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虽然袁太后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不至于脆弱成这样,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敢赌。
毕竟她以前也没想过,淳嘉会对云风篁这样的动真心啊!
“六宫妃嫔怎的就这样无用?”太后叹息,“其他不说,就说小云氏手底下那伊氏,生得好相貌,哀家见了都觉得实在打眼……怎么就安分守己的,听说伺候小云氏比伺候皇儿还殷勤!”
这种生了一张祸水脸,却一心一意贤良淑德乖巧懂事的,以前是袁太后最赞许的。
这会儿却觉得无比碍眼:简直糟蹋了老天爷赏的这一份美色!
你就不能争气点,向你的主位学习,踩着你家主位上位么!
“娘娘,依婢子看,陛下想必是舍不得拿贤妃怎么样的。就算勉强给贤妃降位了,心里也定然十分的心疼她,没准往后越发要纵容贤妃到处横行霸道了。”蘸柳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如此反而会有着后患,倒不如不要勉强陛下,转而对付贤妃!”
袁太后说道:“哀家何尝愿意皇儿难过?但贤妃……对付她,怎么可能绕得过皇儿?”
她不是没把握直接做掉贤妃,可这个肯定瞒不过淳嘉的。
到时候……
唉。
蘸柳轻声说道:“贤妃迷惑陛下,哪怕与戚氏子路遇,陛下都相信她是无辜清白的。既然如此,不如让她证明一下。”
袁太后一怔,眯起眼:“你说下去。”
“是。”蘸柳淡声说道,“她不是口口声声她跟戚氏子没什么么?但毕竟谁都知道她跟戚氏子曾经约定婚姻。如今又在宫廷之中偶遇,传了出去对皇家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不如,就让贤妃设计铲除戚氏子,以证明她对陛下的心意!”
“若贤妃愿意这么做,那娘娘之前说的降位之事,就一笔勾销了。”
“你确定贤妃会不忍心对那戚氏子下手?”袁太后沉吟了会儿,说道,“如果她真的下手了,那?”
蘸柳轻笑着提醒:“娘娘您忘记了?贤妃的血亲娘家谢氏,虽然靠着尚主在北地声名大噪,却并非北地一等一的人家。那戚氏子出身的戚氏,才是那边这几代里打头的门第。戚氏因着人丁凋敝,这两代本来子嗣就不多,嫡出更少。”
“戚氏子作为宗子,备受家族重视。”
“如果他死在贤妃手里,哪怕谢氏子弟尚主、贤妃位列四妃,戚氏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之前戚氏子曾入摄政王府的来萃苑。”
“戚氏与摄政王显然是有着瓜葛的。”
“到时候……戚氏八成会举族投入摄政王麾下,与谢氏为难!”
“噢,也不仅仅是戚氏,那戚氏子已然成婚,其妻晁氏,也是北地大族出身。据说心怀锦绣,也不是那种寻常无知妇人。”
“晁氏至今只给戚氏子生下一女,尚无男嗣。”
“他们那样的门第,虽然不算高,轻易却也不肯叫女儿二嫁的。”
“若果戚氏子这会儿就没有了,她连个儿子都没有就要守寡,她岂能不恨?岂能不撺掇着娘家也同谢氏为难?”
“如此谢氏在朝在桑梓都有了牵掣,纵然贤妃说服陛下再三提携,也不太可能顺风顺水的壮大,成为下一个纪氏了!”
袁太后沉吟片刻,冷冷一笑:“等三日,三日之内如果皇儿还是牵挂着那贱婢,就这么办!”
这后宫有毒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左右为难
淳嘉不知道袁太后暗地里给了自己三日的时间考虑,他回到太初宫,静坐了会儿就开始批阅奏章。
因为这天去绚晴宫跟春慵宫耽搁了功夫,故此晚上就没召幸妃嫔,而是留在前头加班加点的料理政务了。
夜间独自躺在寝殿里,就寻思着要怎么解决这事儿?
他这个袁母后由于不是亲娘,自来跟他说事情都是温温和和,很少会疾言厉色,遑论颐指气使。都是用商量的口吻,留足了斡旋的余地,免得一个不好,落下芥蒂。
虽然常年相处之下,尤其是登基以来这段艰难的岁月里母子俩共同相扶持着走过来,感情非比寻常,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了,可长年累月下来的习惯是很难一下子改变的。
袁太后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柔和的态度来对待淳嘉。
但如果她态度坚决起来,也就意味着,这是她绝对不会让步的时候。
可云风篁……又岂是愿意忍气吞声的人?
她既然将这件事情捅到淳嘉跟前,还以退为进的自请赐死,显然就是要皇帝,或者说要袁太后给她一个交代。
之前淳嘉将罪名推到摄政王头上,云风篁看似相信了,但帝妃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他们心里都清楚。
按照这种默契,接下来淳嘉会代表袁太后给云风篁一份补偿,这事儿才算勉强了结。
结果现在袁太后的意思,是不赏反贬。
那叫云风篁怎么接受?
诚然淳嘉如果一定要顺着太后,贤妃想不接受也只能接受。
但他又不忍心。
皇帝辗转反侧的思索着两全其美之策时,云风篁也在动脑筋想办法:“两位长公主殿下的大婚在即,明儿个派人去陛下那边说一声,让二十一哥进宫来,给本宫说说婚礼的事儿预备的怎么样了,免得怠慢了金枝玉叶。”
清人说道:“昨儿个宴席上不是才见过面?”
“昨儿个那么点时间,哪里说的清楚?”云风篁淡淡说道,“而且二十一哥乃本宫血脉至亲,就算本宫如今身为帝妃,难道见不得?”
“……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婢子只是觉得,慈母皇太后那边已经对娘娘有着不满了,若果娘娘这会儿还要召见二十一公子,恐怕慈母皇太后会越发的不喜。”
云风篁就是冷笑:“慈母皇太后左右看本宫不顺眼了,本宫却何必再在意她的想法?而且,你以为本宫这会儿不召见二十一哥,慈母皇太后就会觉得本宫是个好的?”
“慈母皇太后到底是长辈……”清人低声说道,“您委屈点,好好儿哄着点……”
“她要是那种好哄的长辈本宫也就哄着点了,可她是么?”云风篁眯着眼,淡淡说道,“都到这地步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她如今是对本宫生了杀心,是想要本宫死——不要以为遂安长公主即将下降谢氏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且不说长公主一日不曾下降一日就有着变数,就算长公主下降了,甚至孩子都生下来了,那又怎么样?”
“你是觉得遂安长公主能够在陛下还有两位皇太后跟前说得上话呢还是觉得沈太嫔说得上话?!”
“本宫在,可保谢氏,谢氏在,却保不了本宫——这会儿本宫只要稍微软弱点,那就是一退再退溃不成军!到时候,本宫没个好下场,你觉得谢氏能有个好收场?”
清人立刻跪了下来:“婢子绝无为了谢氏让娘娘委屈自己的意思!”
云风篁没看她,冷着脸:“谢氏若是能够起来,对本宫诚然是有益的,但首先得到好处的,难道不是谢氏自己?一个个见天让本宫做低伏小,也不想想看,如果本宫从进宫那天就开始做低伏小,不知道争不知道抢,早就被一席破草席卷了扔在乱葬岗了,还能有今日?!”
“这宫里要怎么做才能够过的好,本宫比你们清楚!”
“所以老老实实的听话就好,别妄想着给本宫指手画脚,真那么厉害不如本宫推荐你们给陛下,也从宫嫔做到四妃给本宫瞧瞧?”
清人被骂的头都不敢抬,四周近侍个个噤若寒蝉,又怕又不敢求情,好一会儿,还是赤萼仗着年纪最小,怯生生的上来劝:“娘娘息怒,婢子们生长谢氏,见的世面不多,未免言语愚钝,心里都是想为娘娘考虑的,决计没有其他意思。”
“你们有其他意思也没事儿,如今不是从前了,如今本宫在这宫闱里也算熬出头,底下想给本宫效命的多了去了。”云风篁不客气的嗤笑了声,“你们要是还记着谢氏,本宫随时随地可以放你们回去,正好空出名额提拔那些心里只有本宫的人。”
于是众人都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她们绝对不敢这么想,是从进宫那天就向着娘娘您,千真万确没有惦记着谢氏的。
云风篁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自顾自的进里间去了。
被扔下的侍者们不敢起来,就这么跪了一晚上,次日早晨,贤妃起来梳妆了,才漫不经心的让她们平身——心里寻思着,经过这么一出敲打,这些人该记得她们的主子是她云风篁一个人,而不是谢氏了?
因为是谢氏家生子出身,家人都还捏在了江氏手里,清人她们偶尔会站在整个谢氏,包括云风篁在内的谢氏的那种,来考虑问题。
这也不是她们存心这么做,而是云风篁一贯表现得对谢氏十分在意,她们不免就觉得,云风篁跟谢氏本来就是一体的。
但云风篁察觉到,是早就厌烦了,既有机会,岂能不发作一番?
而且接下来,她也还要从底下提拔些宫人到身边,让清人这些人知道,她不是非用她们不可。
这天陈竹奉命到太初宫跟淳嘉提了贤妃想见娘家兄弟的事儿,要是平常淳嘉肯定要盘问一番,毕竟中秋节宴上刚刚才见过面不是?发生了什么要这么急着再见面?
但淳嘉如今心里有事,也无暇细想,随口应了,倒是让陈竹专门背下来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陈竹为人细心,回去浣花殿复命的时候,就跟云风篁说了。
云风篁脸色就阴沉下来,让他出去传话:“让本宫的二十一哥尽快来见。”
心里则沉吟着,淳嘉为人城府颇深,不然也没可能在纪氏的眼皮底下韬光养晦那些年,决计不是存不住事情的人,
既然他心不在焉的陈竹都能看出来了,要么是十分重大的事情,要么就是故意的。
前者就不太好猜了,因为如果是军国大事的话,云风篁这种没有强大娘家的后妃,是很难知情的;但要是故意的……那应该就是想通过陈竹,让她这个贤妃有所察觉。
也就是说这事儿多半跟她有关系。
那是什么呢?
八成是她昨儿个的告状?
袁太后不想给补偿?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其实云风篁并没有指望直接要到什么好处什么交代,那到底是淳嘉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长辈,云风篁又安然无恙,甚至连有惊无险的惊讶都没有的……淳嘉能把袁太后怎么样?
她的目的就是敲山震虎,让袁太后明白,自己已经看出了这位太后的设计,而且捅到了淳嘉跟前。
所以,以后再有类似的针对她的事情,哪怕没有证据,袁太后也是首当其冲的嫌疑者。
同时博取淳嘉的怜惜跟愧疚。
要只是这样,淳嘉就算不能明着安抚她,私下里还不能哄着点嘛?
就比如说给江氏的诰封与牌坊。
这种袁太后想拦都不好拦的。
那应该是……袁太后非但不想给补偿,而且还变本加厉的提出了什么让淳嘉感到棘手的要求?
他劝不住太后,所以试探云风篁,看云风篁愿意不愿意让步?
云风篁撑着腮,在正殿里独坐良久,最终命人备辇,前往太初宫。
与此同时,琼芳宫中,近侍正低声劝着顾箴:“……要是不答应,就这么耗下去,难道就是什么好事?您看贤妃,进宫才几天,就已经到了您上头。宣妃她们进宫还要晚,谁又将咱们琼芳宫放在眼里?娘娘也是陛下大婚时候的老人了,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这么蹉跎?”
顾箴皱着眉:“要只是家里这么提,我肯定听家里的。可这事儿,前些日子,贤妃隐约也透露过风声……我就觉得,怕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近侍不解的问,“这继后之位,洛氏那四家,做梦都想要,陛下愿意给您,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陛下蛰伏那些年,恩情都给了淑妃与纯恪夫人,亲政之后,宠爱全给了贤妃。”顾箴说道,“对我,是没多少情意的。这继后之位,他先去了宣妃那四家,结果却想出尔反尔,给予咱们,你们不觉得其中有诈么?按照他的喜好,难道不应该首先考虑贤妃?”
近侍叹口气:“陛下就算想给,就贤妃的出身,前朝能答应?”
而且,“咱们家也不是不知道,陛下其实是冲着定北军,冲着想挖摄政王的墙角,才想立您为继后的。但这又怎么样?家里几位公子孙公子的情况您也知道,不是不用心不是不努力,可前有洛铁衣,后有戚九麓,都不是将门世家出来的,却都将咱们家公子孙公子给比了下去……这个情况,昭武伯这爵位可以继续传下去,定北军却不然!”
要是没了定北军,昭武伯一脉必将声势大跌。
在之前,顾氏上下虽然不甘心,却也没办法。毕竟谁叫他们后继无人,子嗣都是努力但天赋不足,无法挑起大任的呢?
所以也只能在洛铁衣戚九麓这种人选里挑挑拣拣的,看能不能结份善缘,留待后用。
但现在,淳嘉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选择:以说服昭武伯抛弃摄政王、投靠淳嘉为条件,立顾箴为继后,并且许诺为顾箴过继生母寒微的皇子为嗣子!
按照国朝惯例,只要皇后立下,正宫有子,不管是记名的嫡子还是亲生的嫡子,反正国法承认的子嗣,那么这位皇子,正位东宫,理所当然!
要是皇帝想改立宠妃之子,有的是暴脾气或者想青史留名的老臣撞死在金銮殿上!
顾氏没有做下一个纪氏的野心,他们也没那个能耐……就想靠着做后族多显赫个几代而已。
他们觉得这笔交易很赞,结果趁着中秋节宴给顾箴近侍通了个气,满以为顾箴会很开心,但这位瑶宁夫人……却不赞成?
近侍就是头疼:“贤妃之所以跟您透那样的口风,应该就是陛下的意思。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婢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您做了继后之后,当权的还是贤妃,那跟现在,又有什么吃亏的?”
你现在这个瑶宁夫人也不见得风光啊!
见到贤妃还得行礼请安的!
做了皇后哪怕被架空,场面上见了,让她给你问好不爽吗?
这后宫有毒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会后悔么?
顾箴犹豫片刻,问:“这事儿父亲知道么?父亲也赞成?”
“这是家里老太爷的意思,您还信不过自己嫡亲祖父?”近侍这么说,显然就是昭武伯要么还不知道,要么不赞成了,顾箴就觉得不妥:“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听听父亲的意思吧?”
近侍说道:“怎么可能不问过伯爷呢?老太爷已经写了亲笔信过去了,您就放宽了心,只管听家里的……家里难道还能害了你?”
顾箴很是纠结,她总觉得这么做不是很厚道,好吧这种庙堂争斗,谁厚道谁死的快。
问题是,淳嘉的信用实在不怎么好啊!
他要真是个守信的,这继后之位还能轮到顾家?
他们抛开有着多年交情的摄政王,选择淳嘉,真的划算么?
“……那我要怎么做?”顾箴思来想去,在近侍不住的劝说下,到底还是屈服了。
毕竟近侍反复强调,她进宫这些年,从来没得宠过,膝下现在虽然养了个皇子,却因为生母乃纪氏嫡女,十分的尴尬。
将来别说给她做老来依靠了,不拖累她就不错了。
不趁现在这个机会博一把,她前途可以说是一片昏暗……这才二十来岁的人,难道就这么认命了?
家里老太爷一把年纪的人了尚且在雄心勃勃的想给子孙们谋一份基业呢,顾箴凭什么得过且过?
而且定北军是朝廷养着的,又不是摄政王的私军,本来就应该忠诚于淳嘉而不是摄政王。
反正于公于私,顾箴与顾家,都该接受天子伸过来的橄榄枝。
顾箴就很无奈的问,“难不成直接跟那四家的妃子抢后位?洛氏她们虽然年轻,又时常在贤妃手里吃挂落,但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如果家里指望她去跟洛氏那四位怼上……顾箴觉得,这种差使,放眼六宫,除了绚晴宫那位主位,其他人应该都做不到。
索性近侍笑了笑:“您放心罢,只要您心里有数,到时候配合着做就成。其他的,自有家里,还有陛下、慈母皇太后去料理。”
毕竟顾家虽然急着延续家声,却也不是傻的。
皇帝母子刚刚打算放洛氏那四家鸽子,谁知道会不会也晃点他们?
所以劝说昭武伯抛弃摄政王转投淳嘉的事儿,怎么也得顾箴坐上后位之后,才会开始——其实也是顾家老太爷知道儿子怕是不会同意,打算先斩后奏。
到时候嫡女都正位中宫了,顾芳树去跟摄政王说他没有这个意思他还是向着摄政王的,摄政王能信?
当然这些就不需要告诉顾箴了。
她们主仆商议停当的时候,太初宫,云风篁正与淳嘉见礼毕,暗示皇帝挥退左右,就开门见山的问:“陛下,太后娘娘可是对妾身有所见责?”
“……”淳嘉沉吟了下,方才说道,“母后是有些顾虑,朕正在与她解释。”
“若是能够轻易解释清楚,陛下也不会烦扰在心,以至于连陈竹都看出来了。”云风篁叹口气,“只是……却不知道妾身做了什么,叫太后娘娘这样震怒?虽然太后娘娘卧病别有缘由,可这些日子,拘在一宫之中,想也难受。”
“若真是妾身的过错,总该前往请罪,任凭处置,免得太后娘娘心下不愉,于凤体不利,更叫陛下操心才是。”
淳嘉知道她这番话的真心程度很是可疑,本质目的还是为了打探消息,但眉宇仍旧下意识的舒展了些。
但袁太后厌烦云风篁的根源,他倒是知道,却不好说——说了一准火上浇油。
此刻沉吟了下,就微笑道:“只是些许误会罢了,毕竟宫里从前你也知道,纪氏当权,自然见不得朕身边的人齐心协力。母后这两年操心太过,精力不济,有时候难免也会中计,有些想法。这都是人之常情不是么?慢慢儿说着也就没事了。”
云风篁看着他眉宇间的疲乏有片刻的怔忪,是想起来当初谢风鬟被汪氏拖着游街之后,谢氏女的名声一日之间狼狈不堪。
那时候戚九麓尚未长成,闻讯赶到谢府安慰她——戚氏是不想他走这一趟的,因为他们还没想好这门亲事要不要继续,如果需要继续,他去谢府也就去了,正好彰显他们戚氏的宽容与义气;可要是他们不结这个亲了,不免就要尴尬了。
但他还是顶着众多长辈的压力跑了出来,那时候他还没束发,面容尚且稚气,眉宇间也是这样沉甸甸的烦恼与束手无措,他也的确该烦恼该束手无措,他才比她大那么点,何尝见过这样的阵仗?
又哪里有什么解决的良策与能力?
现在想来戚九麓当时心里的慌乱不在她之下,却还努力的在她面前装云淡风轻……
当时她是怎么回应戚九麓的呢?
好像什么都没说。
看到他眼泪就下来了。
他见着就很急,平常他们在一起,都是她说的多,扬着下颔颐指气使,一会儿一个主意,叽叽喳喳的没个消停的时候,戚九麓尽管千依百顺,却很少开口。毕竟他从落地就是戚氏的宗子,长辈调教十分严苛,养就了冷峻寡言的性.子。
那天却格外的话多,差不多想尽了办法哄她。
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也记不太清楚后来是怎么收场的了,反正就记得戚九麓翻来覆去的说“我在呢”。
他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直到如今也是真心实意。
云风篁信。
但事实就是,真心实意也不一定抵得过浊世滔滔啊。
她自失的笑了笑,回过神来,就见不远处淳嘉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缓声道:“这是怎么了?”
云风篁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把面颊,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浸透了整张脸。
“只是觉得妾身似乎命格不好,刑克夫家。”她张了张嘴,搪塞的说辞瞬间浮上心头,但这一刻,数年前戚九麓疲惫无奈还强装镇定努力为她遮挡风雨的神情,似乎与淳嘉适才重合了。
贤妃难得流露出真切的脆弱与茫然,“从前家里做主跟戚九麓定亲,结果长到十二岁上出了姐姐那事儿,谢氏且不说,他本来作为戚氏的宗子,在北地很是风光的,自此却到现在都受着暗中的嘲笑;进了宫来呢,如今又害陛下为了妾身,同慈母皇太后意见相左……可能妾身最初就不该流连尘世,合该早早出家去的。”
“说的什么糊涂话。”淳嘉微微皱眉,说道,“你那姐姐的事情不是查的很清楚了?不过是受人算计罢了。至于戚九麓,他堂堂男儿,被嘲笑几句,是什么大事?若是这样都算委屈,那朕在纪氏手底下近十年,听过的奚落嘲讽试探那许多,是不是就不要活了?”
云风篁惨笑了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妾身难过的是,如今前朝之事已经够叫您操心的了,妾身在这儿帮不上您不说,还让您跟太后娘娘为难……妾身这都是什么命?总是牵累在意妾身的人。”
“早知道这样,当初礼聘懿旨下去,妾身还不如趁学规矩时坏了容貌什么的,再不进宫来害您!”
淳嘉听着这话,微微沉吟。
他一早知道云风篁对戚九麓其实余情未了,就算不是男女情爱的惦记,却至少带着愧疚与弥补的心思。
站在公允的角度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云风篁同戚九麓这对青梅竹马,不像他跟袁楝娘,早已在重重压力下,耗尽了对彼此的指望。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相敬如宾,却绝对两情相悦。如果不是飞来横祸,正是门当户对的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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