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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刘盆子得意洋洋,昂首阔步,一步三摇,这种骚包的画风,不正是一个昏君应该有的样子吗?
他大手一挥,“走!去看看朕的车驾!”





牛吏 第9章 9.谁敢不服
牛马厩是赤眉军喂养牛马牲畜的地方,里面有马、牛、羊、驴、骡,狗、鸡、鸭、鹅,几乎是一个超大的牲畜聚居地。
这里虽然号称总管全军牛马,可由于赤眉军管理混乱,各自为战,实际上各营分头劫掠,劫来的财物牲畜都直接拉回营里,缴到这里的只是少数,但樊崇、谢禄等几个大头领直属各营的牲畜都集中在这儿。
赤眉军如今共有三十营,每营一万多人,这么庞大的军队,即便是一部分牲畜归集在这儿,那数量也足够惊人的了。
此时牛马厩里一派繁忙景象,牛吏马吏们跑来跑去,车夫们扬着鞭子,赶着车进进出出,牛马的叫声混杂着人声,牲畜粪便的味道格外浓郁。
几个穿着短褐的牧童聚集在牛棚前,正合力拉一头犟牛,一个马童在仔细地刷马,水把他的犊鼻裈都浸湿了,一个车夫正把车辕向骡子背上套去,那骡子摇着头不肯就范。
一切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看哪!那人是谁?是盆子吗?”
“盆子也是你叫的?要叫陛下!”
“那,那个是陛下吗?嘻嘻陛下,前几天还跟我一起玩泥巴呢!”那放牛娃嗤嗤地笑。
众人纷纷望过去,只见一个全身火红的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宦官,一个弯腰曲背、一脸谄媚;一个手抚前胸,皱着眉头。
是刘盆子吗?那个天天一身泥,脸从来也洗不干净的放牛娃?不可能,他哪有这么威风好看!
“这衣服真漂亮!”那些半大小子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羡慕不已,众人的审美出奇地一致,鲜艳抢眼的颜色就是漂亮。
牛吏马吏们停下手里的活计,议论纷纷。这时小红人已走到近前,笑道:“众位卿家,你们好呀!”
卿家,卿家是什么玩意?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好像是什么大人物,少年们不由自由地挺直了腰杆。
几个相熟的伙伴向他打着招呼,“盆……陛下,你脸上没泥巴,我都不认识你了。”
“这也太好看了,一点都不像你。”
“穿得这么威风,真看不出来是你。”
皇帝昂着头,背着手,身子站得笔直,脸上虽然带着笑,却隐隐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牛吏们觉得这样的刘盆子有点陌生。
双手紧握一脸悲痛的宦官牛头突然大喝一声:“尔等小民,怎么一点礼数也不懂?还不拜见陛下!”声如霹雳。
刘盆子登基的时候,这些牛马吏都远远地看着,眼见全军的人都对着他跪拜,甚至包括他们平时奉若神明的樊崇、徐宣等大头领。因此心里也嘀咕着,这个平时与他们一样的牛吏恐怕真的变了,对他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便了。
有几个孩子率先跪下了,于是其余人也随着跪在满是牲畜粪便的地上,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牛头还不满意,正想继续教授他们礼仪,刘盆子已抢先说道:“行了,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众位卿家,都平身吧!”
衣衫褴褛满脸污泥的卿家们纷纷站起身,有的茫然无措,有的在偷偷地笑。
两个宦官一路都在嘟囔,堂堂皇帝,当然是坐在家里等车马上门,哪有亲自到这种牛马污秽之地来的道理?
可刘盆子喜欢牛马厩,他的小兄弟们都在这儿,自己要当昏君,也得拉几个小弟做佞臣撑场面不是?
此时马面拉长着声音道:“陛下出巡,车驾何在?”
几个马吏推推搡搡,谁也不肯上前,终于一个马吏推不过,走上前来,说道:“马头说了,嘻嘻,刘……陛下来了,请他坐这辆车,嘻嘻。”伸手向旁边一指。
那是一架平板车,上面无篷,就那么裸露着,车板上灰突突的全是灰尘,不知装过什么货物,拉车的是一匹老骡子,身上毛色混杂,瘦骨嶙峋,此时它正低垂着头,蹄子轻轻地刨着地,一坨冒着热气的屎正从屁股后面滚落。
这种破车,农村孩子谁没坐过?每当过节赶集的时候,大人就是赶着这种车子,载着自家地里出产的东西,带着家小去集市上售卖。
这辆寒酸的农家骡车,就是刘彪为新皇准备的车驾?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看车,看看刘盆子,一时周围鸦雀无声。
忽然一个马吏扑哧一笑,像是触动了机关,众人才一个个地活了过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嗡嗡的议论声随即响起。
这是明目张胆的藐视,是对于这个新皇帝赤裸裸的挑战!刘盆子知道,这绝不会是刘侠卿的意思,肯定是马头刘彪在向他示威,目的就是把他那层光鲜的皇帝外衣撕下,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刘盆子记得,这个刘彪一向强横,平时没少欺负自己,要不是二兄刘茂护着,自己不一定得挨多少打。也难怪他不服,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放牛娃,居然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帝,要让他刘彪来伺候,两人身份易位,心理上必然失衡。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刘盆子,若是他就这么认了,马上会成为全军的笑柄,所谓的真命天子就成了一个笑话,他刘盆子以后休想在人前摆什么皇帝架子,继续夹着尾巴做人吧!
刘盆子暗中冷笑,自己一个昏君,怕他作甚?唯一的难处是怎么处置,杀头?腰斩?炮烙?要不干脆宫了,给牛头马面使唤?算了,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小小惩戒一下,让他们知道厉害就行了,谁让大汉皇帝陛下这么仁慈呢?
可是没等他有所反应,牛头已经开始了哭喊:“简直是胆大妄为,没有天理啊!大汉陛下的天威,怎能如此亵渎?你们,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也不知为什么,这个正儿八经的宦官还有这么粗哑的嗓音,至少从声音上来说,牛头还是非常爷们的。
他身材高大,再加上硕大的脑袋,粗声大气地一通乱喊,颇有几分威势,在场的半大孩子们都被他震住了。
宦官是皇权的附属品,永远依赖皇帝生存,在外面最是维护皇帝的尊严。此时这两个宦官几乎是刘盆子最可靠的队友。
马面道:“你们的上官何在?让他来回陛下的话!”
“上官?啥上官?我们这没姓上官的呀!哦哦,你是说马头儿啊……他刚才还在,现在,小马吏扭头左看右看,“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刘彪明显是躲了,就是要让小皇帝有火没处发。
马面道:“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坐这种东西,还不快去重新准备?”
马吏们谁也不动,有的低头看地,有的抬头望天,根本就没人听他的。县官不如现管,皇帝高高在上,他们够不着,他们只知道马头儿的拳头最硬。
一个十五六岁的马吏嗫嚅道:“可是,可是套车要马头发话,马头不在呀……”
“哈,哈哈哈,哈哈!”刘盆子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他,陛下这是……气疯了吗?
牛头马面吓得拜倒在地,“奴婢万死,陛下息怒!”
刘盆子大笑几声,把所有人笑得一脸懵逼,方才止住笑,对着他们摆了摆手,他一个昏君,会为这点小事生气么?
“谁说马头不在?”皇帝突然停住了笑,开口道,“马头就在这儿。”
马吏们愣住了,他们四处张望,哪里有刘彪的影子?
刘盆子甩了甩袖子,把双手向后一背,朗声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众人,皆我子民,湖海山川,皆属朕躬,我为皇帝,代天牧民,我是老大,谁敢不服?天威所至,雉伏鼠窜,无有遗者,天下万物,任我予取予求!”
刘盆子只顾胡说八道,两个宦官吓得脸都青了,武林至尊什么意思?宝刀屠龙什么玩意?
牛马少年们听得一愣一愣,皇帝说得一套一套的,就是都听不懂,不过也不用全懂,记住其中一句就好了,他是老大,谁敢不服?
服!少年们脸上都是大写的服字。
刘盆子唾沫横飞,说得来劲,这才是睥睨天下的昏君气势!
“这全天下都是朕的!这山、这河、这牛、这马、这牲畜,统统都是朕的。”刘盆子两只手一划拉,好像把所有的东西都划到他的怀里。
“所以,我说谁是马头,谁就是马头,现在我要说,“他终于把话拉了回来,“从今天起,刘彪不是马头了!”




牛吏 第10章 10.鲜衣怒马
刘彪号称畜牲界的小霸王,“拳打牛棚,脚踢马圈”,在牛马厩里罕逢对手。而且他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拳头,那些牛吏马吏,哪个没挨过他几拳?
这么一个强横人物,刘盆子说撤就把他撤了?这话……算数吗?牛马厩里鸦雀无声,一个个大睁着眼睛看向小皇帝。
刘盆子不理众人,他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最后定格在一个面容黝黑、身材高大的少年身上,“孙易!你过来!”
孙易脸上带着迷茫,用手指指自己,“是叫我吗?”
皇帝点头,待他走上前来,把右手前伸,向下一按,面色庄重地道:“朕以大汉天子的名义,封你为……弼马温,总管全军马事。”
他也不知道应该封什么官,只记得齐天大圣做过的差事,那不就是马头儿吗?
孙易愣了,“啥?弼马温?那是啥玩意?”
马面一声低斥:“陛下的意思是……让尔做马头!还不跪下接旨谢恩!”
赤眉军中青州人占多数,在马厩里也是如此,刘彪作为青州帮的首领,又有刘侠卿做靠山,在牛马吏中一向横行霸道,经常欺负别人,尤其是其余各州的人。
孙易是赤眉军经过濮阳时投过来的,今年十七岁,属于兖州帮,虽然个人极有武勇,周围也有一帮拥趸,但终究属于少数派,在与刘彪的争斗中常常处于下风,平时没少受他的窝囊气。
刘盆子做为牛吏,常年在牛马厩中,对马吏们极为了解,对孙易本人的脾性也很清楚,所以才抛出这个诱饵。他知道孙易不甘心受刘彪的欺压,一直伺机反击,自己只是给他提供一个机会而已。
孙易此时还有些茫然,他很直接地问:“让我当马头?你封的官,管用吗?”
“把吗去掉!”刘盆子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朕是皇帝,说一不二,说你是马头你就是马头。怎么?你不会是不敢做吧?哦!朕想起来了,你们都怕刘彪?既然这样……朕也不难为你……”
“我做!怕他作甚?就听你的,这个弼马温我做了!”
半大孩子最是经不起激将,何况孙易这种胆大性烈的。刘盆子话音未落,他已单膝跪在地上:“孙易谢过陛下!”
孙易豁出去了,总是受刘彪的鸟气,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可算是有了翻身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就赌这一把,跟着这个小皇帝混了!
“好,孙易,朕命你准备高车驷马,作为朕的出行车驾!朕要你作为御者,为朕驾车,陪朕出行!”刘盆子又补充了一句,“要最好的马,最好的车!”
其实最好的车马都是现成的,刘彪早就安排好了,妥妥的顶配豪车,只是他要为难刘盆子,故意把豪车藏了起来,此时却为孙易做了嫁衣。
这是一挂崭新的车子,围着红色的帷屏,车轼前边是赤色的屏泥,拉车的是四匹高大雪白的骏马。
少年们的眼睛都直了,这车、这马,这tmd太威风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伸出手去,哪怕只是在马背上、车辕上摸上一下,便觉得沾了光彩,与有荣焉。
鲜衣怒马,哪个少年不爱?
刘盆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登车,少年们兴奋地高呼着:“万岁!万岁!吾皇万岁!”
他们仰着头,伸着手,向着这个他们原本的伙伴欢呼。
原来排场对于一个人如此重要!穿名牌,开豪车,再加两个跟班,那是妥妥的豪门配置,什么妹子泡不到?
肤浅!虚荣!刘盆子暗道。可是有什么打紧?老子就是个昏君,要什么深刻?玩什么深沉?
他面带微笑,淡定地挥着手,向四周点头致意,继续享受这肤浅的虚荣。
可惜眼下没有妹子,只能对着这些半大小子们炫耀。可是已经让那些牛马吏们嫉妒得眼睛发红了!
这是他从前世到今生少有的高光时刻,刘盆子没来由地热血沸腾,胸中涌出万丈豪情,好像整个天下都在他的脚下,自己就是那个世间至尊的真正王者。
孙易笔直地坐在驾车的位置,即使破衣烂衫也掩盖不住他的神采。他隐隐觉得,自己就要和以往的卑贱生活告别,迎来属于自己的光彩人生。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些担心和犹疑,现在则是拿定了主意,没什么可后悔的,为了这些,什么都值了,拼了!
可是这时,一个人突然自马厩中狂奔而出,他手里提着一支马鞭,向着马吏们身上四处乱抽,嘴里不住地骂道:“谁叫你们套车的?都不听我的话了?你们这些欠揍的家伙,还想反了不成?”
刘彪来势凶猛,连打带骂,像往常一样耍着威风。
可令他吃惊的是,马吏们虽然也在躲避,眼里却没了往常的惧怕,只带着些不满和怨恨,刘彪知道,如果不能打压下这股势头,他就完了,牛马小霸王就要倒了!
都怪那个刘盆子!擒贼先擒王!
他咬了咬牙,直冲到刘盆子面前,大叫着:“我才是马头儿!谁敢抢我的差事,动我的车!是你吗?你算老几?”
他用手指着刘盆子,“你一个臭放牛的,凭什么穿好衣服,坐好车子?别人当你是皇帝,我才不认!乖乖地跪下讨饶,这次便饶了你,否则,让你尝尝我拳头的滋味,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以往他这一招屡试不爽,每当他挥起拳头,刘盆子要么认怂哀告,要么抱头鼠窜,去寻他的二哥保护,绝不敢与他正面对抗。刘彪认为这次并不会有什么不同,自己的武力威慑一定能吓破这个小牛吏的狗胆。
可他瞬间便发现自己错了,刘盆子没有显现出丝毫的畏惧之色,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向着两个宦官瞟了一眼,马面立时道:“将阻拦陛下车驾者拿下~~”
无视是最大的轻蔑,刘彪要气疯了,这个家伙居然理都不理他,居然敢看不起他!是可忍熟不可忍!刘彪一下子热血上头,把叔父的嘱咐全都抛到脑后,他攀住车辕,挥鞭向刘盆子抽去。
可就在这时,一只强健的手臂自旁边伸出,握住了他的鞭梢,而他的身体倏地一紧,已被人自后面拦腰抱住,然后一个黑影凌空扑下,将他狠狠地扑倒在地。
拦住皮鞭将他扑倒的是新任马头儿孙易,自后面抱住刘彪的是刘盆子的亲哥哥刘茂,他听说弟弟来到牛马厩,急忙赶了过来,正赶上刘彪冲着刘盆子发威,兄弟情深,刘茂二话不说,果断出手。
两个人合伙把刘彪按倒在地,你一拳我一脚,全向着刘彪的身上脸上招呼。不怕事儿大的少年们在旁边拼命地鼓噪:“揍他!打死他!”
马面在旁边尖声大叫:“有人刺驾!快来护驾!护驾!”
刘盆子掸了掸一尘不染的大红色袍子,伸手扶了扶通红的帽子,指着刘彪叫道:“牛吏们,马吏们,受压迫的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给我打!打得好的,朕重重有赏!”活脱脱一副横行乡里的纨绔子弟模样。
这一声吆喝,那些平时受惯欺负的牛马吏们,顿时呼啦啦冲上来,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刘彪抱着头哭爹叫娘,蜷在地上动弹不得。
牛头气得双手揪住胸口,呼天抢地道:“陛下!陛下啊!刘彪竟敢行刺圣驾,这是,这是灭门的大罪啊,要杀头!灭九族!请陛下降旨查办!”
这下子把那些半大小子们给吓住了,连孙易都红着脸道:“什么刺驾?真要杀头?用不着这么狠吧!”打架归打架,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能有多大仇?
刘茂向着牛头一声低喝:“闭嘴,别再吵了!”他可是皇帝的至亲,死太监哪里敢惹,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刘盆子狠狠瞪了牛头一眼。这是较真的时候吗?他是想当昏君,可不想找死啊!他还没糊涂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皇帝根基不稳,摆摆架子还可以,杀头灭门,还灭九族,你这是坑我!
“唉,看他也怪可怜的,算了算了,朕宽宏大量,仁义待人,以德报怨,不跟一个小小马吏一般见识,把他交给牛马校尉处置吧!”刘盆子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好像刚才下命令狠揍刘彪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他双手扶着车轼,站在崭新的车上环顾四周,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好像秦皇汉武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指点江山,样子比平时又高大了几分。
“翟兴!王猛!胡狗子!牛得草!小班登!你,你,还有你!那个衣服后头露洞的,把屁股遮严实,你们这些人,都上马跟我走,做朕的……贴身侍卫!”他接连点了几十人的名字,有的是他相熟的牛吏,有的是方才”护驾”的功臣,有的是他了解的壮健少年。
被点到名的眉开眼笑,答应着各自去找马匹。没被点到的垂头丧气,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条摆脱牛马厩生活的捷径,他们已失去了这个机会,有人在后悔平时没与刘盆子搞好关系,有人后悔刚才没有出手护驾,有人在暗暗思索如何能博得这位皇帝的”圣眷”。
刘盆子的小伙伴班登脸上挂着两条鼻涕,怯怯地看了看牛头马面,“陛下,我爹说过,陛下身边的人都要,割了……,我怕……我怕疼!”他一撇嘴,眼泪劈里叭啦往下掉。
刘盆子哈哈大笑,“朕是皇帝,说话算话,饶你鸟命!”
班登抹了把鼻涕,笑着答应:“哎!我去,骑牛去!”
少年们闹腾得人仰马翻,刘茂凑到弟弟身边,低声道:“盆子,你别胡闹了,头领们知道了可不得了!”
“二兄,你放心,没事儿!我不怕闹得大,就怕他们不知道!”
“盆子,我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呢?你跟二兄说实话,你到底要去哪儿?到底想干啥?”
刘盆子笑得阳光灿烂,“我要去外面花花世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牛吏 第11章 11.横行闾巷
郑县县城不算大,也不算小,平时人口有一万多户,六万多人,因为临近长安,有许多的富户,原本是个很富裕的县城,只因这两年兵祸连连,绿林军、赤眉军过境之时,对城池多有破坏,因此这座繁华的县城也破败了。
城南深井巷原是富户云集之地,有很多豪门大户的宅院,如今却极是萧条,街上少有行人,家家关门闭户,偶尔有人经过,也多是赤眉军卒。
突然,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寂静,牛马的嘶叫声为这死气沉沉的街市添了些生气。
远远地不知跑过来多少牛马,衣着破烂的少年骑在光光的马背上,挥着鞭子大声吆喝,一边策马奔跑一边回过头去,连声催促着后面的同伴。
十几匹马过后,是一辆极其鲜艳的马车,车子漆红,马匹雪白,一个全身着红的少年扶着车轼站立,他的红帽子被风吹歪了,黑脸上泛着红光,从头到脚红赤耀眼。
他一手远远地指着前面,兴奋地大叫道:“快!再快点!去那些有钱人家,去砸,去抢,值钱的都带走!朕带你们打土豪、斗地主、分金银!”
在他的周围,半大少年们欢叫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的喜色,只有车后两个宦官边追边喊:“陛下!陛下慢点!”
牛头捶胸顿足,嘶声哭喊:“陛下,陛下乃一国之主,怎么能出去劫掠,那,那成何体统?陛下!陛下不能做昏君啊!”
刘盆子大笑,“哈哈,昏君!朕就要做昏君!”
几头黄牛奔在最后,牛背上的少年被颠得几乎坐不住,个个伏在牛背上,双手抱住牛脖子,一个牧童竟被甩下了牛背,当即大哭道:“陛下,等等我,我也要斗地主!”
车马冲进巷子里,道路狭窄,行走不便,刘盆子跳下车来。指着旁边一家朱漆大门道:“砸开,冲进去!”
人的天性里都或多或少有暴力因子,何况是处在不稳定青春期的少年,十几岁的牛马吏每天做着繁重的劳役,只能看着他们的前辈在民间横行,如今终于等到一个机会释放和发泄,顿时展现出强大的破坏力。
他们嗷嗷叫着”攻城!攻城!”一起向前冲去,胖壮的王猛一马当先,用肉墩墩的身体撞开虚掩的大门。没有想像中的门板碎裂,只有全力扑空了的人仰马翻。
皇帝懒得理这些猪队友,振衣向前,在少年们的簇拥下进了大门,一行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满心要干一票大的,可是走了半天,闯了不知多少间屋子,竟没见到一个人影。
这么大的宅子怎么就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他们都被大汉皇帝陛下的天威吓跑了?
等到几乎把这所偌大的宅子走遍,才在一个小小偏院里见到了活人。
眼前的场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宅子的主人们并没有因为有人闯入而惊慌失措,更没有想像中的四散奔逃,没有人咒骂、哭喊和讨饶。
男男女女聚集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每人捧着一只大碗,或站或蹲或坐,一齐在吸溜吸溜地喝粥,他们喝得如此认真,就连有人闯入也不抬头,而是忽然全体加快了速度。
除了喝粥和咂嘴的声响,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叫嚷。安静,安静得可怕。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少年们有点发蒙,尽情劫掠和破坏的热情一下子去掉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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