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林子里有几辆马车,车上用干草覆盖,不知是什么东西,刘彪上前揭开看了一看,问道:“人呢?都齐了没有?”
“还差十一个人没有归队。”
“不等了,出发!”
前天刘彪在大营附近扎了小营,自己带了两百多人在其中守卫,又派几十人连夜赶着车,潜进石里坞附近的树林埋伏。
一早张丁带人发起攻击,刘彪等人稍做抵抗便放弃小营,快马加鞭赶至埋伏地点。现在三百人的小分队已集结完毕,刘彪一声令下,队伍向着石里坞进发。
刚走出一里地光景,前面来了三匹马,马上的骑士见了他们,逡巡着不敢上前,掉转马头想要逃跑。
刘彪一推旁边的俘虏,那人上前喊道:“前面是坞里的兄弟吗?”
对面停住了马,回答道:“你是何人?”
“我是丁五啊?大将军的亲卫,你不认得我吗?大将军派我们送东西回……算了,跟你们说这干嘛,你们走吧!”
这话一说,对面三人反倒催马跑了过来,眼睛齐齐地望向装得满满的马车,问道:“前面打胜仗了?抢了啥好东西?”
“啥能少得了三位兄弟的?大将军有令,命胡头儿派车去拉东西。”
一个骑士忽然抬起头来,叫道:“明明是宋头儿守堡,大将军怎么会让胡……”
迎接他的是刘彪的环刀,刀正劈在脸上,让他脸上好像开了一朵血红的花,另外两人惊惶失措,还没来得及掉头,就被几柄乱刀砍死。
结果了几个游骑,小分队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抵达坞堡门口。
石里坞名副其实,整个坞堡外墙都由石块砌成,坞墙高两丈有余,又高又厚。刘彪看着咂了咂嘴,这要是强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大门紧闭,门楼上站着十几个悍匪,一个人伸着脖子向下面吆喝道:“你们是哪个将军的部下?”
“我是大将军亲卫丁五,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丁五态度十分强横,正是大将军身边人对待守门人应有的态度。
那人却也不敢得罪他,只叫道:“原来是丁爷,对不住您,宋将军说了,非常时期,谁都不准出入。”
丁五道:“我奉大将军之命回坞,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找宋将军,你先开门,我自已去和宋将军说。”
“可宋将军说……”
话未说完,旁边的刘彪张嘴骂道:“你个没眼色不知道深浅的东西!只知道宋将军,不知道大将军吗?大将军的命令也敢不听,你长了几个脑袋!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这就回去,跟大将军回话,老子把话撂在这儿,要是耽误了军情,你们几个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丁爷你先等一会儿,等我先去回了宋将军……”
“丁爷没功夫等你回话!丁爷又不是哑巴,不会自己跟宋将军说吗?你这一去一回,又要耽误多少功夫!前面军情紧急,哪有时间等你回话!”
刘彪一挥手,众人拨转马头,作势要走。
“别,别介!我开门,开门还不行吗?”
刘彪把十几个俘虏摆在前面,守门士兵见了,颇有几个认识的,早就信了大半,如今又见刘彪如此强横,生怕真的耽误了军情,被大将军怪罪。大将军脾气暴躁,手段毒辣,若是真的怪罪下来,几个人的脑袋恐怕真的保不住。
门只开了半扇,一个人探头出来道:“丁爷,您自己进去和宋将军说吧!”
刘彪上来用力一顶,将门顶开,当先进入,喝道:“开个门这个扭扭捏捏的作甚!老子就要进来,你管得着吗?”
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了,羽林郎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大门打开,几辆马车赶了进去,十几个兵根本就拦不住。
刚进门,一个强盗头子带着几十个人过来巡哨,叫道:“怎么回事?门怎么开了?车里拉的什么东西?”
“都是前面抢回来的东西!”刘彪用刀在拉车的马屁股上用力一捅,马吃痛嘶叫,前蹄竖起,马车向后倾去,哗啦啦大响,竟倒下来一车的银钱。
强盗们见了,都大叫道:“是钱!铜钱!”
“那个不是马蹄金么?”
强盗的规矩和抢红包类似,手快有手慢无,谁抢到就算谁的,抢多少是多少,如今见了满车银钱,谁还会客气?众盗一拥而上,都扑在地上,追逐着到处乱滚的银钱。
刘彪叫道:“不用抢,人人有份……都去死!”
趁着众匪满地捡钱,三百个人一起动手,拔刀冲上去,就像是用斧头劈柴一样,一柄柄刀抡起剁下,眨眼间将几十个贼人杀得干干净净。
羽林军的少年们扒开车上的干草,取出里面硝石硫磺火石等物,在坞中四处奔跑点火,口中喊道:“张丁败了,羽林军入城啦!”
石里坞虽然外面是石墙,里面也有些石屋,却依旧有许多易燃的木屋,这一下子坞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坞中的人似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蹿。
守坞的强盗们乱成一团,也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马,只以为张丁打了败仗,石里坞已被攻破,纷纷弃坞逃走,有的从坞门处冲出去,有人去码头寻找船只,石里坞有大船两艘,小船无数,众人为了抢船,互相杀伤,落水者不计其数。
刘彪带着一百多人,由丁五等人带路,一路向里狂奔,遇到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通砍杀,挡者皆死。
丁五等俘虏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没了退路,此战若是羽林军失败,依照大将军的脾气,肯定会将引狼入室的人全都杀掉,因此这些俘虏反倒是最怕偷袭不成的。此时他们也豁出去了,全都拔刀助战,向原本的同党下了死手。
羽林郎们杀得身上衣服上全是鲜血,直冲到石坞的中心地带,见前面一群土匪冲了过来,领头之人正是负责守坞的偏将宋成。
丁五远远地便喊道:“宋头,大将军战败了,敌军已入城,就在坞门,请宋头速去迎敌!”
宋成边跑过来边大声询问:“怎么会败了?大将军何在?”
要说这人也是有勇无谋,情急无智,猝然见到丁五,只想到他是大将军亲卫,却忘了他已被俘,毫无防备,带着人就跑了过来。
等到了近前,突然觉得不对,正想问个清楚,刘彪早上前来,一刀刺在他心口,叫道:“皇帝陛下大军已入城,降者免死!”
群贼震惊之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有的人还在想着要不要丢下刀投降,有的人还想抵抗一下。刘彪已一声狂吼,当先扑了上去。一百名少年都杀红了眼,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即便他们尚未长成,身材上吃了亏,但是此时却似有使不完的力气,面对一群积年悍匪毫无惧色。
而那些平时无比强横的悍匪却早就吓破了胆,全无斗志,在宋成猝然被杀之后更是失去指挥乱了套,被羽林少年们杀了个七零八落。
刘彪命人割了宋成首级,让人用长矛挑着,四处喊叫。
坞中的贼人见了愈加胆寒,哪儿还有心思抵抗,轰然作鸟兽散了。一千多人守卫的石堡竟被三百羽林少年一鼓而下。
此时十几里地之外的战事进行得格外激烈。几轮冲锋未果后,张丁派出了他的精锐--着铁甲的步兵,一千余名悍匪狂叫着扑向羽林军的营垒,他们左手持勾镶遮住面部,右手提着环刀或者短斧,先是小跑,在壕沟处寻找被自己人尸体添满可以跨越之处,过了壕沟后突然加速。
这是真正的生死时速,越快跑过这段距离越能减少伤亡,等到了近身,那些防护力极弱的弩手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弓弩手在惯常位置开始射击,可是这些杀伤了无数人的箭矢,遇到铁甲防护却像是射到了石墙,前两轮射击几乎完全没有造成伤害,第三轮射击才射倒了几人,那是因为敌军近了一些,有的箭矢穿破了甲胄,也有些悍匪比较倒霉,被射中了没有铁甲防护的头颈腿等部位。
冲到越近,伤害越大,但是比起那些无甲强盗的伤亡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时敌军已逼近到四十步之内,伤亡却只有十几人。
如果不是近营处撒满了铁蒺藜,多少拖慢了悍匪的攻击,恐怕敌人瞬间就会到眼前。
孟愤一直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杂在弩兵中,使用普通弩矢杀敌,他连发了几弩,眼看着弩矢射在敌人身上,却又被弹落在地,敌人毫发无伤,不禁顿足大骂。
正在焦躁,忽听有命令道:“用铁矛,投掷!”
后勤队的人早搬了短矛上来,就在孟愤的脚边堆着,孟愤掂起一根,右臂后扯,瞄准后用力掷出,扑地一声,正正地扎在一个悍匪的前胸,这一枪穿透了他的身体后余势未歇,带着死尸直接插进地上的黄土里,悍匪的尸体与标枪形成一个六十度左右的夹角,好像一个人拄着拐杖在那歇息。
这具尸体就像一座地标,矗立在战场上,带来的视觉效果是极其震憾的。看了这一幕,其余悍匪都心头紧了一紧,好像那杆标枪也插在了他们的心口。惧意一起,方才一往无前的气势便弱了一分。
身高力壮的强弩手们一起投掷,每一轮八十多杆短矛,能杀伤十来名悍匪,战果还是可以的,可孟愤却不满意地跺着脚,嘴唇撅得老高。训练时全队三十步命中率可达到三成,可今天第一次实战,竟然只有一成,这是发挥失常啊。
他又举起一根短矛,脱手投出,穿透了一条大腿,腿的主人扑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孟愤一矛接着一矛投出,几乎每投必中,看起来坚固的铁甲在高速掷出的铁矛下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
随着敌人的逼近,强弩手的投矛命中率提高到平时的训练水平,几十名悍匪已殒命矛下,而弩箭的杀伤力也大幅提高,在近距离内,弩箭依然具有穿甲的能力。
付出惨重的伤亡后,悍匪终于冲到营垒近前,他们有的开始向栅栏上攀爬,有的人手持利斧,砍断外面的刺枪,用力劈砍着木制的栅栏,在他们的身后,无数无甲的强盗正蜂拥而来,如果被他们劈开了栅栏,整座军营将漏洞百出。
牛吏 第68章 68.陛下威武
敌军逼近军营,眼看要破壁而入。栅栏上的弩兵突然闪开,代之以成排的长兵,他们手持长长的夷矛,齐齐向下刺去,锋锐的长矛有着最强的破甲能力,无情地刺破铁甲,穿透敌人的血肉。
一名悍匪刚将栅栏砍开一个豁口,那豁口处就钻出一只长矛,将他捅了个对穿。
营门处的战斗更是惨烈,那里聚集着最多的悍匪,也因此遭到了最强的攻击,羽林军的长兵足足排了七八排,戟矛平端,像一堵活动的刺墙,让悍匪无处下口,完全无法突破这道长兵防线。
长兵重复着平时训练了成千上万遍的动作,挺矛、前刺、刺、刺、刺,前排的袍泽倒下了,后排的立即补上空位,使整个阵列一直保持完整。在不断的刺杀动作后,尸体在他们面前慢慢堆积。
吕钦亲自在后督阵,并亲手斩杀了一个临阵害怕后退的少年,对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他没有丝毫的手软。在每个人都要拼命的战场上,对一个人的心软是对整个部队的不负责任。
一旦长兵阵出现一个缺口,敌人的刀盾步兵钻进来,长兵将防无可防,会像豆腐一样被从中切开,长兵阵被突破,只有靠自己的刀盾兵上去以命换命,羽林军的阵列优势将荡然无存。可以说,拼人头的时候就是羽林军龙骧营覆灭的时候。
依靠着悍匪不要命的攻击,张丁的大军已经逼近了羽林军营垒,双方展开了近战,羽林军的弓弩优势减弱了许多。但他们倚仗着工事,居高临下,用长长的夷矛将敌人拒之营外。
已经有零星的土匪越过了栅栏,每跳进来一个,就有几个刀盾兵扑过去,联手将其绞杀,有的弩兵已放下了手中的弩,拔出环首刀开始近战,弩兵的近战能力相对较弱,但以上击下的优势大大弥补了这个缺点。
完全没有参与肉搏的除了一直待命的骑兵之外,还有六百名弓箭手,他们还在不断地向天空抛射,在敌军阵列中留下一个个的空白点,但在敌我肉搏的情况下,抛射不能射得太近,射中的都是远处的无甲匪徒。
乌米的手臂已经麻木了,完全没有感觉,他只是机械地拉着弓,一次又一次地将箭射出,他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箭,只知道有人在不断地向他的脚下堆着箭矢,总有几十箭了吧!
乌米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敌军,那颗大心脏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吕钦拦着,自己冲出大帐迎敌,恐怕早就成了这群悍匪的口中食了。
他一向的愿望是成为一个勇士,一个驰骋在草原和战场上的勇士,为此他苦练骑射,苦练格斗,培养胆气,他曾经无比自信,曾经瞧不起羽林军的组织和阵列,在他看来,勇士就该直面敌人,而不是这么龟缩防守,挤在一处,倚多打少。
是以多打少吗?这可是两千对一万,妥妥的以少打多!
看那些在长兵阵下丧生的强悍土匪,哪一个不是以一敌十的勇士?如今都变成了一堆没有生命的血肉。
乌米的手臂麻木,头脑却异常活跃,也许他该重新定义勇士的意义,也许他应该像项羽一样,不止步于做一人敌,而是做万人敌。
羽林军开始有了伤亡,可比起强盗的伤亡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张丁已经无比愤怒,他出动了最精锐的步兵,却依然无法突破羽林军的防线,他的精锐已损失惨重,让他真正感觉到肉疼。
强盗的整体损失已经不小,随时可能崩溃,督战的骑兵和大将军亲卫对于后退的强盗不断地进行斩杀,却依然无法制止逃散。
张丁越发暴怒,这些杂碎,吃着他张某人,喝着他张某人,到了要他们拼命的时候,却都要抛弃他张某人。
他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押上了巨大的赌注,完全收不住手,一心想着翻本,苏延年刚提一句撤军,就被他拔刀相向,差点当场斩了,苏延年吓得再也不敢开口,只是不经意地与他拉开距离,寻找着逃命的路径。
张丁决定孤注一掷,唆哈,拼了!
全军冲锋的号令传下去,骑兵驱赶着步兵,一起向前冲去,慢慢地步兵被甩在身后,两千余匹战马发足狂奔,马蹄轰隆隆作响,激起地上的尘土和鲜血。
望着奔涌而至的骑兵,刘盆子知道,这是最后的一击了,挺过这一波,就将会迎得胜利,他抬起头望了望远处石里坞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刘彪没有成功?
这也是很可能的一种结果,这个计划本来就是过于大胆了些,堡内再空虚,也得有一千贼兵驻守,而刘彪只有半个营,三百人,也不可能给他更多的人,因为这边的压力一定会很大,抽不出更多的人手。
反正只是一场奇袭的尝试,成不成功都在意料之中,刘盆子觉得还是直接击败面前的大军来得靠谱。
而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已经很大了,照说敌军早该崩溃了,也确实有了崩溃的苗头,一些强盗开始逃散,可是更多的人还在迟疑,在观望,如果这一波骑兵加精锐步兵的冲击得手,他们立刻就会跟着冲杀过来,这些强盗虽然是乌合之众,打起顺风仗来还是可以的。反过来,如果羽林军能将敌军骑兵击破,这些强盗就会毫不犹豫地四散奔逃。
皇帝亲卫早已投入战斗,乌家儿郎有一半已变成了刀盾兵,丢下弓箭开始与不进冲进营地的敌军近战。刘盆子准备投入他最后的预备队,百余人的斩马队已然待命,检验这支队伍的时刻就要到了。
因为敌军弓兵的覆灭,皇帝的防护早已松动,他可以自由地在营内行走,只是牛得草带着十几个人,总是像牛皮糖似的粘在身边。
离他几步远处,一个悍匪跃进营内,挥刀连砍了两人,附近的刀盾兵来不及支援,小皇帝见了,拔刀冲了上去,一刀搠在悍匪的后背,悍匪吃痛转身,牛得草扑上去一刀砍在他的颈部。
虽然有惊无险,木头牛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请求道:“陛下还是入帐休息吧!”
皇帝却气呼呼地道:“你这小子不地道,怎么半道跳出来抢人头?明明是朕先刺中,要不是你,朕早就砍了他的头!”
牛得草张口结舌,“是,是,我是有点。。。此地太过危险,还请陛下回避!”说到这,他的语气已强硬了许多。
小皇帝大吼道:“敢拦朕者,以抗旨论处!”挥着刀向不远处一个悍匪扑去。
牛得草无法,只好带着十余个强健的卫士,随时拱卫左右。
一个刀盾兵正与悍匪格斗,忽然旁边突出一刀,将匪徒刺倒,刀盾兵抬头一看,立即惊喜地叫道:“皇帝陛下,陛下杀人啦!”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遇袭的良民呼喊救命,却在羽林军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响,不知是谁高声叫道:“陛下威武!”“陛下万岁!”
“万岁!必胜!”
“必胜!必胜!”
皇帝陛下的参战,让全军士气大振,久战疲劳的士卒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即使面对排山蹈海般的骑兵冲击,也再也无所畏惧,因为皇帝陛下与我们在一起,那可是大汉英武无敌的建世皇帝陛下!
牛吏 第69章 69.射手之王
唯一对这欢呼声充耳不闻的,恐怕就是望楼上的公孙准了。
战斗打响至现在,他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他的袍泽们只见到那些挥着刀指挥冲锋的敌酋,总是突然间中箭倒地,引起一阵混乱。
将士们总是高呼:“看,又倒了一个!”
开始时他们以为这些死亡都是乱箭所致,可奇怪的是这些人一般都是头颈部中箭,一箭毙命,而当越来越多的敌酋被射杀,以致于那些强盗头子都只敢隐藏在人群里,不敢出头指挥时。终于有人对敌酋超高的死亡率产生了怀疑。
终于有人发现,那些致命的箭都是从高处发射,自上而下,发射地点就是他们头上的望楼,是狙杀,是神射手,公孙准!
那是军中的射手王!
“不愧叫公孙准,真准哪!”
将士们感叹着说,他们知道,在头顶上,有自己的袍泽用特有的方式分担着他们的压力,鼓舞着全军的士气。
对敌军来说,这件事就比较糟心了。
指挥官的死亡,不仅打击士气,而且会使指挥陷入混乱,虽然张丁手下的强盗头子们没什么指挥艺术,只会挥着刀,高喊着“跟我冲”,可是没有人带头玩命也是件麻烦事,失去头领看管的强盗都各自为战,本来乱哄哄的队伍更乱了,有的人干脆倒在别人的尸体后面装死,有的直接逃跑,没有人肯拼命上前。
显而易见,狙击战对敌人的打击是巨大的。可公孙准没时间考虑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射杀敌酋上,来不及钦佩皇帝陛下的英明决策。
他和他的五名队友分守两个望楼,一箭又一箭,箭箭不落空,公孙准不数人头,他只数自己的箭,他的脚边是五十枝箭,现在还余下两小堆零一枝,二十一只,那意味着他已射杀了二十九个大小强盗头目。
敌军骑兵冲起来的时候,公孙准望了望远处的那一堆人,他知道,那里有此次敌军最大的头领。
他已经观察很久了,公孙准看到不断有骑卒到一个人的马前,仿佛是在汇报战况,也不断有人从他的马前离开,四处去传达命令。他知道那儿有一条大鱼,说不定就是那个张丁,石里坞的强盗头子,独霸一方的江洋大盗。
可惜大鱼一直停留在远处,在弓箭射程之外,偶尔随着战况的激烈,那一撮人马也会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以便于更加清楚地观看战场上的情景。
公孙准无数次在心里呐喊:“近点,再近点!”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声,大鱼确实近了,可也只是近了一点,依旧在射程之外。
当骑兵冲起来的时候,那条大鱼仿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始催马向前,公孙准止水般的心境突然起了波澜,呵,快了,再过来一点,再多走十几二十步,就能进入弓箭射程了。
他的整个身体突然紧绷起来,手紧紧地握着弓,仿佛要把弓握断,心里恨不得用一根长绳拴住那敌酋的马头,把他硬拽过来,以便能挨上他一箭。
旁边的射手看了一眼自己的队长,不知道他为何停止了射击,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远方。敌军的骑兵已经到了近前了,他自己已经射死了两个骑兵。
公孙准对望楼下近在咫尺的厮杀毫不理会,他只是不断地在目测,以这个距离,他是绝不会出手的,从学箭时他就听过父亲的话,射程之外没有把握的目标不射,不仅很难命中,而且会把猎物惊跑。
公孙准长长地呼了口气,尽力平复着心绪,刚才那种紧张的状态不利于射击,他需要放松心情。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开弓瞄准了下面二十步外的一个骑兵,因为那个人正在对着身边的人哇哇地喊叫,应该是一个敌酋。
他松开了手,却射偏了,箭矢贴着敌酋的肩膀插入地下,没入黄土之中,那个家伙吓了一跳,抬头向上看了看,仿佛威胁似的挥了挥手中的刀。
这是公孙准本次战役第一次射失,他的连中纪录在二十九箭后终结。他清楚地知道,这是由于自己心绪的起伏。
公孙准再也不看远处的大鱼,而是又关注着附近的战斗,他连续开弓,又失了一箭,随后两个骑兵连续丧命在他的箭下。
这时他又抬起了头,看到远处的那一队,百余人簇拥着本次战场最大的首领,他发现那敌酋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射程。
虽然还在百步开外,但他在这个距离曾经成功地将箭射进一只豹子的口中,也曾几次射中过奔跑的动物,这是他射程的极限,虽然在这个距离下,弓箭的杀伤力大大下降,可是如果能射中要害,还是可以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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