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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猛一仰脖,把碗里的粥全都倒进嘴里,以致于整张嘴都鼓胀起来,老人瞪着眼,努力想把食物咽掉,却实在忍不住,“噗”地一声吐在地上。
“烫死我了!”他哈着气说道,又看着脚下已渗入地里,只留一丝痕迹的粥,摇头道:“可惜,可惜了。”
老人抬起头,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这些……义军,就不会晚点儿来吗?就不能让人好好地喝碗粥?多喝碗粥又误不了你抢钱!”
原来他知道咱们是来抢钱的啊!少年们一下子恢复了活力,王猛大喝道:“对,我们就是来抢……不,我们不是强盗,这位是大汉皇帝陛下,陛下驾临,你们应该……高兴,对,应该高兴,赶快的,家里有什么金银珠宝,通通拿出来,献给陛下!
老人苦笑道:“金银珠宝?我这个做主人的都找不到半点。自从义军来过两次,家里就空了,没钱,没吃的,没穿的……若是不信,随诸位小君子去找,找到什么也不用客气,拿走就是!”
他的态度让少年们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好像你恶狠狠地冲着一个人挥舞着刀,大叫着“我要杀了你!”可那人不怕不逃,竟还把脖子凑了过来,说“动手吧,反正我也活够了。”
重锤打在棉花堆里,到底是有劲还是没劲?
执着的王猛还想把这场劫掠进行到底,他盯着院子里冒着热气的大锅,突然间嘴边流下一条水线,“你看,你没有金银珠宝,真是有点麻烦,可是咱们皇帝陛下出动,总不能白跑一趟,要不……没有钱,吃的也行啊!”
说着他猛地扑到锅边,叫道:“什么好吃的?让我也尝尝!”
刘盆子一脸黑线,这是什么猪队友?我们这打劫呢,能不能严肃点?作为一个强盗,不抢金银珠宝,抢人家的稀粥,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你还要不要脸!好不容易装出来的逼格,被这一句话全毁了。
可是他的那些处在半大小子吃死牛的年纪,肚子里从来没什么油水的兄弟们已全都扑了过去,嘴里嚷着:“给我给我!”“我也要!”
只有一个面貌憨厚的少年守在刘盆子身边,丝毫不为所动。刘盆子奇怪地问:“牛得草,你怎么不去?”
牛得草道:“臣是陛下的贴身侍卫,要时刻保护陛下,不能擅离职守!”
刘盆子心头一震,卧槽,一个放牛娃居然这么有觉悟,稀粥在前而色不变,难道,难道真的是被自己的光辉形象和人格魅力所感化?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这牛得草还真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平时养牛是最认真的一个,任别人怎么贪玩,他却从来也不偷懒。
这个御前侍卫不过是刘盆子随口一说,他自己都没当回事儿,没想到牛得草拿个棒槌就当针,已经完全代入了侍卫角色,在他的身边站得笔直。
而那些抢食的御前侍卫们,此时正一个个吐舌大骂:“这什么玩意,也太难吃了?”“这也是能进嘴的东西吗?”
刘盆子走上前去,见那锅中的粥是灰突突的颜色,粥里肉眼可见有绿色的菜叶,还有粘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看样子不像是日常粮食熬的粥,凑近前一闻,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涌上来,熏得他差点呕吐出来。
赤眉军的成员都是遭了灾的饥民,要寻一条活路,才聚集在一起四处流窜,以劫掠为生,平时也时常衣食不济,但总不至于断粮。这些跟着大部队颠沛流离、吃糠咽菜的少年却从来没吃过这种粥,这也叫粥么?简直是泥糊,无法下咽。
那老人冷笑道:“诸位吃不下么?我等已断食两日,才好不容易吃上这一顿‘树粥’,诸位若想食用,不必客气,尽管吃就是。”说罢他取碗过来,又盛了一碗,慢慢地喝着,竟丝毫不以这打上门来的大汉皇帝为意。
班登拿出一直在鼻孔里鼓捣的手指,指着大锅道:“老,老伯,什么叫树粥?”
老人道:“这粥的原料都取材于树,绿色的是树上的叶子和树下的野草,这块状的是树皮、树根,只有这些还无法饱腹,我等便取了些树下的泥土,加在一处煮起来,如此可更为黏稠,食之耐饥。”
“这……这土怎么吃!”“是啊是啊,怎么能吃土!”
“不吃这些又能吃什么?难道等死不成?我张家原本虽算不上什么豪门望族,也是诗书传家,丰衣足食,可自从赤眉……义军到此,说是要筹集军资,义军已数次上门,见东西就抢,别说是金银首饰,菜肉粮米,便是衣服被褥,也搜刮殆尽,我等已断粮三天了,只能靠着这树粥解饥。唉,乱世里人命贱如蝼蚁,能凑合活一天是一天吧!”老人说完又埋头下去,吹着碗中的树粥。
张家其余人等也不理会这大汉皇帝,只顾着不断地添粥,大口地喝着,想必是饿了许久。
牛马厩少年们年纪还小,还保持着纯良的天性,见这些人面黄肌瘦,吃得又是无法下咽的东西,心里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小班登的鼻涕都流下来,他抽噎着道:“陛下,这些人太可怜了,咱们别抢了!”
想抢也抢不了啊,什么都没有抢什么?
看着张家人的惨样,一心做昏君的刘盆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对着牛头马面说道:“回头让刘侠卿送点粮食过来,别让他们饿死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一堆人气势汹汹地来了,什么也没抢着,反倒要搭上些粮食。
牛头马面早就拜倒在地,马面道:“陛下爱民如子、德被四海,古往今来的圣君,没有一个能和陛下相比。有这样英明神……猥琐的……昏君,实在是我大汉社稷之福啊!”
牛头两只手死命地撕扯着胸前的衣服,样子好像张继科嬴了比赛,他大声哭嚎道:“陛下!陛下真是天下最最仁德的……昏君啊!”
刘盆子抬腿把两个宦官踢了个跟头,斥道:“狗奴才,只管在这儿罗嗦什么!都给我滚!滚出去!”
一行人转身欲走,忽听有人高叫道:“陛下且慢!”





牛吏 第12章 12.郎君别走
刘盆子停住脚,张老丈已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陛下,陛下别走!”
这是做什么,刘盆子一边用力拨他的手,一边说道:“用不着这样子,一点粮食而已!”
张老丈却死命地抱住,不肯撒手,完全没有了书香门第知识分子的风采,“老朽冒昧地问一句,陛下,陛下可曾成亲?”
刘盆子道:“我成不成亲,关你屁事!”
“你成了亲,便不关我的事,你若是还未成亲,便大大关我的事。你若是成亲了,小女怎么办?”
“你神经病啊,我成不成亲跟你女儿有什么关系?”
“小女贤良淑德,可以给陛下做皇后,哦,当然,陛下妃嫔众多,便是成亲也无碍,小女做贵妃也可……啊要不,普通妃嫔也可以啊!陛下,陛下,小老儿有三个女儿,你看看,看看,或许就有你喜欢的,当然,最好是三个都带走。你们三个,还不快来拜见陛下,叫陛下,哦不,叫郎君!”
刘盆子看着三个面有菜色、长得歪瓜裂枣的女子,心里一阵恐慌,这已经不是介绍对象,这是要抢亲啊!难道自己就真的帅破天际,让这些女子必欲嫁之而后快?
可他还是个孩子啊,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他不想娶媳妇!
刘盆子一边摇头一边向外走,“不要不要,朕不想成亲,不想要妃子。”
张老丈拼死抱住他,不肯撒手,大声哭喊道:“陛下,陛下明日送粮,又能顶得多少时日?老朽一家免不了还是个死,这女儿……老朽实在是养不起啊!她们还小,陛下怎么忍心看着她们活活饿死,求陛下收了她们吧!哪怕就做个宫女,服伺陛下也好,只要给口饱饭吃,让她们活下去,老朽在九泉之下,也感激陛下的大恩大德!”
三个一点也不美的美女也扑上来,叫道:“陛下留步!郎君别走!”
刘盆子大叫道:“护驾,护驾!孙易!王猛!牛得草!快护驾,保护朕出去!”
可他的那些卫士不仅不上前,反倒个个掉转脚步,争先恐后地向外逃去,连最忠于职守的牛得草都跑得没了影儿,没办法,都是好好的童男,万一被老张头盯上了怎么办?
好在有牛头马面这两个不惧女色的,拼死把刘盆子拉了出来,就这,马面还被老张头抓住不放,他只好用花腔女高音尖叫道:“我没有,我下面没啦……我不是……我是阉人!”
一行人急急逃出张宅,个个衣衫不整,刘盆子更是狼狈,连红帽子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他气急败坏地道:“你们这群人,枉我拿你们当兄弟!到了要紧的时候,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你们也太没有义气了!”
平时最爱开玩笑的胡狗子笑道:“兄弟们是怕坏了陛下的好事,陛下英俊潇洒、游龙戏凤,我们这些粗人在,太煞风景了。陛下,这三个姑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陛下娶了也好,说不准得陛下宠幸,生一堆龙子龙孙,为我大汉传宗接代……”
“滚!要娶你娶,到你的狗窝里给你生一窝小狗!”刘盆子怒急了,“牛得草,你不是说要护卫朕,寸步不离吗?”
牛得草尴尬地一笑,“嘿嘿,陛下,我也是没法子,要是遇到敌袭,臣誓死护陛下周全,可这几个女子,陛下,我也是自身难保啊!”
刘盆子一肚子的窝囊气,指着另一户的宅门道:“去,把这一家的门撞开,我就不信,家家都是这么穷?”
不幸的是,这一家又是一穷二白,据看门的老苍头说道,宅子的主人早在赤眉军到达之前,就跑到别处避难去了,只留下他和他的老妻守门,宅子里也经赤眉义军多次洗劫,什么都没留下。
两个人衣食不济,多亏他有点豆腐的本事,常帮城南门驻扎的军爷做豆腐,每日带回两块做酬劳,他的老妻又帮着做些针线,二人勉强维持不被饿死。
对于大汉皇帝御驾亲至,老苍头表达了感谢,同时也表示无能为力,没什么金银珠宝敬献给尊贵的皇帝陛下,毕竟义军已来过几次,宅子里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要不,你们把这块豆腐拿走吧?也算没白来一趟。”老苍头的话里带着些歉意。
这些刁民,是拿这皇帝当叫花子打发吗?一块豆腐,朕御驾亲征,带着这么多人杀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块豆腐?好大的胆子,还当不当朕是昏君了?
刘盆子正要发怒,忽见旁边伸出一只黑乎乎的爪子,一把就把那块白花花的豆腐抓走了!
王猛讪笑着看向怒目而视的皇帝,“陛下,臣好久没吃豆腐了。”
刘盆子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唉,也不能全怪这些猪队友,民以食为天,要是手下连饭都吃不饱,怎么跟着自己胡作非为?
队伍不好带啊!昏君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刘盆子不死心,又带人进了几家,每一家情形都相差无已,家无余财,更无粮米。甚至有一家因为反抗赤眉军的掳掠,被打死一人,打伤数人,还有一家已饿死了两人,死尸就停在家里,无钱安葬。这号称富庶的深井巷,除了外表的深宅大院还保留一丝富家气派之外,里面竟是一派破败凄惨的场景。
刘盆子觉得心好累,打个劫怎么就这么难?
他在前世研究历史时,知道赤眉军都是饥饿的流民,走到哪儿抢到哪儿。可他没想到,这些流民竟如此能搜刮,简直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搜刮也不是这么搜刮的,这把羊都杀了,以后再上哪儿薅羊毛去?其实历史上的赤眉军已经给了他答案,这只羊杀了,咱们换只羊杀。一个地方抢完了,咱们不会换个地方抢?
所以这支庞大的军队席卷了半个中国,坐拥数十万之众,却一直没有稳固的根据地,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搞建设的意愿,即便立了皇帝,也算是建立了政权,可这政权连他们自己都没当回事,也丝毫没有改变自己流民的本质。
可流民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这些未经世事的少年。他们年纪还小,生性淳朴,心肠不像见惯了鲜血、掳掠成性的老兵那么坚硬。此时少年们心里都不是滋味,对自己亲眼见到的凄惨景象有些接受不了。
王猛说道:“谁说这里都是有钱人?骗人!这还比不上咱们呢。牛马厩一天管两顿饭,就是缺粮的时候,每天也能有碗粥喝,可是这些有钱人连饭都吃不上了!”
班登眼泪汪汪地道:“陛下,这些人会不会饿死?您是皇上,救救他们吧!”
刘盆子暗道:“我出来劫掠就是胡闹,闹得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昏君,这要是来发粮食,那不成了救人于水火的明君?万一大家觉得这个皇帝不错,都拥护我继续当皇帝怎么办?可要是不理这些人,任他们都被饿死,那也真是天理难容了。”
他是个衣食无忧的两千年后现代青年,每天大鱼大肉,肥甘厚味,更受不了这年代的凄惨景象。本来只想在这些土豪身上揩点油,没想到看到这些人间惨景,作为一个三观极正、心地善良的人,叫他怎么看得过去?




牛吏 第13章 13.大汉丞相
小皇帝大闹深井巷的时候,大汉丞相徐宣一直也没闲着。
作为坐镇郑县,总管赤眉军行政后勤工作的一把手来说,他的事情多得是,一早刚要吃饭,南城将军和汶阳将军先后来告状,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差点打起来。
南城将军说汶阳营偷了南城营的粮,汶阳将军说南城营打了汶阳营的兵;南城将军说要是汶阳营没抢南城营的粮那么南城营肯定不会打汶阳营的兵;汶阳将军说要是南城营没打汶阳营的兵那么汶阳营肯定不会抢南城营的粮;南城将军说要是汶阳营没抢南城营的粮而南城营打了汶阳营的兵那他南城将军就是猪;汶阳将军说要是南城营没打汶阳营的兵而汶阳营抢了南城营的粮那他汶阳将军就是狗。
两个人在这吵了半晌,情绪都极为激动,徐丞相耐心地听取了双方的意见,深刻细致地做了双方的思想工作,劝他们以大汉政权的大局为重,以诚挚的态度打动了两个将领,安抚了他们的情绪,阻止两个营之间的矛盾升级,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的爆发,保持了汉军的团结稳定。
最后南城将军和汶阳将军握手言欢,勾肩搭背地离去。
徐丞相微笑地挥手告别,打发了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然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嘀咕一句:“一点屁事儿都来找老子,想累死老子吗?”
徐丞相名宣,本来是东海一个狱吏,因得罪了县尉,忍受不了他的欺压,一怒之下带着一帮兄弟出走,投奔了齐地造反头头樊崇,两人组团造反,配合默契,又纠集了逄安、谢禄、杨音等人,与王莽新朝殊死搏斗,渐渐做大做强。
大汉政权建立之后,大封官职,首先封的便是“三公”,“三公”古代地位最尊贵的三个官职的合称,这个概念是不断变化的,周朝的“三公”指的是太师、太傅、太保,秦朝时“三公”是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西汉以丞相、大司马、御史大夫为“三公”,但是从地位上来看,丞相排名应该在最前面。
赤眉军的大头领是樊崇,相当于公司董事长,其他头领相当于小股东,按理说做丞相的应该是樊崇,可是樊崇不识字,做为百官之长,总理政务的丞相来说,不识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大家推举了有文化的徐宣担任丞相之职,樊崇自任御史大夫,大司马的职位分属两人,逄安任左大司马,谢禄任右大司马,杨音担任财政一把手大司农。
官封到这里还算靠谱,五大头领的安排基本合理。但是其余头领已经按捺不住,众人纷纷表功,抢自己想要的官职,有的自称将军,有的想当侯爷,乱哄哄闹成一片。负责具体封赏事宜的谋士方阳一看,没文化太可怕,这群土包子,官帽子也乱抢,妈b的一点规矩没有,你们爱当啥当啥,老子不管了!
等他们闹腾的差不多了,全军统帅,如今的御史大夫樊崇宣布,你们自己抢的那些都不算数,咱们就搞一刀切,三十营的将领,一把手统一称将军,副手统一称校尉。再往下,先不封了,等打下长安再说。
赤眉军的各营基本是以地域为单位,南城营和汶阳营都是初期从齐鲁两地的南城县和汶阳县加入的,虽然经过几年的战争和长途跋涉,人员构成已发生很大变化,南城人和汶阳人的比重在营中已下降了许多,但仍习惯性地被称为南城营与汶阳营。
处理完两营关于粮食的纠纷,徐宣拾起了筷子,想继续这顿延迟已久的早饭,可是天不遂人愿,又有人来汇报说,陈留营中发生了大规模械斗,已经死了上百人。陈留营是后来成立的大营,人员又多又杂,经营闹出事端,但是大规模流血事件还是少见。
徐宣不敢怠慢,放下筷子,亲自骑马去处理,到了营中一看,原来是半只鸡引发的惨案,一个士兵在百姓那儿抢了一只鸡,孝敬了长官半只,长官正在吃,另一个长官来访,一看啊你怎么吃鸡我怎么没的吃,长官说那谁谁孝敬的,另一个长官说那谁谁怎么单单给你不给我,长官说当然是我的武力值更高功劳更大,另一个长官不服,揪着这个长官的领子,要比比功劳和武力。功劳是永远也比不明白的,武力却能,两人拳打脚踢,各自的侍卫当然也参与其中,同时惊动了双方士兵。两个人的争斗演变成两部人马的械斗,打到营内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直到徐宣和卫尉诸葛稚带着卫士营赶到才镇压下去,这时候陈留营中已死伤了几百人。
徐宣对陈留将军大加申斥,命令陈留营立即结束休整,明天开拔去最前线,跟随左大司马逄安去进攻新丰。
他又派人给逄安送信,让逄安把陈留营派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充分发挥其擅战的特点。不是能打吗?这回让你们打个痛快!
徐宣回到丞相府的时候,日头都过午了,他饥肠辘辘,身子发虚,折腾了大半天,这早饭还没吃呢!
饭一摆上桌,下人来通报,说前西安侯刘孝和谋士方阳来了。徐宣挥一挥手,“让他们等着!”
徐宣刚吃两口,牛马校尉刘侠卿一头撞了进来,急急惶惶地道:“丞相!丞相!”
徐宣心里烦躁,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把筷子往案几上一拍,刘侠卿吓了个哆嗦,赶紧跪下了,“丞相,我没管好自己的侄子,我有罪!”
见他这副怂样,徐宣的气倒消了一半,他举起碗来扒了几口,才问道:“你有什么罪?”
“我侄子刘彪冒犯陛下天威,所准备的车马不合陛下心意,没有伺候好陛下,被陛下治罪,我身为他的叔父,有,有管得不好的罪。”
“那叫管教不严,教导无方。”徐宣忍不住纠正道。他文化知识水平很高,当然这个高是相对赤眉军的这些大老粗来说。他原本一个狱吏,肚里能有多少墨水?不用说当世大儒,随便一个儒生恐怕都把他秒成渣渣。当然徐宣作为文化沙漠里的一株稀有绿草,自我膨胀些也是正常的。
“对,对,是我管教不严,陛下已经治了他的罪,请丞相饶过他吧。”他本来不想提侄子的事,毕竟陛下把刘彪交给他处置,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给他个面子,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让他内部管教一下就完了。可徐宣这么一发怒,他立马就撑不住了,哎呀,看来丞相知道这事儿了,刘侠卿一着急,就先认起罪来。
徐宣倒来了兴趣,“哦~陛下处治了他?怎么处治的?”
“陛下,陛下撤了他的马头,命人狠狠揍了他一顿。”
“陛下命谁打的刘彪?”徐宣更奇怪了,那个老实巴交的小放牛娃?他也会治别人的罪?他能支使得动谁?
“陛下命牛马吏们打了刘彪,打得他掉了颗牙,胳膊肘蹭掉了皮,后背青了两块,屁股上……”
“得了得了,你先出去,等我吃了饭再说。”徐宣才没那个恶趣味,对他侄子的屁股毫不关心,他只是有点奇怪,小放牛娃看起来老实胆小,没想到也有一帮小兄弟,不过这也没什么,小伙伴们每天都在一起,情分不浅,替兄弟打抱不平一下再正常不过了。
赶走刘侠卿,徐宣总算消停地吃了个饭,又洗漱一番,才出了屋子,慢慢向前院走去。




牛吏 第14章 14.英明之主
此时在前厅里,刘侠卿正扯着大嗓门说话:“哎哟,那可不是,也不知哪个小子下手这么狠,把彪子的屁股都打开了花,那血流的……”
谋士方阳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一旁,目不斜视。他是平陵县世家出身,精通儒学,他的兄长方望因为拥立孺子婴为更始帝刘玄所杀,亲族受到株连,方阳逃脱后投奔了樊崇,试图利用赤眉军之力与更始政权为敌。
刘孝咧着嘴坐着,屁股费力地歪向一边,好像被揍了屁股的不是刘彪,而是他前西安侯。
“这事儿闹的,这算怎么回事儿!本侯这个同族的弟弟,他这些年做牛吏,多承刘校尉照顾,多少有个人情在里面,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呢?唉,刘校尉,你也知道,我这个族弟,他自幼失怙,没人管教,未免……任性了些,你多少担待些吧,本侯这个做兄长的,替他给你赔礼了。”刘孝歪着身子拱了拱手。
刘侠卿大字不识一个,特别佩服有学识的人,在他的眼里,除了丞相徐宣,赤眉军里最有学问的就数方阳和刘孝了,刘孝还有前侯爷的身份,让他更加崇敬,如今见刘孝向他行礼赔罪,竟然有些慌乱。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你是堂堂侯爷,这么有学问,怎么,怎么能向我赔礼呢,使不得,老刘我,我受不起!”
刘孝便收了手,矜持地一笑,“刘校尉不必客气,我那个族弟,本侯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本侯爱护他,但也绝不偏袒!他没什么学问,又年少得志,容易做出些不得体的事来,刘校尉不必替他遮掩,有什么事说出来,说出来大家好一起想办法,是吧?一个人总有想不到的时候,人多了点子多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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