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对于新太祖王莽,田况还是有点念想的。当年他三十出头就做了一郡太守,就是王莽破格提拔。后来因军功封了侯爵,不到四十就成了青徐二州的州牧,使他的事业达到了顶峰。
小皇帝对王莽这个人物颇多好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当年的臣子,有许多问题要问田况,他想知道除了他自己,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穿越之人,王莽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人。
田况口中的王莽,是个样貌丑陋却有个人魅力,立志要以一已之力改变天下的人。他激进的改革措施使整个国家陷入混乱。更倒霉的是,随着他的即位,连年发生大规模的旱灾和蝗灾,民间无食,百姓活不下去,只好造反,直接导致了这个庞大帝国的崩溃。
他的覆灭,用田况的话说是“不得其时”,小皇帝却说是“不切实际”。
两个人聊得入港,一直谈到半夜,田况竟歇在了皇帝陛下大帐之内。第二天一早,皇帝带他去校场观看羽林军训练,田况很是惊奇,觉得完全不像是他认识的赤眉军。
“想看赤眉军?去诸葛稚的卫士营好了,保证你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自从得到田况之后,皇帝陛下与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形影不离,两个人纵论天下大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班登看得直撇嘴,一直问牛得草,这算不算“龙阳”“断袖”。
牛得草拍了拍他道:“陛下





牛吏 第77章 77.乌氏义从
石里坞一战,让刘盆子赚得盆满钵满,张丁十几年的劫掠所得、蔡兴多年积攒的家底,钱财、粮食、土地,全归了大汉皇帝陛下。
附近的乡民常年受张丁凌虐,此时都拍手称快,皇帝陛下继续发挥了花别人钱不心疼的光荣传统,大赈灾民,对于失地的乡民,按照新民乡的方式,将“皇田”出租,租金依旧是四成起,为此,皇帝陛下将杨延寿从沈阳县调过来统筹安排此事。
卫士营和泰山营将士第一次见识这种全民打土豪分田地的场景,眼见着十里八乡人人欢喜,个个称颂皇帝圣明,他们都大感不解。都是赤眉军,咱们走到哪儿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怎么跟了皇帝陛下,走到哪儿都成了大汉天兵,成了百姓的救星了呢?
有乡民热情地来劳军,将烤得喷香的胡饼硬塞到他们手里,这些劫掠成性的强盗们简直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意思?白送?不用抢?不是抢的咱都不知道怎么吃了!
这种感觉格外新鲜又让人着迷,一种成就感自豪感油然而生,每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走路时脚下生风,好像日子都有了奔头。
如今卫士营、泰山营的将士们人人都能哼上几句:“吾辈应牢记,牢记两军纪……”
而当他们不自觉地哼起了这首歌,总是有路过的乡民向他们笑着打招呼,于是这些将士们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赤眉军居然和百姓相视而笑?樊崇徐宣那些大佬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拔出刀来架在脖子上,把他们身上搜个遍吗?
没法子,咱们的皇帝陛下是真龙天子,上天选定的大汉皇帝,连抢劫都能做得这么清新脱俗,受人敬仰,相比起来,樊徐等人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短暂的休整结束,诸葛稚请求皇帝起驾回京,小皇帝道:“是要走了,可是不是回京,而是向北,去重泉。”
诸葛稚一惊,问道:“陛下去重泉做什么?”
“那儿有两万石粮食,朕去取了。”
“陛下又要去抢……征伐哪个豪强?”
“朕乃大汉皇帝,爱民如子,仁德无比,怎么会去抢?以德服人懂吗?粮是朕花钱买的,买的!朕这么大个皇帝还要花钱买粮,你们说说,朕是不是很圣明?”
班登“呕”地一声,差点把刚吃的饭吐出来,牛得草站得笔直,双唇紧抿,诸葛稚低头不语,只有乌盖施了一礼,淡淡地道:“陛下圣明!”
没人大拍马屁,皇帝多少有些失落,不由得有点想念留在郑县的牛头马面了,不知道他们不能贴身伺候圣明的皇帝会落寞成什么样子。
诸葛稚拦不住皇帝北上,也没脸再拦了,按照赌约,他应该无条件听从皇帝的命令。他和王二楞子都是奉命来保护皇帝安全的,既然不能把皇帝带回去,便只能跟着走了。
此时小皇帝已是兵强马壮,羽林军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扩编,规模达到了五千人,扩充的兵源主要来自石里双坞及附近的乡村,虽然皇帝把加入的年龄放宽到了二十岁,但依旧保持了年轻化的特征。
如今的羽林军龙骧营已成了规模,依旧下辖三个曲,两个步兵材官曲分别有两千人,由王猛和孙易分任曲长,还有一个骑兵曲,以原来的少量骑兵为骨干,收编了石里坞和东坞的一部分骑兵,加上乌春送的马匹,一共编出八百骑兵,配备有铁甲,环刀,夷矛,长戟,一人双马。这是一个冲击力极强的部队,刘盆子希望它成为一把最锐利的尖刀,因此把骑兵曲交给了打仗最不要命的刘彪。
整个队伍中的射手超过了六百人,再加上各式弩兵,弓弩手成了军中人数最多的兵种,王虎的斩马队扩充到三百人,其余虾兵蟹将属于翟兴的后勤大队。
杨延寿想随军,皇帝却给了他两千人马,让他暂时留守石里坞,任务是组织屯田,管理地方,招募附近的豪强。东坞交给了蔡氏小宗,由他们自行招募本族青壮守护,与杨延寿互成犄角之势。
石里军也扩编至五千人,却依旧没有确定统帅,正当大家纷纷猜测时,皇帝宣布拜田况为将军,由他掌管石里军。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决定,诸葛稚当然是坚决反对,但是皇帝乾纲独断,没他说话的份儿。
田况本人也十分意外,虽然这几日皇帝对他的欣赏有目共睹,但是他以为自己顶多是随军参赞军机,没想到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事隔多年之后,田况重新执掌兵权。当年他领两州州牧,部下十万精兵,五千人与之相比实在是太少了,可是田况的心情却和当年一样兴奋,兴奋中带着感激。
当年王莽占据天下十三州,将其中二州交给他却不放心,宁愿乱兵四起也要卸了他的兵权。如今小皇帝一共有兵万人,却把其中一半交给了他,这是多么大的气魄!对他又是多么的信任!
如果皇帝请他参赞军机,田况或许还要考虑推辞,此时他却表现得当仁不让,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将军的印信。田况面容严肃地向着皇帝跪拜,称呼上第一次由“田某”变成了“臣”。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田况竟然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求皇帝在京师赐他一所宅子,让他安置家眷!
诸葛稚和王二楞子暗地骂他不要脸,杨延寿却频频点头,说道:“田将军忠心可嘉。”
一个领兵在外的将军,如果家眷不在皇帝的掌握之中,谁敢把军队交给他?田况是什么人物,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皇帝却笑道:“卿有三子,可有领军之才?”
田况道:“长子质文,可为书记,次子纯孝,可奉长者,幼子骄纵顽劣,却精通用兵之法。”
皇帝道:“知子莫若父,质文者可随军参谋,骄纵顽劣者令其领军,就在羽林军中,从队率做起,若果真精于用兵,朕必有重用,至于纯孝者,令其奉全家回郑县吧!”
皇帝接受了这个入伙的投名状,田家正式和建世皇帝陛下拴在了一条绳上,田况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再次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他要向皇帝,向所有人证明,他对得起这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乌米爱上了征战疆场的感觉,不愿再回平顶坞,哭着喊着要加入羽林军,皇帝却笑着说:“你是山里的野狼,受不得束缚,羽林军不适合你。”
乌春同意皇帝的说法,似乌米这种桀骜不驯的性子,极易触犯军法,若处置则伤了和气,不处置则坏了规矩。与其到时候左右为难,不如早早断了他的念想。
皇帝想了个折衷的法子,说道:“不若乌氏独成一军,随大军同行,作为辅翼,就名为乌氏义从吧!”
乌春为了增加乌氏在军中的份量,又补充了三百骑给乌米,凑成八百精骑的“乌氏义从”,随同羽林军一起行动,听从皇帝指挥。
大军向北开拔,刘彪想带骑兵曲作为前锋,却被皇帝拒绝,皇帝给他的命令是慢慢走,边走边训练,争取把骑兵曲迅速整合完毕。刘彪此时已对皇帝无限钦服,当即领命。
这时田况道:“陛下,况愿领石里军为大军前锋!”
皇帝笑道:“那你得先问问乌米,他肯在别人后面吗?”
乌米叫道:“陛下懂我!”
于是乌氏义从当先,田况带石里军紧随其后,乌米归田况节制。羽林军缓缓而行,卫士营在左,泰山营在右。
诸葛稚和王二楞子从来都是全军中坚,摧城拔寨的角色,这次居然被闲置,两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火,想着找机会好好地杀一场,让皇帝刮目相看。
临行时,田况问皇帝:“陛下如此兴师动众,不只是为了两万石粮食吧?”
皇帝笑道:“田将军要当心,咱们要打大仗了。”
“还请陛下透露一二,臣也好有所准备。”
皇帝道:“这个嘛,叫做三汉会战,到时候就知道了,朕只要你兵锋所至,豪强俯首,郡县皆平。”
“诺!”




牛吏 第78章 78.清楚明白
“三辅”,又称“三秦”,指的两汉时治理长安京畿地区的三位官员: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也指这三位官员管辖的地区京兆、左冯翊、右扶风三个地方。
郑县属于京兆,京兆向北是左冯翊,左冯翊有二十四县,夏阳献上的沈阳县便是其中之一。此时左冯翊大部分还在更始政权控制之下,但是赤眉军已进入其东部,与更始军呈现犬牙交错的局面。因赤眉军不理政务,即便攻破了哪座城池也只是劫掠,不设官员治理,因此被破之城皆处于无序状态。
刘盆子想要改变这种传统的生存方式,变见羊杀羊为养羊薅毛。就应当去接管这些城池,安抚百姓,让百姓接受并支持自己这个皇帝,才能支撑他不断发展壮大。而在这个饥荒盛行的年代,安抚百姓需要成本,这么多的钱粮要谁来出?
刘盆子的法子是:众筹,统筹。由各地豪强众筹,再由皇帝统筹使用。
现在的百姓极为贫困,半数都挣扎在饿死的边缘。可各地豪强却富得流油,金银满堂,广有余粮,全国的好田肥田大都在豪强之手。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贫富分化极为严重。
要想穷人有口饭吃,豪强必须得出血,可豪强们绝不会主动地奉献。赤眉军想用暴力解决这个问题,消灭豪强,分其粮食。刚开始时也是纪律严明,劫富济贫,到后来就变了味,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无不残破,哪里还管什么穷人富人?直到把所有人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超级强盗团伙。
大汉建世皇帝想用更加温和的方法,刚柔并济,顽抗的予以打击消灭,对于的予以保留争取,对于左右摇摆的施加那么一点压力,再散发一点人格魅力,争取让他们主动出血,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动的覆灭。
杨玉、张丁、蔡兴都是被动覆灭型,乌春属于主动出血型,杨张蔡让皇帝陛下吃得很爽,但是也付出了血的代价。羽林军不可能对坞壁一个个进行围剿,所以需要豪强主动投靠,就如乌春一般,付出一定的成本换取皇帝的庇护,也换取未来的机会。
石里坞一战客观上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使小皇帝的魅力值飙升,吸引各地豪强纷纷来投,行军才一日,已有三个豪强半路来拜见,皇帝陛下一一进行了安抚,谈话一般是这样进行的:
“你有几个儿子?”
“回陛下,臣有二子。”
“那让长子加入羽林军,朕一定重用。对了,让他带些人过来,带多少人过来,朕就封他多大的官。记住,要自备粮草哦!”
一般他只说到这个份上,只要对方跳了这个坑,那就留着以后慢慢宰,如果对方不肯……那就留着回军时一刀宰!
行军两日,已经有一千多豪强武装自愿跟随,都是自带粮草过来的,半路也来不及整编,就让他们先在后面跟着。
有一个强力前锋在前面开路,大军行进很是顺利。可能因为乌米精力过剩,田况就派他拐了个弯,往东去收了防守空虚的芮乡和朝邑,而田况自己则率军攻破了有重兵把守的临晋县城,俘获更始军四千余人,随即他停下来休整,请皇帝陛下入城驻跸。
临晋这一战打得很干脆,田况先派了一支由石里坞悍匪组成的小分队,昼夜兼程至城下,零散着混进城去,大军却不急着前进,在距离临晋二十里处安营歇息,等到晚间才拔营启程,疾行到城下,城内的悍匪突然发难,夺取了临晋城东门,石里军一拥而入,喊杀震天,更始军守将慌乱中只带了几十人出逃,将军队都留在了城内,士兵没有首领,连有效的反击都没有组织起来,有的逃出了城,有的直接就地投降。
皇帝陛下入了城,令人去接掌芮乡和朝邑,令乌米来临晋会合,将这一路收的兵丁再进行一次整编,石里军扩充到万人,羽林军依旧奉行年轻化,精兵化,没有大规模扩充,只吸收了三辅子弟一千人。
此时有使者来报告皇帝陛下,孙八达的运粮船明日抵达,郑深已亲自带了几十人在重泉等待接应,请皇帝陛下立即派人去运粮。
使者前脚刚走,后脚牛得草便带着汉情局局长吴原觐见。
吴原已招募了几十人,搭起了汉情局的架子。他现在的样子却像是一个普通的乡民,戴着斗笠,穿着短褐,鞋子上满是泥巴。他一见到皇帝便拜倒行礼,随后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汇报这些天的情报:
“刘秀前将军邓禹已自汾阴渡河,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正率军向其靠拢,双方看起来要爆发一场大战。邓禹兵约五万,公乘歙兵约十万。”
“郑深之子郑白随孙八达北上,行至黄龙,二人忽然分道扬镳,孙八达独自去了上郡,郑白不知所踪。”
“失踪了?依你看他会去哪儿?”
“臣不知其去向,不敢妄测。”
小皇帝听懂了,把邓禹渡河的事与郑白的事放在一起说,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郑深这些天都做什么了?”
“将流民造册登记,将闲田造册登记,与钱有勘探可供开荒之地,写了一个有关屯田的折子,留在了郑县,来重泉之前把手头的钱粮帐册等物作了交接。”
“是正式的交接吗?”
“一丝不苟的交接,帐目清楚明白,所造之册齐全,对于出门办一件十天之内就可以来回的事情来说,未免太清楚了。”
刘盆子点了点头,看来郑深是个拎得很清的人,当初他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只替皇帝做事,不上皇帝的小船,如今事情都整理清楚了,他要上刘秀的大船了。
吴原偷窥小皇帝的脸色,见他若有所思,好像在想着什么。他不敢打扰,只躬身站立,等候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却听小皇帝问道:“吴卿,有才能者皆择主而事,你为何选定了朕?”
吴原心头一紧,斟酌着回答道:“臣也不知为何,臣第一眼见到陛下,便有一个感觉,”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臣一见陛下便觉得:此吾主也,当事之!”
他垂着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个马屁的效果如何。忽然觉得肩膀上一沉,一只龙爪正正地按在那儿,皇帝说道:“郑深号称有识人之明,还是不如你啊!”
吴原松了口气,心里嘀咕,为什么选了你,还不是我饿急了而你离得最近?嘴上却又试探道:“陛下,郑深背叛大汉,您看是不是把他……”
他把拳头紧紧地握了一下,少见地抬起头来,想在皇帝陛下的眼中寻找一丝杀机,只要陛下动了杀心,他这把刀便要出鞘见血。
皇帝的表情定了一下,忽然抬脚踢了他一个跟头,大骂道:“狗奴才,居然惦记上了朕的臣属,还有没有什么是你不敢想不敢做的?”
吴原不敢躲闪,只挺着身子道:“臣只是陛下一个人的奴仆,唯陛下之命是从!只要陛下一句话,不管是谁,臣都敢跟他拼命!”
吴原连滚带爬地走了,边走边激动莫名,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陛下居然打骂了自己,真是不拿吴某当外人哪!
吴原一点也不傻,他知道皇帝的怒气与他没有关系,他只不过是一个带来坏消息的人,皇帝绝对是因为被郑深抛弃而恼怒。
牛得草送走了吴局长,回来看到皇帝居然在照镜子,见他进来吆喝了一声:“木头牛!过来!”
“来来,你看看朕这张英俊的脸,需要倒追别人吗?”
牛得草吓得一闪身,“陛下别离这么近,班登见了会摔我的。”
小皇帝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又摸了摸下巴上的几根绒毛,说道:“郑深这个家伙本有萧何之才,却没有萧何之运,眼睁睁地错过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离开朕绝对是他的损失,朕都替他可惜。”
皇帝断定,即便郑深投奔刘秀不会受到重用,因为在所有光武时期的史书中都没有他的名字,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人被淹没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牛得草试探地道:“陛下就这么任他去了?”
“他要走得清楚明白,有始有终,朕便也送他个清楚明白,有始有终,牛得草,你代朕去送送他!”




牛吏 第79章 79.一夜惊魂
郑深站在渡口,望着远处的河面。河水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拐了一个大弯,把他的视野局限在山的这边。
山是青色的山,水是黄浊的水,夹在山水之间的天空有些模糊。
郑深极目远眺,似乎想望穿青山,看到山那边的世界。
他一向自以为看得透彻,如今却有些迟疑,心里总有个念头顽强地冒出来,任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忽略。
“夫子,您看,船来了!”他的思绪被身边弟子的呼声打断。
一艘船正绕过山脚向他们驶来,船上的风帆扯得满满的,好像是一幅白色的旗帜。
“太好了,这下百姓不会挨饿了!”弟子在旁边高兴地说道,“夫子,您为家乡做了件大善之事啊!”
“不是我,是陛下,陛下……真是个好孩子。”郑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称皇帝为孩子,这不符合任何礼法,也不符合他稳重的个性。好在身边人的注意力都在运粮船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错误。
更多的粮船转过山脚,在河面上铺开,十几艘船顺流而下,不一会儿便到了渡口。
孙八达第一个跳上了岸,向郑深见礼,寒暄之后道:“后续还有船队,稍后便可抵达。”
他向四处张望,“无染兄呢?没来么?”
郑深听了心里一沉,因为无染正是郑白的表字。
那时交通极不发达,又逢乱世,异地之间几乎断了书信往来,郑白随孙八达离开郑县后并无消息传回来,郑深一直以为他已到达上郡,直到与孙八达再次见面,才得知他并未北上。
“黄龙?他在黄龙离开……”郑深略一沉吟,便不再继续纠缠此事,只问些孙八达一路的情形。
“好像又要大战了,上郡亦在征发士卒,准备南下,更别提左冯翊。”孙八达压低了声音,“战场好像离此地不远,衙县附近士卒尤多,若是再晚几天,恐怕船都过不来了。”
孙八达十分着急,催着赶紧卸货,速速回去,生怕回程中发生意外。虽然孙家作为京兆大贾在官方很有些关系,但是在战争时期,一切关系都靠不住了。
翟兴早早率后勤大队过来,带着数千征发来的民夫,牛马车辆不胜计数,七手八脚地把粮装运了,全送到临晋县城去。
从重泉渡口至临晋县城不过五十汉里的路程,相当于现代的四十里,路况还是可以的。唯一担心的是敌军,包括更始军和邓禹军,都是需要防范的对象。毕竟他们都离得不太远,更始左辅都尉的兵马就在两百里外。
无数斥候被放了出去,对沿线几十里进行侦察,军队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孙易更是带着一曲士兵北出五十里,主动去阻挡可能出现的敌军。
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所有的粮都装上了车,郑深才舒了口气。赈灾和屯田之事已交待清楚,购粮之事也忙完了,皇帝交待的事情都有了着落,自己也算有始有终,可以安心离开了。
可是当他坐在北上的马车里时,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是顽强地钻进脑海,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他只好用早已想得清清楚楚的理由来不断说服自己:陛下还年幼,纵使早慧,怎么能与正当盛年、威名震于天下的刘秀相比?赤眉军军力虽然强盛,但并不在陛下掌握之中;刘秀手下人才济济,陛下身边皆是盗贼;刘秀已占据河北、河内、河东大片土地,陛下却只有几个临时占据的县城……
可是不管怎样,他的心里始终是沉甸甸的,完全没有当初想像的小鸟飞出牢笼的轻松感。
他做事一向笃定,即便面临乱兵盗贼,也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患得患失过。郑深对自己有些不满,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想个什么?
这时车外传来随行弟子的声音:“夫子,天色将晚,不如在前面的村子借宿一晚,明天再走吧!”
郑深道:“不必歇了,连夜赶路吧!”
在古代走夜路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百姓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夜生活的习惯,就连点灯都是件奢侈的事儿。那时的黑夜是真的黑,尤其是野外,没有什么建筑标志,只能依靠星星月亮,还有马车前一盏灯笼来指引道路。
1...2930313233...186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