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明惠公主面有不忍,小声问:“皇嫂,郑家那位小将军,当真做了这样的恶事?”
“那郑凤棾一向不学好。”纪皇后语带轻蔑道,“毕竟郑氏原本门庭寒微,谈不上什么教养。起家之后不免骄狂些,如郑凤森、郑凤霖,或者在行伍,有着军法约束,又是在郑具眼皮底下;那郑凤霖呢固然科举至今没有什么成就,好歹也是一直念着圣贤书的;老三郑凤棽是陛下伴读,自幼跟着陛下左右,耳濡目染的也该知道些规矩。唯独这老四……”
皇后嗤笑一声,“见天的给郑氏招事儿,偏郑具舍不得下重手管教他,恃宠生娇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说了这话将手里团扇一扔,淡淡说,“不过万年县令虽然是个惹人厌的倔劲儿,却有个好老师,崔琬此人固然有着种种毛病,却十分的护短,是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学生吃亏的,今儿个这场热闹有得瞧了。”
原来万年县令是崔琬的门生?
云风篁将这层关系记下来,心道本来还以为是皇帝暗中指使县令闹事针对郑具呢,这么看着却又不像了……听皇后的意思,仿佛纪氏也不曾掺合,那这是怎么回事?是崔琬跟郑具之间的争斗,还是纯粹万年县令犯轴挑起来的?
“这么说他们又要去皇兄跟前吵呀?”明惠公主听着叹口气,说道,“天这么热,我坐着一动不动都觉得吃不消……怎么都不能好好儿说话?”
云风篁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异色来,这位公主殿下因为天热,穿的夏装轻薄,只一层绛红色绉纱袍子,里头是同色的内衬,望去轻若无物。说实话,这颜色非常衬公主的肤色,愈显她肌肤欺霜胜雪,白的近乎光芒四射,在这光线不算太好的凤辇里,宛如璧人在侧。
嗯,不仔细去看她的话。
若是仔细端详,不免叫人唏嘘……这般无暇肌肤,怎么就生成这副模样……
“随他们去罢。”纪皇后毕竟是公主的嫡亲表姐,又入宫小十年,是看惯了这表妹兼小姑子了,倒没什么不适应,闻言安抚道,“这些前朝的事情,左右不是咱们可以插手的,咱们还是说说去了行宫之后怎么玩……家里的表妹们这回也来了好几个,到时候却是热闹。”
皇后说的家里当然是指纪氏,明惠公主听了却透露些许抗拒之色,小声道:“天太热了人多了恐怕也不太好。”
“怎么会不好呢?”纪皇后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只道,“都是自家人。而且表妹们年纪小,到时候少不得要喊家里表兄弟几个陪着,以策安全。本宫看明玕是必须喊过去的,平日里咱们可没少照顾他,需要出力的时候,哪能不喊上?”
提到纪明玕,明惠公主面色纠结了会儿,到底答应了:“那皇嫂到时候去母后那边喊我罢。”
皇后欣然答应,又说既然是一家人出去玩,就不带缙云跟蓬莱两位公主了:“那两位妹妹平素都在瑶玉宫,你同她们见面是极容易的,可她们跟太妃们团聚却是少之又少。难得避暑一块儿出来,不若就让她们多陪陪太妃罢。”
明惠公主显然习惯了三姐妹同进同出,犹豫了好一会儿,被皇后劝着哄着才点头。
摆平了这小姑子,纪皇后方转过头来跟云风篁说:“你也别一直赖在本宫这儿啊,陛下不是说了?等说完正事还要召你跟陆婕妤过去的,别到时候去寻你寻不着。”
云风篁笑着道:“娘娘偏爱公主殿下,就嫌妾身碍眼了。”
眼疾手快从面前的几案上拿了一小串葡萄踹袖子里,“妾身心里委屈,得吃些葡萄甜甜嘴。”
纪皇后又好气又好笑,跟明惠公主说:“你看看这像话么?弄的好像自己那份例里没有一样!”
到底没计较,摆摆手让她走了。
云风篁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将葡萄拿出来赏了熙乐等人,问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找。
熙乐说没有,但:“方才淑妃娘娘派人过来,说想接云容华过去说说话。婢子说云容华答应给娘娘做个荷包,这会儿正在聚精会神的赶工呢,怕是无暇出去……那边纠缠了会儿也就走了。”
“下次那边再来喊,还是这么做。”云风篁点头,“人都来了本宫这儿了,淑妃还惦记个什么?还想要回去不成?简直荒谬!”
宫人们都是笑,说道:“婢子遵命。”
又提醒,“娘娘,婢子方才去看了眼,云容华针线还成,那个荷包已经做的七七八八……”
“再寻些事情给她就是。”云风篁不在意道,“本宫在这宫里还是有着些人交好的,譬如说魏婕妤之类,逢年过节的,能不交换些针线联络情谊么?只是本宫如今忙的很,哪里来的空?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让跟本宫情如姐妹、简直好的像一个人的云容华来了。你们将这话委婉转达过去,本宫相信以本宫跟云容华的情分,她是不会拒绝的。”
云卿缦要是敢拒绝,她有的是办法让这便宜姐妹服软。
接下来又处置了一些杂事,看着就到了饭点,正要传膳呢,御前的内侍就来了,说帝辇那边外臣们都被打发了,皇帝召她过去伴驾。
这后宫有毒 第三十一章 公审
“陛下这么快就跟他们说完事情了?”云风篁步伐轻快的走进帝辇,游目四顾,见内中陈设如旧,皇帝面色平静,瞧着跟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不免有些诧异,笑着上前福了福,就娇笑着问,“妾身还以为还要会儿呢。”
皇帝淡淡道:“归根到底事情是郑凤棾(qing)引起来的,对于郑凤棾是否残害良家双方争执难下,正好前头就是万年县衙,朕决定到了地方后亲自重审此案。”
“陛下!”云风篁忙道,“妾身到时候能不能去瞧瞧?”
“胡闹。”皇帝轻斥,“公堂审案,你一介女流去了做什么?遑论到时候庙堂诸公必然也会在场旁观,妃子在侧,成何体统!”
云风篁觉得他不像是真正动怒,于是上前搂住他颈项,趴在他肩头撒娇:“妾身想去看陛下明察秋毫的英姿嘛!”
皇帝不为所动,说道:“你打发底下人去看就是了,看完让他们给你禀告。”
“就他们那点儿口才,如何能够形容得出陛下英明神武的万一?”云风篁不依,说道,“真有那本事还进宫做奴才啊?陛下陛下,就让妾身去嘛!去嘛去嘛!妾身不方便出现在人前,在屏风后看看还不行?”
淳嘉帝沉着脸推她,让她从自己背上下来:“你看看三宫六院谁跟你一样乱来?这种场合是你该去的么?早知道朕就不召你来了。”
“可见陛下心里到底是心疼妾身的。”云风篁连忙搂得更紧了点,死活不肯松手,娇声娇气道,“既然如此,干嘛不依了妾身呢?”
皇帝嗤笑了一声,说道:“这会儿又来甜言蜜语哄朕了?”
因见她死缠烂打的,最终还是妥协了,说到时候可以容许她在屏风后偷窥,不过不许露面,也不许闹出什么动静来打扰审案……总之罗列了一大堆的要求。
云风篁满口答应,还保证到时候一定减去钗环,尽最大努力遮掩行迹,免得皇帝被人议论。
两人讲定条件,膳食也摆的差不多了,天子排场,哪怕是在赶路途中,也决计不能怠慢。云风篁蹭饭蹭的十分高兴,中间还撒娇让皇帝将一盘只动了几箸的葱烧鲨鱼皮送去给云卿缦:“卿缦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淳嘉帝这段时间本有计划宠着她,又不在意区区一盘菜肴,故此随口应下,但想了想,又亲自挑了份没动过的鹌子水晶脍,让人端去给袁楝娘——因为袁太后在出发之前染疾,被太医认为不适合舟车劳顿,只能跟一些神宗孝宗撇下来的不受宠的太妃太嫔留在皇城“静养”,原是不赞成袁楝娘到行宫避暑的。
袁太后的意思是既然自己走不了了,那么不如袁楝娘也找借口留在宫里,如此姑侄俩可以彼此照应。
嗯,主要是太后可以帮袁楝娘看着点,免得稀里糊涂的没了孩子甚至没了性命。
但架不住袁楝娘死守淳嘉帝,皇帝此番出门不比以往,身边那叫一个群芳环绕,前有云风篁、魏横烟一干新晋妃子或娇俏或娴雅,后有伊杏恩、曲红篆这些出门寒微却生具绝色的新欢……本来自从云风篁入宫之后打破宫闱多年形成的平静,皇帝去袁楝娘那儿虽然依旧比起来属于频繁,次数却不得不减少了。
这阵子亲政之后更是隔三差五才会去凝碧殿坐一坐。
袁楝娘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嫉妒,简直没有一刻平静的。
这还是皇帝时常亲自到场安抚的情况,这让她跟袁太后留在宫里,看着皇帝带上一群小妖精兴兴头头的出门去避暑……袁楝娘简直想想都要爆炸了!
故此哪怕袁太后坚决反对,身边人也是各种劝说,仍旧坚持跟了上来。
这会儿一路颠簸毫无胃口,正被左右哄着劝着让她不为自己也为孩子考虑总该吃上几口,见着皇帝专门叫人送来的膳食,包括朱姨在内都松了口气,只道这祖宗可算能够消停了罢:“娘娘您看,陛下虽然忙于政事,却终究还是惦记着您的。”
袁楝娘本来也露了点儿笑,可是跟脚又狐疑问跑腿的内侍:“陛下这会儿是一个人用膳呢还是有人陪着?这赏赐御膳是只本宫有呢还是还有其他人?”
前朝后宫谁不知道这悦婕妤善妒?
那内侍又不敢骗她,闻言就有些支支吾吾。
袁楝娘见状顿时沉了脸,一拍桌子:“与本宫老实说来!”
“……陛下这会儿是让、让懋婕妤陪着用膳。”内侍无奈,只得战战兢兢的告诉她,“席间懋婕妤看到葱烧鲨鱼皮,想起来云容华喜欢,缠着陛下答应送去给云容华。陛下却是自己想到了娘娘这儿,故此叫奴婢送来这鹌子水晶脍……在奴婢出帝辇前,陛下再没吩咐给其他人赏赐御膳。”
“可见陛下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您。”朱姨赶紧安抚,低声道,“娘娘不要多想,陛下才听了万年县令的禀告,这会儿哪里有心思风花雪月?召那小云氏伴驾,不定就是有什么打算……小云氏素来喜欢多事,撺掇陛下给云容华赐膳,兴许就是想要提醒陛下想起您,从而激怒您,让您去闹事!”
“……”袁楝娘沉默了会儿,到底没闹腾,摆摆手让内侍离开。
内侍暗松口气,行了个礼走了,当然走出一段路之后,少不得回头唾上一口,恨恨而去——这要是给其他妃嫔送皇帝赏的东西,慢说不必受气,还能拿些赏钱,也就是给袁楝娘这儿,回回不落好,能不厌烦么?
“陛下想必也是厌烦我了罢?”内侍这种想法袁楝娘心里未必不知道,只是长年的压抑,她委实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旁人,包括袁太后还有朱姨这些人在内,都觉得皇帝已然亲政,都看到曙光了,那么更能熬了。
但实际上对于袁楝娘来说,却是更煎熬了。
因为皇帝没亲政的时候,非但有更多的时间来陪她,而且袁楝娘觉得,六宫之中只有自己是跟皇帝真心相爱的,其他人不但是抢夺她的丈夫的人,更是对皇帝没什么情感,不过是为了家族才进宫罢了。
可是现在皇帝亲政了,兴许日后还能夺回大权,真正的成为天下之主——那么早先那些对皇帝不冷不热的人,譬如皇后,譬如馨妃,还会继续之前的态度吗?
袁楝娘觉得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皇帝还年轻,生的又俊朗,风神如玉,还是九五至尊,这样的情况,有几个女子能不倾心爱慕呢?
到时候他还会一如既往的疼宠自己么?
尤其是伊杏恩之流,什么都没有,却有着绝世的美貌,她们那样的出身,能够服侍皇帝就该谢天谢地了,对皇帝能不死心塌地……
袁楝娘一会儿想着自己跟公襄霁这许多年的情分,决计不是别人强塞进宫的小妖精能够比的;一会儿又想到众多负心汉薄情郎的故事,不免疑神疑鬼觉得自己这辈子这般的命途多舛,苦尽甘来当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最关键的是她时常会觉得茫然,就是相比淳嘉帝的俊秀、温和、宽厚、尊贵,以及目前隐忍多年取得亲政机会的手腕,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从前还有家世,作为扶阳郡顶尖名门望族的嫡出小姐,与不受朝堂注意的扶阳郡王堪称门当户对。
可是这种般配在公襄霁登基后迅速被纪皇后取代。
自小被身边人捧着,也曾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难得的美人,然而入宫之后见着纪皇后郑贵妃这些风采各异的姝色,已然明白她不过中上罢了。
再到云风篁,再到伊杏恩,这宫里,永永远远都不缺更年轻更美貌的妃嫔。
论到性情为人……袁楝娘嘴上不说,心中哪里真的没数?
她在这些地方没什么可以为人称道的。
之前皇帝是纯粹的傀儡的时候,袁楝娘觉得凭着两人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平起平坐什么,没有什么不适合的。
如今淳嘉帝的身份权势发生了改变,她却还是那个为六宫所厌憎、连袁氏派过来的老仆朱姨都十分厌烦的妃子,袁楝娘愤怒委屈之余,也有着深深的、难以描述的惶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皇帝的态度反而更恶劣了。
上回在凝碧殿,要不是朱姨强令宫人开门迎驾,袁楝娘甚至打算要皇帝连续去个三五次,次次做低伏小的哄着,才肯跟皇帝见面的。
当晚皇帝离开,去临幸新晋采女,朱姨将她骂的狗血淋头,末了就痛哭起来,这个看着她长大的妇人素来雷厉风行果敢精明,很少肯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当时却跪伏在她面前,拽着她裙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算您自己不肯长大,可您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为了您腹中的亲生骨肉,您还是不肯听一听劝吗?您这样到底要老奴这些人怎么办?您自己以后又要怎么办?”
袁楝娘沉默的坐了会儿,推开她若无其事的走了,谁也不知道她早在皇帝离开的那一刹那,心里的后悔就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吞噬。
“可能是霁郎这些年来待我太好了,所以哪怕很怕他大权在握之后被那些贱婢勾引走……却还是下意识的相信,他不会负我?”袁楝娘苦笑了下,下意识的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淡淡对正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众多侍者道:“本宫这会儿没什么胃口,这盘鹌子水晶脍你们分了罢。”
朱姨想说你至少吃上一口,哪怕意思意思的夹上一牙箸,到底是皇帝专门赏给你的不是?
但考虑到这小祖宗这段时间一言不合就大闹的举动,她到底没敢吭声。
如今是路上,不是在偏僻的凝碧殿,稍微闹出点动静来,不定被多少人看热闹。
而帝辇里的皇帝跟云风篁都不知道袁楝娘这番心绪,各自赏了要赏的人之后,他们非常安静的用完了这顿膳食。
饭后皇帝与云风篁互相调笑了几句,队伍也休整的差不多,停留半晌的帝辇终于缓缓挪动。
抵达万年县是在入夜后了,这时候当然无法审案,于是经过一番短暂的磋商,决定明日午后在县衙公审——允许百姓围观的那种。
“纪氏这些人,还真是其心可诛啊!”区区一个县衙当然安置不了众多贵人们,好在县衙之畔住了好几家大户,这会儿被连夜腾出来安置诸多权贵,云风篁因为这晚被皇帝留下来侍寝,恰好听了几耳朵,闻讯就是撇嘴:公审这种事情,自来除非迫不得已,那就是有着相当的把握才会进行。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岔子,丢的脸可不是一点两点。
如果说寻常官员这么做,顶多就是名声受损,影响仕途外,淳嘉帝这个亲政不几个月的皇帝,一旦公审过程里出了任何纰漏,说不得就要被纪氏他们落井下石,刷一波“昏君无道”、“今上虽则纯孝却不敏”、“诸公要陛下多多进学暂缓亲政看来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并非居心叵测”之类的舆论了。
这对于好容易才取得亲政机会的淳嘉帝来说,打击不问可知!
不过……
这关云风篁什么事哦!
云风篁所以不但没有任何提醒,临睡前还假惺惺的给皇帝加油:“陛下英明神武,明日定然能够抽丝剥茧明察秋毫,一举拿下真凶,还黎庶一个朗朗乾坤!妾身在这儿恭祝陛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尽管审!
好好审!
万一丢脸了老娘正好在屏风后看现场!
刚与她温存过的淳嘉帝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片刻才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道:“婕妤有心了。”
这后宫有毒 第三十二章 留下
翌日午后,万年县衙公堂内外水泄不通。
本来万年县作为京畿,人口稠密,非偏远所能比。之前万年县令带着县中耆老、苦主叩道告御状,早已牵动各方视线,哪怕从叩道到公审开始,期间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四面八方有的是闲人星夜赶路,前来围观。
因着人太多了,搜身费去许多功夫,以至于原本定于午后的升堂,生生被拖了大半个时辰才开始。
云风篁依着之前的承诺,摘下步摇珠钗,只用一支赤金累丝灯笼簪绾住发髻,又换下妃子的华服,穿了近似于宫女的水绿衣裙,确认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会打扰公审的累赘了,这才在内侍的引领下,施施然走出去。
与端坐公堂的淳嘉帝只隔一道屏风的地方,早已放好了绣凳小几,小几上搁了茶果糕点之类,预备着让这位疑似正得宠的妃子偷听偷看的舒服自在。
她因为被皇帝要求不许一起出去,晚了片刻过来,这会儿前头开场已经走完,苦主跟被告都被带到——据下首的万年县令陈述,苦主合家上下三代是都已经死绝了的,包括被掳走的小孙女以及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孙子,这会儿出头告状的则是苦主的族人,血缘最亲的就是苦主的同胞弟弟,叫做陈近德的,代为应诉。
而被告除了郑凤棾之外,还有若干人一同被押上堂,约莫是他的帮凶。
云风篁在屏风后坐定,正听到那陈近德如泣如诉的结束陈词:“……陛下,草民那兄长一家子死的好惨!求陛下为草民兄长伸冤!求陛下明察秋毫还草民兄长一个公道啊!”
后头就是哭的泣不成声了。
淳嘉帝似也有些动容,隔着屏风,云风篁看到他身影微动,似乎是从主位上倾身下去,温言安抚了几句陈家人,大概就是说了几句“朕一定主持公道”之类的话,待那陈近德呜呜咽咽的谢了天子体恤,这才转向郑凤棾,让他从实招来!
“陛下,这刁民实在可恶!”郑凤棾作为郑具的义子之一,义兄郑凤棽还是皇帝伴读,自然是面圣过的,又性情骄矜,对于刚刚亲政的淳嘉帝显然没有太多的敬畏,语气里透着随意跟愤怒,云风篁从屏风的间隙里看到他虽然跪在地上,却满脸的不服。
此刻闻言,迫不及待的说道,“微臣的确曾将那陈近行的孙女儿纳入房中,但那也是陈家人自己卖给微臣的,钱货两讫,哪里有什么强抢之事?!至于说践踏青苗,那就更胡扯了,微臣那日出城散心,见着陈家田中青苗生的茁壮可爱,所以牵着马儿在田边看了点,可是压根没下地的!结果陈家人见臣穿戴华丽,主动上来搭讪,得知臣父臣兄身份后,更是舔着脸主动为其孙女自荐枕席……”
“你胡说!!!”那陈近德听到此处,激动的喊了起来,“草民家中近年虽则败落,早些年却也是读过书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你根本就是在血口喷人!”
郑凤棾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只跟皇帝说着:“陛下,口说无凭,臣这儿有那陈氏卖女的契约在,还按着手印,可以为证!”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来,双手高举过头。
淳嘉帝“嗯”了一声,侍立在侧的雁引就将拂尘一摆,下去取了契约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这才交与皇帝。
皇帝看了片刻,示意让旁听的诸臣还有底下百姓都传看一番。
这的确是一张自愿卖女的契约,写着因为家贫所以自愿将孙女儿陈氏小丫以十两金子的价格卖与郑氏贵人,之后生老病死两不相干。
契约传看的时候,郑凤棾已经将内容背了出来,闻言堂上君臣也还罢了,拥在衙门口的百姓顿时就议论开了:“十两金子买一个小丫头?那丫头怕不长的跟天仙似的?!”
“什么天仙,都是乡里乡亲的,陈氏若当真有那等绝色,早几个月前的采选早就进宫去做娘娘了,哪里还会留在家里?顶多就是薄有姿色!”
“怕不是看那郑小将军出身富贵又年纪小,故意宰他的?”
“也是,这小将军虽然出身好,可年岁的确不大,哪里知道柴米油盐贵?”
“其他不说,单说这十两金子的价格,足见陈家人不是那么厚道。”
“对对对,什么小丫头要十两金子,春风楼的魁首赎身银子也才多少?”
当然偶尔也有些人提出疑问:“陈近行此人我家长辈也认识,说他是个端方之人,如何会将孙女儿卖与权贵?”
“是啊,而且陈氏女传闻自幼跟某家指腹为婚,就算要巴结权贵,总不能不顾亲家?”
“人家姓陈的一家子都死光了,谁知道这个契约是真是假……”
只是后头的说辞很快受到了许多人的反驳:“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面上仁善,内里却脏的见不得人,焉知这陈近行不是这类表里不一之徒?”
“再说了,人家要是能用孙女儿搭上这小将军啊,亲家敢去跟骠骑大将军要人不成?!”
“说什么契约真假的,这会儿可是圣天子亲坐明堂,借郑小将军十个胆子,敢当众欺君?!”
屏风后云风篁摇着团扇听着这些话,笑了笑,心道郑具手脚可真快。
契约她自然没资格参与传看,未知真假,不过外头那些为郑凤棾开脱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拿钱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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