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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刘孝的身后,张五微微弯腰站着,双手有意无意地遮住两腿之间。他的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刻也没停下来胡思乱想:马蹄金,中常侍……
突然,张五迈前一步,嗫嚅道:“陛下,臣,臣不想做中常侍……”
他的声音被一阵狂呼声淹没,此时高台上的作法已达到了高潮,巫祝在震耳欲聋的噪声中摔倒在地上,声音嘶哑,浑身抽搐,仿佛鬼神附体。他的弟子们近乎疯狂地敲击着手中的乐器,同时齐声大呼,这种亢奋带动了全场,高台下面的众人都跟着大呼小叫,全场一片混乱。
熟悉巫祝的人都在奇怪,这位神师的作法一向是轻柔安静,从没像今天这样吵闹,这种歇斯底里的作法绝不是他的风格,不知他今日为什么这么一反常态。
巫祝还在地上翻滚着,他的自言自语从来没有停过,他的弟子们都清楚地听到他在喊:“我闹死你哩!”“闹死你咧!”“震也震死你嗬!”“折腾死你哒!”“不信闹不死你呢!”
他们当然不知道,巫祝是在暗暗学习他的父母,争取以噪音让病人惊悸致死,如此便可不用他身上的那包药粉,免得事后露出什么马脚,惹祸上身。
他的弟子们都惊叹于师傅的敬业精神,他老人家今天简直是竭尽全力,这绝对是用生命在驱邪,要将所有的鬼祟都闹腾死。师傅他老人家,真是对大汉、对皇帝忠心耿耿啊!
几个弟子眼中满含热泪,看着他们的师傅在地上翻滚,心中暗暗地立志,一定好好追随他老人家,将来做一个像他那样的优秀巫祝。
刘彪端着满满一陶碗的黑狗血上台,恭敬地双手奉上。巫祝这才起身,接过狗血,大声念着咒语,下了高台,双手捧着狗血走向旁边的牛棚,小皇帝刘盆子正躺在里面奄奄一息。
巫祝走上前去,口中念念有辞,同时伸出一只手,从头到脚自皇帝身上慢慢拂过去,期间偷偷探了探他的鼻息,咦,好像是没气了,这下子省事了!巫祝满意地露出笑容,不枉自己这一番折腾得筋疲力尽。
戏还是要继续作下去,他向着身后的人举起陶碗,大喝一声:“城阳景王有令哩,尔等邪祟呢,速速退去嘛!疾嗬!”扬手泼了刘盆子一身的狗血。
巫祝转身出了牛棚,返回高台。他的弟子奉上来一块黄布,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装满水的土黄色陶碗。
巫祝就着火把点燃了布符,眼看着火焰吞没了符文,灰烬落入陶碗,与水混杂在一起,这便是所谓的符水了。
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着那碗符水,是死是活就看这一碗水了!





牛吏 第4章 4.绝世神医
巫祝不知道的是,那一碗驱邪的狗血已经让刘盆子醒过来了。
也可以说是,放牛娃皇帝已经死了,在他的身体里,另一个人醒了过来。
他先是感觉到一股醍醐灌顶的冰凉,然后感觉慢慢复苏,整个头脑变得清醒。
刘盆子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一片嘈杂。他坐起身,手按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迷迷糊糊地四处张望。
四周一片漆黑,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可是乱哄哄的全是人声,就是那种隔在房门外的人声。
外面有隐隐的光亮。
难道是着火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没有火光,也没有烟气,不像。
他想下床去看看,一挪动双腿,身下就发出沙沙的响声,伸手一摸,抓起来一把干草。
自己应该是在医院吧?可是哪里来的干草?难道这是最新发明的……卧草疗法?
忽然后脑一阵巨痛,好像是要裂开一样,一阵眩晕袭来,刘盆子差点一头栽下去,他急忙用两只手撑在床上,低着头微微喘息。
眼睛紧闭了一下又睁开,刘盆子慢慢抬起头来,经过一阵子的适应,已能看到一些轮廓。他能肯定,自己绝不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这屋子比病房大得多,空空旷旷的,四面的墙看起来很粗糙,仔细看看,好像是用树枝搭起来的,远远的墙上有一个洞口,那是门吧!
刘盆子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伸手一划拉,身边全是草,厚厚的干草,而他的身后,屋子的角落里,是小山似的一堆,摸了摸,也全是干草。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从山上滚落,这时原本应该在医院里抢救,怎么就莫明其妙地到了这个破草堆里?就算是抢救不成,也应该推到太平间不是?
呸呸呸,说什么太平间,自己明明还能再抢救一下,不!能再抢救很多下。
等等,难道这里是火化场?难道最近为了推行环保,火葬场更新燃料,全改用天然有机稻草来燃烧火化?
刘盆子在心里怒骂:“我还没死,我还活着啊,你们这群庸医!”
“哞~~”一声低沉悠长的牛叫响起。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晃动的黑影,弯弯的角,甩动的尾巴,依稀看出是一头壮硕的牛。
刘盆子放心了,看来这是间牛棚,而不是什么火葬场,因为即便他们能烧了自己这个大活人,也绝对舍不得烧了这么一大头牛,牛肉贵啊,尤其是牛尾。
看着不远处甩来甩去的牛尾,他舔了舔嘴唇,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刘盆子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牛尾薅下来剁吧剁吧炖汤喝。
他双手撑地想站起来,可是却力不从心,脑袋晕得厉害。只好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半睡半醒。
饿!真饿!
外面的嘈杂声突然大大提高,脚步声杂沓,好像一大群人在奔跑。不一会儿,几个穿着古装的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明亮的火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一个披着长袍,乱发盖脸的人走在前面,双手捧着一只陶碗。他的身后,是一大群穿着奇怪的人。
碗!这么大碗,里面肯定是好吃的!
刘盆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快把碗给我!”他大喝一声。
巫祝吓得打了个哆嗦,眼看着精神抖擞、双眼放光的小皇帝,他的脑袋”嗡”地一下,仿佛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哩?方才不是已经死了咧?怎么突然跳了起来呢?
难道,难道是诈尸了咧?
巫祝的脑海里回荡着那四个字,“把碗给我―碗给我―给我-我――”
皇帝要碗哩,他要碗做什么哒?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咧?难道他知道……
眼见小皇帝已扑了上来,双手来抢他手中的碗。这碗哩,这碗!巫祝只觉呼吸急促、身体僵硬,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突然,他松开了手,那只陶碗直直地坠落,就从刘盆子的双手之间穿了过去,“当”地一声落到地上,摔成了两半,里面的符水洒了一地。
刘盆子伸头看了看地上,无聊,什么吃的也没有。
而眼前那个神经病竟颤巍巍地伸出手来,轻轻碰他的头脸,嘴里喃喃道:“真的活了哩,摸摸嗬,是不是真的咧?摸摸哒!”
刘盆子一把拨落他肮脏的手,这老同志,还么么哒,好恶心!
老巫祝突然扑通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向着棚顶叫道:“城阳景王显灵咧,驱除了邪祟哩,陛下的病好了嗬!陛下万岁哒!”
“哎呀,真醒了。”
“城阳景王显灵了!”
“真是神医啊!”
一屋子的人全都跪在地上,乱七八糟地磕头叫道:
“城阳景王保佑!”
“陛下洪福齐天!”
“神医啊!绝世神医!”
“陛下万岁!”
刘盆子站在牛棚里,头上的狗血还在不断滴落,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
卧槽,这是一群神经病啊,这他妈的是什么狗血剧情?
难道这是在拍古装戏?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主角?这场景,太真实了,这么多血,得费多少血袋?
群众演员真给力,台词真强,戏真好。
用得着吗?一天也就几十块钱,外加两个盒饭。
对啊,对啊,盒饭!有盒饭啊!
刘盆子突然挺直了身子,腰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中气十足地喝道:“盒饭,盒饭在哪儿?”
“什么?陛下要什么?”
刘盆子甩了甩并不存在的龙袍长袖,大摇大摆地说:“朕要吃饭,吃盒饭,传膳!”
“传膳!传膳!陛下说传膳,咦,传膳是什么意思?”
“就是吃饭吧?陛下问吃何饭!”
“何饭什么意思?”
“笨蛋!陛下问吃什么饭?”
“有粟饭,快去拿粟饭!”
巫祝暗暗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好险就露了馅。奇怪,小皇帝怎么知道这碗符水里有蹊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命天子,能明察万物?他暗暗捏了捏口袋里的三个马蹄金,心道:“哼!刘孝这个小人咧,差点害了我哒!这不义之财哩,绝不能还给他了呢!对哩,没收斯密哒!”
刘侠卿激动得满脸通红,吩咐他的侄子刘彪,“快!快去给丞相送信,就说陛下醒了,身子好了,比小牛犊子都结实!”
刘茂热泪横流,谢天谢地,盆子真的活过来了!当然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巫祝,神师就是神师,这巫祝简直神了,手到病除,这是真正的神医!
此时牛马厩里万众欢腾,众人都在欢庆,只有远处的刘孝不明所以,他伸着脖子张望,嘴里不断嘟囔道:“怎么回事?那些人在闹什么?是不是放牛的小子死了?”
张五看了看他,“侯爷,听着好像是皇帝病好了。”
“胡说!”刘孝大声斥道,“一派胡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好了?分明是死了!”
张五胆怯地低下了头,低声道:“侯爷,您仔细听听,他们在叫什么?”
他偷偷地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至少自己的小弟弟安全了。可是,三块马蹄金,足足三万钱,能买多少肉?想到香喷喷的肉汤,他忽然心痛得无法呼吸,这可真是……败家啊!
刘孝铁青着脸站在那儿,耳朵里满满的全是众人的呼喊声:
“旷世神医!”
“吾皇万岁!”
“快,快!陛下饿了,陛下要吃饭!”
前西安侯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丹田里有一股燥热的火沉了下去。忽然菊花一阵剧痛,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就这样,在皇帝醒来的那天夜里,前西安侯刘孝痔疮复发,又一次卧病在床。




牛吏 第5章 5.无解死局
阳光灿烂的清晨,刘盆子双手枕在头后,直挺挺地躺在榻上,旁边的几案上摆着一罐子粥和两盘翠绿的青菜。
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摆着几个简单的家具,空荡荡地透着冷清。不过刘盆子就喜欢这感觉,独门独院、超大开间、超大面积零公摊、真品汉朝古家具,这完全是顶级富豪的配置!
上一世他一直住在一间逼仄的三十平米小屋里,真是憋屈得够够的了。现在虽然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基本的食宿条件还是不错的。
刘盆子一醒来就要求换地方住,刘侠卿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即请陛下起驾,正式入住行宫。这行宫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居所,院大房多,屋子也大,处处透着一股暴发户似的土豪气质,非常符合赤眉军的主流审美。
自从入宫之后,刘盆子立即下了他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谁也不见!
他要自己一个人呆着,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除了送饭的,谁都不能踏近屋门半步,就连他的亲哥哥刘茂也被拒之门外。
然后他就一直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做,就像第欧根尼窝在他的木桶里。
刘盆子呆呆地盯着屋顶,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三天了,真的回不去了吗?
自己在魔都的房子虽然小,可是正儿八经的市中心地段,怎么也值几百万,自己突然消失了,又没个直系亲属,房子归谁呢?
鲜嫩的大三妹子,才刚刚追到手,正热乎着,这一下子撇下了,不知又要便宜了哪个色狼?
刘盆子狠狠地捶了捶床榻,他妈的,怎么摊上这么个破事儿!
他本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一个人去华山旅游,连最险的山路都爬过了,却在下山时从一道山坡上滚下去,脑袋撞到树上,醒来的时候就一身狗血,魂穿到了两千年前,变成了一个扯淡的皇帝。
要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帝也就罢了,反正他在上一世没什么亲人,在这一世享享富贵也挺好。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拖着辫子的康熙乾隆,穿成哪个不好?可是尼玛,为什么偏偏穿越成刘盆子呢!
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他对这段历史很了解,刘盆子当皇帝,那根本就是一出戏、一场闹剧。
赤眉军就是一群农民,造反纯粹为了吃饭,没有政治诉求,没有政权意识,基本上是”只攻城,不占地;只劫掠,不安民;只破坏,不建设。”说白了就是一群流动的强盗,走哪儿抢哪儿,所过之处,赤地千里。
但是军队的战斗力相当强悍,一路攻城略地,屡战屡胜,从东海之滨一路打到长安。当时的长安可是帝国的伟大首都,意义不同凡响。到了这时候,即便再没文化的泥腿子,也意识到了,不一样了,确实不一样了,咱们是不是应该组织一下,皇帝宝座先坐上,大家都来升升官?
因为现在军中最大的官就是”三老”,级别相当于乡长。这样子能号令天下吗?
譬如说你传檄天下,说:“大家都放下武器,投降我赤眉政权,咱们一起来当官,享受荣华富贵。那什么,我们的首领是乡长,那就封你当村支书,你当生产队长,你当大队会计,还有你啊,长一副死太监样,村妇女主任就是你了!”
这不扯淡吗?要知道,人家原来可都是一方霸主,高官、市长,最差也是个县长。没有皇帝,怎么让大家一起享受高官厚禄?
于是这个扯淡的皇帝就上位了,最奇葩的是他的产生方式,居然是特么的抽签!
更奇葩的是,新皇登基之后,众人下拜,山呼万岁,皇帝却吓哭了!是的,你没看错,一把抽中皇帝的放牛娃刘盆子,被这阵仗吓哭了。
刘茂悄悄告诉他说:“把签藏好。”刘盆子却生气地把写着”上将军”的签塞进嘴里,用力咬成两半。
那可是结结实实的竹签,不得不说,他的牙口不错。
从身体里残留的放牛娃的记忆来看,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皇帝宝座,刘盆子是拒绝的,从里到外地排斥,这在他即位之初就表现得极为明显。
他躲避着一切与皇帝有关的东西:
龙袍,不穿!
皇冠,不戴!
皇帝车驾,不坐!
寝宫,不住!
御膳,吃!
食物是刘盆子唯一接受的皇帝待遇。
军中粮食不很充足,却也少不了他这个皇帝的,自从上位之后,刘盆子的饭从撒泡尿都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变成了干香的米饭面饼,油汪汪的鸡鸭鱼肉,这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放牛娃拒绝不了的诱惑。于是他每天坚守牛棚,闻着熟悉的牛粪气味,坐在一堆乱草中大吃大喝。
他是个闲不住的孩子,吃饱了饭就更加卖力地干活:割草、喂牛、打扫牛舍。刘盆子同志充分发挥了”干一行爱一行”的劳模精神,把自己旺盛的精力投入到祖国的畜牧业中去,作好”致富带头人”,带着他的牛一起迈入了小康生活。
如果没人追着屁股叫”陛下”的话,这日子倒也不错。可是丞相徐宣说了,陛下就是陛下,礼不可废。从今以后,“盆子”“牛吏”都不能叫了,只能称呼他”陛下”。
每听到一声”陛下”,刘盆子心里都打个哆嗦,每当有人向他跪拜,刘盆子都难受得浑身冒汗。
他逃避,三天跑了五次。可刘侠卿防备得很严,专门安排了人手昼夜轮班,全天候保护圣驾。几名侍卫头领,一个是农民,负责白天看管,一个是更夫,负责晚上看管,还有一个杀猪的,一个打铁的,负责护送(拉扯)皇帝回宫。
赤眉军的人员组成比较简单,主要是农民,也包括各行各业的好汉,现在正可以各自发挥强项。
总而言之,放牛皇帝的安全问题让社会各界人士操碎了心。
他只要一出门,立刻就被包围,一群人呼呼啦啦走哪儿跟哪儿,让他怎么逃得出去?
大家经常见到的场景就是,他们的皇帝光着膀子光着脚,在屋舍间、营地里狼奔豕突,各行各业的侍卫们从四周包抄拦截,一群人闹得鸡飞狗跳,直到皇帝累得半死,被屠夫和铁匠架着硬拖回牛棚。
直到最后那一次逃跑,刘盆子瞅准空当,冲出牛棚,穿过院子,跃过围墙,淌过小河,钻进山林,经过一番铁人三项般的折腾,终于突破了重围,把农夫、更夫、屠夫和铁匠统统甩在身后,成功跑到了山上。
他本以为这次能逃出生天,谁知道一个跟头栽下来,一头撞到树上,差点当场驾崩。
刘盆子在牛棚里昏睡了两天,当大家都觉得他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他醒了。
没有人知道,清醒后的刘盆子只剩下了躯壳,他的灵魂已被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屌丝青年占据。
即便知道了也没人会在意,除了他的哥哥刘茂,如今也成了这个现代青年的哥哥。
占了人家的身体,占了人家的位子,连人家的哥哥也霸占了,这样真的好吗?
刘盆子心里有一丝愧疚,但是这点愧疚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对现实的焦虑所取代。
他知道这之后的历史走向,这是属于光武帝刘秀的时代,其他一切割据势力都要为之让路。赤眉军不久后将攻破长安,迎来短暂的辉煌,然后迅速没落,全军被刘秀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屈辱地投降。
虽然历史上的刘盆子保住了性命,可天知道这是多少曲意逢迎换来的?胜利者的仁慈不过是”待汝以不死耳!”留他一条活命就是莫大的恩典。
他做了两年多的皇帝,刘秀不可能对他没有防备。赤眉军真正的领袖樊崇就没有得到光武帝的仁慈,投降不久后被诛杀。刘盆子能够存活,必定经历了无数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并不想要这样的命运,没有尊严和自由地活着,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把几十万赤眉大军握在手里,与刘秀一争天下。
他细细地盘算过了,得出的结论是:做不到,完全没机会。
此时的刘秀占据了河北、河东、河内等广大地区,号称拥兵百万,名望和实力都如日中天,已成为全天下最大的势力。
他的麾下人才济济,云台二十八将已基本聚齐,全是能臣骁将,能治国、能打仗、令行禁止,更别提光武帝刘秀本人就是个全能型人才,被后世称为“允冠百王”,是最会用人、最会打仗、最完美的一个皇帝。
反观赤眉军,打遍天下居然没有一块根据地;聚众数十万,却没有建立起有效的组织,只是按照地域自发地分成了三十个大营;没有文书、旌旗、号令,打仗时一窝蜂,见着不是红眉毛的拎着刀直接砍上去就是。
从人员组成来看,赤眉军几十万人里认字的没几个,几大首领:樊崇、谢禄、逄安、杨音都是社会底层出身,完全没受过文化教育,徐宣能当上丞相只是因为他识字。
两相一对比,刘盆子的心都凉了,赤眉军和刘秀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一对一pk基本没机会。
即使武力上勉强有一拼,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支军队再强,也不是他刘盆子的。
眼下他就是个”三无皇帝”,没有名望、没有根基,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说白了就是块牌位,军中的几大首领绝不希望头上多个发号施令的真正皇帝,若是他表现出能力和野心,用不着刘秀,樊崇就分分钟把他灭了。
按现在的局势,刘盆子要想争夺天下,几乎没有一丝可能,地狱级难度。
不能自立,最终的结果就和历史上一样。
这他妈的是个死局啊!




牛吏 第6章 6.陛下圣明
刘盆子想了三天,试图解开这个死局,找到自己在这个乱世中的生存之道。
最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与那个放牛娃一样,只能逃避,这个皇帝,实在是不能做,甚至赤眉军这个集体也不能久留。
最好是趁着这事儿还没有发酵,迅速甩掉皇帝帽子,消失在公众视野内,偷偷找个地方隐居,靠自己领先两千年的知识优势发财致富,做一个逍遥富家翁。中国这么大,世道这么乱,又没有后世的身份证、指纹辨别等技术,隐姓埋名不成问题。
一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皇帝,想必刘秀也不会对他揪住不放,来个全国大搜捕之类。
如果短期内退不了位,这个皇帝帽子产生了影响力,那么只有利用这种影响力,寻机脱离赤眉军,投靠刘秀,将这种影响变成政治资本,争取在未来的东汉朝廷中占到一席之地。
主动投靠和被动投降的差距太大了,这表明他根本没有政治野心,刘秀即便是为了做样子,也得把他供起来。或许他以后能发挥一下才能,做出一番事业呢!
不过刘盆子并不想把命运寄托在光武帝的恩赐上,在中国古代高度集权的制度下,一日为皇帝,终身遭忌惮,最可能的结果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最好的选择,还是逃离这个是非场。
放牛娃已证实了,想跑出去并不容易。刘盆子决定剑走偏锋,独辟蹊径。既然跑不了,那就不跑了,现在要改变打法,那就是:折腾,胡闹,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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