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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可郑深坚持要走,越快越好。大战在即,此时若不抓紧北上,恐怕过几天道路不通,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还有一个隐约的担忧,自己虽然把事情都交待得清楚明白,可并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想的,他终究是离开了陛下,转投到另一阵营,很有可能被视作背叛。
郑深是偷偷出行,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防备的就是小皇帝翻脸无情。此时他只想抓紧赶路,尽快离开羽林军控制范围,这样即便皇帝反应过来也是鞭长莫及了。
几个人摸黑走了一夜,只在半路稍作休息,用了些干粮,个个疲惫不堪。终于天色放亮,眼前的道路又清晰起来,郑深稍稍松了口气,命弟子停车,下车来活动活动腿脚,也让马儿歇息吃草。
郑深坐在树下,弟子捧着清水奉上,迟疑道:“夫子,昨夜赶路时,后面隐约有灯光,不疾不徐,只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一直跟了一夜,不知是急着赶路的商贾还是欲行劫掠的盗贼。”
郑深道:“若是盗贼,夜里早就下手了,焉能等到天明?莫要多想。”
他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惊惧,这年月在外遇盗实在是太平常了,可是跟了一夜就有些不寻常了。难道小皇帝对他早有防备,此时要下狠手?
若真是如此,就凭这份心机和决断,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也真算得上是一个枭雄了。
他向身后的方向张望,却被灌木遮挡了视线,见不到什么人。再上路时,郑深让车夫加快了速度,马车一路颠簸着,又奔出去十几里,这一路后面的追兵若隐若现,有时远远地见到些人,有时又没了踪影。
在一个岔路口,郑深改乘车为骑马,带着两个弟子向西去,却命车夫赶着空车向东走。又奔波了半日,终于后面不见了追兵,看来是走错路被甩掉了。
郑深稍稍松了口气,依旧不敢大意,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搁。等到日头西去,天边一片昏红,三人已经疲累不堪,正想找个地方借宿,忽见迎面来了一伙人,有五六十人左右,个个衣衫褴褛,手里提着棍棒砖石。
这些人见了郑深几个人,呼啦啦围了上来,不由分说都拖下了马捆绑起来。
这下子是真的遇到强盗了。
众人的盘缠被搜刮干净,马匹也被聚拢在一旁,最受欢迎的还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被众盗疯抢了去分食。可三个人的干粮哪能够几十人吃?强盗们明显还饿着肚子,眼睛只在几个俘虏身上打转。
一个人叫道:“现成的马,杀一匹吃就好。”
一个头目样的人说道:“马匹不能杀,实在走不动了可以骑乘,再说了,马可值钱了,万一前面村镇有粮,还能换些粮吃,杀了太可惜了。”
他的眼睛只在三个人身上打转,那目光让人莫名的觉得害怕。
终于这头目开口道:“还不如杀一个人,马肉太硬,不如人肉可口,尤其是人心,刚取出时还热乎乎地在跳,丢进锅里煮一下,切成片蘸点粗盐,别提有多新鲜美味!”
话音刚落,郑深的一个弟子便吐了一地。
那匪首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就是他了,还有他,这两个年轻,肉嫩,那个太老了,吃了塞牙,实在没有肉时再吃他。”
话一出口,两名弟子都发抖战栗,即便是见惯世事、向来处事不惊的郑深也禁不住胆寒。
他说道:“老夫家中颇有资财,豪杰若能随我归家,当倾家奉养各位……”
匪首不耐烦地道:“少啰嗦,再多话先割了舌头,这世道只有自己养自己,别人谁也指望不上,现在骗我等过去,到了你家就关门放狗!”
众盗都去拾柴生火,将三人丢在旁边的树下,一名弟子早吓晕了过去,郑深也是冷汗涔涔,夏天的暑热和燃烧的火堆丝毫抵挡不住心中的寒气。
天黑了下来,火焰噼啪地燃着,锅里的水咕嘟嘟地冒着泡。
郑深看着这一切,感觉真像是做梦一样,原来传说中的大饥荒时吃人肉竟是真的,没想到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学问大家沦落为他人的口中食,一肚子诗书、满怀的抱负都将付诸东流。
突然他有了个奇怪的想法:莫不是自己有负于陛下,受到上天的惩罚,才落到如此悲惨的结局?
一个老盗过来,向着他叹气道:“唉,非是我等非要做这食人的恶事,实在活不下去了!今年粮食虽没少收,可强盗却更多,半年时间,强盗上门了几次,把村里钱粮都抢光了,老的小的都饿死了,官府也不管,还只顾着催收赋税,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听说南边有个小皇帝,他是个大大的善人,白给百姓饭吃,咱们就想去碰碰运气,全村人都离开了家,可走到半路饿死了一半,只剩下这么多人。你们从南边来,可知道那边真的有皇帝在赈灾施粥吗?”
一名郑门弟子挣扎着叫道:“我等便是赈灾之人,专门在郑县施粥的!老丈救了我等,便带你们去郑县就食,绝对不会饿死一个人!”
老盗笑道:“这娃儿说谎也说得这么不真。”
郑深道:“不瞒老丈,老夫便是皇帝陛下的郎官,专办赈灾之事,此次专程来购粮。我三人先走,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若是杀了我等,他们来时见不到老夫,必将尔等全部剿灭!”
老盗倒有几分信了,找那匪首去说,却被他几句话斥退。匪首向郑深叫道:“你这老家伙已是待宰的羊,还敢出言恐吓!若你真是赈灾之人,乃是救民于水火的义士,咱们自然不会伤害于你,可你借着义士的名头吓人,那便是加倍的可恶了。”
两个弟子忙赌咒发誓,说他们讲的全是实话,几乎把自己的祖宗都赌了进去,古人对于发誓还是比较严肃的,这次连那匪首都有些信了。
“你说后面还有人来,那便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无人来寻,便杀了你们三个吃肉!”
匪首宣布了他的决定,命人杀了匹马,一群人便围着锅啃起粗硬的马肉来。
郑深三人又饿又累,再连着担惊受怕,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更要命的是,后面的人已被他在岔路口设计引开,不知是否能找回到这条路上。当时一直怕被人追上,如今反而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人来了。





牛吏 第80章 80.山水不移
一群饥民狼吞虎咽,粗硬的马肉也吃得津津有味,郑深三人只能望着来时的路,希望能见到救命的灯光和人影。
那匪首打着饱嗝,提着柄柴刀走了过来。两名弟子吓得打战,一个道:“夫子,弟子不能再服侍您了,有缘分的话咱们黄泉再见吧!”
郑深道:“人胥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惫,未知老之俟;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吾等也该歇息了。”
不愧是文化人,死到临头时还在拽文。
匪首在石头上敲击着柴刀,“别看了,哪儿有什么救兵?老子最恨把老子当傻子耍的人,你们有钱,有钱了不起啊!有学问,有学问了不起啊,还不是要死在老子的刀下!”
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双手高高地举起了刀,郑深三人此时已然绝望,闭上眼睛,引颈受戮。
忽然有人大喊道:“看,那边有人,有人来了!”
匪首垂下刀,回头望去,见远处有点点星火,开始时还模糊不清,渐渐地越来越清晰,一点,两点,三点……一长串的火光由远及近向着他们移了过来。
一个郑门弟子叫道:“来了!他们来了!看吧,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i不一会儿的功夫,火把长龙便到了近前。这时已看出是一队骑士,约有数十人之多。骑士们纷纷下马,当先一个人走上前来,手按在腰间的刀上。那匪首迎上前去说道:“你们是……”
话音未落,对面之人手起刀落,已一刀刺进他的前心。其余士兵也都拔刀在手,吓得那些强盗全都跪倒在地,不住地讨饶。
郑门弟子泣道:“是牛侍卫!陛下身边的牛侍卫!”
郑深的心却瞬间从得救的喜悦沉向谷底,刚躲过强盗的刀,又见到陛下的刀,早一刻晚一刻而已。
牛得草提着带血的刀走近,脸上还带着刚杀过人的戾气,他看着郑深道:“郑先生,陛下让我来送你。”说着将刀向前一探。
郑深闭上了眼睛,心中已不存在任何幻想,算来算去,终于还是逃不过这一劫。陛下,自己看错了陛下,陛下不是一个孩子,陛下是个帝王,是枭雄。
想像中刀刺进身体的痛苦迟迟未到,身上却骤然间一阵轻松,郑深睁开了眼,见自己身上绳索尽落,而面前的牛得草向他一拱手,说道:
“得草奉陛下之命,前来相送郑先生,陛下命得草送出百里,保先生平安,如今百里已过,得草告辞,回营向陛下复命。”说着转身欲走。
郑深问道:“陛下还有何话说?”
牛得草回身,微微笑道:“陛下言道,先生之前做得明白,说得清楚,先生是为民做事,非是委身于陛下,因此陛下亦不绳先生以忠。先生此行,虽是弃了陛下,却无关顺叛。陛下要先生自奔前程,日后沙场再见,亦不用有所顾念。”
“只是,”牛得草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声道:“陛下曾为先生叹息,说先生有萧何之才,却无萧何之运。得草斗胆妄言,郑先生学问精深,才干优长,奈何无识人之明。待五年之后,先生便可知道,当初是先生看错了!”
说罢回转身,命士卒留下马匹干粮,将那些强盗驱赶着,向来路上去了。
郑深默默地站着,一个弟子上前道:“夫子,吾等向何处去?”
另一个弟子道:“夫子,陛下行事如此光明磊落,我等不辞而别,是不是……不太好。”
郑深没有回答,只蹒跚着爬上了马,向北行去。
黑夜里的火光,渐渐地分成两路,一路浩浩荡荡向南行进,一路零星的火光向北,双方渐行渐远。
郑深一路都没再说话,他心里反复地念叨,“我看错了么,我真的看错了么?”
很遗憾,目前来看,他已经错了一次,而且错得离谱。陛下的所为超出了他的想像,那个十五岁的孩子没有留他,也没有伤害他,而是任他来去,甚至派人保护他,救了他的命,显示出一种豁达宽广的心胸,也带着帝王家少有的情义。
与陛下相比,郑深的所有心思和算计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原来他不必偷偷摸摸,不必费力去甩掉追兵,就算他光明正大地离开,也不会有人来阻拦。
如果说百里相送是有情有义,那么任尔去留,则表露出一种无比的自信,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人家说得清清楚楚,将来自会证明,他郑深没有识人之明,他当初的看法是完全错误的。
牛得草的话像是一顿大棒,打得郑深有些心旌摇荡,如果之前他对于离开的所有迟疑皆是因为不忍,是出于情。如今却不知不觉地改变了,此刻他是出于利,出于现实,郑深在不断地反思,陛下杀了他,可以称为枭雄,陛下放了他,却可称为英雄,或许自己真的看错了陛下,这样的天资,这样的心胸,即便眼前势微,日后焉能不成大事?
或许,他郑深真能做高祖身边的萧何呢?真能借着陛下的东风名垂青史呢?比及投奔身边人才济济并不缺他一个的刘秀,辅助初露头角急需人才的陛下,何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最要命的是,皇帝的这番行为已将他置于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即便没有救命之事,在旁人看来,百里相送,足见皇帝有情有义,若是郑深从此终老林泉也倒罢了,若是他再去别处出仕,必定会被看作抛弃故人去攀高枝的小人。
而此时他郑深受了皇帝的救命之恩,若再弃之而去,转投刘秀,立即便成了无情无义之辈,说不得会被天下人耻笑,恐怕连刘秀都会看不起他。就是他身边的两名弟子,恐怕也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
丢掉名声对于一个大儒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郑深忽地心里一惊,难道小皇帝是故意如此,堵死他改换门庭的路径,让他无路可走么?难道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有这一份高深莫测的心机?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孩子”,是不是有些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陛下?
无论如何,郑深觉得自己已别无选择了。
他停下马,勒转了马头,弟子迟疑问道:“夫子要回去吗?”
“寄情山水,远离朝堂,乃郑某向来之志,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故陛下虽贵为天子,亦不能夺深之志也。”好在他要追随刘秀之事从未对人说起过,连他的儿子郑白也不得而知,此时他还可以用山水之志来说事儿,硬找回些面子。
“然此际时势异也,陛下救了郑某的性命,郑某此身已属陛下,当披肝沥胆报陛下于万一,焉能为一已之志而忘恩义大道,弃陛下而去乎?”
郑深叹了口气,说道:“山水不移,可待深于后日也。”
这个场子找得算是比较圆了,身后的弟子已经在默默背诵,准备日后记载,为夫子传之后世了。
而在后世的儒家经典《郑子》中,也确实记载了这个故事,将郑深描述成了一个义儒,为了陛下的救命之恩放弃了自己的山水之志。郑夫子的那句“山水不移,可待深于后日也。”也成了后世想入世又想装逼的绿茶婊儒者们常引用的一句话,山水又不会消失,先去入世做官,日后再去实现山水之志吧!
而在后世的史书中,这件事被记载为“郑子南顾”,在民间的传说中甚至有“牛得草月下追郑深”的故事,广为流传。
时间回到现在,郑深再不迟疑,打马向南,一路不停地赶回到临晋,一见到刘盆子便拜倒在地,口称:“臣郑深觐见来迟,请陛下降罪。”
刘盆子正坐在榻上吃饭,一块牛肉刚刚送进口,见到郑深,竟扑地一口吐出,便宜了地上蹲着的一条大黑狗。
皇帝陛下扔掉筷子,鞋都没穿便跳下了地,光着脚丫子三步两步抢上前来,两手扶起郑深,激动地道:“子渊,你可回来了,朕思卿久矣。”
这一段若是拍成电影,定会给一个特写定格,一向稳重的郑深激动得不能自持,瘦削的脸上满是眼泪,而小皇帝的大黑脸则笑开了花,嘴巴咧到了耳朵根,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个场景日后会无数次出现在后世的戏曲桥段“君臣会”中,只是将郑深的白脸换成了忠义的红脸,而将陛下的黑脸换成俊秀的白脸,在历经不知多少年后,人们的审美观念发生改变,不再以娘炮为美时,皇帝陛下的形象才更加贴近事实,变成了一张英俊健康的黑脸。
而民间则偷偷地有了另一种言论流传,便是陛下有龙阳之好,而且喜欢年纪大的。陛下之前便与田况论兵以致于抵足而眠,现在又与郑深深情凝望,涕泣相对,充分说明了陛下的性取向。不知道这种言论从何而起,却流传甚广。
小皇帝听了后一笑置之,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别说这是个假新闻,便是真的龙阳也无所谓,在那个年代这不是什么异类行为,而是妥妥的时尚风潮,大汉朝几代皇帝都有证据确凿的基史。
平民百姓乐见这种君臣相得,皆大欢喜的结局,而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其中的种种猜疑、算计和利益相关,正史中也着重于结局,对过程一笔带过,多少真相隐藏其中。
也只有在作者这种极为严肃的写史者的笔下,才能稍稍窥探其中的真相。再次严肃地声明,此文是极为严肃的关于建世大帝的史学专著。
接下来郑深的一番话,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被整段记入了正史,浓墨重彩地渲染描写,后世不知多少代后,一位姓罗的作家在他的著名小说《三汉演义》中,把这对君臣在临晋的一番奏对命名为“临晋对”。




牛吏 第81章 81.临晋奏对
郑深道:“陛下因何在此?”
皇帝道:“朕率精兵讨伐无道,豪强纷投,郡县望风而至,朕欲奋兵威,除奸佞之徒,拒伪帝之兵锋,以安关中百姓之心。”
“陛下此举乃舍其本而逐其末,置江山社稷于危殆之中。此处非不可以战,却非陛下之战场,此地乃将军用武之地,以一上将居此足矣,陛下欲为一将军耶?”
“依子渊之意,朕之战场在何处?”
“陛下之战场在于长安,在乎赤眉与更始之间矣,请为陛下言之!”
接下来史书中又记载了君臣之间的大段谈话,全是之乎者也,并不是古人说话都这么文绉绉,而是史书记事历来如此。由于纸张投入实用比较晚,此时还是以竹简记事为主。记载工具的落后导致古文叙事精炼无比,没法子,写起来太费劲,要是都像现在的网文那样灌水,俩人能聊进去几百车竹简。
大概的画风是这样的:
“史官,准备一下记录,朕和丞相要说几句话。”
“陛下准备聊几车?”
“先聊几百车的,不够再说!”
“请陛下稍待,臣先命人拉八百车简来。”
历史中的古人说话抑扬顿挫,节奏感十足,经常有四六骈句之类,读起来琅琅上口,可能大部分是后来进行过艺术加工的,或者是早就有所准备。说不定隆中对都是诸葛亮提前写好背了俩月,等刘备一来就口若悬河,说起来头头是道,看起来好像多么多么牛b。
郑深虽然深入思考过当前的局势,但确实对这场奏对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多是大白话,基本都是“这样不行”“你说咋办”“就这么办”之类。
郑深的意思大概是,陛下您是赤眉军推举出来的皇帝,您的命运和赤眉军是一体的,即使是您自己的部队羽林军,其主体也是赤眉子弟,他们的心都是赤的。即便您不喜欢,赤眉军的一切您都要接受,赤眉军的失败也就是您的失败。
即便您在这里打了胜仗,但长安若是不能拿下,赤眉军便在关中立不住脚,还得继续流浪,您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您现在拥有的地盘和势力立刻就不属于您了。
长安是天下最重要的地方,是公认的大汉最高领导人居住之地,国家的命令从那里发出,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那儿,这座城市在大汉人民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替代,占据长安具有非同寻常的政治意义。
陛下,咱们要去长安,攻占那儿,那儿才是中心战场。
小皇帝笑了,长安我肯定会去,只是没有那么着急吧?依我的估计,樊崇他们一定会攻占长安,我把这边儿的仗打完,收拾了小邓邓就去。
他之所以这么笃定,因为历史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用不着他刘盆子驾临,不久后樊崇就会攻入长安。只是刘盆子没办法把这事儿和郑深说就是了。
郑深表情严肃起来了,说陛下那您更要早去,赶在赤眉军攻占长安之前去,否则您的霸业就危险了。
听到这刘盆子有点懵逼,老郑这是什么意思?
郑深的意思就是,陛下您这一个多月做了很多事,做得非常好,也积攒了一定的名声,百姓都看着您,您若是一直保持这样的仁君形象,天下的百姓会像水流大海一样来投奔您。可是赤眉军都是什么人?这点您比我更清楚,他们攻入长安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说过您和赤眉军是一体的,赤眉军的暴虐也将是您的暴虐。从前他们还没有立您为帝,做下那些残暴之事与您关系不大,您也可以此向天下人推托,可是现在您是他们的皇帝,即便他们不遵从您的命令,天下人也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包括所有的罪过都归咎于您。
说到这儿刘盆子的脸色有点变了,再黑的脸也掩盖不住那一丝苍白,郑深说得对呀!这个锅我tmd不背也得背呀!
看皇帝听进去了,这时候郑深又开始宽慰了。
陛下您不必过于担心,现在我们有机会,虽然您的实力比樊崇等人差距很大,但是您有您的优势,您是皇帝,大义在您这一边,您也有了一定的军事实力,而且羽林军是各营的子弟,更容易获得各营的支持,这一点也很有利,只要充分利用这几点,依靠您的聪明才智,咱们有机会慢慢分化赤眉军,尽最大可能掌控这支军队,成为实际上的皇帝。
这件事难度很大,短期内不太可能办到,咱们可以把第一步目标定在维护长安稳定,不发生大的恶性政治事件,然后争取民众支持,一步步增强自己的力量。等到稳定长安,在关中站住了脚,便可以号令天下,与关东的刘秀掰一掰手腕了。
刘盆子是个知道未来的人,他清楚地记得赤眉军进入长安之后残暴无比,见东西就抢,就连来投诚的豪强送来的贡品都抢得一干二净,以致民心尽失,没人敢来依附,把大好局面全部葬送,只呆了几个月就灰溜溜地放弃长安。后来又在隗嚣那儿碰壁回到长安,但还是呆不住,最后放火毁了这座古都,全体东归,被刘秀堵住一网打尽。
刘盆子本来就想先把邓禹收拾了,再回头去长安收拾残局,一听郑深的话,立刻就有点着急,印象中再有两个月长安城就要告破,自己无论无何要赶紧过去掺合一下了。
当然两人又探讨了许多问题,关于关东,关于洛阳,只是长安的问题是重中之重,其他都不赘述了。
从这一番奏对来看,郑深还是比较有眼光的,政治水平很高,能够抓住大局重点,把小皇帝有点跑偏的腿拉回到大道上来。而且他说得毫无保留,是实心实意为皇帝谋划,看来这次郑深是押上了身家,把赌注全部下到了小皇帝身上。
“无染呢?无染现在在哪儿?”小皇帝问起了郑白。
郑深一笑,“陛下不必担心,吾料吾儿几日内必到。”
这老家伙又开始装b了,忘了自己刚刚看错了人,好没面子的吃了把回头草。
但刘盆子对他这个回头草是极其欢迎的,毕竟郑深是真有两把刷子的能人,这身本事也是他敢于回头的本钱,今天的一番奏对已经让他把刚丢的面子找回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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