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食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吃汤圆呀
扇子一扇,火星明灭,烤架上的肉串也渐渐滋滋冒油,散发出好闻的油脂香气。
这香气飘到门外,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就驻足停留,在外头瞧瞧是什么好吃的。这一瞧,便拔不动腿了:
炙肉虽然常见,可没见过这等叫顾客自己炙烤的店,寻常百姓都是去炙肉店里吃人家后厨炙烤好的,只有家境好些的人家才会自备烤架,自己去郊野踏青时带着烤架炙肉。是以行人见炙肉稀罕,纷纷走进店里。
那边阮鱼儿和朱三的烤肉已经火候已好,朱三早就咽了许多口水,此时迫不及待就将羊肉串拿到嘴边。
热乎乎的碳火气冒上来,他顾不上烫送进嘴里,舌尖先是触碰到一层亮晶晶融化了的羊油,脂香满口,再触及到大块的羊肉,尽数是瘦肉,复有嚼劲,每一丝纤维都渗透了炭火香气,风味独特,还有孜然和胡椒粒在齿间咯嘣咬碎,非但不突兀,反而佐助得羊肉越发鲜美。
而后是蒜瓣五花肉,三肥两瘦的五花肉滋滋冒着肥油,吃一口先是触到五花肉独有的肉香,腌制过的五花肉有些胡椒香气,肥瘦相间很入味,里头的大蒜烤得发软,并没有往日辛辣刺激感,反而偏甜,淡淡的蒜香滋味留在了五花肉上,叫五花肉肥而不腻。肥美的油脂、纤维瘦肉,叫人回味无穷。
阮鱼儿牙口好,瞄准了羊脆骨。羊脆骨吃进嘴里嘎嘣嘎嘣作响,又脆又过瘾,肉中有骨,骨又连肉,还夹杂着瘦肉满口,孜然味四溢,吃起来别提多过瘾了。
被蜂蜜腌制过的鹌鹑翅膀经过炙烤,上面的蜂蜜已经焦糖化,变成一层浅褐色的焦糖将鹌鹑翅膀包裹得严严实实,咬一口,先尝到甜甜的蜂蜜滋味,而后是紧实的鹌鹑翅,这鹌鹑翅肉质紧致,用牙齿一丝丝扯下来,再搭配蜂蜜酱,吃得颇有些野趣。多吃几口就发现焦糖巧妙得将鹌鹑本身的汁水锁在了里头,明明是炙烤,却没有想象中的干柴,反而汁水四溅,更显鲜嫩。
韭菜已经烤软,却又不是过分软烂,吃一口,上头红色的茱萸末辣了个满口,可后味又多了些熟韭菜的甜,有效冲淡了茱萸的辣。
经过油炸后的紫茄吸收了大量的油脂,而后在炭火烤制下慢慢变软,油脂一点点滴进炭火,时不时激得炭火“刺啦”冒出一股白烟,那烟火气熏烤下茄子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炭火气,更加硬朗,烤过的炸茄子软软的,甜甜的,满口油香,等取出来后蘸取烤茄子特有的蒜泥蘸汁后更觉风味不同。吃一口进嘴里,在牙齿的压力下,蒜泥汁水和油脂大量的迸发进口腔,大蒜末被热油浇过后散发出浓烈的蒜香气息,与肥厚的茄子呼应,口感上满足不已。
朱三一口气吃了五串羊肉串,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瞄见隔壁桌上有瓶酒,便又问慈姑:“店里可有什么酒?”
慈姑笑道:“有青梅酒、有荔枝酒,还有蔷薇酒。”
朱三满口肉香,便道:“来一份青梅酒。”
青梅酒被温过,暖暖的,又有些偏酸,带着青梅特有的凌冽清新,正好解腻。大口大口吃着烤串,再搭配着酸酸的解腻梅子酒,当真人间乐事。
这当口李军汉和曹军曹他们的肉也上了,曹军曹点了荔枝酒,酒味偏甜,却也能够解腻,军汉们七手八脚炙烤的肉串也好了,一人拿起一串,大口撸着肉串,大口喝酒,又兴高采烈高谈阔论起来,吃到兴起还有人拖了上衣,打着赤膊去外头比划拳脚。
他们各个是精壮汉子,满身的猛兽刺青,在外头豪情万丈你来我往比划功夫,间或喊着:“输了的帮我烤串!”,惹得外头的人时不时过来凑凑热闹,一来二去,炙肉店生意爆满,满满当当坐满了食客。
卜祚仁眼前一黑,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他哪里想到这家店这般受欢迎?即便烈日炎炎,仍不减客似云来?
慈姑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她脚下生风一般应付着满楼的生意,别的店过了夕食只怕就渐渐冷清下来,偏偏这家店到了夜里生意更好。想来也是,夏日炎炎,晚上吹着凉风,摇着蒲扇,这时候能自己动手炙肉,该是何等舒畅。何况今日白天里许多客人去吃了之后回家当作趣事讲,惹得家人、邻人都过来凑热闹,店中生意红红火火。
这忙碌的当口,偏还来个不速之客:“康娘子,这里。”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线。
慈姑一见,托盘差点到地上去,来人正是濮九鸾。
他此刻脱了官服,一身青色便服坐在窗前,声音略有些清冷:“你白天没来官衙。”是陈述,却听着有些控诉。
“可是出了什么纰漏?不应当啊……”慈姑一愣,今天她新店开张,便叫徒弟们在大理寺堂厨做饭,反正如今第一批徒弟们已经学会了那些饭菜的做饭,“我尝过他们所做饭菜滋味,并无差错……”
“和你做得不一样。”濮九鸾干脆抬起头来。
委屈巴巴的神情,略有些幽怨的语调。
慈姑还未说话,却被个小娘子轻轻晃了晃衣袖,扭头一看,却是几个红着脸的小娘子,她们小声问慈姑:“康娘子,白天那些刺青比试功夫的郎君们还来么?”
濮九鸾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慈姑哭笑不得,忙解释:“他们是背街里军巡铺的军爷,今儿是来店里吃饭,并不是店里伙计。”
那些小娘子们脸蛋红彤彤发出雀跃的声音,却没有走,反而找了空位坐下来开始点菜。这个说要点个紫茄,那个说要点个烤饼,热热闹闹说个不停。
慈姑见她们有伙计招呼,便又去询问濮九鸾:“侯爷吃些什么?”
“无碍,你做得什么都好。”
腻不搭搭的叫人直起鸡皮疙瘩,慈姑打了个哆嗦,抱起双臂:“侯爷可是来消遣民女的?”作势要走。
濮九鸾忙道:“跟隔壁那桌一样。”
慈姑这才收起一脸的不满,叫伙计做一桌的送过来。濮九鸾心里暗暗骂起了疾风,这个疾风,见自己为康娘子黯然神伤,便教了自己几招,什么“侯爷,你要没命夸那小娘子,说她做的什么都是好的。”什么“侯爷,烈女怕缠郎,你要厚着脸皮表明心意。”,如今看来怎的都不太对呢?
他咳嗽一声,正待说什么,却见后头小丁过来:“师父,正好有人送来濮家公子的书信。”手里还捏着信笺,脸上却一脸促狭。
濮九鸾眼睛几乎圆瞪,这个侄儿还真是死性不改,先前藏了他的书信,如今居然直接给慈姑写信?慈姑接过书信,只见上头写得都是“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焖鸡丁配鲍鱼。巴山楚水凄凉地,青梅冰糖炖雪梨。”之类的字句,不由得“噗嗤”一笑。
这一笑,濮九鸾的心都凉了一半。
第53章 烤羊肉串
慈姑再将肉串端上来时, 濮九鸾见她又要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忽道:“我不会烤。”
“无妨, 店里有厨子专为不愿烤肉的客人代劳。”慈姑便将肉串又要端走。
谁知濮九鸾道:“你能帮我烤么?”他目光定定瞧着慈姑, 黑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叫人想到秋天深夜里的星空, 澄澈,深沉。
慈姑脸上无端发热, 便只得将盘子放下, 自己坐到旁边帮他烤肉。
木炭在炉里哔哔啵啵的响动, 似乎形成一道屏障, 将外头星夜里街巷里飘来悠扬的筝琴声、店铺里客人喧喧闹闹的声音、汴京入夜游人如织车马暄暄的声音,都屏蔽在外头。
屏障内只有他们二人, 屏障内的小娘子正专心致志翻转着鹌鹑串,翅尖一滴油脂汇集起来,低落到炭火上, “刺啦”一下飘起更大的火花。
濮九鸾心里无端心安,他也拿出旁边的一串羊肉串, 放在炉火上慢慢翻转起来。
这不是也烤得有模有样么?慈姑白了濮九鸾一眼, 濮九鸾装没看见, 笑得又放肆又张扬。
店内一脚勺儿要喊慈姑:“师父!这里有人结账!”却被岚娘一把捂住了嘴:“没看你师父正忙着?我来结。”
火上的烤串渐熟, 慈姑将烤好的羊肉串放在盘里, 没好气道:“吃吧。”
汴京美食录 第44节
濮九鸾笑得嘴角上翘, 颇有些洋洋得意:“谢过康娘子。”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小袋布包递给慈姑:“从南洋托人带来的香料砂仁, 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权当谢你适才劳顿。”
慈姑本不想接,不过听他说是调料便接了过来。
“你若是为了身份地位不再理我, 那我可当真冤枉。”濮九鸾忽得出声,“我虽然有幸得处高位,但从未对你生过轻慢之心。”
炙肉店里客人们或闲聊,或烧烤,吵吵嚷嚷,偏偏这时有个眉目如画的郎君坐在慈姑对面,盯着她的眼睛,眸色坚定,与她剖白着心迹:
“我失秙多年,虽上有长兄,但官家曾允诺我,定会在婚配上让我自己选择。出身并不重要……”他说到一半,忽得觉得自己这番话又唐突又突兀,忙将话吞了回去。
再看慈姑已经是脸颊泛红。
濮九鸾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又想一种说法:“我从未有过那等高低贵贱的想头。你信我。”
他一对眼睛定定盯着她,如果说适才是秋夜星空,那么此时便是烈火如歌,火光直烫得慈姑心里发慌,没来由得脸红,她将头扭到一边去,嘟哝一句:“关我什么事。”
话虽如此说,可脸上神色松动了许多,濮九鸾便知道自己是过了这一关的。
他悄悄松了口气,手心里湿了一把。
原来与小娘子说话这般紧张么?当初他孤身一人被西夏人包围住都没有什么胆怯之心,今日却觉后背汗津津一片。
“如今可以吃了么?”慈姑没好气问他。
“还有一事。”濮九鸾回想起当初的情形,“那天你给我文章时还主动给我驱蚊药草,怎的忽得就不对了?偏偏那几天我们没见过面。莫非……”
他眼睛一转,敏锐找到根由:“是不是那天宝轩与你说了什么?”
慈姑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他说你是镇北侯。”却未注意过濮九鸾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姓名么?”
“我是外地人。”慈姑声音透着郁闷。
濮九鸾一笑,再次重申:“我从未想过要隐瞒自己身份,也从未觉得你低人一等。你可记住了。”
慈姑点点头。
濮九鸾满意地笑笑,这才将烤串拿出一串放到慈姑面前的碟子里:“你忙了一天了,是不是饿了?也尝尝自己店里的手艺。”之后自己才拿起一串吃了起来。
他吃肉串时衣袖落下,正好露出胳膊上两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慈姑多看了两眼,濮九鸾才醒悟过来,解释道:“蚊虫咬的。”
慈姑这才想起那荷包,她略一犹豫,从衣袖里掏出个淡青色绣竹叶荷包:“那天答应你的荷包。”
濮九鸾赶紧接了过去,笑得一脸满足。多亏自己适才故意将衣袖扯开,故意在慈姑跟前晃悠,要不能得这个荷包?
“不是说以后不理人家了么?”打烊后过来帮忙的吕二姐依在柜台瞧着这边两人相视而笑的情形,不屑地点评一句,“呵,女人。”
岚娘子捧着口里的雪梨甜饮子激动得眼泪汪汪:“终于叫我等着这一天了,这些日子我也太难熬了呜呜呜。”
濮九鸾这一顿饭,直吃到店铺快打烊,月上柳梢,他又借口自己吃多了,非要慈姑与自己一起去汴河边。
河边流水潺潺,不时有夜游汴河的人坐着游船从河里经过,远处的画舫上有人在垂着洞箫,清幽悠长,远远近近满眼的灯火尽数映照在水面里,随着晚风在河里晃晃荡荡,满河的星光,满河的灯光。
人在这样的夜里也无端多了些温柔,濮九鸾微笑着瞧着慈姑,眼珠子几乎不错。
却说濮九鸾与慈姑在汴河边散步随便进了一家头面冠朵铺子,好巧不巧却被楼上两个小娘子瞧见。
那两人正是当日在摘星社被慈姑击败的黎莫茹和黎莫萃两姐妹,这家头面冠朵铺子夜里也开门,因而生意不错,两姐妹上回闯了祸被关了禁闭,这回刚解禁,立刻被自家哥哥带着出来逛夜市。她们是贵客,自然被店铺请到二楼雅间慢慢挑选。黎莫萃瞧中了个拇指大小的东珠,想要买回来做帽饰,可又嫌贵,磨磨蹭蹭。
黎莫茹等得不耐烦,便四下往窗外打量,她先拉着妹妹衣袖:“那人似有些眼熟?”
“咦?那不是当初那个卑贱厨娘么?”黎莫萃来了兴致,往前凑凑,“一介平民还胆敢与我们叫板,今儿正好灭灭她的威风。”说着便要冲下去教训教训慈姑。
“你先莫急!”黎莫茹忙拉住这个惹祸头子,“你瞧她身边不是有个郎君,别叫你我别反沾一身腥。”从二楼窗户影影绰绰看见一男一女正往店里进来,并瞧不清容貌。
“哼!一个平民女子身边还能有甚惹不起的郎君?”两姐妹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慈姑的正脸,压根儿瞧不清那男子的正脸,黎莫萃直接从二楼从了下去,就要去寻晦气。
黎莫茹怕妹妹吃亏,也忙跟着下楼。
“吆,也不知哪个卑贱的,也配来此地?”黎莫萃两步便冲下了楼,招招摇摇刻意在慈姑身边凑。
却被她身边那男子不动声色隔开,将慈姑护在了身后。
“买得起么?”黎莫萃直指着慈姑笑道:“哦我说错了,一层摆放的都是大路货,定是买得起的。反正贵女都是被请去二楼奉茶。”
谁知话音刚落,便见个伙计去而复返,躬身对慈姑道:“掌柜的说您要的货二层才有,请您上楼。”
慈姑笑道:“那便麻烦你带我去瞧瞧。”
“!”黎莫萃双脸涨得通红。黎莫茹忙拽着妹妹的手小声劝她:“这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想必是吹牛要买贵价货,我们瞧着看她如何露馅!那时才解气呢!”黎莫萃听得动心,两姐妹便跟着上去。
上了二楼别有洞天,楠木柜子散发出好闻的气息,里头摆着尽数是各色宝石,黎莫萃打量着慈姑眼神,想从她脸上瞧见慌乱,谁知对方既不贪慕也不惊讶,只是淡然,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掌柜的早笑着迎了上去,打开一个楠木盒:“您瞧这条可满意?”
却是一串东珠珠串,色泽淡雅,明亮璀璨,最难得是各个拇指大小,黎莫茹先是惊讶,而后是预备着瞧好戏:
适才瞧中的东珠不过一颗就让她犹豫不已,何况这么一串乎?肯定是穷吹牛,又不知珠子的底价才这般胡乱张口,且看她如何下场。
黎莫萃也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有人没钱也能充大方,净要自己买不起的货,也不怕丢人!”
慈姑却如没听见一般。只看珠子成色,觉得中意,便道:“买下罢。明日送到康娘子炙肉脚店。”
掌柜的忙点头哈腰:“原来是康娘子,小的这便备好与您送过去。”
“什么?她居然买得起?莫不是搞错了?”黎莫萃顾不得体面,惊愕出声。
掌柜的笑道:“没弄错,这珠串三百两银子,正是康娘子所要看的价码。”
慈姑也不多说话,垂首又往楼下走,走了两步,忽得停下:“我适才听见有人说,‘有人没钱也能充大方,净要自己买不起的货,也不怕丢人!’也不知说的是哪位?”,她眼神斜斜瞥过柜台上那孤零零的一枚东珠,又往黎莫萃身上一瞥,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你!”黎莫萃气得嘴唇颤抖。康慈姑居然能笑话她穷!她一个卑贱厨娘居然也敢笑话自己?!当下顾不得适才的纠结,跟伙计说:“包起来!送到黎府!”
在汴京做掌柜的通晓百家,自然就上道:“原来是黎侍郎府上的小娘子,失敬失敬!”
黎莫茹急得悄悄晃妹妹的衣袖,黎莫萃却昂着头,不就是二十两银子的一枚东珠么?她还不信自己买不起了!
今夜眼看扫兴至极,黎莫萃拉着黎莫茹就要回家。
几乎是前后脚走出头面冠朵铺子,黎家大哥正一脸恭敬立在铺子门口,冲康娘子身边那个男子行礼:“见过侯爷。”
*
濮九鸾散步到深夜才将慈姑送回马府。
疾风忙凑上前去:“侯爷,您刀伤未好,医生不让吃发物……”他今天可是眼巴巴瞧着侯爷吃了许多羊肉呢,不过瞧着焦香酥脆,应当甚为好吃。
“无妨。”濮九鸾的眼神恢复了冷清 ,“左冰这个人也是有趣,为这个小歌女来杀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奉命查案时刚搜出一条线索:相府门口卖梨子的货郎声称瞧见过那歌女进相府。谁知刚要探查个仔细,那货郎就失踪得无影无踪。
再要查访下去,就有十多名刺客进了镇北侯府来刺杀他。
刺客哪里知道这是濮九鸾刻意布下的捕蝉局,刚一动手事先埋伏于暗室中的暗卫尽数而出将此刻一举拿下。
只不过濮九鸾为了演得更真些执意没有加防,自己闪躲不及被伤了胳膊。
适才举箸时胳膊的确有些疼痛,濮九鸾皱皱眉头:“叫太医再来诊治一二。”他今日答应了要陪慈姑去骑马呢,若是胳膊不便骑马也不好。
“对了。”濮九鸾忽得住了脚步,想起了什么,“回头叫人给宝轩送封回信。”
濮宝轩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就巴巴儿盼着回家,一开始给叔父写信毫无回音。
这日终于收到了叔父的回信,正高兴着,打开信件细读却登时呆若木鸡,上头写着:
“再待三月。”
第54章 竹荪肝膏汤
黎家。
黎莫茹和黎莫萃正跪在堂前。
黎侍郎气得双手直抖:“好啊, 你们居然连镇北侯的人都敢招惹!”
“谁能想到那卑贱之人居然能攀上镇北侯?”黎莫萃是家中幼女,自幼受宠,是以还敢回嘴。
黎侍郎越发生气:“镇北侯是什么人你可知道?皇城司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多少官员若被皇城司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可知道?”
“爹爹莫气, 镇北侯素来待家人冷清,在朝堂上丁是丁卯是卯, 想必也不会因一个厨娘就为难我们黎家。”黎家大哥在旁帮腔。
“一个个真是让我不放心呐!”黎侍郎气得直跺脚,一刻都不想歇着了, “备轿, 你与我现在就去镇北侯府请罪。夫人, 你带着两位女儿去寻那厨娘请罪。必要毕恭毕敬。”
“凭什么?!”黎莫萃一想到自己要向那厨娘请罪心里就痛心不已, 头一昂,“我不去!”
“凭什么?”黎侍郎气急攻心一巴掌结结实实呼了过去, “就凭她是镇北侯的人,如今镇北侯没有家眷,那女子的话份量正重。”
一向和蔼的黎夫人也忍不住动了气:“三娘, 家里宠得你不知高低,父兄仕途就此被你葬送当如何?还随手就拿出二十两银子, 那可是你十个月的月钱!居然真不当回事一般挥霍!”
三百两。
她可是毫不在意就拿出了三百两买东珠串。黎莫萃摸着发烫发红的脸颊, 狠狠咬住了银牙。
清晨, 慈姑第一个来铺子, 便见黎莫茹和黎莫萃两人正满脸泪痕站在铺子前, 后头还站着一位中年夫人。
见她过来, 那夫人忙上前福了一福:“康娘子, 小女顽劣,昨天冲撞了娘子,今日特来请罪。”
黎莫茹和黎莫萃立即跟着福礼, 异口同声道:“请康娘子赎罪。”
慈姑摇摇头,她压根就没把昨夜里的事放在心上,被宠坏了的小娘子骄纵撒野,已经被她当众连消带打了回去,是以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罢。”
这话一出,黎夫人越发慌乱:“是打是骂,全由娘子处置。只求娘子能消消气。”
这却是为何?慈姑心里起了狐疑:黎夫人再知礼也是高门贵妇,缘何要与自己一介民女赔不是到低声下气的份上?再看那三人身上,密密实实一层露水,瞧着倒像是在这店铺外立了一夜?
她心里还未思忖完,便见一辆马车急着奔驰过来。
马车停在店门口,下来一位中年男子与一名年轻郎君,“爹!大哥!你们怎的来了?”黎莫萃错愕出声。
只见那中年男子走到慈姑跟前,再次抱拳施礼:“家中管教无方,冲撞了康娘子,现下就将两位小娘子家法处置,定给康娘子一个交代。”
年轻郎君则在旁跟着求情:“还请康娘子在侯爷那里美言一二。”他们昨夜就去了镇北侯府,候了一夜,王爷都拒而不见,到清晨时才叫下人带话:“去求康娘子饶恕便是。”是以马不停蹄来了这里。
原来是为着镇北侯的面子。
慈姑失笑。那小娘子顽劣,嘴上冲撞了自己几句,本来只是小娘子间磕绊,谁想濮九鸾竟然逼得别人来与自己道歉,她摇摇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无妨,小娘子间怄气小事罢了,你们请回罢。”
黎侍郎见慈姑眉目淡淡,显然是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才放下心来,又将黎莫茹和黎莫萃推到慈姑跟前:“小女顶撞了您便留给您处置,要打要骂随您。”
慈姑摇摇头:“我要这两人无用,您还是带走吧。”说罢便头也不回进了店。
汴京美食录 第45节
她处理完店中的事情后思来想去犹觉不妥,便径直到了大理寺。
徐林见慈姑过来,早将她带到了濮九鸾暂时查案用的书房里:“侯爷,康娘子来了。”
濮九鸾见着慈姑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慈姑这么快便来寻自己,唇角带了些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笑意:“黎家人去向你道歉了么?”
慈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家人前倨后恭,先是仗势欺人,发现对方惹不起后又连士大夫的节气风骨都不要来向我求饶,你……你公务上的事我不懂,可这样的人还是……少沾惹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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