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美的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本地德鲁伊
很快,它就会被谣言扭曲异化,在他背后成为或真或假的饭点闲聊,在他面前成为洛丽塔的现代翻唱,被禽兽吹捧,滋孽模仿。
“你是想说,”涂启艰难地措辞道,“爱情。你和外甥女林栖。”他难以忽略地强调了关系的咬词,又冲又突兀。
薛逢把目光移向进屋后第一次说话的小警官,无奈地笑了笑,好像听到台下愚蠢发言的老师,调侃道:“阿sir,你有点情绪化。”这时又有人装作经过,向屋里瞥了一眼,薛逢坦然地回头对视,看着对方自乱阵脚地从窗边消失,又转过头:“你们警局,好像都有点情绪化。”
李泠风冷笑了一声,把迭好的笔录和材料往对面推了推,示意他签字:“真人渣,活畜生,不买票,看个稀奇。”薛逢没有拿她放在纸上的笔,抬起底下材料的一边把笔顺势滚到远处去,表格前前后后仔细看了几遍,才取出自己的钢笔,快速签完了名字。
走出去前,他好像完全无视了警方的恶意,谈生意似的从名片盒里拿出一张留在桌上,轻松地道别:“再联系。”
叁个人都知道,不会了。这张名片,是墓志铭,也是胜利宣言。
“咚咚咚,”隔壁科室的一看人走出去了,立刻凑过来打听情况,敲了敲门询问结果:“咋样啊,李队,能判吗?”
“你说呢?”李泠风没好气地整理桌上的东西,一拉椅子站起身回怼道,“这种外逃垃圾,我们见得还少吗。”
对方听她这么说,也颇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敷衍地安慰道:“这世道就这样。俗话说嘛,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说着又举起手机晃了晃,涂启隔得远,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微信对话框,“你们看群了吗,陈局昨天晚上医院走了,在收份子。”
涂启立刻看了一眼低着头擦桌子的李泠风,他进警队晚,根本不认识陈局,但他知道这人对李泠风和局里其他老警察来说,算一面旗,他走了,这个旧时代,就真的结束了。
她停下擦桌子的手,从警服裤袋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了屏幕,却又飞快地按灭了,放回桌上,重新拿起擦桌布去磨刚刚薛逢坐过的位置。
“是吗。”
娇美的夜 娃娃屋|7.猎饮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到家了。”电梯井里的男人看见有漂亮女人踩着高跟鞋追,便耐心地按在开门键上,等她进来。薛逢很少多管闲事,也对别人管闲事时复杂的心理活动不感兴趣,在被留门的女人进来对那男人点头致谢后,他向后挪了一步,把靠外面的位置留给她。
他见过这女老师两次,也知道她住几楼。
“薛老师,这么巧,”女人挂断电话后撩了撩一头浓密的大卷发,发肤间扬起的香水味在狭小空间里轻易堆积,她扫了一眼薛逢手里拎的粉漆木盒,上面缠着一个蓝色天鹅绒大蝴蝶结,盒身有精细描绘的娃娃图案和花体英文字母,一看就知道不是男人的东西,“又给侄女带礼物呢?”
刚才按电梯门的男人听到她说话,也跟着转过头看了一眼薛逢手里的东西,但因为不认识他,短暂地瞥了一下,没有搭腔。薛逢懒得纠正她一知半解的熟络,礼貌又潦草地点了下头。
“现在像你这么好的男人太少了。你侄女真有福气。”她对那个瘦猴似的小女孩有点印象,一整个初中都不怎么起眼,只有开家长会的时候因为薛律师来,出了把风头。听同事说是小时候家暴,亲生爹把老婆打死,进去了,孩子现在归薛律师管。
她边感慨,边往薛逢那里靠近了一点,脸上浮现出漂亮女人无往不利的亲昵来:“对了,你们那儿,有离婚官司打得好的吗?”她顿了顿,举起刚才打电话的手机晃晃道,“我一个朋友,男人在外面弄了个小叁。”
他看她楼层快到了,不想再多说,便递了张名片过去:“她来的话,我给她介绍。”
女人在关门前朝他挥挥手,说了声谢谢。电梯里,又只剩下两个男人。
“你是律师?”对方在电梯启动的轻微摇晃中问道。
薛逢嗯了一声,那男人又回过头,上下打量他两眼:“还住哥哥家?”
什么狗屁律师,长了副招女人心疼的小白脸,骗吃骗喝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仗着互不认识,便想把晦气撒出去。但楼层太近,电梯还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就停下了,薛逢侧身从挡了半扇门的男人边上跨出去,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都是男人,装什么呢。”男人在电梯门关上后自言自语,心情立刻畅快了许多。
抱着玩偶盒子的薛逢,对这出幕间剧毫不关心。他的手指覆盖在指纹锁上,走廊声控的暖色灯捕捉到门锁打开的一串响铃,倏然亮起,和门内逸出的白色灯光一起打在他的脸上,冷暖交汇,斑驳陆离。
他迫不及待地赠予厚礼,急不可耐地收取利息。
穿着橙色睡裙的女孩听见外面的声音,从房间里欢快地跑出来,像一杯打翻的橘子汽水,带着甜香跳进他眼里。“啊!我的娃娃到了!”她几乎扑进他怀里,褶边的方领露出完整的锁骨,随着她手臂抬起抢走礼物盒,这锁骨微微提起,又深深凹陷,在皮肤下如同一尾狡黠的鱼。
饵正在她的怀里,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贪婪地呼吸。
他看着她跑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把陶瓷人偶放进娃娃屋里,如释重负道:“好了,泰伦斯,你未婚妻回家了。”
泰伦斯。那个愚蠢的名字。她总是把这无用的温柔,过多的甜蜜倾注在僵硬的人偶身上。尽管房间里的这堆东西是他花钱买来的,但他对少女的多情毫不关心。
他甚至有点讨厌那个金发碧眼的假东西。古董人偶的眼睛总是看向一个奇怪的角度,她替他精心摆弄的姿势加深了这种诡异的窥视感,泰伦斯的模样既鄙夷,又怨毒,好像什么都看在眼里,暗暗审判,又怀恨在心。
女孩的多愁善感使她把这种造型上的缺陷理解为寂寞的悲哀,她求他再买一个和泰伦斯相配的娃娃,“每天只有我和他说话,太可怜了,他得有自己的生活。”女孩这样解释道。
林栖想要一个同龄朋友。薛逢从这个关于娃娃屋的要求里,敏感地嗅到了她的自我投射。他满足了她的要求,作为真实的代餐。一个假娃娃而已,她喜欢做梦,就做下去吧。
他站在她身后,视线下是她裸露的肩颈,她自己买了水蜜桃味的沐浴露,和他放在浴室里的那种做了区分。超市里买的,很廉价,都是工业香精的味道,但这气味在她的体温间浮游,经她孕育,把皮肤包裹成一场隐秘的梦境,与货架上拿下的那瓶塑料乳液再无关联。
“哦,康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她学着译制片里浮夸的男性配音,蹩脚地压着嗓子,代替那只斜眼人偶表达虚无的喜悦,“……我等你好久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地向她贴近,像求食的乞丐,渴水的鸣虫。她颈后细小的绒毛被湿热的呼吸侵扰,犹豫地彼此推搡,起伏不定。他的手缓慢地覆上她的腰,带着压抑的控制,像一株过于粗壮的藤蔓绞杀幼树。唇舌纠缠耳际,把染了情欲的声音顶弄进去,颠倒是非,借题发挥:“我也等好久了,栖栖。”
鱼线收紧。
怀中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有点别扭地把手里的男性人偶放回椅子上,把他连人带椅子背过身去。然后她向后仰起笑脸,攀上他的唇飞快地啄了一记,挣脱了他的手臂,声音像是不知情事的少女,出口的话却带着糜烂的熟甜:“要洗澡先。”
从浴室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灰蓝色的丝绸睡裙。领口低垂,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细弱的肩带勉力维持着不堪一击的,空悬的羞怯。她轻盈地爬上床,手脚并用靠近他身边,像误入陷阱的野鹿,抬起湿漉的眼睛,却像有主的家猫。
他的头埋在那湾浅浅的肩窝里,贪婪地攫取她的香气,换了,她换成了和他一样的味型。少女知道怎么讨取他欢心。这心知肚明的示好立刻取悦了他,为与他的性事精心准备,处处留意,他含住她的唇,奖赏似的轻柔舔咬,又因为获得而加重了渴望,在裙下游移的掌心猝然收紧,按向自己的身体,失去上位者逗弄猎物的余裕,他变得急切,凶戾,浑浊不堪。
可怜。
他压覆在她的躯体之上,少女在他的两臂之间娇小又帖服,情欲在溶解中膨胀,温柔又剧烈地燃烧起来。他抚摸她腰间软腻的曲线,往下去,再往下去,来到她颤栗着的,温暖的腿间,攀附近,再攀附近,直到她身上最柔软的,娇弱的地方。他觉得她像是一汪春水,又像是一团欲火,令他溺毙着呼吸,煎熬着融化。
可怜。在这沉沦又生动的本能里,他再一次听见了无名者的怜悯。
她的手指被他分开,侵入他的,傲慢地,蛮横地交迭,正如身下把她钻穿的利刃。这是和刚才温情的唇舌完全不同的,尖锐的,可怖的,刺人的战栗,这战栗把灵魂烧成火绒,在隐秘之处将道德与羞耻心焚毁,让她成为无抵抗的,逢迎迁就的东西,好像一个奴隶,一个予取予求,被他掌握生死的奴隶。
他紧紧抱着她,投奔这嫩弱的包裹,温柔的依附,她的手指蜷起,反握住他的。他所有血管里的疯狂都好像是为了这样的她,为了她的娇媚,为了她勾人心魄的纯欲,他分不清是谁在降伏,又是谁在祈求。
他在这汹涌的,蒙昧的波涛里愈荡愈远,为了抓住那沉默的离开和抛弃,他全力地,狂暴地冲刺,近乎残酷地刺进她温柔的舒展的肉里,恐怖的畏惧让他盲目地,鲁莽地,失去理智地抓握退潮的海浪,用最卑下的,堕落的,野兽似的插射靠近她的灵魂。在那波涛退落之中,她的身体仍痉挛着纠缠他,可他分明地感觉到,一块可笑的小石,屈辱地暴露在退潮的海滩上。
她仍旧战颤着,完全地静默着,完全地失掉意识。他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时间,他和她一样静默着,和她一样深陷在无底的沉寂中。她蜷伏在他的胸口,纯粹的绽放,纯粹的温柔,纯粹的美艳。
他的两手爱抚着她,好像爱抚一朵花似的。没有情欲的,微妙的,故作亲昵的,好像恐惧什么东西的消遁。
“你在哪儿?”他喃喃地,模糊地吻着她,“告诉我,你爱我吧。”
娇美的夜 娃娃屋|8.梦魇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穿着奇怪的男子坐在书桌前,好像在翻看一本看不清封面的册子。她似乎离他很近,布料下一层薄薄的肌肉因为他屈起的手臂微微鼓起,她顺着胸膛和肩颈往上打量,想看清他的样貌,但他的脸好像蒙在雾里,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清。
“我告诉过你,不能写日记。”她没有看见他开口,这声音似乎是直接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太奇怪了,他在和自己说话吗。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写过日记啊。
还有,他是谁啊,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教训她。
她想四下看看,叫泰伦斯过来把这傲慢无礼又面目不清的家伙赶出去。她张了张嘴,却好像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
“你爸爸离开你,不就是因为你写日记吗?”脑海里的声音变得冷漠无情,好像压着难以明说的痛苦和怒火。那男人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小巧的打火机,他苍白又纤长的手指从打火轮上滑过,明亮的蓝色火苗倏然窜起,他拎着刚才翻看的册子凑上去,火舌一舔,这东西就被旺盛的暖黄色吞噬了。
她觉得这个男人非常危险。火几乎烧到他的脸上,可他的样貌依然陷在阴影里,书本很快烧成了灰烬。
“你想让我也离开你吗?”
他为什么这样自说自话。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那张浑浊的脸越凑越近,她只想赶快移动自己僵硬的身体。他可能是绑架犯,也可能认错了人,她从一开始的慌张逐渐增加了恐惧。
在无法动弹的挣扎中,她的手被握住了。体温冰凉,皮肤滑腻,像一条冷血的蛇。她尖叫起来,但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她捆扎,一个僵死的魂灵附在她的躯体。
他整个人都向她靠了过来,他似乎比她高出很多,即使坐着也与她站立的身高相差无几。他没有形貌的脸和她的脸贴在一起,她听见了男人痛苦的喘息。好像她的体温灼烧了他,她的皮肤长了尖刺。
因为这难以理解的状况,她的意识在他沉重的喘息中变得昏沉,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撬开她的牙齿,钻进了她的嘴里,像某种恶心的虫子,又有尖利的爪子把她紧紧钳住,让她连呼吸都需要用尽全力。
她的空气被怪物夺走了。她绝望地,艰难地张开嘴喘气,胸口仿佛压着巨石。我要死了。她因这模糊的葬身之地和屈辱的死因而愤怒,也因平时总在身边,关键时却消失不见的泰伦斯的抛弃而愤怒。这罕见的怒火烧起时,她终于从喉间挤出了嘶哑的声音,尖锐的鸣叫像一只濒死的夜莺。
“泰伦斯!”
月光透过被风吹开的窗户,洒在她在梦中攥出了褶皱的缎面鸭绒被上。她在叫喊时坐起身,惊魂未定地瞪大了眼睛,直到看见屋里熟悉的陈设,梦里的恶心和恐慌才稍稍安定。她的长发被薄汗打湿,凌乱地覆在脸上,因为惊惧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蜷陷在一大团被子里。
泰伦斯听到她的喊声,匆匆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毫无疑问,康妮做了噩梦,她的脸上甚至还有浅浅的泪痕。看见他进来,她在梦里对他没有及时赶到的愤怒完全化成了反常的依赖,漂亮的海蓝色眼睛可怜地看着他,向他伸出手臂,声音好像浸透了水,变得湿润又粘稠:“我做了个特别可怕的噩梦,泰伦斯,”她小小的脑袋左右晃了晃,好像要把这个梦从脑袋里晃出去,“特别特别可怕。”
他看见了她索求安慰的姿势,但视线刚一相接,他便避开了。顺着那抬起的手臂把她揽进怀里或许是她需要的,但相反,他刻意地忽略了她因为一时害怕而做出的不当之举,沉默地走到窗边,把打开的半扇窗户合上,她的头发有些湿了,不能被夜里的凉风吹寒。
康妮在他关窗的时候已经跳下了床,因为梦里被陌生男人靠近,纠缠的感觉,她觉得皮肤上依旧停留着不舒服的侵入感,醒来时身上黏腻的汗加重了这种脏污。她想用水冲洗掉这感觉,或许要用气味最重的东方香料才行。
“在这儿等我。”她白色的裙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纤细的脚踝,她从衣柜里随手拿走了一件换洗的晨衣,回头叮嘱泰伦斯道,“我一回来就要见到你。”
她跑下楼去了,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柔软又急促的闷响。
泰伦斯安静地站在房间里。这是整栋房子里最漂亮的卧室,藏蓝色的墙板上是有花有鸟的一张旧的中国墙纸,罩着丝绸的路易十四风格的精美的家具和奥布斯的地毯,墙上挂着几个绘有吉普赛人,牧羊女和琵琶演奏者的瓷盘。金色的小饰品柜打开着,里面装了一些水晶的项链,耳坠和色彩缤纷的绸带,精致又耀目。
他从前只觉得这一切浅薄,陈腐和平庸。可现在他几乎能回忆起康妮站在那里,穿着蓝色乔其纱的小礼服,戴着白色手套,在镜子前挑选相配的宝石胸针时,丝绒帽下那双纯洁的,可爱的海蓝色眼睛。她像一朵明亮的火焰,当她迷人的身影从偌大的房屋里走过,从弗兰斯挂毯到收藏柜里色彩柔和的织锦,这间空旷的,一文不值的豪宅便仿佛镶嵌了最精致的宝石,连带着普通的王冠也成了稀世珍品。
“泰伦斯——”她的声音先一步爬上楼梯,然后便是小巧的蓝宝石自己,“……我洗不干净。”她披着灰绿色的丝绸晨衣,迎着月光像水一样游过来,带着淡淡的乳香和烟熏柑橘的味道。那不是她惯常身上的香气。似乎为了遮盖什么,她沐浴时选了气味最重的那种。
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愤慨悲伤的情绪。灰白的月光照着她光滑的,栗色的头发,照着她浴后微微红润,纯洁娇艳的脸颊。“我梦见有个奇怪的男人……力气很大,烧东西,还在我身上舔来舔去……好恶心。”她望着他的眼睛。她努力地用热水冲洗过,实在是太累了。脏污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减少,皮肤里似乎深伏着创口,惊怖在侵蚀她的灵魂。
泰伦斯的心在那一瞬间揪紧了。这不是梦,是她的回忆在被唤醒。那个男人烧掉了她的日记本,在愤怒中又掠夺了她的身体。她快要记起来了。
知道真相的恐慌控制了他的身体,连康妮靠在他胸口的拥抱,他也感觉不到温度。空气是软的,死的,好像世界就要断气了。一切都是灰色的。这屋子里,一切都是毫无生命似的静息着。
因为他没有推拒,起先,康妮是小小的快乐着的。可他毫无反应,僵硬地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她害怕了,仰起脸看他,他完全变了,被一种颓丧和憔悴的神气笼罩了。康妮犹豫着,她似乎应该松开他的身体,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喜欢她的拥抱。
可他说过是爱她的啊。
她局促又委屈地固执着,尽管他在她的禁锢下一动不动,可她觉得自己毫无力量,而且完全的孤独无依了。被陌生男人压制时,她希望有什么外来的救援,但是那个梦境里并没有可以救援的人。现在她醒来了,想从他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泰伦斯却对她微不足道的索取无动于衷,或许他的心里,还因为她肮脏的梦对她起了疑心。
他觉察到了,攀附在他身上的,小小少女的颤抖。他立刻从沉湎的压抑和恐慌中惊醒过来,现在最应该得到安抚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他满心的爱怜和温情使他的肢体复苏了,他轻轻地揽住她,揽住她纤细又柔软的腰肢。慢慢地,全身心忠实地抚摸她微微耸动的脊背。
康妮有些茫然地,又欢喜地抬起头,伸出手去触碰他凝视着她的面孔,她的抚触是温柔的,缠绵的,而又有点迂缓的。起初,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的这种无限的温柔的抚触,渐渐的,她的手指尖熟悉了他的脸颊和嘴唇,下颌和颈项了。他湿漉的,浸润着她倒影的灰色的眸子,唤起了一种什么温暖的,天真的,和蔼的东西。奇特而骤然,让她想要展开自己,又升起了一种怪异的,不知落点的渴望。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她的眼前划过那张模糊不清的,令她憎恶的脸,和他奸污般的舔舐。她条件反射地更紧地拥住了怀里的人,她焦急地要去亲近他,满望着他来触摸她,替她愈合皮肤下溃烂的创口,擦洗她受制于人的痕迹,对她说些话,用他干净的,饱含爱意的唇舌包裹住她,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斯文的等待着。他的神情服从又压抑。
一种谄媚的,渴望打破些什么的反抗袭据了她,她突然踮起脚尖,用嘴唇贴近了他的脸,她摇晃的睫毛轻微地战栗着,把呼吸扇动得灼热又凌乱。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因为这出格的举动,他猛地推开了她的身体。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因为支撑自己踮脚的重心失去了依仗,她没能平衡好身体,跌坐在身后的床上。
她睁大了眼睛,盛满了破灭的痛苦,在片刻的失神后,她的双手抬起来,掩埋了那张苍白的小脸,身体可怜地瑟缩着,无法控制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流下,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呜咽:“……泰伦斯……你也嫌我脏了……”
泰伦斯的脑子里轰地炸响了。她的话把他仅存的理智完全地燃烧了。
他差不多神魂颠倒了,急切地想要剖白的心情控制了他。他走了过来,在她旁边跪下,掌心珍宝似的握着她悬垂在床边的脚踝,他的脸伏在她的膝上,抬起头,用那闪光的,带着可怖的恳求的两眼凝望着她,他温柔地,爱抚地吻着她遮住脸的双手,又去吻她娇嫩的,裸露的双脚。他的唇被她的眼泪沾湿,吮吻时带着令她痉挛的,晦暗的灼烫和柔软。她停止了哭泣,慢慢地,慢慢地,她觉得灵魂好像和肉体一样痊愈起来,内在的惊怖,空虚和恐慌,一点一点地被他带走了,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慢慢地,温柔地,一波一波地膨胀,潮水似的激烈地荡漾着她。
她想让他起来,可她的手一触到他温暖的后颈,柔软的发丝,便无法自控地收紧了,他的头依着她象牙似的光洁的双腿,驯服地,毫不推却地由着她颤抖的手控制着他移动和贴近,她俯望着他,好从他的眼里,看见她自己的灵魂,直接的,光裸的,她的灵魂。他的爱意和情欲,好像流液似的从他的眼里传到了她的身上,把她缠绵地包裹了起来。她贴近他,紧贴着他纤瘦而强壮的身体,这是她所感到安全的,唯一的栖身处。
他柔软的唇探摸着她,那衣裳下面湿润温暖的地方。她战栗着,她的心溶解了。当他进去时,无法形容的,被充满的快乐,激烈地,温柔地裹挟着她,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的感觉开始开展着,开展着,直到最后的,极度的,盲目的汜流中,她被淹没而去了。
娇美的夜 娃娃屋|9.火葬
李泠风和同事来送花圈的时候,悼念厅里还没多少人。
他们磕完头,陈局的女儿站在一边还礼,然后彼此客套了两句,说了些父亲是怎么摔的跤,又是怎么住的院,最后半是宽慰自己半是成全死者体面地总结,高寿,善终等等。这里应付完,家属们便又去招呼别的事了。
“行了,现在钱也带到,礼品也送了。上面不是给你放了假吗,警车送你回局里还是老公来接你啊?”同事看了一眼棺材里躺的老人,脸颊凹陷,和从前印象里那个红光满面的胖局长判若两人。
人一死,就会特别陌生。
因为薛逢的案子和前面忙的几桩,既累,还都挺膈应人。局里就说给李泠风他们组放个假,叫去旅旅游,或者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假期就从今天开始,帮老单位带到人情就能回家。
“没事,我跟我老公说了,”她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来,拧开一瓶矿泉水,“他一会儿开车来接我。你先回去吧,打卡晚了又要通报批评。”同事是没假的,一早忙完这事还得回单位,听她说起苛刻的考勤,扁了扁嘴,然后把刚才丧家给的毛巾迭好放进包里,对她摆摆手道:“那我走了。等你休假回来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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