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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刘安骂服了人,转向苏雪至赔笑:“苏少爷,那就劳烦您了!乡下人蠢,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苏雪至正要进去,停了脚步。
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女孩,瘦瘦弱弱,显然哭了很久了,两只大眼睛又红又肿,却流不出眼泪,眼底布满血丝,怯怯地望着自己,目光里充满了悲伤、迷茫和恐惧。
记得以前有位带过她的老师傅讲,干这一行,并且愿意一直干下去的人,都有一颗仁慈而柔软的心。
她当时嘴里没说,心里不以为然。
自己就是个例外。
她就心肠冷硬。否则,苦追了她多年才在一起的前男友也不会因她坚持不转业而导致分手时,劝她去看心理医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这个小女孩,或许是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吧,她略一迟疑,放下工具箱,走了过去,把小女孩从地上牵了起来,带到一旁,蹲到她的面前,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玉……”
半晌,小女孩终于怯怯地应,声若蚊蚋。
苏雪至微笑:“小玉,你不要怕,等我检查完了,我保证帮你阿爹恢复好。等他到了去的地方,他会一点事都没有,过得很好。”
小女孩起先呆呆看着她,渐渐地,原本干涩的眼底,涌出了泪花,点了点头,抬手擦眼睛,哽咽:“好……”
苏雪至微笑,正要站起来,视线又停在了小女孩抬起的胳膊上。
她小心地拿住,卷起衣袖,检查了下,指着她皮肤上的一块肤下淤斑问:“这是怎么来的?”
小玉摇头:“不知道,哪里碰一下,就会有……”
苏雪至又检查她另只胳膊,翻了翻她眼皮,最后撩起她的裤管。
非常不幸,所见,如她所想。
她轻轻摸了摸小女孩微肿的膝关节,眉头微蹙,又问了小玉几句话,听到她的回答后,出神了片刻,回头让叶贤齐把她牵回去,吩咐当心,不要摔碰到她,自己随即走进草棚。
死者平放在一张架起来的破木板上,之前那个仵作充当她的下手,照她吩咐,除去死者的衣物。
苏雪至穿上衣服,戴了口罩和手套,准备完毕,首先检查外观。





逞骄 第32节
死者年约三十,身体消瘦,关节异常肿胀,除了面部,其余没有明显伤痕。根据诉说,死亡时间两天。因为天气渐冷,除了靠近能嗅辨到极其轻微的异味之外,外观还没有大的变化。右手食指中指的上指节间生着硬茧,符合生前版画师的职业特点。
苏雪至检查死者面门,见面颊以及眉心鼻尖部位的皮下软组织广泛出血,鼻骨完好未见骨折,鼻翼的粘膜下血肿,此外没有别的伤痕。
她取出解剖刀,在仵作投来的怪异目光中开始工作。
死者双侧胸腔内有大约五百毫升的黄色积液,胃部有约五十毫升的暗色液体,胃和食管的黏膜广泛性出血,在肠道里,总共收集到大约一千毫升的黑色液体,脾被膜皱缩。
根据所见,基本可以做出一个病理推断,死者的胃肠黏膜生前多发性糜烂,有出血和水肿现象,同时,伴有多器官的贫血。
苏雪至结束了解剖,照刚才答应小女孩的那样,仔细地将死者缝合,让杨三帮助穿回衣物。
收拾好了东西,她却没有立刻出去,立在这具生命已经流失的碳水体旁,闭目,陷入了冥想。
警局的刘安,一大群来自周遭村落的村民,人数不下千,此刻全都聚在这座草棚之外,怀着迥异的心情,在等待着她宣布结果。
一个是善良,一个是凶恶。
一个是无辜,一个是罪犯。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希望后者被消灭。
这是符合民意和人心的结果。
她也希望如此。
“苏少爷?”
仵作走到草棚口,张望了下外头,回来小心地叫了声她。
“刘队长他们问呢,好了没?”
苏雪至睁开眼睛,走了出去。
等得有点焦急的刘安立刻迎了上来,低声问道:“怎么样,是李祥瑞打死的吧?”
没有条件可以做血液缺陷筛查,但根据死者的体表关节特征、解剖后的病理所见以及小女孩小玉的特征和她对自己提问的回答,“父亲流血,哪怕是小口子,也要好久才能止住,所以平时都非常小心”,可以推断,周庆年患有血友病。
他的死因,是凝血功能障碍基础上,鼻部遭钝性外力打击,鼻黏膜出血不止,继而造成内脏应激性大量出血,最后失血性休克的死亡。
苏雪至摇头:“周庆年死亡,从医学角度说,李祥瑞负次要责任。”
她详细地解释了一遍自己的结论。
这种遗传性的基因缺陷疾病,即便是在后世,治疗研究也没有取得过大的突破。而现在,也是因为上世纪在欧洲王室成员间的蔓延,才开始进入医生的视野。
但她绝对肯定,对这种基因缺陷,谁都束手无策。
刘安脸色一变,回头迅速看了四周,将她请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你确定没错?”
苏雪至颔首:“是。”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苏少爷,你看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宣布,你就说……”
“不行。”
苏雪至知道他的意思,拒绝。
刘安一愣,朝跟过来的叶贤齐使了个眼色。
叶贤齐也说:“不会吧?雪至你就这样放过了那个恶棍?那这边这么多人等着,还有摇笔杆子的记者,怎么交代过去?”
周围的村民见她出来了,却迟迟没有宣布结果,议论纷纷,周围的喧声渐渐大了起来。
苏雪至说:“我只根据检查做结论。李祥瑞再该死,在这件事上,我这里,从医学角度来说,他对死亡是不负主要责任的。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但很遗憾,如果我的这个结论不合你们的心意,你们可以另请高明,我不能改。”
刘安神色显得有点不甘,迟疑了下,和叶贤齐低声说了几句话,匆匆走了。
草棚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村民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冲着苏雪至指指点点,神色渐渐带了几分不满。
叶贤齐紧张地看着周围:“雪至你先等等,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法不责众,我怕万一激怒了这帮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干出什么事,万一对你不利。刘队长去找区长回报了,怎么着,看上头的意思吧,先等着。”说着把她推进草棚里,又拉来几名巡警,许诺过两天进城去大饭店请吃饭,让帮忙守住外头,自己也站前面,堵着门。
苏雪至站在表哥的身后,视线穿出去,对上了那个一直睁大眼睛默默看着自己的女孩。
她的父亲是血友病患者,那么这个名叫小玉的小女孩,应该就是一个携带者。
是不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幸,是她比正常人和普通的无症状携带者有着更易于出血的倾向,这表示她的凝血因子水平,应该也在患者的范围之内,所以她出现了关节的病变反应。
但万幸的是,她应该处于轻度范畴。
小女孩忽然挣脱开拽着她的村民,跑了过来,从巡警和叶贤齐的身体缝隙里钻了进来,停在她的身边,看着被白布盖着的父亲。
“少爷,你是不是想说,我爹他是自己死的?”
良久,她转头,仰脸望着苏雪至,哽咽着问道。
苏雪至沉默了片刻:“你会不会怪我?”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不会骗人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老城西郊的警棚附近聚集了这么多的乡民,前所未有,消息早传到了本区警署区长姚能的耳中,他怕万一出事,正带了人,骑马亲自赶来查看个究竟,半路遇到刘安,这才得知了详情。
“区长怎么办?那个苏少爷不肯配合。现场还有记者,我怕记者到处钻,万一瞒不住……”
姚能大骂:“谁叫你把记者叫来的?”
刘安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想替咱们警区还有区长你争光吗,为民除害。以为这事三指捏田螺,笃定了,谁知道那个苏少爷非要说周庆年是自己死的……”
“狗屁替我争光!我看你就是想自己出风头,好露脸是吧!”
姚能又骂了起来。
刘安不敢回嘴,扇自己嘴巴:“是,是,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姚能阴沉着脸,想了下,命令他立刻回去盯着苏家少爷,在自己没回来前,不许他开口说话,更不许和记者接触,说完匆匆去找孙孟先,把事情回报了一遍。
警局被舆论痛批腐朽腐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随着卫戍司令部和贺汉渚的突然空降,警察局长孙孟先骤感肩上压力大增,尤其是在目睹贺汉渚刚到任就点的那把火后,更是大受刺激,下定决心,必须要在公众面前扭转警局,或者说,他局长的形象。
最近他一直忙着制定警局改革计划,亲自过问细则,弄得也差不多了,忽然被告知出了这样的事,勃然大怒,跳脚大骂姚能无能,管不住下属,给自己捅出娄子。
他的秘书兼幕僚侯长清和他耳语了一阵,渐渐地,他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大笑。
“好啊,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赶紧的,你给我去叫人!我马上亲自过去!”
孙孟先在天城也有些年了,要叫几个能用的喉舌和文人,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一拨人出城,赶往西郊警棚。局长没立刻露脸,先亲自提审被打得已经不成人样的李祥瑞,说经过科学法医检验,认定周庆年就是被他打死的。
李祥瑞恐惧万分,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看看差不多了,局长说,看你诚心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但要付出代价。
李祥瑞为求活命,自然什么都一口答应,说好了,局长这才现身。
天城的最高警察局长竟也来了现场,停尸的茅棚周围,起了一阵骚动。
孙孟先大步流星地朝着苏雪至走去,笑着向她道谢,说辛苦她了,请她公布结果。
她出了茅棚,当众宣布检验结果,并详细解释了一番周庆年的病情。
苏雪至的直觉告诉她,等了这么久,而且,居然连孙孟先也惊动了,亲自来到这里。
这其中应该会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内情。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声落,周围起先鸦雀无声,片刻后,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这声音起先很低,但很快,一阵接着一阵,变成了嘈杂的质疑声,无数道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苏雪至。
“这也是收了好处吧,包庇恶人,帮恶人说话……”
“没有良心,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声音随风陆续地传入耳中。
或许有人真的不信,也或许,有人不是不信,只是选择不去信而已。因为这个结论,给他们带去了巨大的失望。
苏雪至沉默着,立在原地,任村民指指点点唾骂。
“你们不要骂他了!他不会撒谎的!”
忽然,那个名叫小玉的女孩子从草棚里跑了出来,站在了苏雪至的面前,大声说道。
“他说的是真的!去年有一次,我阿爹刻版画,手指不小心划破了,一直流血,流了三天,好不容易才停了。”
“我也是这样……”
“三叔,三嫂,还有六伯,你们不是都知道的吗?”
她转向刚才和她一起的那几个面带怒色指指点点的村民,含着眼泪说道。
村民停了下来。
孙孟先走了过去,沉下脸,厉声呵斥:“知道这位少爷是谁吗,和大名鼎鼎的学者,教育部专员都合影上过报纸的!那个李祥瑞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他去胡说八道?”
局长官威果然大,骂完,周围的嘈杂声就消失了,村民看着苏雪至,一声不吭。
孙孟先清了清嗓,脸色稍缓,这才又大声说道:“至于李祥瑞,虽然罪不至死,但苏少爷说得很清楚了,他对死者死亡也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活罪难饶,现在我让他自己出来,说怎么办。”
两个巡警拖着遍体鳞伤的李祥瑞走了出来,丢在地上。
李祥瑞朝着对面的村民跪了下去,使劲地磕头,涕泪交加:“我愿意赔钱,弥补周家,再披麻戴孝,厚葬周庆年!”
“村里水道我也不敢再叫人去堵了!我给周家庄的每户人家都赔十个银元,回去了马上就发!求求乡亲们,原谅我的无耻和过错,我真的后悔了!”
说着,又拼命地磕头。
要知道,现在的巡警,一个月也就七个银元的薪资。
邹家庄的村民相互对望着。
“还有!”
他转向其余的村民。
“为了表示我痛改前非的决心,我请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三天三夜……不,七天七夜!让十里八乡免费看!”
“求求父老乡亲们,给我个改过做人的机会,我知道错了!”
昔日威风八面的霸王,现在为了活命,尊严全无,如同死狗,人人还能得到些大小不一的好处。
虽然没人敢站出来先说谅解,但脸上原本的怒气,开始慢慢地消失,甚至还有人面露喜色。




逞骄 第33节
“这个判决,还有人有不服吗?”
姚能大声向周围发问。
四周一片静默,周家庄的人也不再出声了。
看看差不多了,孙孟先高声命令李祥瑞立刻执行他刚才的承诺,让刘安监督执行,随即让周家庄的人把死者接回去。
“此案到此结束!”
周围的村民再次相互议论着,唏嘘着,慢慢地散了。
这样一个结果,或许也是某种皆大欢喜。
记者和文人们上来,开始围着孙局长采访,现场拍照。
有人高声称赞:“局长关于此案的处置,可谓是恰如其分,法理与教化兼备,古圣贤也不过如此,令人心服口服,实在是令我辈开眼,五体投地!”
周围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孙局长笑眯眯自谦,说:“不敢不敢。不过,实话说,就本案而言,本人倒确实是有一番感悟。”
他一顿,周围安静了下来,人人洗耳恭听。
他环顾一圈对面的人:“这个李祥瑞,平日为害乡邻,惹来众怒,原本为了顺应人心,我完全可以做到屈打成招,杀了了事。但我会这样做吗?绝对不会!关心民情之余,尊重科学,秉公执法,这才是我孙孟先的不懈追求和行事原则!正好借这机会,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决意整顿警局,更好地服务市政。接下来,请在场的诸位,予以严格监督!”
音落,周围又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苏雪至远远在一旁,正对着以后要照顾小玉的那个三嫂叮嘱着平日的注意事项,说:“万一不小心皮肤破损出血,压紧之余,蘸取新鲜血浆在伤口上,可以帮助凝血。”
三嫂拉着小女孩的手,面露为难之色:“啊呀,这让我去哪里找血?总不至于要我自己……”
她停了下来。
苏雪至也明白难处,正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少爷!”
她转头,见孙孟先在众人的簇拥下,笑容满面地上来,随后指着她对众人道:“这位就是医学院的苏雪至,不但才高八斗,深得宗先生赞赏,更是火眼金睛,任何罪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次能得以查明真相,顺利解决问题,她是第一位的功臣!”
苏雪至还没来得及躲,“啪”的一声,伴着一道刺目的镁光灯,面前的一个记者对着她就拍了一张照。
“苏少爷,本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赏脸。”
局长又笑道:“我诚心诚意,聘你担任警局特别医学顾问,日后,还请多多协助警局工作。所谓,一身正义何所惧,敢为苍生质昊天!这是本人的座右铭,也与在场诸位共勉。”
第31章 (苏雪至想都没想,拒绝:“...)
苏雪至想都没想, 说:“局长抬举我了,需要的话, 我也很愿意出力的,但没有资格接受这样的头衔。我还是在校生,校内比我专精的人,比比皆是,我只是接受校方委派前来协助警局而已。”
孙孟先大约没想到她一口就拒了,一怔,神色略尴尬, 但很快, 又哈哈地笑:“好!这才叫新青年!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新青年!不计名利,更见风范!既然这样, 这头衔就先为你留着,随时欢迎上任。就算不上任,也一样期待日后协助――”
苏雪至烦死了这个满嘴官话套话的孙局长, 见周围的人又开始奉承他,点了点头,说学校还有事得回去了, 进了草棚,拿自己的东西。
遗体刚刚已被周家庄的人抬了出去,周小玉被那个三嫂牵着,跟在旁边,走着, 回头不停张望她所在的方向。
命案顺利地查清了,但她的心情, 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她目送那道小小的瘦弱身影蹒跚而去,见表哥叶贤齐正被姚能叫去说话, 很忙的样子,过去简单打了声招呼,说要回了。
叶贤齐立刻说送她,她说不用,借了他的马,让他有空来取,翻身上去,直接骑马就回了学校。
她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也不大关心,不知道次日的好几家报纸,一起报道了昨天发生的这桩两村人命官司案,经过就草草提了两句,重点是结果,称赞孙局长与时俱进,如何处理辖下涉及民生安定的大事,不但兼顾人情和法律,而且,最令人眼睛一亮的是,尊重科学,爱惜人才。消息发布后,广受好评,孙局长在舆论场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甚至可以说,暗暗地还了他顶头上司贺司令以一记颜色。
也是同一天的傍晚,叶贤齐来取马,苏雪至到校门口见他,发现他已经换了身制服,说是因为这个案子,被认为出力有功,又说警局正需要新风气,原来的副警长做了警长,他就被警署区长姚能破格提拔成了副警长,警棚里的二号人物,平常就负责在那个片区东跑西跑,解决辖下出的各种鸡毛蒜皮麻烦事儿。
毕竟是升官,苏雪至恭喜他。
叶贤齐嘿嘿一笑:“全靠你的功劳,我沾了光呗!”
苏雪至和表哥又说笑了两句,想起个事:“表哥,我看你最好还是自己早点向舅舅坦白,把情况说清楚为好。这样下去也不成事,万一哪天被舅舅知道,那就糟糕了。”
叶贤齐慌忙摇手:“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现在和他说,保管要丢半条命。至少也要等我混得像样了些,到时候再说吧?”
苏雪至见他当定鸵鸟,脑袋一头扎进沙坑里,就是不想面对现实,劝不动,只好作罢。又听他这么说,也留意到他人比以前看着黑瘦了些,就随口道:“你想混出头,怎么不去找表舅?去他那边做事,应该轻松些,而且,只要不出什么大错,想出头,应该也更容易吧?”
叶贤齐平时混不吝的人,这下倒难得一本正经了起来,说:“咱们家已经送你过去了,那是没办法,我现在要是再上门找他,怕人觉着咱们一家子都是狗皮膏药,贴上了就甩不开。我脸皮厚,不打紧,我怕他也轻看了你。我不累,跑来跑去挺好的,反正我是个闲不住的。”
苏雪至知道他是真的对自己好,有点感动,就让他做事小心,别太冲动,没必要的时候,也别随便得罪了人,要和下面人搞好关系,免得他们欺生,背地合起来对付他。
叶贤齐一一答应:“你放心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拨过来的几个人,带着吃喝个一两趟就混熟了,死心塌地。见风使舵这种事,我也最拿手不过,就看我乐不乐意了。”说完大概是为了向表妹证明自己在里头确实有了人,小声说,就今天,一个负责看守的巡警私底下告诉他,昨天偷偷看见了,孙局长其实先见了那个李祥瑞,说法医也认定他有罪,恐吓完,对好了话,这才出去搞了那么一出。
“当官不就这么一回事吗?脸皮厚,心肠黑,谁最厚黑,谁就笑到最后呗!”
苏雪至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天耽搁了那么久,而且,最后连局长也亲自来了。
原来,真相变成了被操纵、打扮和利用的工具了。
她忽然感到有些迷茫。
这样的一个年代,真相到底是什么,正义,又到底是什么?值得她去敬仰和追求吗?
她顿了一顿,再问那个名叫小玉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临走时回首频频张望的那双大眼睛,仿佛印入了她的脑海,总是没法忘掉。
叶贤齐说亲戚三嫂一家会照顾她。
“我没事会多跑跑去看下的,好了你赶紧进去,我走了,还有事,忙的嘞……”
表哥的骑术现在看着好像还没她好,在马背上歪歪扭扭地晃着,调整了好几下,终于顺了些,这才骑着马一溜烟地跑了。
晚上她在图书室里看资料,一个学生过来告知,说傅先生找她,人就在外头。
她有点惊讶,急忙出去。
夜色朦胧,图书室的窗户里透出一片昏黄灯光,影影绰绰。
走廊拐角的树下,立了一道静静等待的人影。
果然是傅明城。
她快步走了过去:“傅先生?你怎么来了?”
傅明城说:“我父亲出院回家了,我下午去清和医院办手续,正好是同个方向,就把上次和你说的书收拾了下,顺便给你带过来。”说着,将手中拿的几本书籍递了过来,都是原版,其中一本是w. johansen刚几年前出版的关于遗传学的著作,在书里,正式提出了基因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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