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晓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品丰
明明喝酒的是林普,但脑子里被抡锤子的却是翟欲晓。她没忍住哭出了声儿,但怕惊醒林普,立刻死死捂住嘴憋了回去。她真想揪他起来问问,要是割得位置寸了怎么办,要是感染了怎么办……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翻起他的胳膊检查,似乎确实是没有新伤,看着都像是最起码三四周以前的。
翟欲晓没办法想象林普默然不语一刀一刀划向自己的画面——他的教养让他排斥这种发泄方式,所以这种时候他必然是默然不语的——那让她真的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林普在她眼里和心里,自始至终都是干净卓然的模样,沾了灰都不行,何况是沾了血。她急丨喘着胡噜了把脸,希望借由这个动作平静一下情绪,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眼泪仍然汹涌。
46. 比爱更爱 比爱更爱
第四十六章比爱更爱
“砰——砰——砰——”楼道里接连传来关门声。此刻已经十一点了, 本科生宿舍楼一栋接一栋地熄灯了。博硕生宿舍楼虽然没有规定熄灯时间,但是各宿舍也都打烊谢客了。
翟欲晓两只肩膀一抖一抖地艰难地往回憋着哭意,却反而溢出了比较大声的哽咽和倒气。她转身狠狠瞪着林普, 几度想掐醒他,却又几度不落忍。
林普扯掉被子, 蜷成个大虾米,右手手指不着力地搭在翟欲晓的胳膊上。大约是酒后内热,他的脖颈和掌心都微微沁出了汗。翟欲晓嘴里半晌憋出一句有些温柔的脏话, 俯身轻手轻脚地给他揩掉。
翟欲晓和林普后来的婚礼上,翟欲晓沉吟良久最后破天荒地用一句有些矫情的“比爱更爱”来总结她对林普的感情。而如果你问翟欲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比爱更爱的, 大概就是这夜她趴在床边用濡湿的唇轻轻触碰他伤疤的时候。她感受着他在某些谁也不知道的时刻的困兽般的迷茫和虚弱。
林漪赖以不低头为生,林普其实也不遑多让,只不过两人坚持的方向不同, 一个是外扩一个是内卷。此刻翟欲晓又庆幸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而不是别人。
雨势半夜里减弱了,至天将破晓, 彻底停下。
林普翻了个身,大脑里有了清醒前的朦胧意识, 然后倏地睁开眼,与此同时, 全身的寒毛立即竖起来了——他怀里居然填着个人!但下一刻他稍稍放松了, 因为闻到了翟欲晓的味道。
林普正欲收回胳膊, 余光瞥到丑陋的划痕陡地僵住了。他感觉自己周身骤然极热如火骤然极寒如冰, 心脏骤然揪紧骤然四分五裂。
翟欲晓脑子里回放着跟林普一起长大的小电影一夜未睡,至林普在模糊的天光里骤然绷紧神经,她的小电影也播到了她教唆他“闹凶一些,掀了桌布”的桥段。
翟欲晓抓住林普的手, 一口咬住了他的食指。她背靠着他,没有气急败坏的诘问,没有噤若寒蝉的惶惑,就只是不吭声地咬住他的食指,力道大概是将要破皮的程度。
林普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翟欲晓察觉背后流淌出来的鲜活情绪,刚好她的口水也要滴到下巴上了,这才松口。她翻身一鼓作气跨坐在他腰上,再将他的手瓷实地按在自己胸口。她伸手抹过林普湿润微红的眼睛,缓缓翘起唇角,戏谑道:“我心跳得有一百二了,来,你感受下‘怒火攻心’这个词。”
林普猝不及防感受到翟欲晓过速的心跳……和温热的触感。他使劲儿收回手,又去推她的膝盖,嘴里怔怔地辩解着“我只是不习惯……”。
翟欲晓岿然不动,仿佛屁丨股拌着石灰砌在林普的腰上了,她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说,我们俩是一边的,你一直当它是句空话对不对?”
“不是,”林普慌张地否认:“我只是不习惯……”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不习惯,”翟欲晓仿佛在安抚他似的慢吞吞地说,她伸手再抹一把他的眼睛,“你不习惯向人敞开自己的情绪,因为你打小的经验是,敞开也没什么用。”
翟欲晓顿了顿,说:“但是对我总是有用的你没发现吗?”
翟欲晓这样说着,突然埋下身子开始亲吻林普。上回在“金戈”大厦楼下,林普是从下巴一直吻到她额头,而她是倒着来的,吻得十分细致灼人,且吻到下巴了也没停止,一把掀起他的衣服继续往下……
黎明微凉的空气突然就沸腾了,时间也慢得仿佛刻意在磨人心性。
不知过去多久,林普艰难地挡住翟欲晓的嘴,低声道了句“不行晓晓,你冷静下”。彼时,翟欲晓正啃在他腰腹上,而手指依旧在向下开拓,已经攥住了他运动裤的抽绳。
翟欲晓单手扯开了抽绳,她睫毛低垂,声音也低了两度,笑着警告他:“我要是冷静了,你就凉了。”
林普本就微末的抵抗节节败退终至溃不成军。
……
两人黏黏糊糊“相濡以沫”期间,翟欲晓嘴了一句“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说不行”,林普便不由分说与她做了攻守交换。
……
反正最后仍然有人在说“不行”,嗓音里依稀带着后悔。
胶着着的炽热的引人遐思的喘丨息随着天光大亮逐渐平息下来。林普翻个身攥着翟欲晓的拳头,与她并肩躺着,他脑子里白茫茫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起起伏伏的胸口上,片刻突然回神,脸皮儿一薄,移开了。翟欲晓向下蹭了蹭,林普以为她要起来,结果她只是想踩他的脚而已。他就势捋了捋她的胳膊,感觉出微末的凉意,扯来被子遮住。
“……是很多事情积压在一起造成的,”林普突然说,“学业很重,一知半解的东西很多,有点喘不过气;我妈突然通知我,她跟人结婚了,正在办移民手续,以后就不再回来了;以及,你明确地跟我说‘不行’……”林普微微掀起睫毛,继续说,“这种逃避方式是畸形的,我知道很丢脸,但是管用,痛起来舒服。”
翟欲晓的眼皮跳了跳,没有立刻出声儿,只是用脚轻轻蹭着他的小腿。片刻,她仰着脑袋缓缓说:“确实是畸形的,但是并不丢脸。我有一回被领导冤枉了,特别憋屈和火大,去煎蛋的时候油点子溅到手背上,我也觉得痛的舒服……但是林普以后不要在这样了,我昨晚看到的时候几乎呼吸不了了。”
林普说:“对不起。”
翟欲晓的眼圈红了,片刻,低低“嗯”一声回应。
林普现在用的是吃柠檬的办法,虽然不如裁纸刀痛快,但也差强人意,且不惧被人撞见,反正这个世界口味奇奇怪怪的人很多。
“……而且能美白。”翟欲晓听完林普的解释,抽了抽鼻子,哽咽着给他补充道。
林普眼皮微垂,敛去眼角细碎的光,轻声笑了起来。
两人正赖在床上催促着对方先去洗澡,林普的电话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来电的是翟轻舟。
翟轻舟殷切地问林普:“你阿姨去菜市场了,她打算做菜团子,我再亲手给你调碟蘸料,中午回不回来吃?嘿嘿,上周不是说这周能休息么?”
林普说:“回。”
翟轻舟立刻就快乐了:“行,那我备好饵料等你啊。”
林普叮嘱他:“出门前再弄也来得及,不然粘度增大,也钓不到鱼。”
翟欲晓忍不了了,劈手夺了电话,说:“爸你过分了啊,我妈做菜团子,怎么不见你给我电话问问”
翟轻舟一愣,感觉哪里不大对劲,但仍是下意识真情实感地反问她:“我问你干啥?平常亏你嘴了?而且林普吃完能陪我钓一下午鱼,你能吗?”
翟欲晓当然不能。一个长长的秋日下午干点啥不好,非要痴痴地盯着一根杆?她理解不了男人到了一定岁数就喜欢钓鱼这个怪现象。她姥爷生前也是如此。要是能有幸钓到个个头大的或是稀有的,恨不得绕护城河转一圈,务必要让两岸所有的钓友都开开眼。
翟轻舟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他略微扬高了声音,叫道:“翟欲晓!大早上的你怎么在林普那里?!你昨晚不是去找王戎了吗?!”
“翟轻舟你吓我一跳,你瞎嚷嚷什么呢,我告我妈去!” 翟欲晓叫回来的声音更大,理直气壮得厉害,“……林普刚给我打开门,我鞋都没来得及换,给他带的豆浆油条都还挂在手指头上。啊,算了,实在受不了这份委屈,你把电话挂了,我们开视频!”
林普震惊地望着翟欲晓,后者正将被子挡在胸前,却装出了披坚执锐的气势。
此刻电话那端如果是柴彤,她一定会开视频验证,因为她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赌丨徒。但翟轻舟不是。翟轻舟当即开始反思,并嘴上讪讪地往回搂,“……怎、怎么、怎么跟你妈一样的狗脾气呢?”
翟欲晓给了林普个“我是不是稳如老狗”的得意眼神,翘着脚得寸进尺地批评翟轻舟:“你当着林普的面你这么揣测我!我俩多尴尬啊!你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呢?!”
翟轻舟反思过后深觉自己刚刚的大呼小叫确实不妥,他心虚地打了个哈哈,说:“呀,行了行了,那你要是没什么事儿也一起回来啊。但是林普下午是要跟我一起去钓鱼的,你不要缠着他约会啊,不然父女亲情将荡然无存,我丑话给你说到前头。”
翟欲晓哼哼两声,仿佛仍在耿耿于怀,她回了句极生硬的“知道了”就将电话挂断了。
林普的目光里是由衷的敬意,他突然谨慎地问:“你有没有也这样骗过我?”
“想什么呢?!”翟欲晓说,“……当然有。”
翟欲晓和花卷的零花钱都十分寥寥。但这不巧了?他们的朋友林普的零花钱多的数不过来。而且林普还大方——大方到几乎是缺心眼儿了。所以两人在初认识时确实使了不少歪心眼各种占林普的便宜。就这么说吧,林普小时候的很多玩具并不是他自己喜欢的,而是他的小哥哥小姐姐喜欢的。零食当然也是。而最令人发指的是,大热天的他俩想吃冰淇淋却懒得下楼去买,悄悄商量好剪刀包袱锤的顺序,骗林普下楼。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但是你卷儿哥人没灶台高的时候就站板凳上给你做蛋炒饭,”翟欲晓振振有词地说,然后猝不及防地掀开被子,“至于我,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嚯嚯的,我说什么了吗?”
林普的耳朵尖儿倏地红了,他重新给她遮上被子,并压住不让她继续展示,当即表示自己不介意以前的欺骗,并承诺,“以后我的钱都给你花。我直接给你的支付软件绑定我的卡吧,所以的支付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翟欲晓的不正经戛然而止,悻悻地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翟欲晓忍不住伸手揉捻着他的耳垂,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她感叹道:“……林普,不要老是这么傻。”
林普表情复杂地望着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其实是翟欲晓自己傻,但她却自信地老觉得别人傻。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她心疼了,所有她认为好的都一股脑儿塞给他。
……
片刻,翟欲晓掀起被子罩住林普的脑袋,色厉内荏地警告他“不许看”,将自己的脏衣服揉在胸前下床直奔浴室。
q大硕博宿舍楼的水压十分喜人,立在花洒下面有种被抽打的感觉。翟欲晓此刻才有羞臊的感觉,且是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她不敢相信自己一大清早的都做了什么。“要点儿脸”,她自省道。片刻,仍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忍直视,啪啪啪一掌一掌地袭向额头,形似古早武侠片里高手自尽的画面。
“......别打了。”林普在门外劝道。
47. 我啥时候也没跟他俩在帐篷里睡过! ……
第四十七章我啥时候也没跟他俩在帐篷里睡过!
花卷是个不折不扣的时间管理大师, 他结束11天的长差,特地挑着林普和翟欲晓都休息的日子,把久未见面的女朋友钱藻带来家里了。此举一箭三雕:跟女朋友约会, 带女朋友见家长,以及跟发小聚个餐。
不得不如此, 因为晋市有场国际峰会眼瞅着就到跟前了,全晋市各个警种接下来都将不得安生。
钱藻长得精致,嘴巴还格外甜, 且动不动就做花痴状盯一盯花卷,姚思颖简直一百个满意。她原本已经做出来六个菜了, 并且还有两锅汤在火上熬着,得知钱藻喜欢吃卤猪蹄,立刻支使花卷爸爸放下筷子去顺子家买。
钱藻不好意思地赶紧说:“阿姨你看我们只有六个人, 也不了这么多东西,卤猪蹄要不然就下回上门再吃。下回卷儿回大都我也跟着的。”
花卷嘴了一句“跟屁虫”,得到姚思颖一个犀利的眼神。
“下回是下回的。谁让你一顿吃完了?”姚思颖转脸慈祥地说, “你带回去放冰箱里,夜里馋的时候自己用微波炉加热。卷儿说了, 晋市可没有这口儿呢。”
钱藻仍是不好意思,说:“要不然饭后我跟卷儿去买?”
姚思颖推着磨磨蹭蹭的花长立出门, 再扔给他车钥匙, 说, “你们回来一趟不容易, 哪能浪费这个时间,你叔叔闲着,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去就正好, 再说也没多远。”
翟欲晓和林普默默对视,顺子家在大都的最西北角,开车一来一回一个小时根本打不住。
“你一说你跟林普以前是同桌,我就突然有点印象了。我去你们学校时,是曾经见过林普身边跟着一个特别神气漂亮的小女生,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白白净净的,俩人站在一起说话的画面可登对好看了。”姚思颖指间利索地剥着虾壳,叙述着许多年前自己无意中撞见过的一幕,“……我印象里当时是你们的大课间休息时间,你俩都拿着一瓶水在喝,你那瓶水的瓶盖儿是我们林普给拧的。”
翟欲晓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喝了两口汤,作势轻咳了咳,说:“阿姨请圈地自萌,不要乱拆cp,你还一拆拆两对。”
姚思颖老早就从柴彤那里得知翟欲晓和林普在交往的事儿。上个月俩小年轻的在楼道里牵手,她出门刚好撞见,故意拉长声音“噫~”了他们一声。所以眼下听到翟欲晓的抗议,她无情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将虾蘸了酱反手塞到她嘴里,糟心地又给了她一声“噫~”。
钱藻倒是听得心花怒放,嘴巴都要咧到后耳根了。她做为也曾被邀请参加“青柠之夜”的不大不小一枚网红,听人夸奖是家常便饭,但是姚思颖的这番话格外质朴中听。
花卷瞅一眼钱藻,动了坏心思,突然跟姚思颖说:“我给你介绍下钱藻的前男友啊?”
钱藻的面色陡地僵住了,大脑里呼之欲出的“你别作死”,以写实的笔法凿进了她望向花卷的眼神里。
却没防住林普在这端举起了手。
钱藻不可置信地盯回“前男友”:“林普?”
林普托着一张豆皮,老老实实地说:“你说谁问都得承认的。”
他表情无辜地这样向她解释着,给自己卷了一口里脊肉和几根黄瓜条,平心静气地吃了下去。
姚思颖根本没当真,反而因为他们的表情和神态,几乎要笑岔了气。她感慨地望着眼前胡同里长大的这三个人。
她犹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第一天上幼儿园/小学时的情景:
花卷哭嚎得尖利且邪行,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老师见多识广,跟她说“没事儿你走”,然后就跟法海的僧众拽许仙似的将之生拽进了教室。
翟欲晓也不遑多让,在校门口搂着柴彤的大腿,哭哭啼啼不许柴彤离开,柴彤最后向她借了五块钱塞给她才算了事。两人各自松一口气走出很远,仍能听到翟欲晓忧伤的呼唤“妈妈你答应了放学第一个来接我”。
林普摊上个林漪这样的妈,断舍离就没那么难,且有小哥哥小姐姐陪着上下学,也能起到缓冲作用。所以他没有他俩动静儿大。但他持续的时间却特别长。刚上学的前半个月里,他每天都是哭着出门的,楼里上上下下的邻居谁见到谁蹲下给揩一把泪,再逗他一句“哎呦呦给我小林普委屈的”。
欲晓 第31节
……
时光如梭,也如剪,一眨眼,他们三个就长这么大这么好了。
饭后,三个人率领着钱藻参观了他们的顶楼基地。其实在钱藻看来,跟附近其他老建筑的顶楼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堆积着各种零碎杂物的一隅之地。但由于花卷的表情很惬意放松,钱藻不得不违心地赞扬了两句。呔,“舔丨狗”不需要尊严。
“明年夏天我们再搭个帐篷吧。”花卷站在破旧塑料棚下突然这样说。他两手抄在裤袋里,钱藻自背后圈着他的脖颈两脚离地,但因为体重不值一提,并没有令他折腰。他继续说,“要材质好的,经得起风吹雨打的,钱不是问题。”
林普正低头听着翟欲晓絮叨其他琐事儿,闻言也抄起手,说:“面料和底料可以都用牛津布材质,做多次pu涂层处理,这样耐寒性和防水性都能达到最优,至于撑杆,直接就用宇航铝材好了。”
——显然,虽然之前嘴硬三个小伙伴只剩下一个常住人口了就没有必要再支新帐篷了,但新帐篷的细节他早研究过了。
花卷此前没具体研究过帐篷,他见林普张口就来,立刻决定就按林普说的办。两人开始肉眼测量空地尺寸,商量着帐篷要买多大,去年刚刚加固过的塑料棚也不顺眼了,得拆掉,最好改用透明阳光板或钢化玻璃。
翟欲晓默默望着他俩,脑子里幻化出一个计算器,计算器上的数字越来越大,大到花卷开头那句财大气粗的“钱不是问题”转瞬成了个笑话。
“……尤其是今年,出差太多了,特别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你们相信我这个年纪腰间盘突出了么?嗐,要不是拿到诊断结果,我自个儿也不相信。”花卷露出被生活折磨得服服帖帖的表情,“总之,我好好存着我的年假,明年夏天挤出时间咱都给它用了,咱几个就消消停停地在这个老地方吹风打牌吃西瓜。”
翟欲晓和林普都点头表示没问题。
新人钱藻弱弱地举起了手,说:“要不然支两个帐篷,我也想睡一睡帐篷,我听卷儿哥说,你们以前夏天就在帐篷里乘着凉睡觉。”
翟欲晓立刻炸了,唾道:“你听他毁我名声儿!我啥时候也没跟他俩在帐篷里睡过!”
花卷糟心地看了眼钱藻,说:“帐篷支起来的时候,我跟晓晓都初二了,林普也要小学毕业了,我们仨睡一个帐篷里你觉得合适吗?我说的是我们仨在里面聊天打牌,我跟林普两个人在里面睡觉。你可真会瞎总结。”
钱藻做出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你‘前女友’脑子不行的样子。” 翟欲晓踮着脚大声跟林普说悄悄话。
花卷不悦地“啧”,斥她:“翟欲晓你怎么说话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钱藻仰天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指责他们“欺负人”,并威胁要下楼去找姚思颖撑腰。她做作地啪嗒啪嗒走到楼梯口,转头看到那三个人整整齐齐是手抄裤袋的无情姿势,遂臊眉耷眼儿地回来,并泄愤给了花卷一脚。
“如果真要支帐篷的话,支两个吧,啊,两个吧,这样夏天夜里就真能露营了。”钱藻不死心地重新捡起刚刚的话题,“我妈以前管我管得严,什么都不让做,我错过很多跟同学朋友集体外宿的机会,可遗憾了。所以毕业以后我就离开大都了。其实本来要去海市的,跟朋友都联系好了。千里之外我要当一批脱缰的野马。结果我妈听说以后天天以泪洗面,最后只好折中去了隔壁晋市。”
翟欲晓好奇地问:“你妈为什么管你那么严?
钱藻重新攀回到花卷背上,理所当然地回她:“因为我长得漂亮啊。”
翟欲晓打了个哆嗦:“……打扰了。”
花卷伸手托住钱藻的屁丨股,以防她掉下去。他面上露出十分温柔的神情,嘴里却仍是缺德地道:“两个帐篷浪费了,要我说支一个大的就行了,老钱你看啊,一个是女的,一个是现男友,一个是前男友,都不是外人。”
钱藻羞臊地张口便咬住了他的后颈。
翟欲晓一愣,立刻踮脚遮住了林普的眼睛,以防他联想到几天前的相似场景。
——两个一把年纪初尝禁果的人经不起任何内外在形式的撩拨。
林普干脆单手抱起翟欲晓转了半圈,与她一起观赏后巷的两排杨树和树下几个吱哇乱叫的小孩儿。他大拇指轻轻刮着翟欲晓的手腕内侧,大脑里不停地在转着一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告诉林漪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儿。
48. 人生并不苦短(捉虫) 人生并不苦短……
第四十八章人生并不苦短
大都最近一周平均温度一直保持在十五度上下, 最铁齿不怕冷的也穿上毛衣了,要是再起阵秋风或是落几滴零星小雨,部分老人甚至都要裹上轻羽绒了。
但玛瑙街的热闹却丝毫不受天气影响。玛瑙街沿大都护城河而建, 两侧遍布食肆、酒吧和文创店。而其中酒吧的密度令人头皮发麻。自街头至街尾,也就疾步十分钟的距离, 却共计四十七家酒吧,“四十七”还是前年的数据。
夜幕降临以后,护城河黑色的水面上船影绰绰, 船头有凄清的二胡声和婉转的琵琶声,船下有活泼的尤克里里声。而两侧岸边砖墙砌出来的朴拙的老建筑里, 一会儿是吉他如雨的急弦,一会儿是架子鼓华丽的solo。
翟欲晓跟着林普就在架子鼓华丽的solo声里踏进了“不存之地”酒吧。
林漪正在台上唱歌,是徐回新专辑里最高难度的《不舍昼夜》。她很酷地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嘴里是配合鼓声的假声和声。
两人直接去了二楼预留出来的位置。他们刚刚坐下,便与林漪对上了目光。此时新的音乐响起,是首俄罗斯小调, 翟欲晓以前在楼道里听林漪哼唱过,特别好听。翟欲晓重新起身笑容灿烂地向林漪挥手, 得到林漪举着话筒匆匆的一记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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