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归去闲人
“太少了,还要给三弟和堂妹他们呢!”
少女头都没抬,声音分明喜悦。
谢珽认命,只好再去攀摘树上零星挂着的几颗残果。
……
当天傍晚暖阁小宴,摆上了谢珽亲自采摘的柿饼。当然,因是阿嫣让玉露洗了端上来,加之三个小的都对谢珽颇为忌惮,欢喜道谢时便都冲着她去,将功劳尽数算在阿嫣头上。
谢珽在旁笑而不语。
宴席丰盛,放了年轻人爱喝的甜酒,混着淡淡梅香。
徐秉均今日与谢琤相谈甚欢,加之谢淑看惯了满府武将,对文墨之家有别样的孺慕之心,同他讨教书画文墨时也颇融洽,在这宴上也不忸怩。待杯盘渐空,宴席将尽,便起身举杯道:“今日是楚姐姐的生辰,太妃慈爱设宴,我平白蹭了这份热闹,无以为报。不若画副行宴图,权作留念吧。”
“好啊!”谢淑立时呼应。
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 第36节
武氏因先前客栈的事闹得不好看,原就有意让徐秉均改观,所以特地邀来。闻言也笑道:“这倒是有趣,快去取笔墨。”
仆妇应命,少顷便已铺设齐备。
徐秉均酒足饭饱,加之赏梅的余兴未尽,立时起身挥毫。
谢淑命仆妇取来锦缎包着的书盒,笑嘻嘻道:“我也给堂嫂准备了东西。春波苑不缺珍宝奇玩,这个东西,堂嫂必定喜欢。”
不必说,里头定是新话本。
阿嫣心照不宣,欢喜收在手里。
而后武氏递来生辰贺礼,连越氏和谢琤的那两份都捎带上了,末尾,就剩下谢珽。
屋中炭暖酒香,谢淑和谢琤听说过徐太傅的书画之名,也知道了徐秉均在魏州凭画技声名鹊起的能耐,此刻瞧他泼墨,都围拢过去瞧。留在桌边的武氏和越氏遂不约而同看向了谢珽。
谢珽抬了抬手,徐曜走进来,将一方极为精美的长盒放在桌上。
“这是?”
“胭脂水粉,迎蝶斋新出的一整套。”徐曜久在军中,记不住那些名字,只含糊道:“什么螺子黛,胭脂的都有。”
谢珽将盒子朝阿嫣推了推,唇边噙着淡笑,“权当庆贺。”
旁边武氏揶揄,“临时抱佛脚吧?”
“殿下毕竟庶务繁忙。”阿嫣今日支使他摘果时颇为满意,此刻也不敢奢求太多,还帮着描补道:“正巧我妆台上的胭脂粉黛都快用完了,这一盒拿回去,倒可少费些心思。”
烛光融融,她的声音柔软含笑。
因是小寿星,方才被多劝了几杯甜酒,她这会儿稍觉醉意,加之屋中炭盆极暖,秀致的脸颊浮起春日桃花般的粉,照灼云霞。那双眼睛愈发雾蒙蒙的起来,仿若盛了甘软醴泉,含笑顾盼之间,让人觉得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谢珽的目光有一瞬沉溺。
而后,侧头吩咐道:“来时看到申家的别苑开着,去借一架箜篌。”
徐曜应命,立时去办。
武氏猜出他的打算,心中颇觉讶异,又听谢琤那边称赞画技,遂起身去瞧。
待笨重的箜篌被小心翼翼搬来时,徐秉均的画已勾线分染毕。
彼时夜已颇深。
西禺山里万籁俱寂,唯有星斗漫天,谢珽理裳挽袖,竟自坐到了箜篌旁边。惯常握剑的修长食指随意抚过,清越音调入耳,阿嫣薄醉朦胧的眼底,已清晰浮起了诧异。
谢珽竟会弹箜篌吗?
从来没听人说过。
不对,中秋家宴那日,二叔谢砺好似提过一句,只是她那会儿先顾着吃饭,又被谢珽扔来彩衣娱亲的重任,措手不及,过后弹奏箜篌、见到三叔,种种杂事堆积,就撇在了脑后。
这会儿听着音调,倒是勾起了回忆。
据谢砺所言,谢珽幼时就曾弹奏箜篌,技法似乎还不错?
她不自觉看向婆母,就见武氏倚靠在圈椅里,一双眼睛落在箜篌上,又像是望着远处,烛光下辨不出神情。
乐调渐起,好似昆山玉碎。
阿嫣手里捏着酒杯,被这调子吸引着,将目光投回到谢珽身上。
他奏得确实不错,哪怕许久没碰生疏了些,待奏了开头寻回昔日的手感,立时流畅起来。
他身上还是那身玄色衣裳,虽将蹀躞换成了锦带,因身姿颀长轮廓冷硬,白日里瞧着仍有威冷姿态。此刻,那份冷意却消弭无踪,年轻的男人玉冠束发,袍袖微曳,认真的侧脸笼在烛光里。
记忆徐徐拉回,仿佛新婚初见。
男人穿着端贵的喜服,俊目澈爽,清冷微醉,闯入视线的那一瞬,让她觉得姿容如玉,轩轩韶举。
曲调绕于耳畔,男人的侧脸印在眼底。
这样的谢珽,很陌生。
却让她觉得亲近。
忍不住就饮了杯中甜酒,默默添满。
成婚快半年,阿嫣从不知杀伐狠厉的谢珽还会有这般能耐,待箜篌弹罢,怔了片刻才站起身。微醺后目光朦胧,她晃了晃后扶着桌案站稳,眉间眼底,浮起由衷叹赏的笑意,“殿下当真是,深藏不露。”
谢珽修长的手指仍停在丝弦之间,望向她的目光凭添温柔。
……
是夜饮酒闲谈,兴尽而返。
阿嫣头回在离家千里之处过生辰,因着婆母慈爱、小姑亲近,加之徐秉均和卢嬷嬷她们都在,竟也没怎么想家。同谢珽回客舍时,望着漫天星斗,醉中对他少了几分忌惮,脚步虚浮间,声音都有点含糊,“殿下这手箜篌,也是师从名家吗?”
“母亲教的。”
“是么?”阿嫣愈发觉得诧异,“我从没听母亲提过。”
她当然不会提了。
幼时阖家团圆,外头有谢衮撑起的天地,武氏只消主掌内宅中馈,也曾温婉娴雅,颇有抚琴的兴致。那时谢珽还小,觉得母亲弹箜篌的姿态十分端庄温柔,常会凑过去听,后来武氏就教他弹奏。彼时他身量还没长开,有些丝弦够不着,武氏还特地为他做过一架小的。
后来他年纪渐长,忙于修文习武。
谢琤出身后,武氏肩上担子更重了几分,也甚少有闲情空暇,只在谢衮想听的时候,关着门为他弹奏。
直至谢衮战死沙场,她再未碰过琴弦。
谢珽对父亲的死芥蒂至深,心底里亦不愿碰此伤心之物。
这些事,谢珽不想在阿嫣生辰欢喜的清宵良夜提及,今晚忽然起意弹奏,也是为让她更欢喜些。
想必母亲也愿意看到。
毕竟,有些事在尘封掩埋过后,终究要擦去积尘重见天日,而后回到应有的风清月明。
谢珽瞥着阿嫣,见她双眸朦胧若雾,唇角笑意甜软,不自觉勾了勾唇,“你的箜篌,想必是老太师教的?”
“是啊,祖父毕竟是音律名家。”
对于早已辞世的祖父,阿嫣有着极深的感情。童年时对老人家的记忆固然短暂,每一段拿出来,却都是温暖而让人眷恋的。在徐太傅追忆往昔,给她讲述了无数往昔的事时,更如醇酒绵长,是最值得铭记的时光。
阿嫣忽然很想跟人倾诉。
说祖父的风采,教她弹奏箜篌时的耐心,留给她的那些礼物,还有至今仍镌刻在心头的教诲。
冬夜风冷,她却不愿回屋。
谢珽遂坐在院中竹椅上,拿斗篷将她裹在怀里,就着漫天微弱星光和甬道旁的灯笼昏色,听她徐徐讲述从前。直到后半夜月明星稀,阿嫣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将她抱进屋里,放到早就暖好的床榻上。
卢嬷嬷和玉露小心翼翼的为她擦脸宽衣,谢珽在内室随意盥洗过,出来时小姑娘已经钻进了被窝。
兴致未尽,犹自喃喃。
卢嬷嬷有些无奈,屈膝道:“王妃平素不太爱说话,许多事都闷在心里。喝醉酒之后话难免多些,怕是叨扰了殿下。若殿下觉得吵,请到侧间将就一晚吧?这边由奴婢和玉露照看。”
“不必,我看着她。”谢珽摆手,命她们退去。
卢嬷嬷应命,自将金钩悬着的薄纱取下,屈膝行礼而出。
层层帘帐垂落,灯烛渐昏。
阿嫣察觉身边那股暖意又回来了,醉醺醺的抱住他胳膊,双眸微眯,觑着他笑吟吟道:“来魏州这么久,今晚过得最高兴了。早点歇息吧,明日我还要泡汤泉。”说罢,往被窝里钻了钻,又瞥他一眼,才自阖眼睡去。
谢珽倚枕侧卧,目光落在她眉眼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方才竟在阿嫣斜睨的醉眼里,似品出了几分妩媚妖娆的滋味,衬着酡红醉颜,红绡软帐,有点勾人。
毕竟渐渐长大了。
醉后美人,确乎与平素不同。
两壶甜酒入腹之后,极淡的酒意上涌,谢珽清晰的知道他并没醉。目光落在她熟睡后柔软粉嫩的脸颊时,却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唇瓣落在她醉中勾人的眼梢,轻轻亲了一下。
“康乐宜年,天赐遐龄。”
他温柔的觑着枕畔娇色,低声祝福道。
第33章 教她 姿势过分亲昵。
红烛软帐里的亲吻, 并无旁人知晓。
翌日清晨阿嫣醒得很晚,几乎睡到日上三竿。梅花甜酒带来的那点醉意消散殆尽,枕边的谢珽已然不见踪影, 想必是将公事带到这里, 大清早抽空忙碌去了。
阿嫣翻个身,接着赖床贪睡。
反正来之前武氏就说了, 这回来西禺山是为消暇散心,不必管规矩约束, 凡事顺着心意即可。
此刻山中清寂, 正宜赖床。
阿嫣抱着谢珽那只枕头, 又睡了小半个时辰, 才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松快。
遂伸个懒腰起身梳妆。
巳时过半, 给她备的早饭都快凉透了,阿嫣倒也不觉得饿,瞧着有热乎乎的香软糕点, 便吃了两块垫肚子,给午饭留点地方。
披了雀金斗篷出门, 日头颇暖。
武氏和越氏带着谢奕去了山谷的梅林, 徐秉均和谢琤也都骑马出去了。谢淑昨晚睡前翻了大半个时辰的话本, 今早同样犯懒贪睡, 也才刚起来没多久, 这会儿在院里闲转。
两人恰好结伴, 就近随意走了走。
到晌午时分, 除了谢珽有事暂没回来,旁人仍在别苑里聚齐用饭。徐秉均正当少年,精力旺盛, 昨晚回去后连夜将那副行宴图补全,此刻拿出来,果真令人耳目一新,只觉用笔设色无不巧妙,亦将昨日的红梅雪景、围炉行宴之乐尽数勾出。
武氏瞧着很是喜欢,命人装入锦盒,回去后定要装裱了珍藏。
热热闹闹用完饭,武氏先去歇息,等着晚些时候去温泉泡着舒活筋骨,少年人却都去了射箭场。
——那地方就在谷底梅林旁边,修出来已有些年头了,只是来西禺山赏玩梅花的多是文墨之家,平素很少动用。这回被谢琤和徐秉均撞见,立时有了一试身手的兴致,阿嫣和谢淑睡起来没多久,总归闲着无事,便跟去看热闹。
……
射箭场修得宽敞,是萧家所建。
萧家亦是武将,几代忠烈,豪杰辈出。如今的老将军萧迈曾是谢衮最信重的副将,为人刚直清正且有威望,颇受谢珽母子敬重。场中唯有年过半的老仆看守,在箭垛旁的古朴茅屋里放了劲弓羽箭,供人自行取用。老仆坐在那儿,不过是添补缺损,稍加照看,免得孩童顽劣,不慎伤人。
几人过去时,老仆正阖眼打盹。
谢琤推门,自引几人入屋。
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 第37节
里头的弓箭皆属上乘,有极考验臂力的硬弓,也有女子可用的小弓,旁边甚至还有机弩,贴着两个遒劲的字——慎用。
徐秉均挑了把称手的弓,不由生出比试之心。
谢琤欣然答应,“射多远的?”
“寻常不都是百步么?”
“百步的箭垛,闭着眼睛都能射。不如射两百步的,今日瞧瞧你的底细,权看多久能追上来。”
“啧,这是胜券在握?”徐秉均调侃。
谢琤笑得张扬,“你以为我在演武场拔头筹时,靠的是夸海口么。走,试试去!”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正逢银鞍白马度春风的年纪,出了茅屋,各自挽弓搭箭,说比就比。
十支羽箭射完,胜败立时分明。
——谢琤有九支羽箭正中靶心,围成一簇,最末那支故意朝着羽尾射去,竟自将其中一支箭杆劈成了两半,分明是指哪射哪,丝毫不差。相较之下,徐秉均的箭支虽也射在了箭垛,却因臂力有限,在箭垛上七零八落,有一支悬悬的挂在边缘,摇摇欲坠。被山里寒风吹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谢淑看罢,笑得前仰后合。
“徐公子这支箭也算竭尽全力了,硬是撑到我们检看过才掉下去。二百步原就难射,徐公子十支都能射在箭垛上,也是难得。只是比起谢琤的每发必中,到底逊色了些。”
“何止逊色,我这是差之千里。”
徐秉均倒是有自知之明,惨败成这样也不气馁,还趁机道:“高手就在眼前,定得好生请教才是。”
“急什么,等你进了折冲府,多的是切磋的机会。到时候,只怕你不愿拉硬弓,扛不住那些苦头。我当初苦练时,胳膊酸得都快拿不住碗筷了。”谢琤提起旧事,一把辛酸泪。
阿嫣闻言莞尔,“他是铁了心从军,自该好生磨砺。”说着话又笑瞥一眼,打趣道:“刀剑拿起来比画笔难得多,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会儿后悔还来得及。”
“我才不打退堂鼓!”
众人皆笑,谢淑又临时起意,道:“两位都是神箭手,不如也教教我和堂嫂吧。”
“就你那眼神儿?怕是连五十步外箭垛的靶心在哪都看不清。”谢琤嘲得毫不留情。
谢淑下意识瞥了眼徐秉均,佯怒斥道:“你教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谢琤哈哈笑着,去取两把小弓过来。
阿嫣饶有兴致的接了一把。
在京城时,她所往来的都是文墨之家,除了徐秉均偶尔舞刀弄枪,旁人几乎不碰刀剑,连射猎都不曾有。如今弓箭在手,只觉沉甸甸的,羽箭搭上去,试着拉了拉弓弦,纤弱的胳膊没多少力气,还没拉开几寸,箭头一歪险些掉在地上。
徐秉均乐不可支,“楚姐姐,你这点力气也就能拿起画笔了。瞻前不能顾后的,根底太弱,怕是教不好。”
谢琤也笑道:“让二嫂挽弓确实为难,不如试试机弩。”
“有道理。”徐秉均立时跑腿去拿。
少顷,选了最小巧的弩给她。
这东西虽也要些气力,射得也不够远,却比拉弓容易些。谢琤是小叔子,不便来教阿嫣,只在那边指点谢淑当如何挽弓用力,徐秉均遂将箭支放着,先教阿嫣如何用小弩,不时比划给她看。
……
谢珽骑马经过,恰巧看到这一幕。
少年人们年纪相若,站在空荡荡的射箭场上,谈笑之间朝气蓬勃,就连谢淑那只片刻不离身的卷毛小黑狗都跑得格外欢快。
远处山峦覆雪,近处红梅簇簇。
阿嫣挽了慵懒的堕马髻,穿着光彩耀目的雀金斗篷,低眉垂首时,依稀可见唇角微勾,笑意盈盈。而徐秉均凑在她的跟前,隔着那么近的距离,正自细细讲解。旁边谢琤兄妹俩也是相似的姿势,算来姐弟之间走得近些,原也无妨。
但徐秉均毕竟不是真的弟弟。
而是阿嫣的青梅竹马。
谢珽才从校场回来,原是有事要离开魏州几日,顺道来跟武氏和阿嫣说一声。见状眉头微动,不自觉拨转马头放蹄过来。
阿嫣听到蹄声,诧然回眸。
正逢谢珽勒了缰绳翻身下马,磊落锦衣勾勒出修长的腿,矫健而不失威仪。
昨晚他衣袖垂落,静坐弹琴弄箜篌的姿态骤然浮现在眼前,连同她拉着他坐在院里,絮叨诉说旧事的记忆一道闯入脑海。暗夜里沉默耐心的谢珽,和眼前气度威冷的男人悄然重合。她依稀记得昨夜是被谢珽抱回榻上的,想必并未怪罪她酒后多言。
遂放心上前,笑盈盈道:“殿下怎么来了?”
冬日的风掠过山谷,吹乱梅花。
远处白雪红梅,她身上锦衣鲜丽,如画眉眼在骄阳下顾盼生辉,发髻间不知何时落了几瓣梅花,与花钿混在一处。
谢珽抬手,将花瓣挨个拂落。
“难得见你挽弓搭箭,看来兴致不错。”他的视线从少女的眉眼挪向手里的小弩。
阿嫣莞尔,“学着玩罢了。”
“学会了吗?”
“堂妹那边想必是会了。不过我力气太小拉不开弓,只能试试小弩,他正慢慢教呢。”阿嫣说着,瞥向旁边的徐秉均。
徐秉均随之拱手,“拜见王爷。”
“徐小公子书画精绝,箭术上或许还欠缺些。过阵子要分去折冲府,该趁机多练练。”谢珽抬手示意他免礼,又取过阿嫣的小弩掂了掂。是劲道最小的那种,射不了太远,但在近处的准头和劲道都不错。若真学会了,也算技多不压身,往后没准用得上。
遂取了支箭装上去,道:“过来,我教你。”
阿嫣依言凑到他跟前。
谢珽站在她身后微微躬身,撑起披风将阿嫣环在怀里,将小弩举在面前,细细告诉她该怎么用,如何看准头。
大庭广众下,这姿势过分亲昵。
但阿嫣很快就觉出了好处。
方才徐秉均碍于男女之别只能站在旁边演示,阿嫣从侧面瞧着终归别扭,有些感觉也无从领会,更不敢上手去试。此刻谢珽将弩摆在她面前,从装箭、绷弦,到瞄准、放箭,一丝一毫莫不清晰。加之谢珽是刀林箭雨里走出的硬茬子,便是阿嫣偶尔失手,也可眼疾手快的化解,更令她放心不少。
遂亲手去试,从小心翼翼到渐而大胆。
徐秉均自知弓马的能耐不及这位威名赫赫的悍将,瞧他教的尽是要领,便没敢插话,只在旁看阿嫣摸索。
不过谢珽那身披风实在宽敞,撑开时将阿嫣整个圈在怀里,几乎阻断他的视线。加之夫妻俩贴耳低语,旁若无人,他站了片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谢珽的用意。
是他愣头青了,不该在此处碍眼。
徐秉均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觉退到旁边。
几步外,谢淑咬了咬唇。
她长于武将之家,虽说眼神儿差了点,该学的东西却都碰过,射箭也不是头一回。这会儿谢琤在旁指点,她拿出半数心思便可应付自如,余光亦不时瞟向旁边的少年。
比起将门男儿,他显然很不同。
出自书香门第的少年郎,既有绿杨陌上的文采风流,亦有系马高楼的英姿意气。比起与她一道长大,最爱舞刀弄枪的谢琤,徐秉均可算是笔头千字、胸中万卷,多了几分刚柔并济、文武兼修的味道。且书画文墨素来陶冶心性,他的谈吐可清逸可豪爽,清隽风姿亦与众不同。
这样的人于她而言,便似阳春烂漫的开阔郊野,明媚而蓬勃,忍不住就想多瞧两眼。
今日过后,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
谢淑迟疑片刻,终是开口招呼道:“徐公子。你来教我吧。”
“我?谢琤箭术那么好……”
“善射的人不一定就擅长教人,就像请文墨名家给小孩子启蒙,未必真的相宜。”谢淑笑了笑,毫不犹豫的踩了谢琤一脚,“他教得太快又没耐心,字还没认全就想让我写诗文,太猴急了。还是劳烦你教我吧。”
徐秉均听了,当仁不让。
旁边谢琤暗自咬牙。
他的生辰跟谢淑没差几天,堂兄妹一道吃奶哭闹,一道上蹿下跳、闯祸受罚,彼此肚子里藏着几根花花肠子都一清二楚。此刻听着谢淑欲盖弥彰的解释,不免嗤之以鼻——不就是盯上人家清秀小书生了么,至于拿他来垫背?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暗哂着退开,索性抱臂在侧,观景闲看。
渐渐的,他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尤其瞧着谢珽温声低语的耐心教导时,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谢琤记得二哥是个铁石心肠。
对他的严苛不必说,书院和校场的两重任务压过来,每尝他顽劣起来,武氏约束不住,便是谢珽亲自上手来揍。谢琤毕竟比他小几岁,加之天资稍逊几分,每回架不住几招就得落到谢珽手里,而后或揍或罚,从不手软,更无半点多余的耐心。
哪怕是在谢淑这种闺阁少女,上次帮他遮掩被逮住时也遭了谢珽惩治,铁面无情。
自打袭爵,谢珽就变成了行走的律典,从不知心软为何物。
可今日……
二哥将嫂子圈在怀里,手把手耐心教导不说,连声音都温和无比,像是在哄小孩子。偶尔阿嫣犯了错,他也没半点斥责之意,甚至会闷出两声低笑,仿佛她连犯错都是可爱的。
谢琤目瞪口呆。
他抬起胳膊,偷偷碰了碰谢淑,低声道:“有没有觉得二哥今日耐心得过分了。”
谢淑闻言瞥过去,微微一怔。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日徐徐回城的马车里,谢珽将阿嫣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被咬了都不吭一声,还抱紧了阿嫣。
如今又腻歪起来了。
她赶紧收回目光,只低声道:“他在堂嫂跟前,脾气就是格外好。”
声音不高,却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阿嫣原本端平了小弩,正屏息瞄着靶心,不提防听见这两句,不由心头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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