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朱浮是刘秀的亲信,被委以重任,坐镇幽州,总督北方诸事。强龙和地头蛇很难和平共处,朱浮和彭宠便是如此。两个人十分不和,互相攻讦,势同水火。
朱浮不断向刘秀告状,诋毁彭宠,说他有自立之志。刘秀开始时还不在意,架不住朱浮不断说坏话,说的又是做皇帝的最忌讳的事,刘秀也有些心疑了,便下诏征召彭宠入京。
彭宠知道是朱浮捣的鬼,十分气愤,便要求与朱浮一道入京,要与他当面对质。皇帝的诏命,哪容得了他讨价还价?刘秀不允,严辞要求彭宠立即动身。
诏书的语气十分严厉,彭宠见了便有些害怕,担心刘秀要对其下手。他心中不安,举棋不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的夫人看在眼里,愤愤不平,替丈夫觉得不值,认为他不该受这份窝囊气。
彭夫人说道:“若良人入京,不仅会受制于人,还会有性命之忧,有害无益。渔阳乃富足之地,足以安身立命,何必依赖他人?”
在刘秀和朱浮的催逼下,在夫人和属下的怂恿下,彭宠铤而走险,发兵围困驻在蓟县的幽州牧朱浮,扯起了造反的大旗。
彭宠一怒起兵,攻打朱浮,但心中却忌惮刘秀的威名,心中总不踏实,又时刻担心被人暗害,拿他的首级去向皇帝邀功,每天活得战战兢兢。
家里的失窃案和妻子的噩梦使彭宠心中愈加惊疑,便找了个巫祝来行祈禳之事。
巫祝做了半天的法,不仅没什么效果,反而在祈禳之后的当天夜里,又发生了一件事:院子里的一棵树倒了。
彭宠大怒,当即命人去将巫祝杀了。
事情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家中又丢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更有甚者,突然有一天,太守府中死了人,是吊死的,吊死在院中一棵老树上。
死者名叫子密,是府中的苍头,也就是家奴。子密在太守府足有十年了,一向在彭宠身边伺候,为人很是伶俐,深得彭宠喜爱。
身边得力的家奴死了,也不知是自杀还是被杀,彭宠又惊又怒,亲自执鞭,惩罚府中侍卫,之后更是加派了人手,保护府第。
可过了两天,一个在太守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女在早晨出门打水时,突然连声尖叫,在院子里到处狂奔,众人上前摁住,却见她直着眼睛,嘴里一直重复着:“血!血!”
经过搜索,侍卫们在水井旁边发现府中一个苍头奴,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眼睛鼻子里流出血来,人已经没气了。
又死了一个人,府中人心惶惶,夫人又不断做恶梦,彭宠愈加喜怒无常,人人都说太守府中闹鬼。
这一天,彭宠带着几个从人去乡间,迎面碰到一个方士模样的人。那方士遇到彭宠,大叫一声,转身就走。
彭宠觉得奇怪,命从人上前捉住,拖了过来,问道:“见到太守,为何大叫?又为何掉头即走。”
那方士道:“我观太守面带凶色,故而惊走。”
人大多讳疾忌医,彭宠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多日精神紧张的情况下,更听不得这些,立即大怒道:“鼠辈敢胡言乱语,不惧死乎?”
方士却没有惧怕,昂然道:“家宅不宁,太守亦不惧死乎?”
彭宠拔出剑想要杀他,却被一个随从拦住,说道:“太守,此人一眼看出太守家宅不宁,或许有法子能救。”
彭宠猛省,心道:“是啊,此人有如此眼光,定是一个高人。”
于是收剑施礼道:“请先生指教破解之法。”
方士说道:“我送你八个字‘欲要安宁,须得太清。’”
说罢转身就走了。
牛吏 第241章 240.牢记陛下
彭宠得了这八个字,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意思。每天琢磨来琢磨去,回到家和夫人反复唠叨。
彭夫人说道:“听说城西有一个地方,叫作黄老太清观,是个一等一的清静所在,里面有许多方士在修炼,莫非是这个太清?”
彭宠听了,记在心里,寻了一个空闲,便去了城西。
一路上只见山色青青,溪水清澈,景致十分宜人。彭宠久在城中,偶尔出来一趟,顿时感觉心情放松了许多。
走了数里山路,来到一处幽静之地,山谷之中,迤逦排列着数间房屋,用低矮的土墙松松地围着,其间绿树掩映,屋舍错落,宛如仙境。
彭宠进了太清观,见当先一处庙宇,里面供奉着不知什么神祗,有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出来接待,自称是太清观主,引着彭宠在观内游览。
这太清观里住着几十位方士,有的修体,有的炼丹,都是些世外之人。彭宠与他们交谈,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出奇的人物。盘旋了半日却觉一无所得,不禁心内恹恹。
晌午时彭宠在观内用饭,准备一会儿便赶回城去,忽见那个送水送饭的僮仆体貌不俗,不似是奴仆之人,便问道:“你是何人?”
僮仆道:“小人乃南阳人士,因战乱逃到此处,投亲未遇,流落在此,做些洒扫僮仆的差役,糊口而已。”
“哦?南阳人,哪里的?”
一听是南阳老家人,彭宠来了兴致,与僮仆闲聊起家乡风物,果真是故乡人,见面三分亲,越说越是亲切,彭宠问到姓名,僮仆道:“小人姓杨,名太清,无字。”
彭宠心中一动,这太清观中,遇到一个名字叫做太清的人,难道竟应了那句:“欲要安宁,须得太清?”
他问道:“你可愿离了这太清观,跟随彭某回府?”
杨太清立即跪拜道:“若得侍奉太守,小人甘脑涂地,在所不惜。”
杨太清被带回太守府,先还只是从事些院中洒扫担水的力气活,没几日,便因手脚利落、乖巧伶俐得到彭宠的垂青,让他贴身伺侯。他得到提拔愈加恭敬谨慎,彭宠十分喜爱。
说来也怪,自从杨太清入府,府中便再无失窃凶杀之事,太守府中逐渐安宁,彭夫人也觉得心神安宁,先还偶尔发个恶梦,后来便再也没有了。
果然是一遇太清,家宅安宁,自得了这杨太清,彭宠不仅日子过得愈顺,便连出兵攻略右北平之事也极为顺利,略定两县之地,归入自己治下。
彭宠无论到哪儿都带着他,一时间杨太清竟成了太守的心腹,渔阳郡的红人,上上下下的官吏对他也争相结纳,另眼相看。
更为彭宠赞赏的是,杨太清是个十分念旧情的人,因为太清观主的收留之恩,他每逢休沐便会回太清观看望观主,有时依旧在观中做些洒扫的活计,丝毫也不因身份的提高而自矜自夸,小看他人。
“太清其人,才干优长,德行厚重,甚得我心,实在是我的福星啊!”彭宠时常如此说。
可是,如同世上的很多事一样,有的事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有的人也不是表现出来的样子。
又是一个休沐日,杨太清一人骑马回到了太清观。观中仆役见了他,都毕恭毕敬,再不似从前那样随意呼来喝去。
“观主有客,正在房中会客,不过他说了,让你一来立即去见他。”一个僮仆满脸带笑地说道。
杨太清直接去了观主房间,用手指在门上敲了四下,两长两短。
门无声地开了,一只手在里面召了召,杨太清推门进去,掩上房门,立即拜倒。
“校尉,您来了!”
太清观主在一旁侍立,一个人端坐上首,竟然是汉情局长吴原,在朝中正式的官职是“辅国校尉”
吴原点了点头,问道:“最近彭宠可有什么打算?”
杨太清道:“彭宠已差人带礼物南下,交结张步及富平获索等人,以壮其势。他还要出兵上谷,攻拔诸县。”
吴原道:“铜马帝已派游击将军邓隆率万余人北上,要与蓟县朱浮会合,若是容他们二人会合,贼势必壮。”
杨太清道:“小人将寻机向彭氏献计,分而击之。”
吴原笑道:“太清,彭宠对你宠爱有加,想必会提拔你,将来你位居高位,可不要忘了陛下的恩德。”
杨太清连连磕头道:“校尉,小人蒙校尉提拔,起于微贱,又蒙校尉安置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小人时刻不敢忘记校尉的大恩大德,誓死以报校尉。”
吴原摆手道:“你们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首先要牢记的是陛下的大恩大德,而不是吴某人,吴某人只是替陛下办差而已。”
杨太清唯唯答应,在他的心中,只知吴原的厉害,他的小命及一家老小,都操纵于吴原之手,至于仁德无比的建世皇帝,那是天上的太阳,够不着的。所谓陛下的恩德,也就是校尉的恩德。
杨太清确实是南阳人,原为汉情局的一名小吏,是吴原为了打入彭宠身边特地安置在幽州曹,以太清观为诱饵钓彭宠上钩的。
彭宠宅中的失窃事件原为家奴子密等人所为,他们贪图钱财,监守自盗。因与彭夫人的恶梦相合,彭宠夫妇心中迟疑,子密便故意伐倒了院中的树,在贵重之物以外再偷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混淆人的视线,将其事引入邪祟。
这事前半场只是府中奴仆闹事,后半场便是汉情局幽州曹介入,太清观主本是幽州曹的头领,他一直关注彭宠的府第,暗中查到了子密的阴谋,见此事颇有可利用之处,便接连出手,杀了子密及其余两个监守自盗的奴仆,将太守府的恐惧事件推向高潮,又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将彭宠引入太清观,不经意地向他推介杨太清。
彭宠和方士路上的巧遇当然是幽州曹精心安排的,靠着那“欲得安宁,须得太清”的八字真言,杨太清一出场便被彭宠寄予厚望,而他也必定会不必重望,使太守府重归安宁,以此搏得彭宠的信任和依赖。他南阳人的身份也有助于彭宠将其引为心腹。
牛吏 第242章 241.王侯之选
在正史中,彭宠因身边没有心腹人卫护,竟被家奴子密等人劫持,卷其钱财之后将其杀死。子密带着彭宠之头投奔刘秀领赏,刘秀封其为“不义侯”。
这个封号颇有讽刺意味,刘秀鄙薄其以奴杀主的为人,又要维护有功必赏的法纪,因此来了个似封实贬,在历史上留下一段趣话。
刘钰担心彭宠为奴仆所害,要汉情局一定要打入太守府,保护彭宠安全。吴原亲赴幽州,与幽州曹一道策划此事,其计划丝丝入扣,天衣无缝,终于取得大功,扭转历史。
杨太清自渔阳太守府将情报源源不断地传出,而他亦依靠幽州曹的消息渠道,获得大量的敌军信息,以巧妙的方式不经意地传递回去。
这对于彭宠是很有利的,他在起兵的初期获得了一系列的胜利,攻拔了上谷、右北平数县之地,在邓隆与朱浮会合之前各个击破,大败邓隆,将朱浮围困于蓟县及雍奴一线。
建世汉与彭宠的利益是一致的,彭宠闹得越大,刘秀后院的火烧得愈旺,刘钰便愈发得利,因此现在汉情局是极力支持彭宠的。
彭宠势力日张,欲自立为王。杨太清道:“王者之事,大事也,宜慎之。太清观主颇能望气,请太守咨之以王事。”
彭宠便携杨太清前往黄老太清观,与观主议事。观主道:“我乃山野鄙夫,王霸之事,非我所能言也。”
彭宠固请之。杨太清亦道:“太守诚意相询,望观主切莫推辞。”
太清观主叹道:“非是我不言,言之恐惹太守厌弃,若非要我说,便只有一句实话,渔阳无王气。”
彭宠大惊,问道:“何以见得?”
观主道:“我每日登上山顶,四望山河,深知此处为形胜之地。渔阳山河为带,本有王者之气,奈何南方黑云滚滚,压制了此处王气,使之不得舒展。然山河之势,终不能尽去,渔阳此处,可出万户之侯,一代名臣,名垂青史。称王则未得其时也,若强为之,恐为祸事之始。”
彭宠听了,十分不乐,说道:“我本为建忠侯,虽无万户之封,实有上谷一郡之地,与万户侯有何异哉?若止于万户,何必反之?”
太清观主道:“太守虽为建忠侯,却为虚封,无尺寸之地。上谷一郡,亦不是太守之地,不能传之后世。铜马帝欲夺之,不过一纸诏书耳!比之万户之封,差之千里。”
彭宠心道:“他说的也有道理,若非刘秀强征我入京,我怕丢掉上谷之地,身家不保,也不必反了。若能得封万户,名正言顺,谁能夺之?”
归府之后,彭宠终究心内不乐,举棋不定,他的夫人见了,便问道:“良人何事不决?终日悒悒不乐?”
彭氏性格刚硬,一向能帮他拿些主意,造反之事便是她一力推动。
彭宠将心中疑惑与妻子说了,彭氏道:“什么望气之士?他们懂得什么?他说称不得王便称不得王?良人据有渔阳一郡之地,地方广大,士民殷富,有渔盐之利,此王霸之基,正当自立为王,男子汉大丈夫当横行天下,何必屈膝事人?”
彭宠被夫人一激,也很有些心动,第二日便与属下商议,意欲称王,部下赞成的多,反对的少,大概都是看彭宠的脸色行事。
彭宠便派人制作王者冠服,置于府中。
可是,绝迹已久的怪事又发生了,他新制的远游冠丢了。
远游冠,制如通天冠,为诸王所戴。彭宠制远游冠便是在做称王后的常服,如今居然莫名其妙地丢了!
经历过府中的邪事,众人都有些心惊,连彭氏亦新发了个恶梦。
彭宠心道:“那太清观主说我称王未得其时,若强为之,便为祸事之始。难道只因我要称王,上天便降下警告?”
他又与彭氏商议,彭氏不怕皇帝,却怕鬼神,因说道:“既然时运未到,便不称王也罢,万户侯无王之名,却有王之实,与异姓王无异。。。只是不知良人欲投哪一方?”
彭宠道:“如今强者莫过于铜马,其余可与之比肩者,非长安刘钰、睢阳刘永莫属,如成家皇帝公孙述者,井底之蛙,偏安一隅,无甚能为。”
彭氏冷哼道:“刘秀不过姓个刘,便以为自己了不得,难道这天下非得是他姓刘的不成?”
“汝乃妇人之见!别小看这个刘字,如今天下思汉,一说是刘氏之子,万民归之,若是别姓之子,便视为逆贼,这个刘姓实是大有用处。”
彭宠又道:“刘秀其人因我成事,成事之后却又负我。此等负义忘恩之人,却视我为背主之人,负汉之辈,不忠不义之徒。天下须不只他一个姓刘的!我倒要投个刘氏的皇帝,让他们看一看,彭某不是负汉,而是扶汉,是大汉的忠臣良将!我反的是伪汉帝刘秀小儿,而不是我大汉!”
过不多久,便有四方的使者来渔阳,刘永、董宪、张步、富平、获索之使者皆至,刘永诏封彭宠为燕王,以为彭宠必受之。
渔阳诸将皆属意刘永,意图彭宠为燕王,众人皆可封侯,彭宠却迟迟不应。
不久,长安刘钰使者越地而来,诏封彭宠为渔阳太守,狐奴侯,食邑万八千户,行大将军事。一听这万户侯之封,彭宠便心中一动,向彭氏笑道:“果如太清观主所言,万户侯来了。只是这流寇的皇帝,不知能不能成事。”
彭氏道:“什么流寇,那刘秀便不是流寇么?当年他们舂陵刘氏可是上赶着巴结绿林军那一帮流寇!”
彭宠深以为然,天下事尚未可知,不管是流寇亦或王侯,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各方都在争取。他如今雄踞北方,地虽止一郡,却有天下闻名的渔阳突骑,何况边郡本就善战,多养士卒兵马,军事实力强劲,更有渔盐之利,富饶甚于他郡。他彭宠应是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大有选择余地。
没过多久,消息传来,建世皇帝平定陇西,隗嚣束手而降。
彭宠便召集众将,说道:“有汉以来,长安皆为帝都,洛阳亦有帝王之气,如今建世帝在长安,亦有洛阳,虎踞关中,新定陇西,正是大汉之正统,我欲归之,以为大汉北部屏藩,如何?”
众将唯彭宠马首是瞻,都没什么异议,于是彭宠接受建世帝封号,渔阳郡归入汉土。
牛吏 第243章 242.邓奉之叛
刘秀一手拄着额头,一手扶着书案上一封帛书,半晌一动不动。
一只白如玉的手抚上他的肩头,一个温柔的声音浮在耳边:“陛下,天凉了,您要当心身子。”
刘秀并没有回头,只用自己的右手握住那只柔软的手,说道:“丽华,你怎么还没睡?”
阴丽华跪坐在他的身旁,说道:“陛下还在忙,妾怎敢先睡?”
刘秀心疼地望着面前那张美丽的脸庞,突然发现她的面色变了,仿佛乌云突至,阴丽华脸上突然布满了惊恐。
她眼睛直直地看向案上的帛书,这是最新的加急战报,从南阳吴汉军中传回来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邓奉反!
阴丽华忽然伏地跪拜,说道:“陛下,他,他怎么会反叛?此中必有缘由,乞陛下详察!”
刘秀看着在他面前低垂的一头乌发,要是在平时,他定会伸手抚上去,调侃一句:“丽华的头发,真比丝还要滑呢!”
此时他却完全没有心情,只觉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刘秀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你怎知他不会反?”
“他在南阳几年,麾下有精兵强将,却只是聚众自保,并未出兵略地,可知他并无野心。当时天下扰扰无主,他不举事,如今陛下御极,天下初定,他又怎会在此时起事?陛下在河北两年,妾一家在他军中避难,他一力庇佑,不负陛下所托,待陛下基业初定,便送我一家来归陛下,如此忠义,怎会背弃陛下?依妾看来,或许是他与吴汉之间有什么,有什么事,二将相争,吴汉先行告状而已,陛下切不可听其一面之辞。”
“不负朕之所托。。。”刘秀喃喃道,是啊,邓奉保护阴丽华两年,让他在河北无后顾之忧。可是,这真的是为了他刘秀吗?
“陛下,”阴丽华道:“此乃他二人之间龌蹉,邓奉定无谋反之事,乞陛下下诏,为二将解斗!”
不得不说,阴丽华说得有理,邓奉没有在此时反叛的理由。随同吴汉一道去南阳的左将军坚镡有密书来京,说邓奉不满吴汉劫掠乡间,以致起兵相抗,但他又说,大司马吴汉纵兵劫掠,也是因为军资不足。
因洛阳隔在中间,颍川叛乱未平,刘秀向南阳吴汉军中运粮变得格外困难,吴汉只能因食于当地,抢劫是免不了的,何况吴汉本就是个不约束手下之人,在他军中,不只是劫掠,屠城之事也时有发生。
刘秀几乎将此事猜得八九不离十,一定是吴汉军纪不严,荼毒当地百姓,惹恼了邓奉,才闹出这一档子事来。邓奉义气深重,当年为保新野百姓,征募军队,抵御乱军,使新野一地在战乱中得以保全,在当地极得人心。
方才见到这战报之时,刘秀一直在暗暗地埋怨吴汉,南阳乃是帝乡,刘秀的手下有许多都是南阳人,吴汉劫掠别地倒也罢了,怎么能暴虐南阳百姓呢?何况他吴汉自己就是南阳人!
他的第一个想法也是下诏为二人解斗,正想着如何行事,却被阴丽华见到战报。见到她如此回护邓奉,刘秀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邓氏是新野大族,邓奉是邓禹的堂弟,是刘秀姐夫邓晨的侄子。阴丽华家里也是新野豪族,与邓家是姻亲关系,邓奉与阴丽华自小相识,年貌相当,门当户对,当时一度传出两家将要结亲。
刘秀是通过邓晨结交了阴丽华的两位兄长,并与邓家有了交集,见到了美丽少**丽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惊为天人,发出了“娶妻当娶阴丽华”的慨叹。
若不是阴氏兄弟追随刘氏兄弟起兵,见识到了刘秀的才干,认可了他的前途,在家中极力撺掇,刘秀或许求不到这一门亲事。
恐怕阴丽华已成为邓家的人。
有这么一段渊源,刘秀对于邓奉庇护阴家,总是提不起感激之情,当邓奉率军来投奔,刘秀再见这个新野最有人望的少年,竟暗暗觉得有些不舒服。
邓奉不像他的堂兄邓禹。
邓禹是刘秀的忠实追随者,他天才绝伦,野心勃勃,一心要通过帮助刘秀夺得天下,来实现自已的政治抱负。
可是邓奉却总是淡淡的,他不管面对谁都是那副样子。即便面对身为皇帝的刘秀,也缺少别人那种恭谨和诚惶诚恐。他是那样自信,那样骄傲。他不屑于臣服,不屑于追逐,仿佛谁都不能成为他的主人,他的主人唯有他自己。
邓奉毫无疑问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人物,虽然年少,却有着成年人也少见的淡定和从容,他知道自己的才能,却不愿将其施展于乱世。他只是在乡间与那些少年伙伴读书、习武,即便他招招手便能组建一支大军,却只用这支队伍来保护家乡。
那么邓奉为什么要来投奔刘秀?他千里迢迢地送了阴氏一家过来,投入自己的麾下,为的是什么?真的是为了他刘秀?
每次刘秀想到这儿,都觉得有股无名之火升起,要强自抑住才行。
邓奉几乎是带着整个南阳郡来投奔的,凭借着保护乡里积累起来的巨大人望,他一挥手,南阳就变成刘秀的天下。按理说,这份功劳放在军中,足够封侯,但不知为什么,刘秀没有封,他只给了邓奉破虏将军的称号,却又没给他什么带兵出战的机会。
也许是感觉到了刘秀的冷淡,骄傲的邓奉请求回乡探亲,刘秀知道,他这一次必定不会回来了。。。他不回来也好。
可是谁知道竟闹出了这等事!邓奉不请示朝廷,甚至都没有向刘秀告吴汉的状,他把皇帝丢到了一边,选择自己解决,直接起兵相抗。
他的眼里不仅没有吴汉,恐怕也没有他大汉皇帝刘秀!
那么他到底是对谁不满?仅仅是吴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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