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棠郁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 又盯了多久,她只知道, 她被人从身后锁住,拖进林子里的那种绝望,令她好几年都噩梦不断。
天地倒悬, 百木成鬼魅,狰狞可怖。
随着时光的流逝, 年岁的增加, 她以为那件事可以就这么过去了, 可以忘记了。谁曾想, 噩耗突然而至,她被的亲生母亲, 亲手推回了她好不容易爬出逃离的深渊。
如今, 她什么也没有了,唯有这条残破的命, 他们要,她给他们就是了。
“但是这辈子, 谁也别想让我活着进他周家的门!”
宋小妹的话刚刚落地,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的响起,渐渐汇成一股涌动的声响, 环绕在周围,周氏知道,她想要捂住的东西,终究是以最极端的方式,最血淋淋的方式,展示在众人眼前了。
她这辈子,再也别妄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宋大谷、宋长平和孙氏也俱是目瞪口呆。
宋家的门楣,终究是被宋小妹的一席话,砸得稀碎,再也立不起来了。
以后,不仅是宋小妹自己,就连他们,连同年纪尚小的宋桃桃和宋满满,也要夹着尾巴做人,看人脸色行事了。
孙氏突然恨了起来。
她既恨周氏,也恨宋小妹,更恨一直无所作为的宋家人,恨着恨着,她又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嫁进宋家来,害得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也受到了连累。
她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宋长平的后肩上,气呼呼地回去了。宋长平正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被她打得整个人身体一晃。
周氏向后踉跄了几步,靠在栅门上,才没有摔倒。而宋大谷则张着嘴,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家的屋顶上,乌云笼罩,风吹不散。
一鼓作气,把自己小心翼翼隐藏了数年的秘密说出来,宋小妹只觉得一身轻松,连带着觉得银装素裹的远山都可爱了起来。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却没有放下剪子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长长的白气来,一脸轻松道:“嫂嫂说我这辈子还长,没有什么过不去坎,她让我向前看,可是我能看见什么呢?”
“我能看见的,就只有一辈子靠她养着,照顾着,为了我的事情,她已经受尽委屈了,得罪了所有人了。”
宋小妹像是在自言自语,谁都知道她有两个兄长,自然而然的也有两个嫂子,她只说“嫂嫂”而没有指明是“大嫂”还是“二嫂”,可是大家还是知道她指的是谁。
因为这几年,只有那个从深宫里出来的人一直护着她,被周氏逼得在宋家都待不下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还有两个孩子,二哥又不在,她一个人,太累了。”
“太累了……”
宋小妹轻轻摇头,望着茫茫的深冬寒木,被风吹干的眼角又被涌出来的泪意打湿。
谁会想到,到最后,竟然只有一个毫无渊源的嫂子为她出头呢?明明她对他们尽心尽力了十几年,为什么他们对这样轻贱她呢?
她的命,就真的这么不值得一怜不值得一惜吗?
“左右我这条命,早就已经烂了,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不用用死来威胁嫂嫂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黄泉路上,一家人,也正好做个伴!”
“不要!”
“宋小妹——”
见宋小妹高高举起手中的剪子,对着脖子就刺了过去,围观的邻居们都大惊失色,纷纷冲上前阻止。
周氏一屁股跌在地上,捶腿痛哭起来。
宋小妹被人撞了一下,手一歪,剪子从颈子往后滑去,虽然也割出了一道血迹,但好歹是没有刺进去。
然而她心存死志,决意要死,一次失败又来第二次,围上去的几个大妈正在跟她抢剪子,其中还有任在推搡之间,被挤掉下去了,好在大家平时都是山里来沟里去的,反应比较快,及时抓住了岩壁,没有摔在荆棘丛上。
“宋小妹——”
“你给我住手!”
角斗场一样的平地上,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怒喝,众人纷纷停下手,惊愕回头,却见一个人站在小路下方,喘得直不起腰来。她鬓发散乱,呼吸急促,脸色红白不定,一看就是一路拼命赶过来的。
一见到她,宋小妹手里任谁也抢不走的剪刀“叮”的一声,颓然落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众人也纷纷松了气。
“二郎媳妇,你可来了……”
祁春隔得还远,远远地看见宋小妹还好好的站着,心里头的那股焦急也总算是平息了下去。她扶着膝盖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勉强缓过来后才直起身来,一步步爬上来。
“你还真是……出息了啊……敢背着我……合着我这么多天的话,都白说了是吧?你——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祁春一边走一边出言教训,却在看见她脖子上的鲜血时卡住了,她快步走过去。
宋小妹脖子上,衣服上,手上,全都是殷红的血迹,可是她却浑不在意,只冲向她奔去的祁春微微一笑,“嫂子……”
一声“嫂子”没喊完,她就软软地倒了下去,正好倒在祁春怀里。
“小妹?!”
祁春给吓得不轻,抱着她蹲在地上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是脖子上受了伤,且都不是致命伤,才算是放下心来。
宋小妹也没晕过去,只是脸红红的,她靠在祁春怀里,直哼好冷。
她摸了摸她的头,发现额头有点烫,不由得气道:“这么冷的天儿,就穿这么点,你想急死我啊!”
宋小妹有点晕乎,闻言也不狡辩,只说难受。
祁春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勃然大怒了,轻骂道:“不是还敢死吗?这会儿知道难受了?”
“想是冻坏了,二郎媳妇,你赶紧带她回屋把,外头太冷了,别再冻着了。”
围在身边的邻居见周氏和宋大谷两人,一个崩溃大哭一个跟丢了魂似的,也不指望他们,说着就帮着祁春一起,将人抬进了屋子里。
孙氏在屋子里哭,哭自己命苦,嫁到了这样的人家来。周氏在外面哭,哭自己命苦,有这么不懂事的侄子和女儿。而宋大谷和宋长平父子俩,一个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里,一个倚着栅门,活像个门神一样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春谁也懒得管,只在宋小妹的屋子里照顾她。
第46章 宋小妹,就是那条保她周家通向……
宋小妹这一闹, 虽然于过去的事无补,但是却替祁春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让她不必在“孝”字的压迫下,低着头与周氏周旋了。
只是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宋家这边, 孙氏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宋长平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双亲,宋小妹还没退烧, 她贞洁已失的消息也传遍了十里八乡。
不过一两日的工夫,大杨氏就带着人赶了过来。
嚣张蛮横了一辈子的大杨氏,这次转变了策略, 顶着满头的白发,在周大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踩着积雪翻山越岭而来, 引得不明所以的路人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
到了宋家, 她既没有撒泼打滚也没有盛气凌人, 而是站在宋家的院子里, 老泪纵横高声忏悔,但是说来说去, 全都是屁话——周荣只是一时糊涂, 下手没轻没重而已,不是存心伤害宋小妹的。他周家, 是真心求娶宋家的姑娘的。还说,周荣已经挨了祁春一锄头了, 那胳膊至今还动不了呢, 也算是得到教训了。
周荣就跪在院子里,里圈围着随周家而来的人,外圈则是宋家沟的人, 宋小妹的事情从来没有哪一方向他们清楚明白的交代过,听得大杨氏似是而非的话,有的人心生疑惑,而有的人则是频频点头,毕竟,天底下哪有夫妻不吵架不打架的,鼻青脸肿后,不还是要一起过日子嘛,把心放宽些才是正理儿。
宋小妹的房间太过狭窄,祁春已经把她转到自己屋子里了。
此刻,姑嫂两个人一个盖着被子倚靠在床上,一个立在门后,透过门缝看外面那群有备而来的戏班子,绷着脸,谁也没说话。
宋大谷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听说大杨氏带着周荣来,气得抡了柴刀就冲过去,被人死活拦住了。
见到他被人控制住了,大杨氏才两步一摇晃的走到跟前,声泪俱下的赔罪,还说什么看在过去周家对宋家也多有提携和帮助的份上,放过她这个岳母一回,左右她也是半截脖子都入了土的人,不用他动刀,她也没几日活头了,她什么都不图了,只图两家和和气气的,子孙后代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就好。
说得好像,宋大谷再闹下去,就是要谋杀岳母一样。
何况,周家以前对宋家的确有一饭之恩,宋大谷的气焰很快就弱了下去。
周氏原本是不想出来见人的,但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就在外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她不出去不行,便在宋长平的搀扶下出去了。
她对她的母亲,就是这么孝顺,但是她的女儿做不到。
见周氏出来,大杨氏疾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就哭,一边哭还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自己有多难有多苦,请她谅解。也希望她看在老母亲的脸面上,原谅周荣这一回,他不是有心的。
看她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步履蹒跚,周氏心里早就软了,再听她这一番话,不由得泪眼纵横起来。
大家都是苦命人,只有互相帮扶着,才能活下去啊。
把周氏说得心摇意动之后,大杨氏才把重点移到宋小妹身上来,左右二人已有夫妻之实,只要宋小妹跟周荣回去了,那么她也不算失去贞洁,宋家也不用蒙受耻辱,一辈子无法抬头挺胸的做人了。
可不正是这么回事呢嘛?
周氏被说得心中一亮,只觉得这几日笼罩在头上的乌云一下子被母亲驱散开了。
只要小妹嫁进了周家,那件事就不算什么了,这样,她那被大儿媳带走的孙子孙女也可以回来了啊。他们一家人,也不用像过街的老鼠一样,被人围着追着,戳破脊梁骨了啊!
可是……
周氏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二郎媳妇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小妹现在只听她的,小妹的事情,只有她才能做得了主。
她肯定不愿意让小妹嫁过去的。
她看不起周家的人,也看不起她这个婆婆。
一想起祁春,周氏又怂了。
知女莫若母,周氏的心里大杨氏看得明明白白的,不由得暗骂一声“不成器的东西,连个儿媳都压制不住”,然后指点她用“孝”字去压祁春。
她不是号称从皇宫里出来的吗?怎么会连孝顺婆母都不懂?她怎么敢不懂?难不成是宫里比外头更没规矩?
这一切,祁春站在门后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对这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产生了几分敬佩之意。
大家都是乡野之人,偏就她生得一副九曲之心,拿捏人心,怪不得能这么多年纵横无忌。
“她又想做什么?”有一会儿没听到外祖母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了,宋小妹就知道她定是在憋着什么坏,只是她不够聪明,猜不到她想干什么。
“管她呢。”祁春依旧望着外面,没有回头,“既然她是上门请罪的,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敢破门而出不成?咱们就在这屋子,关好门,任她怎么说也不开门,我看她能怎么办。”
宋小妹苦笑,“那咱们也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不出去啊。”大杨氏的为人,她知道,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今天她若是不出去,他们就不会走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要不是她主动回来了,也许嫂子有更好的办法,她们就不用困在这里了。
祁春回头冲她笑了一下,她柔和的五官只要带上一点点笑意,就会给人一种一派和暖的感觉,“小妹啊,有些想起来就觉得很可怕的事情,在它没到来之前,别生忧惧之心,因为到头来,你会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已,白白受惊一场。”
“……好。”
姑嫂俩没太多的时间互相鼓劲,因为周氏很快在母亲的鼓动下敲响了祁春的房门,哆哆嗦嗦的让她带宋小妹出去。
大杨氏在后面看得白眼一翻,真是,她怎么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女儿呢,连个儿媳都怕,她当初的盘算是对的,这个女儿靠不住了,要想缠住宋家,只能再寻出路。
宋小妹,就是那条保她周家通向富贵荣华的路。
她是宋长安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宋长安都不会不管她的。宋长安飞黄腾达了,宋小妹也就富贵缠身,宋小妹吃香的喝辣的了,那她周家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祁春 第34节
第47章 一张指鹿为马的嘴,原来是祖传……
阴风怒号, 阴沉沉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小杨氏已经耐着性子等了好半天了,又累又冷又饿的,可那木门就是不开,里头的人甚至都不怎么搭话的, 她那小姑子说的嘴巴都要裂开了也没用。
还真是, 反了她还!
小杨氏可还记得那一巴掌之仇呢!
她眼瞧着自己满头华发的婆婆兼姑姑委曲求全了这么久, 里面的人却得寸进尺,全然衣服给脸不要脸的样子, 种种事情叠加起来,她便忘了来宋家之前大杨氏的种种交代,冲上去砸门。
巴掌厚的木门, 被砸得哐哐响。
砸了几下后,又口出污言秽语, 一通谩骂, 大杨氏想拉住她都来不及。
祁春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从角落里提了一把平时用来种花种菜的小锄头, 拔除门闩,将门拉开, 一个大步, 迈了出去。
锄头开路,饶是凶悍叉腰的小杨氏也得后退避让了。
“好一个真心诚意的登门谢罪, 好一个真心求娶宋家女儿,当着我宋家全家人的面都敢如此泼悍无理, 可想而知, 我家小妹孤身一人在你周家时,又是何等的处境!”
祁春的锄头指着小杨氏,声色俱厉, “今日,诸位汹汹而来,倚老卖老,仗着人多势众欺我势单力孤,我们姑嫂二人,不过是弱质女流,自知无法与你们抗衡,但是我们即便是死,也断不会屈服,索性,大家就一拥而上,把我们姑嫂一同杀了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小杨氏,就连向来惯会以口舌之利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大杨氏,也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二郎媳妇,你这话怎么说的……”
什么杀不杀的,谁要杀人了?她们只要宋小妹进周家门,让宋长安无法甩开她们,让周家能够继续趴在宋家的脊背上,继续吸血!
“话是怎么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做了什么。”祁春一人守在门边,面对着各怀心思的众人和全然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的婆婆,面色冷肃,毫无退意,“小妹不过被你们掳去一日,便已经失去了半条命,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多说,诸位若是真的如自己所说那般带着万千诚意而来的,那不妨再等上一段时日,待小妹身子爽利了,再谈也不迟。”
“这……”
“你们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祁春抬着下巴打断她的话,说完之后,又冲她笑了一下,一个悠悠扬扬的“嗯”字,尽显讽刺意味。
大杨氏给她狠狠将了一军,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等,一等,等来的全都是变数,是事态的不可控制,她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好打发。
“哎呀……”大杨氏垂着眼睑,眼珠子飞快转动着,两只手不住地攥在一起搓来搓去的,“这这这……这小妹,她早就是我周家的媳妇了,一直在娘家待着,算怎么回事啊?再说了,荣儿都亲自来接了,他腿脚不便,二郎媳妇你就体谅体谅,别折腾他了,行不行啊?”
早知道她会死缠烂打,祁春闻言眉毛也不曾动一下,只是冷冷道:“他是腿脚不便,我可没叫他来,他若是不高兴了,大可一去不回。”
“你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呢!”大杨氏一跺脚,看起来颇为委屈气恼,后面的话低了下去,碎碎念的样子更显无奈,“大家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这么计较啊,你这丫头,也忒不懂事了……”
“就是,”小杨氏愤愤接话,“我们家荣儿是手脚粗苯了些,不小心伤了小妹,但你也不能抓着这件事不放啊,以为自己占了理,就可以在长辈面前托大拿乔,还把婆婆外祖母都关在门外吃冷风,你这又是什么教养?!”
祁春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在教训别人之前,先把自己家教好了再说。”
“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大杨氏抓住机会,双眉一蹙,声音立刻拔高了起来,“怎么说这也是你舅母啊,怎么说话呢?”
又来了!
又是胡搅蛮缠这一招!
祁春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了起来,她知道,跟眼前这帮人是说不通了,不论她说什么,如何的有理有据,她们脑子里永远都只想着如何狡辩,多说无益。
“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多说什么了!”祁春说着,朝前迈出一步,将堵在门口的人全都逼下了门前石阶,才一转身,进门去,反手将门又重新关上了。
里面,听到了一切的宋小妹气得浑身发抖。
祁春赶紧一把按住她的手背,冷然道:“有什么好气的,一帮肮脏龌龊之人,污言秽语,也值得你这样动怒?”
宋小妹紧绷的背脊为之一松,眼睛泛出一圈水雾,望向祁春。
见她冷静了下来,祁春的声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你瞧,外面那些人,都是全无半点心肝的人,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死或伤而感到一丝的难过或惭愧,所以,你得活着,不仅要活着,而且还要好好的活着,让他们瞧着,看着,最后活活气死,这才是让他们感觉到疼的最好的方式!”
糊里糊涂的去死,不过是成全了他们而已。
宋小妹闻言,怔愣了许久,才含泪点头。
外面,眼见着祁春又一次把他们关在外面,而且态度比起以前还更加强硬,小杨氏一振臂,对着众人就开始数落祁春的不是。
这件事,交给她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她对祁春的怨恨,可是刻骨铭心的。
“你们可是都看到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儿媳妇,晾着自己的婆婆不算,还把自己年迈的外祖母也关在外面,知道是亲戚上门了,不端茶不送水不说,竟拿着凶器喊打喊杀的,这二郎娶的可真是好媳妇啊!”
“小妹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乖巧懂事,孝顺母亲,可是自从祁氏进门之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哄得这姑娘这般鬼迷三道,连生身母亲也敢忤逆!”
“我看啊,祁氏就是个扫把星,专来坏人好事的。”
“若是没有她,小妹早就开开心心的嫁入我周家,与荣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哪会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老话说的好啊,‘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祁氏身为儿媳,不懂得孝顺公婆,作为长嫂,不懂得教导小姑,这样的媳妇,依我看啊,不要也罢。”
小杨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原本笔直的铁片,一点一点掰弯。每一次,就只弯曲那么一点点,看起来无伤大雅,可是到最后,那铁片,已经成了半圆,弯了一百八十度了。
一张指鹿为马的嘴,原来是祖传的本事。
虽然在场的人并不全是眼瞎心盲之人,但是有点脑子懂得权衡利弊的人都知道,祁春不过是一个孤女,嫁到宋家来,可以说是毫无根基,以她一人之力,如何抗得过周家那群人。
没有人会傻到为她说半句话。
反正,她若是伤了死了,宋长安也没办法赖到他们头上来,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宋长安会不会回来,回来之后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出头都是未知数呢。
何必呢?
第48章 这个人分明是宋长安,可又分明……
于是, 众人,包括周氏和宋大谷父子在内,就眼睁睁看着小杨氏抬起了院子里的粗壮木头,砸向了祁春的房门。
风雪怒号, “哐……哐……哐”的沉闷的撞击声, 回荡在宋家沟里。
坐在屋子里的祁春, 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屋宇正在一颤一颤地摇动, 瓦片上的细雪见着缝隙,正在一点一点的渗漏下来。
宋小妹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腥甜的血填满了她的嘴。
嫂子说的是对的!
她知道嫂子说的是对的了, 她死了,没一个人会难过, 所以她不能死。可是如今, 却是不仅她活不了, 一直爱她护她的嫂子也要因为她的缘故, 被这些人欺负,她不能, 也不甘心。
“我跟他们拼了!”
宋小妹悲号一声, 挣脱祁春的怀抱,就要冲出去跟外面的人同归于尽。
祁春大惊失色, 连忙抱住她,“小妹——”
“嫂子, 你放开我, 我跟他们拼了!”宋小妹状如癫狂,拼命挣扎,“他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祁春只能死死抱住她, “你冷静!”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宋小妹自小虽然没有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但是自小乖巧,从不与人交恶,学不会那套泼辣低俗的骂人功夫,一句“欺人太甚”伴随着哭喊,直到力竭。
外面,在大杨氏的默许甚至是授意下,周大郎、周荣的母亲曹氏,甚至是腿瘸了的周荣本人也跟着上阵,大家一起手脚并用,疯狂的砸毁那道唯一能护着两个无辜女子的木门。
踹了几脚之后,大家甚至觉得,能不能砸进去倒是其次的,这么一次一次的砸,一声声的巨大的“哐哐”的声音,倒是格外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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