永远见不到尽头。在这片无边的黑暗里,星子却如棋布,闪烁着点点的光辉。
他凝视片刻,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身上长衫的怀,在怀里,指尖触到了一封贴身收着信。她让豹子转给他的信。
那信很短,三句话而已,字迹也很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下的。
贺汉渚却不知看了多少遍了。
“我亲爱的,去做你该做的事。”
“真正地拥有和王孝坤之流对抗乃至打倒的实力,这就是你对我的最大的保护。”
“还有,我想让你看我穿裙的模样。待你回时,下次见面,但愿不致让你失望。”
贺汉渚微微仰头,慢慢地闭上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天渐渐亮了。
旅人再次风尘仆仆地踏上了前路。彼时,身后恰晨光熹微,晓星启明。
第175章 (川地省城,叶汝川正等着外...)
川地省城, 叶汝川正等着外甥女回来一起去看药厂,不料事情却又起了变化。上周他忽然收到她发来的一个电报, 说那边临时又有了事,一时回不来了,让舅父先替她把个关,等有空了她再回,具体的时间看情况,她再联系。
亲外甥女拜托的事,叶汝川就算再忙, 也要摆在第一位的。前几天他便放下了别的活, 一直在跑这个,里里外外, 看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和那个姓白的药厂老板一道,来了省城最有名的一间老字号酒楼吃饭。
正是傍晚的饭点, 酒楼里宾客满座。雅间在楼上,是提早定好的。那个白老板正愁药厂要破产,忽然有人看上了, 对方还是叶汝川,在本地有头有脸,药材行会会长,正经的生意人,知道这事靠谱了, 饭桌上带着人,对他极尽奉承。
叶汝川多喝了几杯, 人上了点年纪,有点虚, 很快就内急,于是出来解手。经过走廊附近的一个雅间,那门没关严实,他听到一道笑声从里头飘了出来。
这声音又沙又粗,俗称鸭公嗓,一钻进叶汝川的耳朵,他就打了个激灵,刚因酒水下腹而生的那点酒意也顿时没了。
荀大寿?之前那个为了抢占会长位置勾结土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
去年那事之后,荀大寿应是知道了他家和贺汉渚的亲戚关系,收敛气焰,龟缩不出。再后来,陆宏达死了,荀大寿在省城里的后台,那个倚仗陆宏达势力的高官也跟着倒了台,荀大寿便彻底销声匿迹。叶汝川已经好些时候没见到过这个死对头了,据说他跑去了乡下,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叶汝川顿时觉得不对劲,停了步子,小心地透过门缝朝里看了一眼,瞥见斜对面的主座上,坐了个留着两撇胡的干瘦中年人。
他因兼着行会会长这个头衔的缘故,一年当中也会进出几趟省政府的门,恰认得这个人,省税捐局局长林能文的亲弟弟,林能武。
薛道福为了养军,震慑别股的势力,当了省长后,在自己实际掌控的地盘上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这个税捐局,就是他用来敛财的工具。林能文这个所谓的税捐局局长,唯一干的事,就是设法替薛道福搞钱,吃人不吐骨头,弟弟林能武,就是他的得力干将。
荀大寿什么时候竟又搭上了这个人?
“……多谢您的举荐,您老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荀大寿的马屁不绝,这时,一个穿着黑绸大褂的保镖模样的大汉系着裤子从解手的地方朝着这边晃了回来。叶汝川不敢再留,立刻低头走了过去,但凭了直觉,不大妙,内急也先放一放了,抬头见走廊的尽头站了个胳膊上搭着白毛巾的等着包厢客人叫唤的听差伙计,忙走了过去,示意伙计过来。
他是这里的常客,伙计和他很熟,立刻跟了过来,躬身笑道:“叶老爷有吩咐?”
叶汝川叫他靠过去些,帮自己听下,那个包厢里的客人在说什么话。
伙计不认得林能武,但认得荀大寿,知道不是善茬,面露为难之色,叶汝川从身上摸出两个大洋,放到了伙计手里。
“要是听到有用的,我再加两个!”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伙计眼睛发亮,收了钱,点头要去。
叶汝川拉住:“当心点,别被抓住。”
“您老放心,这活我最懂了!”
伙计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端了盘瓜子和糕点,笑嘻嘻走到那个守在雅间门口的大汉旁,说他辛苦了,递上去后,又说自己以前学过点相面,见他面相不凡,日后必有大成,让他将来发达了,多带着兄弟来这里照顾生意。
大晚上的,别人都在吃喝,就自己,空着肚子饥肠辘辘地在外头看门,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保镖正一肚皮不满,见这伙计识相,又这么吹捧自己,乐了。伙计端来一条凳,擦了擦,请他坐。保镖知里头的人还没吃喝完,便坐了下去,伙计就笑嘻嘻地弯腰陪在一边,低声说再给他看个手相,保镖便伸出手。
林能武找上荀大寿,是给他带来了一封委任状,委任他为省政府的地方捐税巡查特派员。荀大寿说了一通表忠心的话后,当听到林能武说,派他去的地方是叙府,顿时面露为难之色:“这……您也知道,那边就是郑龙王的地头,去叙府要加税,我怕有点难……”
林能武冷哼:“薛省长大还是郑龙王大?实话和你说,这一趟,就是要搞掉这个郑龙王的!你不干,有人干。”说完收起桌上的委任状,起身要走。
荀大寿虽然手下还有些人,但最大的后台已经倒了,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只能看着叶汝川在自己头上蹦q,没想到现在突然有了转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这个机会要是错过,往后恐怕再无翻身可能。
再说了,林能武的话也讲明了,就是要搞郑龙王。有薛省长撑腰,自己怕什么?
他拉住林能武,改口:“ 您放心,等去了叙府,就算它地皮是铁打的,我也非得把它掀个底朝天不可!”
林能武的脸上这才笑意,坐了回去。两人商量行动。荀大寿建议收买这些年被郑龙王制住不敢动的对手,找那个性子最急躁的水会老幺的事,搞出人命,借机把那个分会的骨干给抓了,以此来胁迫郑龙王。林能武称好。
但郑龙王的威望就摆在那里,荀大寿嘴里这么说,心里终究有点打鼓。
“我就是有点担心,他手下光是帮众据说就有上万,如同民团,更不用说水户了,对他无不奉若神明,万一事情搞大,他们煽动民乱,局面会不会不好收拾…… ”
林能武冷笑,“薛省长的目标统一全川,这个叙府,凭什么成法外之地,要跟一个江湖人的号令走?这就是第一个要拿下的地方,杀鸡儆猴,策源之地!你当薛省长的十万兵马是吃素的吗?他们敢煽动民乱,求之不得,正好出兵围剿,杀他个人头滚滚,看什么龙王厉害,还是薛省长手里的十万条枪厉害!!”
“好!我必全力以赴,舍命效力!”
……
伙计跑了回来,将等着的叶汝川从雅间里叫了出来,到了个私密处,把刚才陆续听到的谈话内容转了过去。
叶汝川大惊失色,转头要走,忽然想了起来,又停步,伸手到腰间去掏钱袋。伙计知道他和水会有生意往来,推开他的手:“您老是要去报讯吧?赶紧的!我也不要赏钱了!我婆姨娘家人就是叙府的,靠水为生,这些年全仰仗郑龙王,日子才算过得下去。我再要您的钱,我还是人吗?”
叶汝川哎哎了两声,拔腿回来,饭也不吃了,寻了个由头,说临时有急事,和药厂老板道了个别,回来,当晚套了辆两匹马拉的车,连夜出发去往叙府,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赶到了府城,找到水会的所在,刚靠近,就被一个不知道哪里闪出来的人给架住,赶忙报上自己的名。那人从同伴手里接过灯笼,晃了下叶汝川的脸,认了出来,忙放开了,赔了声罪,问他什么事。
叶汝川说有急事要找三当家。那人将他带到水会门口,让他稍等,和里头的人说了一声,很快,王泥鳅走了出来,听叶汝川说了他那天在酒楼里听到的事,向他道了谢,随即请他进来歇息。
叶汝川知他这是客套,立刻摆手:“不用不用,三当家你赶紧忙你的去,我就是来传个话。晚上在这里过个夜,明天我就去我妹妹那里。”
王泥鳅知他在府城有住处,便也不再客气,转身匆匆进去。
这么晚了,借了盏煤油灯的光照,郑龙王还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
他上次大难不死,但好了之后,身体大约受损,没以前那么硬朗了,常会咳嗽,现在还在调养。
倘若是平时,这么晚了,肯定是要劝他休息的,但现在,王泥鳅也顾不得这个了,立刻将刚才收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郑龙王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户,立在了窗前,望着外头,背影凝重。
王泥鳅知他在想事,不敢打扰,便屏声敛气,站在一旁等着。
半个月前,他们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探子,审讯后,探子供出上家,再经过一番顺藤摸瓜的追查,就在几天前,查到最后的关系,落到了佟国风的头上。
佟国风是什么人,王泥鳅当然清楚。这件事对他的震动极大,这几天他一直忧心忡忡,总觉得还会有后续。
片刻后,郑龙王转头,让他立刻派人通知老幺。
“去告诉他,我的话,最近收紧人,无论遇到什么挑衅,都不要做出格的事,有事即刻告诉我。再派人手,盯紧那些人,尽量避免冲突。”
王泥鳅应是,顿了一顿,咬牙道:“现在很明显,那个薛道福是拿到令箭发难,要对我们不利。他存心冲着我们来,意有所图,我们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总不能一直这样防着。何况下面的帮众平日都有营生,要养一家老小,十天半个月还好,时间长了,不能不出来。”
“要我说,我们这些年,不是也买了些家伙,帮众也都有操练,干脆就……”
郑龙王咳嗽了起来,面露微微痛楚之色。王泥鳅忙闭口,改问他晚上喝了药没。
郑龙王没作声,只走回到那张布满划痕的旧桌前,坐了回去,提笔蘸了蘸墨,继续写着东西。
王泥鳅看着昏暗灯色里的这道挺直背影,不敢再打扰了,只好先退出去,匆匆安排事情。
逞骄 第203节
第176章 (叶汝川报完消息,当夜在府...)
叶汝川报完消息, 当夜在府城过了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得着觉, 天没亮就爬了起来,接着去往县城。他当天赶到保宁县,见到了叶云锦,一口茶也没来得及喝,进了屋,立刻就把消息讲了一遍。
叶云锦听得心头突突地跳,坐在椅子上没开腔。叶汝川愁眉不展。
“我这几天来的路上, 就在琢磨这个事。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 不但这样,这个薛省长还要卖郑龙王几分面子, 怎么突然这么硬气起来?这就是要人命的架势,他就不怕闹出大乱子?背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顿,“对了, 贺汉渚!只顾赶路,怎么把他给忘了!“
叶汝川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站了起来。
“赶紧的, 我再给雪至发个电报,让她帮着问问。”
叶汝川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地出去了。
叶云锦叫来苏忠,让他即刻赶去府城待在那里,有什么动静, 派人捎消息回来。苏忠匆匆出发。
叶汝川到县城唯一的邮局里拍完电报,这才感到去年伤了的那条腿又隐隐作痛起来, 被人扶着上了马车,回到叶云锦那里, 说自己再去府城待着,打听消息。叶云锦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叫他歇下来别再跑了,去了也没用,已派苏忠过去守着,叶汝川这才作罢。
按说,外甥女隔天应当就能收到他的电报。这么急的事,她不至于拖延,来回最慢一周之内,自己就能收到回讯了。
叶汝川当然不知道,他发给外甥女的电报根本就没送达到她手中,直接就被拦截了。他在这边翘着脖子等,等不及邮局的人上门,天天打发下人跑去问,早晚一趟,七八天过去,外甥女那里始终没回音,府城那边,苏忠这日倒先来了消息,是个坏消息。
叶汝川担心不已:“怎么了?水会的幺爷出了事?”
小厮是一路小跑进来的,停下来喘着气:“不是!不是水会的事!但又有关系……”
叶汝川急了,把人一把按在了凳子上。
“到底什么事?快说!”
小厮喝了口水,撸直了舌头,终于讲了一遍。
昨天早上,叙府捐税局毫无征兆地贴出了一个公告,称本府从前的各种捐税定得过低,十分不合理,拟提高各个税种的税额,以便与全省水平持平。经过充分调查和核算,现在先从水道征收,将相关的人头税和车船税全部提高三成,从年初就开始计,限定所有的相关之人在发布通告的三天之内自行前去缴足税款,否则,除了加计滞纳息,还将受到惩罚。
通告发出来后,府城民众怨声载道。
本来各种苛捐杂税便层出不穷,且当中很多都令人摸不到头脑。家里几道门槛的门槛捐、不从业的懒捐、商户的开业捐,还有什么灯笼捐,大门口挂两个灯笼也要交钱,等等多如牛毛,荒唐至极。百姓本就不满了,现在又来这一下,尤其那些靠着水道为生的人家更是炸了锅,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去官府要求给个说法。叙府的那位驻防官兼府官胡正道自然没有露面,只调军警封锁街口,双方最后发生冲突,被抓进去了几十人,民众又改去水会,寻求帮助。
“听说郑龙王已经约见府官了。”
“怎么样?结果呢?”
“还不知道!忠叔怕你们等得急,让我先回来报告这个消息!”
叶汝川顿了顿脚:“这什么半拉子消息!还不如不说!是想急死我吗?算了,我自己过去等着!”说完就要出门,却被叶云锦阻拦了。
说也奇,本来从前一向是妹妹的性子急,这回出了这事,叶汝川见她竟沉得住气,这些天也没怎么催问消息,就说:“云锦,他们就是冲着郑龙王来的。他要是出了事,水会散了,叙府的天怕就要塌一半,连带着,咱们往后也没好日子过!你别拦我,我去找王泥鳅王三爷!跟郑龙王是说不上话,但在那个三爷那里,我还是能说几句的!”
“消息苏忠会打听,你腿脚不大好,再去,折磨身体不说,除了给他们添乱,还能有什么用?”
“该怎么做,水会,郑龙王,一定会有数的。咱们等着就是了。”
她的目中暗藏无尽的忧虑,扭头,望着府城的方向,慢慢地说道。
……
这天晚上,十点多了,尽管已先劝走了大部分的人,但这个时间,依然还有数百名水户聚在水会外头,等着里面的消息。一旁是些三天前被抓的人的家属,其中一个穿着粗布补丁衣衫的女人搂着怀里睡过去的孩子,坐在水会门外的那株老槐树下,低头默默擦着眼泪。
众人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激动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带着近乎绝望的愤怒,这愤怒如同炭火,仿佛只要一个火星子,随时就能燃爆开来。
水会那间开阔的会堂里,此刻灯火通明。闻讯紧急赶到的当家和几十名水户代表聚在这里,正在商讨事情,有大骂薛道福和胡正道的,有商量怎么救人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咬牙切齿地控诉:“前几个月,我们那爿修了一座桥。泥木材料是天德行的女掌柜和另外几个大户出的钱,活是我们帮着做的,桥修好了,你猜怎么着,竟要我们两岸住户缴纳乐税。我们问什么是乐税,竟说桥修好了,大家伙高兴,这不就是乐税?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官府!现在又要加三成税,三天内就要我们交齐,我们去说理,打我们,还把我儿子给抓进去了!现在人不放,明天期限又到了,我们哪里有钱再去交税?这是逼着不给我们活路了啊!龙王,求求你了,一定要帮帮我们! ”
老翁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带着身后那几十人要朝郑龙王下跪。
郑龙王从座上起身,扶起老翁。
“大当家,他们这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有枪,我们也有!大不了以一拼十,豁出去命不要,占了府衙,反了算了!”老幺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
“反了!反了!”众人纷纷跟着呐喊。那几十个水户也激动万分。
“大当家,诸位当家!只要大当家一声令下,我们回去立刻召集人!我第一个上!“
“我有三个儿子,我让他们全跟着大当家!”
“我也是!”
……
会堂里,群情激动,喧声鼎沸。
王泥鳅看了眼郑龙王,他眺望着门口的方向,似在等着什么,对周遭的这一切喧沸都没觉察,便上来,抬手压下众人的声,大声道:“水会多谢诸多父老兄弟的襄助,但此事不是小事,龙王自有计较。虽然那个胡正道现在拖着不露面,不见龙王,但牢房里的看守,我们已经打点好了,抓去的人没有大碍,诸位稍安,从长计议。”
这时一个帮众匆匆跑了进来,喊道:“大当家,外头来了一个人,自称荀大寿,说是什么省主席的代表,过来要见大当家。还有警察局长,一起来了!”
会堂里安静了下来,众人望向郑龙王。
郑龙王神色平静,示意将人放进来。
很快,荀大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一个同行之人,正是本地的警察局长。那人平日和水会的人很熟,称兄道弟,现在跟在后头,脸上挂笑,心里却不停骂着荀大寿的娘。
又要逞能,又怕进去了出不来,指定自己和他同行。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满心不愿,却也只能从命。
荀大寿从前并没见过郑龙王的面,现在被委以重任,自觉一步登天,真正成了人上之人,对那个传说里的郑龙王,自然也就存了轻慢之心。走进大堂,迎面却见对面的座上坐了一人,神色端肃,两道目光如电,扫向自己,不怒自威,知道应当就是那位郑龙王了,不禁一凛,想摆架子出来,瞥了眼身后的警察局长,对方垂眼,半点也没想替自己撑腰的意思,只好干笑两声,朝着座上的人拱了拱手:“不才荀大寿,薛主席亲自委派的专员,巡视地方,扶持民生……”
他说完,见周围那些百姓打扮的人全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几个壮汉更是神色狰狞,恨不得生啖己肉的架势,毕竟心虚,后头准备好的自吹自擂的话就说出来了,停了下来。
水会老幺骂了声娘,推开人,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举了起来,登时就将他拎得两脚离地。
“是不是你这个狗娘养的出的主意?还敢上门?老子先一拳锤死你!”
荀大寿大惊,一边拼命挣扎,嘴里嚷着“你敢”,一边扭头找警察局长。局长忙上来劝,王泥鳅也来拉。老幺却还是不肯放。直到座上的郑龙王喝了声住手,声若绽雷,他这才松了拳。荀大寿两脚终于落地,却没站稳,差点摔倒,狼狈不堪,抬起头,见郑龙王已开口道:“手下人粗鲁,冒犯专员。专员今晚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荀大寿恼恨万分,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又不敢发作,狠狠盯了眼那个水会的老幺,整理了下衣服,脸上露出笑容:“这不,我怕有误会,身负省长嘱托的重任,不敢懈怠,所以特意前来,想和龙王你好好谈谈。有误会就尽快消除,这样大家都好。”
郑龙王拂了拂手,王泥鳅等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坐着的人也起了身,带着场中人悉数退了出去。眨眼,原本站满了人的会堂变得空荡荡。
荀大寿稳住了神,让充当保镖的警察局长也出去,只剩下自己和郑龙王,脸上的倨傲之色便消失了,改成笑脸,上前再次拱手,说自己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三生有幸。
郑龙王淡淡笑了笑:“专员客气了,虚名而已,老朽不敢应承。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荀大寿便从怀里取出一封打着火漆的信,双手递送上去,道:“这是薛省长的亲笔手书密信,我临出发前被叮嘱,要我务必亲手交到龙王您的手上。什么事,我自然不知,但省长这么郑重其事,想必是了不得的重要事,望龙王你千万不要以等闲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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