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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无渡(民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书会先生
络腮胡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脖颈,将她慢慢提离地面,接着手掌一下子缩紧,看着她蜷腿挣扎的样子,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啊,有种,我成全你!”
渐渐地,方子初能够呼入的空气愈来愈少,眼前的事物都在慢慢泛白。她知道,自己要去见爹娘了……
“嘭、嘭!”
从货舱上面传来了两声沉闷的响音,络腮胡好似没有注意到这声音,紧勒着女孩的右手分毫不动。
就在方子初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有一阵比刚才的响声更大的动静传下来,除了络腮胡的其他男人都抬起头紧盯着货舱的棚顶。
“嘭嘭嘭!”
棚板正遭到重击,这下子连络腮胡都放松了自己的手劲,抬头向脑瓜顶上看去。
突然,随着“呲咔”一声,木板裂开了一个窟窿。
也就是瞬间,从那窟窿里落下来一个黑影。所有人都直了眼睛。
络腮胡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黑影到底是个什么,后背和屁股上就感到被重重地落了一脚。
这个黑影踩在了他的背上,他的上半身不由得向前倾,右手也就随之松开,手中的女孩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借着稀疏的灯光,其他人都看清了那个黑影是个全身穿着黑衣服的人,纷纷瞠目结舌。
一向在小码头上横行霸道的络腮胡此时脖子后面正渗出冷汗,他想回头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踩在背上,又不敢转头。
因为他好像有种预感:只要一转头就会有可怕的事发生。于是,他大叫道:“拿枪,给我打……”然而,他并不知道,恰是这句话加速了他的死亡。
“唰!”一道白光在络腮胡的颈前闪过,他双眼暴突,双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那里鲜血已然汩汩而出。他的眼睛都来不及转动一下,就直挺挺地向前倒趴在地上。
“砰!”——“砰!”
其余人已经冲那黑影开了枪,可这黑影不光出手快,而且很灵活,动作极熟练地连着躲过了几枚子弹,立在一旁。几人这才看清他的身材和面容,是个不高的瘦子,手里攥着一把沾满了血的短刀,也可以说成是匕首,一双眼漠视着他们。
余下八人举着枪和他对峙起来,他们弹匣中仍有不少的子弹,可却没一个扣下扳机。接着,他们便听到这个黑影说了句话,“连枪都打不准,还活着干什么。”他的声音竟是出奇的稚嫩。
黑影正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其中一人喊着:“愣那里干什么?快开枪啊!把他打成个筛子,看他还有什么可狂的!”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这个黑影向前一跃,在眨眼之时就已来到了他面前。他端着枪愣在原地,看着那黑影一双空洞的眼睛离他愈来愈近。
“唰!”,黑影再一次手起刀落,给予了他一次十分痛快的死亡。
眼见又一个弟兄没了,剩下的人“义愤填膺”起来。其中一人说:“不要用枪,这人太灵巧了,我们就这几把破枪哪里能射到他。抄家伙围住他。”
其余人似乎同意了他的办法,各自从腰间抽出刀或匕首来,攥在手中,围成个圆圈,一步步向黑影逼近。
黑影纹丝不动,目不斜视眼不眨,好像他们是空气一样。
这几人同时喊了一声,蜂拥而上。
黑影迅速伸出手,擒住了一人的胳膊。他的手腕极有劲力,被控制住的那人竟怎么也无法挣脱。他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冲着那人喉咙处就是一刀。鲜血在他的脸上溅了几滴,那人的尸体就立刻倒下了。
这一来回的动作不过两叁秒,快得好像眨了一次眼,一个人就这样死掉了。
其他几个男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有第二个、第叁个、第四个……接连倒下。
黑影闪躲极快,出手迅猛,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反应极限,所以这几个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杀的码头挑夫根本无从招架。他们对于这个黑影来说,就如同稻草人一般。
很快,地上已横七竖八躺着九具尸体,他们的脖颈处都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通过这个出口,流得周围满地都是,甚至有几道汇集在地面的低处,形成了一处血洼。
货舱里寂静得无一声响,黑衣人低头扫视了一眼这些尸体,然后将目光停留在两摞货箱之间的过道之上,看向方子初。
方子初在黑衣人解决掉这些人的过程中已悄然躲到了这里,这也是她一开始把手枪踢到的地方。
此时此刻,她距枪不过一尺远,看着黑衣人正向她走进,他的手仍握着那把短刀,上面溢满了血,刀刃通红。他每向前走一步,刀就在地上滴下一枚血迹。走过来的这一路,身后已形成了一条用血滴点就的虚线。
此时他脸上和眼中都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向方子初走来。不过,他应该是看出了她的恐惧,因为他掏出一条帕子,把刀刃上的血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就回了鞘内。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停住他的脚步。
方子初瞄到了旁边地上的那把枪,迅速伸出手将它捡起,举起对准黑衣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黑衣人在她的枪口之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从腰间拽出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大把的银元和铜子儿,还有两个小瓷瓶。
他从中拿出了一个瓷瓶,轻轻放在面前的地上,开口道:“你的脸肿了,用这个能好。”那声音竟然很轻柔,说完,向后退了两步。
方子初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觉那里肿得很高。她看着黑衣人没有任何举动,才慢慢放下了枪,走过去拿起了地上的瓷瓶。
将洁白的瓷瓶打开,一股冷冽的药香冲进她的鼻子。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点白色药膏,抹在了自己的脸上,瞬间感到皮肤上的一股清凉,这清凉让她的神经不再那么紧张。
黑衣人仍站在原处,将她一切的举动尽眼底。
她这才抬起眼,仔细用目光打量着他。看了半晌,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特别是这双眼睛。
原来,这黑衣人模样总体还算周正,脸庞生得很有棱角,一对剑眉,鼻梁直挺,薄唇紧抿。
可那双眼睛却为他的容貌打了些折扣:单薄的眼皮遮住了一部分瞳仁,眼尾有点下垂,再加上他目光中本没有什么情绪,高高的眉骨之下,这双眼竟透出几分阴翳。
这双眼睛……她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方子初一时间回忆不起来。她想开口问他,但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好像都在打颤。显然,面前的少年是个很可怕的人。
黑衣人却转身径直向门口走去了,关门之前交待了一句:“在里面待着,哪儿都不要去。”
原来此时此刻在这艘货船上除了方子初和黑衣人,还剩下个掌舵的船夫。
船夫早已听到货舱内的喊杀声,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只盯着那白得泛黄的风帆。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便像是开玩笑地说:“您可别杀我,毕竟还要有人给您掌舵不是?”声音里有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抖动。
“你在威胁我?”年轻的男音传到他耳朵里,紧接着一把白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哎,好汉好汉,您、您别动手哟,有话好好说。”船夫迭声道。
“这批货是谁的?”
“我一个开船的哪里知道。”此话一出,船夫感到脖子上陡然一冷,忙道,“是、是全知堂。”
背后的黑衣人又问:“船往哪处开?”
“上海。”
黑衣人只说了两个字:“掉头。”





江河无渡(民国) 上卷04青龙帮
一片暗沉的夜色中,丝丝缕缕的月光从头顶上的船板经年风化而裂开的缝隙中透进来。
方子初双眼盯着黑衣人侧躺着的背影。
她曾上过生理卫生课的先生说过,一个人的睡姿背后多少有点意义。别看这个黑衣人之前杀人都不眨眼睛,睡觉的时候却蜷缩得像个婴孩。
不过啊,在这种境况下能呼呼大睡,还是够厉害,起码她做不到。
这艘货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船舱里返潮的木板上的一溜通铺散发出汗馊味。
黑衣人就睡在其中一个铺盖之上。
方子初将手中的枪握紧,脚步放得极轻,向前探头去观察黑衣人的睡颜。
此时他那双阴翳的眼已经闭上,浓密的睫毛搭在下眼睑处。微微下垂的眼尾让这双眼看起来如同两道细细的弯月,给人一种温和安详的感觉,这与他睁开眼之后的气质形成了极端的反差。
不过,方子初并不是过来欣赏他的睡颜的。她将那冰冷的枪口轻轻置于他的后脑勺,内心仿佛在挣扎着什么,手中的枪也在抖动着,一不小心磕到了黑衣人的脑袋。
接着,她看到黑衣人瞬间撩开了眼皮。
“你到底是谁?”她开门见山地问。
黑衣人沉吟了一下,回答道:“我叫肖凉。”
她的枪口向前怼了一下,厉声道:“我不是在问你的大名。说!是谁派你来的?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在这四下的暗沉中竟冒出一声轻笑,只听这个自称名叫肖凉的少年开口:“你杀过人吗?”
方子初声色不动,只是手里虚虚地握着枪,又听到少年道:“杀了我,你会死的很快。我现在可是你的‘挡箭牌’。你只要明白,我对你没有害处。”
听到这话,良久,她放下了手中的枪。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吧?”突然,她又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少年一时间并没有回答她,他眉头微皱,看样子是在认真检索自己的记忆,许久,他才说出一句话:“我不记得了。”
————
长江发源于终年积雪的沱沱河,流过地势凶险的四川,一路湍急。至湖北宜昌开始江面陡然变宽,由山地丘陵进入两湖平原之中。在汉阳与发端于秦岭南麓的汉水相汇,在此段又被称作“荆江”。其间九曲回肠,有道是“长江万里长,险段在荆江”。
这一路上山峦跌宕,关隘相错,便渐渐地生出一些依靠杀人越货为生的匪帮。
已是后半夜,汉阳江滩上停泊着几艘乌篷船。
在其中一艘稍显宽大的船内,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中年男人躺在床铺上,其余叁个男人围在一旁。
其中有个戴着眼镜的长衫男子对床上的男人说:“大当家的,您是该考虑一下后事了。如今青龙帮可是群龙无首啊。”
一个略显矮胖的年轻人立刻嚷道:“你这四眼瞎咒什么呢?大哥好好的,提什么后事?”他头上戴了一顶旧得油污都洗不掉的瓜皮帽。
眼镜男没好气地说:“你哪只狗眼睛看到大哥这是好好的样子?”
“唉呀……你们现在就不要在这里吵嘛,很影响大当家的休息呀!”另一个带着南方口音的清秀男人慢吞吞地说着。
躺在床上的男人脑袋、肩膀和大腿上都缠着一圈圈的白布,若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有血珠在其上由内而外地渗出。
他脑门上的绷带早就浸满了汗,一脸灰败之色,气若游丝道:“想我……南彻天发迹于武昌青龙巷,所以命此帮名为‘青龙帮’。不想十年未至,在这片江面上刚刚得了起色就遭此大劫。唉……要是二弟在就好了。”
“是啊。”那眼镜男也跟着叹道,“也唯有二当家能胜任帮首之位了。其他人……”他拿余光偷瞄了一下在旁的其余两人,道,“恐怕不成。”
那二人倒也不反驳,都垂下了头。
他们所在的这个“青龙帮”是活动于汉阳、武昌两岸之间的江面上的一拨水匪。规模不大,帮内弟兄加起来不过叁十来人,主要靠来往船只的过路为生。
但在江面上讨生活没那么容易,荆江下游大大小小的匪帮不下几十个,时常有吞并之事发生。
这次“青龙帮”遭劫就是一次被迫的吞并,一个更强大的帮派和他们发生了摩擦。结果二当家当场阵亡,大当家重伤,因医治条件过差已全身感染。
正当船舱内几人静默之际,突然有个小兄弟闯进来喊道:“不好啦!各位当家的,有船过路没挂旗子?,和我们起了冲突。对方才一个人,可好几个弟兄都被打倒了!”
“这……”眼镜男有些迟疑地望向大当家。
大当家艰难地动了动食指,指向那个矮胖年轻人:“叁弟,你去解决。你……毕竟看着凶狠一点。”又向他一边的清秀男人道:“你也跟着去吧。”
待这二人离开了船舱,眼镜男又提起立下一任当家的事:“如今关键就是要推举个兄弟们都信服的人,这样对方再打过来时军心起码不会散。所以务必要在叁当家和四当家中选一个。”
大当家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看,还是你最行。”
眼镜男摇头:“我要是可以,早就自荐了。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能服众呢?”
“论头脑、论见识,他们哪个又不服你?就是二弟也赶不上你啊,焕生。”大当家说。
眼镜男刚要张嘴回答,就听到外面又一阵喧嚣之声,遂站起来:“我还是去看看。”
他走到了甲板之上,在周围火把的照耀下,只见自家的十几个弟兄围着一艘白帆货船。
船首立着一个黑衣男子,赤手空拳,却已有一半的弟兄被撂倒在一旁。
此时又有四个人一齐冲向他,黑衣男出手堪比闪电,却又极有条理,逐一击破他们的破绽。仿佛在他面前,普通身手的人就是练武用的木头桩子。
眼镜男看着这一切,脸上从惊讶转到惊叹,最后内心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憧憬。
刚才出去的叁当家和四当家见此情景,一个胡髭抖动,双目欲裂;一个脸色惨白,背后冷汗直冒。
眼镜男看前面的这帮弟兄中还有人要往黑衣人面前冲,忙走上去摆手道:“且慢!”
他的话向来在帮中还是有点号召力的,那些弟兄们还有叁当家、四当家都回头看向他。
他和弟兄们商量道:“我看这人厉害得紧,咱们帮最近已经受了重创,还是不要来硬的。”
“不来硬的?”叁当家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你看看他撂倒了我们多少个兄弟了!”
“难道你想再让整个帮全军覆没吗?”眼镜男温煦的眉宇间也显出了点怒色,“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赞同焕生的话。”四当家在旁小声说。
叁当家听闻此“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算是默认了。
眼镜男提了一盏灯,沉稳地向白帆船上迈步过去。
他向那船头的男人抱拳道:“鄙人乃青龙帮搬舵?陈焕生。若是路过我帮受到了叨扰,我替弟兄们赔罪了。”
“算你们走运,碰巧我现在不想杀人。”
肖凉一条腿抬起来搁在船栏杆上,身体前探,眯起眼打量着这几艘乌篷船,“不是我不客气,是你的弟兄们非嚷着让我交什么保护。我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他从腰间随意掏出一把刀,在手指间来回把玩着。
借着火光,陈焕生瞄到了那刀上未被彻底拭净的浅色血迹,忙赔笑道:“想必是弟兄们看错了,您这身手哪是需要交保护的人啊。真是误会了。”
他竟做出了个“请”的手势,“您看要不要来我帮坐坐,喝个茶,交个朋友。”
听到这话,肖凉手中的刀顿住了。
他将刀回了腰间的鞘里,眼睛逡巡着面前眼镜男的脸庞,直到对方被盯得脸皮泛红,才答了声“行啊”。
他跟着眼镜男上了其中一艘最气派齐整的船,它的乌蓬搭得很高,成年男人稍微弯一下腰即可进去。
进了船舱,入眼的是一个侧躺在床上缠满绷带的男人。
肖凉看到他后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大喇喇地寻了个凳子坐下。
大当家挣扎着起身,“焕生……这是?”
陈焕生解释道:“这位就是刚刚和我们不打不相识的兄弟。”接着,他扭头向肖凉介绍,“这是我们大当家。”
肖凉淡淡地看了这大当家一眼,后者却紧紧盯着他,轻声道:“外面的动静我都了解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但他的问话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理会。
肖凉对陈焕生说:“你不是来请我喝茶的吗?茶呢?”
陈焕生才想起来这个茬,忙将床头案上的一个空瓷碗拿到门口边一个木桶里洗涮几下,又提了个锈迹斑斑的铁壶倒了一碗不热不凉的花红叶子茶,递给了肖凉。
肖凉端起碗来仰头几口将茶咽肚,甚至都没来得及咀嚼到其中的粗砂砾。
大当家一双浑浊的眼看到他自来熟的样子,倒觉得有点好笑。
可他如今浑身难受得笑不出来,自顾自说着:“这位小兄弟,你多担待些。敝帮发展实在是不济,这些兄弟们跟着我十年,却是一直在江面上过苦日子的命。吃着淡饭,喝着粗茶。过两天怕是我也要蹬腿了……”
也许临了前,人的话总是有点多的,他遇到了肖凉这个外来人,一股脑地吐起了苦水,“我死了是一了百了,可还有这些弟兄们啊。”
陈焕生拿过空碗接着给肖凉倒茶,在一旁插话道:“我大哥今日话太多了,兄弟你见谅啊。我帮的局势目前确实不利,所以他才如此忧心。对面那一帮正盯着我们呢,前两天还干过一架,二哥就是这么没的。没办法,他们有不少火枪。”
在两人说话间,肖凉又不疾不徐地给自己灌了两碗茶,甚是解渴。
他将空碗放回案上,也不告别一声,便向门外走去。
这两人虽觉得此人怪异,却也不敢吱声。但见肖凉回过头来,和陈焕生说:“你跟我过来,有好东西给你们。”
陈焕生和大当家都惊讶地看向他,只听他说:“我不会白喝你们的茶。”




江河无渡(民国) 上卷05鹦鹉洲
陈焕生略微张大着嘴巴,看向眼前这些敞开的货箱,里面整齐摆满了产自汉阳军工厂的最新一代步枪,另两箱里装着进口的德式手枪。他愣是没想到,请眼前这个男人喝得叁碗茶会得到这么多的好东西,心下狂喜之于,不禁觉得有些疑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打何道上来的,如果贸然下了不会起什么纠纷吧?
肖凉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道:“别怕。这些东西过不了明路。”
对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抗那个带火枪的帮派,生存下去。在活命面前,好像一切的威胁都不重要了。这样想着,陈焕生下定了决心,向肖凉敬了个大礼:“这番恩情如今无以为报,他日若有求必蹈火赴汤以跟随之!”
“上刀山下火海可用不着你这样的书生。”肖凉轻轻嗤笑了一声,接着吩咐道,“你让人给我把这里的尸体扔到江里去,分散点儿。还有,”他继续往里面走着,手一摆,一个木箱的盖子遂被揭开,里面竟是由牛皮纸封好的烟土!一块块如同黄色的小砖垒在箱内。
陈焕生的目光跟随着肖凉一步步往前走,见他将装着大烟的箱子一个接一个地揭开,他有点被吓到了,这些烟土不知打哪里来,要知道现在大烟可是值钱得很!这样估算下来在场的这些可不得值个数万大洋!
只听肖凉眼神淡薄地盯着这些堪称“软黄金”的烟土,继续吩咐道:“让你们的人把这些都扔到江里去。”
这下就算是一向表情自持的陈焕生也不禁瞠目结舌,这……这人也太奇怪了吧,这些烟土转手就能令一个人迅速发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细致地观察起对方的穿着,见肖凉身上的黑色短装虽然随便,但布料挺括,不失潇洒,而且除了星点血渍,却也十分干净整洁。便想,也许他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呢。
陈焕生斗胆问:“兄弟,你知道这些货的来历吗?”
只听肖凉答道:“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陈焕生点了下头,转身要出去招呼弟兄们,却看见一个女人在门缝外向内窥探着。
这是个年轻的眉清目秀的姑娘,身上穿着不知哪个女子中学的校服,靛蓝色的立领斜襟上衣,黑色印度绸做的及膝百褶裙,小腿处着一双洋纱袜子,足蹬着青色帆布鞋,头留着最时兴的齐耳短发。陈焕生看看她,眼睛又向肖凉瞟去,心下纳罕这两人的关系。
那些恶霸挑夫的尸体已被处理掉,待青龙帮的帮众将一箱箱烟土各自抬进自己所属的船内后,解开盖子要向江水里倾倒时,有见过这东西的人惊呼着“这是烟土,好东西啊!”
其余人中不乏平时好这口的,他们见状忙把这些“砖头”各自藏进裤裆里或上衣胸襟内。有人道:“这个人哪,就是脑袋瓜有问题!这么多的大烟,十辈子都抽不完,都他娘的给扔了!”
另有一人说着:“快藏好喽,别让他发现,那人可是个疯子。刚才我跟他交手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知道杀过多少人!”
肖凉站在帆船的船头,借着众多火把的光芒,将乌蓬船上这些人各自的小动作尽眼底,并不理会。他只是非常讨厌看见烟土罢了,这些无可救药的瘾君子,就让他们继续沉沦吧。
汉口的清晨,后花楼街旁边一条窄窄的小巷子里,一户没有挂牌子的无名宅子内,传来了几声语速很快的诵读声:“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好呀,白二,这几日你是愈发的用功了。”一个身材颀长、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手里正捏着一个小勺子投喂笼内的鹦鹉。
那只叫作“白二”的鹦鹉好像得到了主人的鼓励一样,继续机械地念着那句诗:“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此时,一只灰白相间的信鸽落在了那鹦鹉笼边。男人眼中光一闪,立刻迅速地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了一张卷起来的字条,展开来,只见一行清秀的瘦金体:“肖凉叛变,按全知堂规矩,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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