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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傅明城的父亲这几年生意渐渐开始放手,部分转给长子傅健生在经营。
最近,根据他的消息, 傅家人暗中和廖寿霖以及廖寿霖背后的陆宏达往来频繁。
船王有个侄女,据说,可能会嫁给陆宏达的小儿子陆天慈。
如果两家婚事成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并且, 不止这样。
据他所知,比起太太生的长子傅健生, 船王似乎更器重原本立志从医的小儿子傅明城,有意栽培。兄弟不和, 家族内部,矛盾重重。
不过,这倒不是他要阻止苏家儿子和傅明城往来的主要原因。
苏家儿子虽然专业出类拔萃,确实有两把刷子,但充其量,也就一只小虾米,和傅明城往来固然不是他乐意所见,但说实话,小事而已,至少目前,远远没到能影响他的程度。
他原本想,年纪小,也刚来,像这种事,日后多的是机会让他自己慢慢去领悟。
自己领悟过来的东西,才叫真的领悟。
但现在,贺汉渚的想法变了。不管不行。
苏家儿子在念书和专业方面,确实不错,是个少见的天才,但其余方面,蠢得一塌糊涂,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货色,没脑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怀疑另一件事:苏家儿子和傅明城之间,生出了不该有的关系。
这个怀疑起源于之前庄阗申关于他和母亲矛盾投河的叙述,原本他还觉着是自己多心,但通过最近这段时日的所见所闻,贺汉渚觉着极有可能,这是真的。
这个表外甥,虽然是突然上门的,但既然认了,他也叫自己表舅,作为长辈,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尤其这种事,更要及早提点,免得他年少无知,误入歧途,将来越陷越深。
贺汉渚的视线从他又装回了糖的衣兜上收了回来,淡淡道:“今天起,不要再和傅明城往来。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第二件事。”
“你要吃糖,我给你买。还有,他送你的几本书,也尽快还回去。需要的话,把书名抄给陈处长,我也给你买过来!”
他又这样补了一句。
苏雪至诧异万分。
傅明城顺便给了自己一颗棒棒糖让他知道了,这可以解释,应该是丁春山多嘴说的。
但昨晚傅明城找自己送书,贺汉渚怎么也会知道?
她忽地顿悟。
锦衣卫,不就最擅长盯梢跟踪刺探隐私的活吗?
想到自己在校的一举一动,原来都受到他的监视,恐惧之余,更是愤怒。
而且,她真的想不明白。
“贺先生,我多谢你对我的关心。”她气极,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你凭什么不许我和傅先生往来?”
贺汉渚没立刻回答她,取了支烟,想点,但打火机大约用尽了油,啪啪地试了几次,打不着。
他低低地诅咒了一声,从抽屉里另外翻了盒火柴出来,取出一根,划了,点着香烟,这才抬眼道:“苏雪至,我个人对你的感情癖好,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但虚凰假凤,世俗是不会接受的。就算傅明城和你一样,你们情比金坚,将来会有结果吗?别说转到明路,就算是暗地,你以为傅家知道后,会容许儿子有这样的感情存在?到了最后,受最大伤害的,注定会是你!”
他甩了甩那根火苗已经燃到了手指的小木棍,熄了火,丢掉。
“你年纪还小,一时误入歧途,也没什么,及时止步就行。想想你的寡母,把你送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让你和你的所谓爱人鸳梦重温?”
苏雪至这才恍然大悟,一时无语至极,立刻澄清:“你弄错了!我没有你想的那种感情取向!我对傅先生,更没有半点你所说的那种感情!”
她见他注视着自己,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又强调:“我说是真的!不止我,他也不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
说自己喜欢傅明城也就罢了,前身确实如此,但他竟然以为傅明城对自己也是那种感情,苏雪至尴尬得简直要滴汗了。
“不管是以前在省立学校,还是现在,他都只是将我看成一个需要他帮助的学生而已!”
“那么你说说看,你之前在家中为什么要投河?随后又没事一样,来这里上学?”
苏雪至一下顿住,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我母亲管我太严了,所以我们闹了不愉快……”
他笑了笑,打断了她:“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并且,话既然说开了,我就再告诉你,不管你和他是不是有那种关系,往后你都不要再和他往来了!傅家可能要和陆宏达联姻,你不会不知道我贺家和陆宏达的仇吧?”
他说完,掏出块怀表,匆匆看了眼时间。
“也不早了,你也好回了。听好,晚上把你叫过来,就这两件事。第一,往后有事先通知我,别给我自作主张。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青年,有追求,崇尚高尚和伟大,但老实说,这个世道,真相和正义,没你想得那么值钱。第二,你停止和傅明城往来。”
“这两点,能不能做到?”
他说完,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苏雪至仿佛凝住了,立在桌旁,一动不动。
片刻后,大约是等不到她的回复,他忽然摇了摇头,弹去烟头上积的一段烟灰,将剩下的半支烟仔细地摆在桌缘上,让它烟头的部分伸在半空,缓缓烧着,自己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到她的面前,停住。
“坦白说,你令我相当地失望。”他说道,语气和刚才已经截然不同了。
“上一次,原本我给了你三天的时间。我以为三天,应该足够你能想明白了。结果你半个月后才回来找我,说你想通了。果然,那时我就远远地高估了你。”
“苏雪至,直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根本就没想明白。你也确实不够聪明,或者说,不识时务。”
他低下头,盯着和自己相距不过半臂的她。
“你以为我真就这么需要一句来自你口头承认的所谓忠诚的承诺?事实上,从你被你舅舅叶汝川和你母亲送来这里的第一天起,你就已经定好了你的位置。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你以为我会嫉妒孙孟先上这么一回报纸,被人吹捧,我就担心他夺了我的风头?我只是不喜欢我下面的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而已。”
两人的中间,自桌缘边缓缓地升起了一缕游动着的薄薄烟雾。隔着烟雾,他目光冷肃地俯视着她,嘴里说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人只有摆正足下的位置,”他指了指头的部位,“这里,才会做出相应正确的思考,继而做应该的事。否则,只会导致混乱,甚至是破坏。”
“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现在,你总不会还不明白吧?”
苏雪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面男人那露在解了扣的衬衫衣领外的喉结上。
它长在男人颈项咽喉的正上方,显得很突出,十分醒目。过去工作的时候,遇到过几起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窒息死亡案例,多次切开过咽喉察看舌骨气管,所以她对喉结也很熟悉。
这个男人的喉结不但突出,线条形状也颇是鲜明,随了他说话的节奏,在皮肤下表一动一动,像条小鱼,有点让人想伸手去捕捉住它的感觉。
一般而言,雄性激素越旺盛,男性的第二特征就会越明显。
要是自己也有的话,就不用老担心会被人发现异常了。
“你在想什么?说话!给我说出来!”
贺汉渚说完话,等了片刻,见她垂着眼看着自己喉咙,一言不发,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语气已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不悦。
刚才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苏雪至其实就已经明白了。
早在上一次,他就对自己很不满了。只是当时还算是客气,没发作出来而已。
这一次,是全部都讲明白了。
还是这样更好。
她从男性的喉结上收回了目光,抬眼,对上了面前那两道盯着自己的不悦目光,说:“我明白了,也记下了。”
停了片刻,见他不作声,就只看着自己,说,“不早了,我能走了吗?”
他依然没什么表示。
她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逞骄 第36节
“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他冷冷的声音:“你不服?”
“不服就给我说出来。”
苏雪至再也忍不住了,停住,转回身:“贺先生,你不觉得你太霸道了吗?我承认,你有立场。我刚才也说了,我接受。这样还不够?现在就连我心里怎么想,你也要管吗?你对你的下属,一直都是这样要求的吗?”
“恕我直言,要是这样,你要的下属,不是下属,而是走狗!”
话冲口而出,说完,就见贺汉渚遽然变色,操起桌上手边的一只文件夹,举起来,就要朝她的脸抽下来。
苏雪至尖叫一声,闭目缩头,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面门“呼”的一阵微风拂过,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两道阴沉的目光。
只见他眯了眯眼,用文件夹的壳脊,敲了敲她漏在胳膊保护外的额头,微微勾唇:“养条蠢狗,还知道看家。”
“滚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啪”的一声,他把文件夹扔回到了桌上,忽然丢下她,大步走到门后,一把打开了门。
苏雪至看去。
王庭芝不知道什么来了,竟就站在门外。
冷不丁门被打开抓个正着,他好似吓了一跳,转身就走,走了一步,又停下,转回来,神色尴尬地解释:“四哥,我……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
“……我是有事,回来找你……”
“什么事?”贺汉渚冷冷道。
“一时又忘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他搔了搔头,“要不我先走,你们忙,继续忙……”
他飞快地瞥了眼站在贺汉渚身后的苏雪至,转身拔腿就走。
贺汉渚停在门边,转回脸。
“还不走?留下是要过夜?”他冷冰冰地说。
苏雪至从他面前走过,出了书房。
门在身后关上了。
苏雪至低头走在走廊上,刚才的一幕一幕,贺汉渚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她的心里翻腾,滚动。
渐渐地,她的脚步迟缓,最后停住了。
她立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了,骨血里那天生的因子,终还是驱使她转过身,快步走了回来,一把推开刚才那扇在自己身后关上的门。
他正倚在推开的一扇窗边,嘴里咬着刚那支已燃得所剩无几的烟,烟灰积聚,他背影沉沉,黑暗得一如窗外的浓重夜色。
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他倏然回头,目光似刃,见是她去而复返站在门口,慢慢捻灭烟头,不悦地挑了挑眉。
不待他开口,苏雪至说:“我回来,两件事。”
“第一,我为我刚才说的走狗二字道歉,虽然他们并没听见。你对他们而言,应该是值得效忠的上司,所以他们才忠诚于你。无论怎样,他们的忠诚,是值得称颂的美德,轮不到我置喙,更不该被我如此贬低。”
“第二――”
“我知道,真相在你们的眼里是工具,正义更是可笑的牌坊。我确实没那么高尚和伟大,我也无意追求。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用我的所学,去还原真相,为正义发声。哪怕正义用金钱衡量不值一文,越是长夜难明,在我的心里,它就越是光明的希望,至高无上!”
纵然真相会被当做工具去操纵和利用,难道就此可以不用追求真相?
无论什么时代,都不可能是乌托邦和理想国。一百年后,也是如此。
她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无愧于心。
她从不是善于发言的人。一个连和不熟悉的人分开时都要先打好腹稿准备怎么告辞的人。
但是这一刻,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涌,竟令她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完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微微喘了口气,顿了一顿,看着他。
“我承认,我确实很蠢,给你带去麻烦了,我的错。但我不是蠢狗。”
说完,她关上了这扇刚被自己推开的门。
经过走廊拐角,王庭芝居然还没走,停在这里,见她走来,说:“哟,小白脸,看不出来,小胆还挺肥呀,敢和我四哥这么说话。佩服。”
他翘了翘大拇指。
苏雪至知道他嘲讽自己,但此刻情绪依然沸腾,哪来心情搭理,低头,迈步匆匆离去。
第34章 (苏雪至下了楼梯,径直往庭...)
苏雪至下了楼梯, 往庭院大门快步而去。王庭芝一反常态,亦步亦趋跟着, 一声不吭,到了门口,那位等着的贺家司机上来:“苏少爷,您这边……”
王庭芝抢道:“不用你了,他坐我车,正好顺路,我送他!”打开他那辆车的车门, 将苏雪至连拉带扯地推进前排座位, 门一关,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 开出贺家大门。
苏雪至的心情,依然没有从刚才的那一幕里平复下来。
她心跳还是加快,面颊发烧, 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的牛毛针尖,在不停地刺着她。
贺汉渚要她做的那两件事, 她会遵照。
是憋屈,但也不是做不到。
但最后,又是什么驱使她掉头回去,现在回想,除了需要为不该讲而讲出的“走狗”那样的不当言辞向无辜的豹子和丁春山那些人致歉外, 或许,也是因为她无法忍受, 真相和正义,受到了他那样轻慢的否定, 全盘的否定。
或许是因为从小经历,成年后又见识过太多人间罪恶的缘故,她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
真相是否一定会大白,正义是否一定会发光,善的获得善待,恶的受到惩罚,对这些如同哲学的命题,她从没乐观过。
但真相和正义的本身,却是高贵而永恒的,如人头顶上的星空,亘古存在,令人仰望。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一个她喜欢的作家曾说,希望,是这个时代像钻石一样的东西。其实无论哪个时代,不都是这个样。
去追求真相,好让真相可能大白。
去相信正义,好让正义点燃夜灯。
这样的念头,或许也是她和那些与她一样从事相似职业的人的共同点吧――试想,一个心中没有希望,没有敬畏,不相信真相迟早能够大白,正义终将得到申张的人,又如何行走在黑暗之中,去面对各种人心和罪恶。
而现在,如同神o一样的东西,被人当着面如此轻慢踩在脚下,被贬得一文不值,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王庭芝开着车,路上不时偷偷看她,起先一言不发,等出了北城,忽然“嗳”了一声:“那个谁……你和那个谁,不会真的那个那个了吧……”
苏雪至从思绪中出来,转脸,见他眉头抬了抬,眼睛瞟着自己,神色古怪。
他一定是听到了贺汉渚说的那些话。
她辟谣:“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是事实。只是误会!我和傅先生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以前,现在,都是这样!”
误会自己没关系,万一损了傅明城的名声,那她真的是罪人了。
从这个角度看,既然有人开始这么怀疑了,即便没有人要求,她自己以后也会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与往来。
王庭芝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又看了她几眼,终于扭过脸,继续开他的车。
苏雪至依然沉默着,靠在座椅上,眼睛看着车外远处的野地。
天气渐冷,夜晚也不大看得到鬼火了。远处乌沉沉的,只偶尔剩下几团磷火,被空气擦出微弱的蓝光,在夜色里漂浮闪烁着。
疾跳的心脏,慢慢地放缓。原本滚烫的面颊,也早已冷却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开罪了贺汉渚。
要是就自己一个人,话说了就说了,事做了,更不必后悔。
但她想了起来,她是苏叶两家送来攀亲的苏雪至。
一种夹杂着迷茫的沮丧之感,仿佛车外那无边无际的夜色,开始朝她涌了过来。
王庭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嘴里嘀咕:“鬼玩意儿,都这季节了,还跑出来}人……当然了,您是不怕的,您不但是鬼见愁,您就连我四哥都敢顶……”
他心情仿佛不错,开着开着,嘴里又哼起了戏:“孤王离了燕京地,梅龙镇上景致多,将玉玺交与龙国太,朝中的大事托付了众卿……”
学校到了,他停车。
苏雪至回过神。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送自己回来,向他道谢:“麻烦王公子了。您回去开慢点。我进了。”
她准备下车,王庭芝扭过脸:“喂!一路都没一句话,在担心晚上的事?做了就别怕啊,刚看把你厉害的!”
苏雪至没吭声,伸手推车门,王庭芝突然又说:“行了,你放心吧,不就那么几句话吗,四哥绝对不会这么小心眼,连这几句话都计较。这点肚量他不可能没有。我向你保证!”
他是在安慰自己?
苏雪至觉他更加反常了。
转念一想,或许是今晚他亲耳听到自己被贺汉渚训得成了狗,心里解了气――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对自己的气,所以态度变了?
“谢谢,我知道。”
苏雪至朝他点了点头,下了车。
王庭芝坐在车里,扭头看着前方的身影进入校门,消失在夜色里,想起了晚上的一幕。
当时,也不知出于什么他自己也有点说不清的心理,他好奇,想看看这个苏家儿子在人后独自都干什么,就轻手轻脚地上楼,结果,发现他靠在椅背上假寐。
他以为睡着了,继续蹑手蹑脚靠近。然后……一定是鬼使神差,又或者,因为走廊上的小灯太暗了,当光影落在苏家儿子那闭着目的宁静眉眼上,一瞬间,他竟觉双眉若描,面容i丽,像……像个女人……
自然,这种感觉一晃而过,也不可能是真的。
一个长了张小白脸,雌雄莫辨的男人而已。
王庭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出神了片刻,突然又露出厌恶的表情,抬手,狠狠地打了下自己的头,随即一踩油门,飞快开走。
苏雪至回到寝室,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陆定国还没睡,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开门探出半个身子,说傅明城晚上来过一趟,找她,见她还没回,就让自己帮着转个话。
傅明城已经送小玉回村了。晚上他带着小玉在医院里做了全身体检,建了医疗档案,血型结果也很快会出来,到时候就通知她,让她不用记挂。
苏雪至向陆定国道了声谢,进了寝室。
进去的第一件事,关上门,她紧紧拉上窗帘,确定外面不可能窥见里面的一分一毫之后,慢慢地坐到了书桌前。




逞骄 第37节
她觉得自己像个打过肾上腺素后药效消失了的病人,有气没力,心情纷乱,发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明天就是战术理论学的考试,还有一些内容没复习好,于是强迫打起精神预备功课。
她起身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衣兜甩在了木质的架杆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把糖从兜里取了出来,看了一眼,打开抽屉,放了进去。
下次看小玉的时候,可以带过去。
这晚她复习到了凌晨一点多,草草洗了睡下,睡眠质量极差,本来就没几个小时,还几乎都是浅表睡眠,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头昏脑涨,好在第二天的考试还算顺利,上午过去,下午又是马术课的时间。
她的马术课是和一年级同上的。在她补马术的时候,不可避免会错过她所在的本科班的一些课程,主要是和野战有关的卫生勤务学内容,包括一些实地训练。虽然她尽量在补,但人只有一个,两头不能同时上,不可避免,本年级的课程,还是落下了几节。
好在马术原本就只安排了一个学期,现在半个学期差不多过去了,再两个月,就是结业考。她也不必每次上课都去,只要能通过最后的考试就行。
上两次的课程在丁春山的指导下,她进步很快,前几天甚至自己骑马从周家庄回到学校,虽然走的是没什么障碍的乡下土路,但进步,也是肉眼可见了。
苏雪至打算这边的马术课再上个一两次,就可以暂停,去追那边的课程。到时候,结业考前,回来突击一下,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计划是做好了,但没有想到,下午的马术课,却意外连连。
丁春山没出现,又是原来的那个教官。并且,在取马的时候,苏雪至原本一直用的那匹比较温顺、胆子较小的母马,被别人早早牵走,最后剩给她一头大公马。
这其实是违规的。马匹和学员绑定,一开始分好后,没有特殊情况,直到考核结束,都是同人同马。但马已经被骑走,考虑到自己一开始就是因为得了特殊照顾,才分到了那匹好驾驭的小母马,底气本来就不足,苏雪至也就不想找教官投诉,作罢,于是牵了大公马。
这匹马一开始并没听说有什么问题,且体型雄健,模样威武,跑得快,好几个人都想抢的。但最近的几次课,不知道为什么,脾气暴躁,不好控制,还摔过人。
苏雪至有所准备,训练的时候,分外小心,但还是出了点差池,在越过一道障碍墙的时候,大公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烦躁起来,不听她的驾驭,冲到障碍墙前时,突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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