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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江流原地细细把这几句话里的信息品味了一遍,怎么听着都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
他贼兮兮的缀在观亭月背后,带着显而易见的求知欲,底气不足地说:“什、什么叫扔了啊……就是说你们……‘那个’了之后,你翻脸不认账,不让他进我们家的门,是这个意思吗?”
毕竟彼时的观家声名显赫,又仅有一个女儿,想倒插门的青年才俊也不在少数。
没想到观亭月却说“不是”。
“我并非不让他入赘,我是把他扫地出门了。”她语调近乎平稳,“各地各支的观家军甚至其他关系密切的正规军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等同于刺字放逐。”
江流当下怔住。
老爹捡回来的都是孤儿,“扫地出门”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不用细说也知道。
观亭月侧目看着他的反应,“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找他了吧?”
“他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恐怕今生也只买老爹的账,你想找他要好处,就跟去找死差不多——可惜,当初施于他恩泽的人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她们边走边说,没留意到朝阳把一道拉长的影子打在脚边,紧接着便听见一个苍老且缓慢的声音:
“你俩再晚点回来,只怕我的坟头草也快赶上你们那个短命鬼的爹了。”
两人同时一愣。
观亭月转过头去,简陋的房舍就在面前,家门口的台阶下,瘦小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一双犀利的眼睛阴晴不定。
第11章 (修)她们一家三口人的确是……
“奶奶!”江流先给吓了一跳,随即挑她措辞的毛病,“您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童言无忌,快呸呸呸。”
他想靠装“孝子慈孙”来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然而老太太今日竟不吃这套,仍旧入定似的沉着一张脸。





王侯归来时 第14节
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连观亭月这种视脸面如性命的,都捏着鼻子半生不熟地上前卖乖,“奶奶,您起得这么早,吃过饭了吗?不如我去给您买奶酥饼……”
后者朝天送了个白眼给她:“起得早吗?我压根就没睡。”
“家里一个两个悄没声息的不见,还指望我能睡得着?你们是真当老人家心大啊。”
她说着,拐杖朝地上连跺数下,把姐弟俩跺得直缩脖子。
江流忙抱起祖母一条胳膊,使出浑身解数可劲儿地哄着:“奶奶,你不知道,我们是去拯救苍生了,一整个山谷的百姓都是我们救下来的,厉害吧!改明儿我慢慢同您讲……”
老太太冷着脸躲开他的手,“拯救苍生?我看你是去给苍生添乱的吧?穿成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来?只怕还是让你姐姐跑去帮你收拾烂摊子。”
江流:“……”
老人家修的可能是未卜先知之术,一语中的。
江流貌似才发现自己一件女装从山谷穿到城中,还一路招摇过市,瞬间脸都被自己丢得发绿了,一阵吱哇乱叫,开门冲进房内。
挨骂的对象骤然只剩下观亭月一个,缺少了同伴分担火力,她顿时倍感局促,见老太太那不念死人不罢休的眼神扫过来,立马为自己开脱道:“奶奶,我临走前在桌上留了字条的。”
字条写得很简单,就一行笔记——孙女出去一趟,明日正午回来。
算算时间,她还提前了呢。
比江流靠谱多了。
观老夫人凉意森森地瞥她一眼:“这么说我应该夸夸你?”
观亭月:“……”倒也不必。
她杀得了土匪,宰得了叛军,偏偏对自家祖母一点办法也没有,掉头就想事遁:“奶奶,您饿了吧,我先出去买早点。”
“买什么早点,锅里熬了热粥,我已经吃过了。”
观亭月试图再做挣扎:“那我上街摆摊,时候也不早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老太太拿拐杖朝她腰背轻轻打了一下,“别傻站着,你也进去,一宿没休息了,回房补觉。”
后者倒是无所谓:“我还不困。”
“不困也得睡!”老夫人不由分说地摁着她的肩往里推,“你们年轻人睡眠多,哪能不知规律的消耗精神气,也不怕将来得病。”
“想你那个死鬼老爹,当年不要命的熬,最后怎么着?三十好几便大病小病缠身,冬天里一回家就躺在床上嗷嗷叫,你学他什么不好,偏要学他找死。”
只这么短短几句话里,她爹就死了不下两回了,幸好是自己老娘,否则如此大不敬的话,听了非得夜里诈尸不可。
观亭月被灌了一耳朵的唠叨,由老太太赶鸭子似的赶进了屋。
院子很小,就巴掌大一点,前厅里的灯烛还没熄,燃得仅剩半寸来高,想是老人家一直坐着等到了天亮。
纵然发了这么大的火,祖母也极少过问她们在外究竟去做了些什么,只独自黑着张脸,从厨房端来两碗熬得浓稠的玉米甜粥,口中碎碎念:
“睡前喝点东西暖暖身体,一日三餐总不按时吃会伤肝伤胃——怎么说都不听,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不够灶上还有,自己去添。”
老太太知道两个孩子嫌她啰嗦,放下碗就慢条斯理地拄着拐,自说自话地走了。
远近里更声四起,传来锅碗瓢盆的动静,边城的人们生活节奏不快,街坊邻里这个点大概才陆续睡醒。
江流已经换了身衣服,提着水桶进进出出,准备洗澡,他实在是在山洞里被困得太久,蓬头垢面,全无形象可言。
“姐,我也给你烧了水,洗洗再睡吧。”
家中房间紧凑,他俩门挨着门,江流这一间还是由库房改造的,角落里尽是陈年的旧物件。
观亭月接过他递来的干净巾栉,道了句谢,低头擦脸。
后者朝周遭环顾了一圈,眼看奶奶不在附近,便悄悄地靠近:“姐。”
“嗯?”
他突然压低嗓音问,“此前,石善明提兴复大奕的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流望着她,“你那番话里没有直接地拒绝吧。”
观亭月捧巾子的手一顿,少年的双目里忽然铺满了探究,好似在怀疑,也在担忧着什么。
她看尽对方眼底,末了,实诚地开口:“那身女装还挺适合你。”
“……”
不提这茬还好,江流顿时红着脸跳脚道,“还不是你同我说土匪可能是专挑年轻女孩子下手的!”
她拧干水,笑容十分隐晦:“我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你真信了。”
“你哪像是随口,明明就是故意的!等等——”他绕到她面前去追问,“还没回答我呢。”
观亭月却并未给他答复,只在江流面颊上用力捏了捏,眼神漫不经心的:“小孩子家家,不要老打听大人的事情。”
然后把巾栉一放下,便若无其事地回了房。
“我都十五了!”江流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但仍觉受到了对方年龄上的侮辱,只好朝门扉抗议。
此刻的阳光透过卷帘全数洒在了床头。
观亭月背对着窗,以五指为梳,用那根历经血战的簪子挽发,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模棱两可地一笑。
“还真是个敏感的男孩子。”
*
奶奶想让她俩早睡的愿望到底没能实现。
隔壁的方家父女约莫是在车上打盹打够了,这会儿精神得不行,挟兄弟姊妹并一家老小登门拜访,拎着大包小包的瓜果与鸡鸭,说什么也要观亭月收下。若不是老太太拦着,还非得拉她喝上两杯聊表寸心不可。
好容易把这几个热情得过了头的邻居送出门,后脚官府的差役又随之而至,针对叛军打劫的事拉着姐弟俩一通盘问。
等观亭月真正闲下来,已是正午之后了。
她同江流这回是真的身心疲倦,也不必祖母催促,各自关了门休息。
炎炎夏日里,帘子一放,满屋子清幽凉爽,正适合补眠小憩。这一睡,三四个时辰也醒不过来。
观亭月许久没有如此活动筋骨,平日里她的作息惯来是雷打不动,今天一睁眼,见屋外还是暗沉沉的黑色,就知道八成已经入夜了。
正值子时与丑时之交,江流还没起,奶奶却刚睡下,真是个不早不晚的尴尬时段。
她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躺了一会儿,觉得这般消磨时光也是浪费,索性起身来,窸窸窣窣地穿戴整齐。
推开房门,孤高的凉月冷清清地挂在半空,水银似的光辉铺满了整个院落,照得地面也微波闪烁。
观亭月换了身利落的打扮,挽起衣袖,走到井边放桶提水,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今日的工作。
先将门口的几个大缸灌满,还要把晾在架子上的干净衣衫一一收下来,劈完三日用的柴禾,洗好厨房篮子中的菜。
做完了这些,最后她才取来竹篾、彩纸以及未完成的木雕,坐在石凳旁准备干活儿。
家里小得有点寒酸了,院内摆满咸菜缸子和肉干,左边风咸,右边风腥,遇上天气喧嚣的时候,想吸口新鲜空气都困难。
说来惭愧,但这的确是观亭月花光所有积蓄才盘下的栖身之所,是她现在唯一的归宿。
真要追溯起来,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石善明虽然满嘴跑马,擅于挑拨离间,可有一点却没妄言——她们一家三口人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前朝遗留问题。
是当年的大奕名将,观林海的家眷。
自从她爹战死于征途,前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衰败,各地起义势力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而观家军群龙无首,则渐渐在其他军种的吞并、猜忌和排挤中被打散,终究不复存在。
到宣德末年时,分布各地的观家人互相之间已经失去了联系,仅有消息的,也很快被北伐的军队冲散在灾民的乱流里。
兵祸波及到中原,连江浙、两广一带都未能幸免。
知道高阳皇室很可能难以为继,京师附近的官道上每日都有拖家带口往外逃的车马。
观亭月仓促中从城里找到了留守故居的祖母,带着她一路南下。
新的帝王统治江山,唯恐旧朝官员会受牵连,她和祖母东躲西藏,奔波了大半年,才在西南这处偏僻的小城落脚。
那时的边城遍布流民,各地都乱得很,也没人会去在意她们的来历,是个避风头的好去处。
于是,这一住便是数年。
幸好绥帝郑重实虽对大奕遗孤们赶尽杀绝,对旧官吏倒是施以怀柔,大肆招揽,勉强算是给了观亭月一点喘息的机会。
等风声终于过去时,她早已在颠沛流离中和几个哥哥彻底断了音讯,不知对方如今是死是活。
就连江流也是一年前才自己找上门来认的亲。
短短小半个时辰,她脚下围满了扎好的花灯,清一色喜庆的大红,这是一会儿要去集市上卖的。
盛夏有庙会和乞巧节,红灯笼是必备之物,不愁销路。
当然,观亭月主要做的还是木雕生意,她能借以糊口的手艺屈指可数,雕木头是小时候无聊跟着兄长们学的,偶尔刻点兔子蝴蝶小狗儿一类的玩意儿,可以赚大姑娘和小孩子们的零用钱。
老年人长睡的时间不多,卯时初,奶奶借着熹微的光起床,就看见院子里身条笔直的姑娘眉眼沉静地在那里忙碌。
“亭月。”她说,“起来啦?”
观亭月应了一声,“早点都热好了,您记得吃,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她手脚不停,随后便拎起一堆花里胡哨的木制品,上街养家去了。
*
十字街后巷的生意并未因石善明的伏诛改善多少,不仅如此,似乎还更萧条了,连大清早烧锅炉的汤面老板瞧着都没精打采。
观亭月彼时为了找商队领头搭车,白白折进去一批山货,这就让本不富裕的摊位雪上加霜。
她背着家里剩下的一点存货,颇为怅然。
没等走近,方晴便挥手打招呼。
“月姐姐!”
方先生是个读书人,日常替人写些信件对联,或是卖点字画书籍勉强维持生计。
今天大概是方晴来帮他看摊子,女孩子人小心大,要命的事也是一觉醒来就忘,已经能生龙活虎地出门了。
想想自己的亲弟弟此刻还睡死在家里,观亭月心中就有无限的感慨。
到底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方晴乖巧得不行:“我来帮你!”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摆上货物,周围邻着的摊铺渐次来了商贩,大家彼此皆熟识,很快热络地寒暄起来。




王侯归来时 第15节
“早啊,月姑娘。”
“观”毕竟不是个常见的姓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观亭月便只以名自称,久而久之,街坊四邻也习惯了这样叫她。
“月姑娘也出摊啦?”
旁边卖河鲜的大叔正在挂两条咸鱼,“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没有。”她道,“谢谢罗叔关心。”
“都是左邻右舍,应该的——我听人说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单枪匹马灭了石善明一整支先锋军,还砍下了他们的头,太了不得了。”他比了个大拇指。
观亭月当下那一瞬没怎么听明白:“嗯?”
卖烤饼的小贩立即反驳:“不对,我听说的是她一个人在石善明大军的重重包围下七进七出,砍了成百上千的人头!”
观亭月:“???”
卖头面的:“啊?不是说她把整个叛军砍得只剩一个人还有头了吗?”
远近的小贩们闻声都凑了过来,看野猴儿翻跟斗似的新奇地打量她。
“就是你单挑了石善明的三千大军?”
观亭月:“……”
她不过睡了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2章 她心想:我就是死,也不会去……
观亭月的目光往身旁轻轻一递,方晴就先炸起毛,忙不迭地撇清自己:“不是我传的……”
她摆手解释,“应该是文婶婶他们。
“昨日从伏首山回来,大家都挺感激月姐姐你的,沿途逢人便说,那个财大气粗的赵公子更是扬言要给你出本传记。呃,可能,大概,也许是……中间出了点小小的误会。”
方晴把两个指头捏得紧紧的,以证明这“小小的误会”到底有多小。
观亭月:“……”
“刚出锅的鸡丝面来了——”老板娘把热腾腾的两大碗搁到她们面前,“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多好的兆头……叹什么气呀?”
观亭月接过竹筷,发愁地摇了摇头,“照这么下去,明天我就是‘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的女妖精,要传到我奶奶耳朵里,她老人家又该瞎操心了。”
老板娘倒是笑得一脸没所谓:“嗐,那些离谱的说法大家也不一定当真,左不过是这两日没什么生意可做,只能动动嘴皮子扯淡,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而已,你甭同他们计较,过段时间就好了。”
听她如是说,观亭月才留意起这周遭的异样,挑着面奇怪道:“怎么今天这样冷清?都开市了,也不见多少客商活动。”
老板娘一边擦桌子一边回她:“你昨日没出门是不知道,现在城里到处都有天罡营的军爷巡逻盘问,似乎是定远侯下的令,严查石善明在城里的内应余孽,大家害怕官兵,上街的就少了。”
“定远侯……”
乍然提起这个称谓,观亭月目光少见地一动,心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他也来永宁了。”
“是啊。”卖河鲜的大叔接过话头,“他长年待在西北,连京城都很少回,想不到居然能在咱们这犄角旮旯里见到。
“往后我也可以跟人显摆,说自己是见过定远侯的人了。”
对方眼中喜滋滋,言语间仿佛甚为得意,观亭月不禁问:“他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月姑娘竟不认识定远侯?”大叔瞧着比她还意外,“你没去茶楼听书听曲儿么?这两年全是讲他的话本子,精彩得很。”
观亭月:“……没去。”
茶楼瓦肆那种地方,进一次即便只喝茶灌个水饱也得消耗好几个铜板。
她没钱听!
“那真是太可惜了——”卖头面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开口时那语气,仿佛她错过的不是时兴故事,是一整个大绥国库,“前一阵讲他排除万难,功成名就那段是最最有趣的!你有机会一定要补上!”
观亭月撇开她险些怼上脸的鸡毛掸子,敷衍说:“嗯嗯……有空补上。”
少女两手托起脸颊,“我小时候就听爹爹讲他的故事,他是寒门出身呢,从前过得可苦了,饥一顿饱一顿,为讨口饭吃才入了行伍。据说混战时期便弃暗投明,来到今上麾下,但那会儿也没能崭露头角,一直蛰伏着。”
原来他在外称自己是寒门出身。
观亭月喝了口面汤,心里想。
看样子离开观家后他便投向了大绥军的阵营,的确……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后来等到天下初定,所有跟随当今的功臣都陆续封侯拜相,平步青云。他明明可以留在京城安享荣华,却自行请缨去西北讨伐鲜卑,孤身在塞外吃了好几年的沙子,先是收复了嘉峪关,再远征漠北,将后元一路杀到了玉门之外,给自己攒下了一身的功勋,连带他麾下的天罡军也声名大噪,是实实在在凭本事受封的侯爵。”
小姑娘涌起无限小女儿的憧憬,面庞红得快要冒泡,“我最喜欢这种贫苦少年一步步,披荆斩棘爬上高位的励志故事了!还长得如此英俊。定远侯——他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郎。
“听说他至今守身如玉,尚未娶妻呢。唉,我若是能嫁给他就好了。”
观亭月:“……”
不好意思,你守身如玉的梦中情郎贞操已经不在了。
观亭月沉默地听着,改朝换代之后她已不那么关心时事,再加上燕山远去西北,也难怪自己会对此一无所知。
晨起慵懒的阳光泼满了边城低矮的墙,有一队身着军装的将士从眼前肃穆地走过。她视线漫漫的一掠,看到了象征着大绥军士的火焰纹肩甲。
而旧王朝的甲上是水纹。
这已经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观亭月迎着朝日微扬起下巴,在心里无声的颔首。
不在观家也挺好的,不用跟着被追亡逐北,树倒猢狲散。
他从前总想着能有一方安身立命之处,如今成为了受人敬仰的王侯将相,也算得偿所愿吧。
*
整整一个上午,没等来几个客人,反倒是听左邻右舍念了一耳朵的“定远侯丰功伟绩录”,长到七旬老翁,幼至三岁孩童,几乎人人提起燕侯都是一脸发自肺腑的崇拜,真不知道天罡营每年给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究竟塞了多少银两。
观亭月身在其中,作为曾经对“英雄”吆五喝六的大反派,总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索性早早收了摊,赶在午饭前回到家。
巷中的炊烟可以分辨出十来种不同菜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便成了一片浓厚的人间烟火气。
尚未踏进院子,她就听到奶奶站在江流房门口唤道:“小流儿……小流,正午了,该吃饭了。”
观亭月放下肩上的包袱,跟着走上前问:“他还没起吗?”
老太太担心地点点头:“清晨的时候说是不舒服,要再躺一会儿,现在都这个点了,还是没动静。”
“不舒服?”
这倒奇怪了,前几日明明还好好儿的。
她思索片刻,伸手叩门,“江流,是我。”
“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哪里病了?”
里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有了点反应,隐约传出轻微的碰响,约莫是在穿鞋。
大概须臾之后,门被人有气无力地拉开,屋内幽暗一片,江流贴着门缝站着,好似快跟这满室的氛围融为一体,像个刚出土的新鲜僵尸,神情里都充满了幽怨。
“姐……”
观亭月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皱眉:“你怎么了?”
后者无精打采地咳了两声,嗓音飘忽忽的:“我也不知道……周身没力气,腹中还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似的……”
“腹中难受?你吃什么了?”她拉过他的手腕摸了一阵脉。
江流:“没呢,我就昨天喝了那碗粥。”
观亭月扶他进去:“先躺下,我去给你找大夫。”
老先生是永宁城中医术最高超也最有资历的一位,他要是说一,旁人绝不敢说二,数年来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毕竟城中大夫统共就两个,另一个是他儿子。
老医师粗略一番望闻问切,朝观亭月斩钉截铁道:“应该是中毒。”
观亭月:“中毒?”
回家不过才两天,这两天江流连门都没出过,又是怎么中的毒?
老大夫窥着她的反应,也不介意被人质疑误诊,慢条斯理地循循善诱:“你们再仔细想想,有没有碰过什么奇怪的物件,吃过什么不认识的食水,比方说山里的草药,蘑菇,溪水……”
江流冲口而出:“当然没……”
话音还未落,观亭月却忽的想起当初在谷底密道之中,那个铺满尸首的试药房外,他兴冲冲捡起的一粒半成品“白骨枯”。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江流后知后觉地一“咯噔”,底气不足:“……有吧。”
他拿不准地把她望着,“难不成我摸了一下也算吗?这毒那么猛烈,闻一闻就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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