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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别离(民国NP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兰达
无别离(民国NPH)
作者:米兰达

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谢飞云做过妓女,做过情妇,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有的男人,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来,有的男人,却让她一辈子也不想忘记。-是一个混乱邪恶的nph脑洞,架空民国时期,时间线跨度很大,和史实没有任何关系,千万不要考据。男性角色有:农民弟弟田冬阳 / 大学教员乔小山 / 军阀副官李剑弥 / 军阀少帅贺玉璘 / 军阀大帅贺麒昌 / 土匪首领张三彪 / 黑帮大佬赵宗海 / 日本军官原田任三郎 / 军统站长陈一悰女主不是好人预警。好┊看┊的┇文┊章:oop﹝wop﹞18.





无别离(民国NPH) 苞谷地(wоо⒙νiρ)
这是田冬阳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
田冬阳今年十六岁,皮肤黝黑,肌肉劲瘦。他从十四岁那年开始抽条长个,到了今天,已经成为了泥水村这一辈的男孩里面最高的那一个,村东头的叁奶奶记性不好,每回见了他,都要“嚯”一声:“冬阳长这么高啦?”
但是再怎么高,田冬阳也只是个在上个月才刚满了十六岁的男孩,除去他在爹娘死了以后,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两个妹妹,他没正经和任何一个女孩有过接触,遑论是看过人家的裸体了。
然而现在,那一抹白腻到晃眼的身影就在他眼前,大剌剌地、毫不遮掩地,田冬阳感觉自己的目光好像被一道无形的钩子给勾住了,他只能定定地看着河里这个陌生女人的背影,头一回不是在梦里,胯下的那根物事就直愣愣地抬起了头。
这个陌生女人很白。
田冬阳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从四十岁到十四岁,泥水村里再找不出来任意一个女人,皮肤有这个陌生女人一样白。他瞪着这女人的背影,死死地、发了狠地瞪着她,目光从她乌黑的头发开始向下,经过她藏在黑发里若隐若现的脊背沟,经过她细得他几乎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腰,然后再向下,停在她弧度饱满的、雪白的屁股上。
视线扫到这里,田冬阳的脑子里面跟着“嗡”的一声。
他没法再看下去了。粗通人事的半大小子的春梦里,那个总是模糊着的姑娘终于有了切实的影像,他看着女人用手掌慢吞吞地拨着河水,泼向头上、肩上、后背上,清晨还没散去的薄雾缠绕在女人的周身,田冬阳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他还没醒过来的梦。
然而下一秒,女人转过了身。她说:
“好看吗?”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地沾在脸侧,田冬阳看清她的脸,发现她有着一双很大的眼睛,眼瞳乌黑明亮,眼尾却微微有些上挑,像一头鹿,又像一只狐狸。
田冬阳的眼神不受控制地沿着女人的脸向下看去,他看见女人饱满的胸脯,看清上面两粒石榴籽一样粉红的乳头,他倒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把黏在女人胸前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更往下的位置,就感觉到胯下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他射了。
田冬阳羞愤欲死,他从来没有泄得这样早过,何况还是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注视下,她什么都没做,他就射了!他拔腿就要转身跑走,却又鬼使神差地,转回身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说:“你这样,我就当你认为我好看了。”
她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也不再去看田冬阳,而是低下头去撩起一捧水,细致地擦洗起身子来。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田冬阳这才发现,她和泥水村的所有女孩都是不一样的。泥水村里的女孩子,大多数毛毛躁躁、大大咧咧,鲜有像面前这个女人一样温软柔和的。田冬阳心里面哐哐直跳,他忍不住想,难道牛郎第一次见到织女洗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田冬阳壮着胆子,从树后面往前走了两步:“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女人笑吟吟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傻,说出来的话更傻。”
田冬阳意识到,女人并不排斥他的靠近,言语之间甚至还有些亲昵。他总算鼓足了勇气,说话也没之前那么磕磕绊绊了:“那你是过来学习的学生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洗澡,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在泥水村的附近,有一所华夏人民抗日军政大学,是工人党建立的学校,大家都管这学校叫作“抗大”。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有不少的外地人赶过来学习,有一些还会经常到泥水村来帮村民们做农活,田冬阳见过不少这样的学生,便下意识推断女人也是来学习的。
女人没有回答田冬阳的第一个问题。她说:“大清早的,这也不是农忙的时候,除了你,谁会来看我洗澡?”
田冬阳涨红着脸:“我会娶你的。”他虽然年少,却不是半点世俗道理都不懂,知道女人的身子是不能平白被人看的,“我爹娘死得早,没法子替我提亲,我可以亲自来……”
女人这一回是真的笑了:“果然是年纪小,说的也都是孩子话。”
田冬阳打了个磕巴:“……啊?”
女人似乎是洗完了澡,她也不披上河边石头上的衣服,而是光着身子,惬意地往河边一坐,两条修长笔直的白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河水。河边苞谷地的阴影细细密密地投下来,一些水花溅到了田冬阳的身上,他浑身一个激灵,听见女人问:“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田冬阳呆呆地摇摇头。
女人说:“民国十二年的时候,我是盛京最有名的窑姐。”她看着田冬阳,微微一笑,“我不和人结婚的。”
田冬阳知道窑姐是什么意思。春夏时节,下地做活到了中午最晒的时候,村东头的几个叔伯总是凑在一起,一边磕打着他们的土烟斗,一边高声谈论着窑子里的“红姑娘”。田冬阳不好意思问,但是听得多了,也明白一些:给了窑姐钱,就可以和窑姐一起睡觉。
他看着女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那、那我……”
女人就笑:“你想和我睡觉,是吧?”
田冬阳看见女人头发里的水珠顺着她的肩膀滴滴答答地滑下去,沿着她的锁骨和胸前那道深深的乳沟,流向她平坦的小腹,再悄悄地落入她下身的毛发里,最终消失不见。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让他几乎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可是我……我没有很多钱,我……”
女人朝他招了招手。田冬阳立刻像被勾了魂一样,脚底下有如踩了棉花,轻飘飘地走到女人面前,听见她温声说:
“小牛郎,遇见了就是缘分。”她从石头上站起身,左手慢慢攀上田冬阳的颈侧,右手则去解他的衣服扣子,“姐姐怜惜你,教你尝尝滋味,你可千万别是个银样镴枪头。”
田冬阳只能看见女人的嘴唇张张合合,他什么也听不见,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倒冲进了头顶,让他的脸涨得通红,才疲软下去的阴茎在女人抬手摸上他身体的瞬间,就直挺挺地硬了起来。他像一头急于展示自己的求偶期的小兽一样,火急火燎地反手抱住了女人的腰,丝毫没有章法地低下头去亲女人的脸。
女人的脸颊是软的,口腔是软的,舌头也是软的。她好像一点都不排斥田冬阳小狗舔人一样的亲吻,反而耐心地用舌尖挑逗着他的唇齿,田冬阳稀里糊涂地亲了半天,直到自己连气都喘不上来,才反应过来,女人是在教他。
但他也只来得及想通这一件事。他还没从女人口腔里清甜的气味里回过神来,就听见布料窸窸窣窣发出一阵声响,女人的两只手灵巧地解开了他身上全部的衣服。他脑子里仅剩的那一点神智也在这个瞬间“嘭”地一下烧断了,他再顾不得别的,揽着女人的腰把她往河边的苞谷地里带了两步,随即便猛地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稀薄的晨雾一点点散去,微风把一排排的苞谷吹得像波浪一样摇摆着,也把女人和男孩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渐渐吹得远了。在碧绿的海洋一样的苞谷地里,女人柔软地摆动着的身躯就好像海面上一艘小小的船,波涛凶猛起来了,她就提高些音量,发出似有若无的泣音;偶尔海面平静下去,她就眼里含着泪,抬起头去亲吻田冬阳的鼻梁和脸颊。
田冬阳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回。女人下身紧致的甬道好像一朵娇嫩的罂粟花,他试图用液灌溉这朵花,却怎么灌也灌不满,反而像是被这朵花吸去了阳气似的。他总算放开女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她身边,女人就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他的手腕,言语之间,很有些满意的意思:
“还不错,果然年轻人就是有神。”
田冬阳侧过脸看着女人,眼睛还是晶亮的:“我比你以前的男人都厉害吗?”
女人“哈”了一声:“夸你一句,你也别这么骄傲,你还差得远呢。”
田冬阳只恼了一瞬,就很快消了气。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向女人表忠心:“……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学。我一定会是你遇见的最好的男人。”
女人的手放开他的手腕,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就像是个长姐在安抚自己闹脾气的弟弟似的。田冬阳发现她的手好像怎么焐也焐不热,这么半天过去了,还是像块冰一样,冻得他心里都跟着不自觉沉了一瞬。
女人打了个哈欠。她侧过身子,将下巴搁在田冬阳的胸膛上,听见他飞快跳动的心跳,才笑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教你一个道理,你一定要记住了。”
田冬阳说:“是什么?”
女人说:“窑姐从来不会和别人动心的。”她抬手在田冬阳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也不管他听懂没听懂,转而说,“我饿了,小郎君家里有没有多余的吃的,能匀给我一两口?”
田冬阳一下子也顾不得女人前面都说了什么了。他连忙道:“有、有的!就是只有点陈年的小米,你挑剔这个吗?”
他手忙脚乱从地上站起来,给自己套上衣服,女人就也跟着坐起身子,一件一件把晾在河边的衣服也穿好了,又背起了她放在石头上的一个蓝布小包袱。田冬阳见她神情懒洋洋的,还坐在地上,就伸手去拉她。
女人顺着他的力道站直身子,紧接着便从他身后跳上他的背,双腿紧紧勾住了他的腰:“背我去你家好不好?”
她还没干透的头发带着香味和水汽,一股脑地环绕在了田冬阳的鼻端。田冬阳双手把着女人的腿,飘飘忽忽地迈开步子:“好,好,当然好!”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仙女一样的人物还能跟着他回家,叁魂都被女人身上的香气勾走了七魄,“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怕女人不肯说,又连忙补上一句:“我叫田冬阳!我娘说生我的时候是冬天早上,所以就叫冬阳了,你呢?”
女人趴在他的背上,鼓鼓囊囊的胸脯紧贴着他的后背,像一朵柔软的云。田冬阳听见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爷爷说,我的名字,是取自吴叔庠的‘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
田冬阳把快要滑下去的女人往上颠了颠,重新稳稳地背住她,听见她说:
“我叫谢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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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别离(民国NPH) 土窑洞(H)
民国二十九年的夏末,谢飞云在延州附近的泥水村,遇见了家住村西头的田冬阳。
田冬阳的家是个土窑洞,谢飞云被田冬阳背进窑洞里的时候,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站在灶台前蒸着红薯。谢飞云从田冬阳的背上跳下来,听见田冬阳说:
“这是我妹子,叫冬雪,”他走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逗得女孩大笑起来,又问她,“冬月呢?”
田冬雪伸手往屋里一指:“还睡着呢。”
田冬阳就又给谢飞云介绍:“我有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叫冬月,岁数小,这个点还没起来。”他抱着妹妹走近谢飞云,又让妹妹叫人:“来,叫姐姐。”
谢飞云一下子笑了:“叫什么姐姐,我能当她姨了!”她从田冬阳怀里接过女孩,还没再说什么,田冬阳先不乐意了:
“我叫你姐,那我妹妹不也得叫你姐?不然不是差辈了?”
田冬雪懵懵懂懂地被谢飞云抱在怀里,她看看哥哥,又看看这个陌生的漂亮女人,疑惑地吮了吮手指。谢飞云在她脏兮兮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行,那就叫姐姐。”
谢飞云就这么在田冬阳家里住下了。
田冬阳与谢飞云颠鸾倒凤了一个早上,回到家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清早出门,是因为答应了两个妹妹,要给她们采些野花编花环。山上的野花没采回来,河边苞谷地里的野花他倒是采回家来一朵,因而叁两下塞了一块红薯进肚之后,田冬阳就又戴上草帽,进山去给妹妹采花去了。
眼见着太阳越来越高,谢飞云怕中了暑热,任凭田冬阳怎么劝诱,也没再和他一同出门。她从田冬阳家的针线篓子里挑出几根线,编了一根长绳子,带着田家这两个小女孩翻了一天的花绳。
谢飞云人长得好看,说话口音也是轻软的,和延州的泼辣大有不同。田冬雪和田冬阳平时都在泥水村里疯跑,几时见过谢飞云这种女人,一天下来就被会翻花绳、会讲故事的谢飞云迷得五迷叁道,谢飞云去趟厕所,身后都要跟着两个小尾巴,让她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带着小鸡崽的老母鸡。
等到了晚上,两个妹妹歇在西屋,谢飞云就由着田冬阳把自己压在东屋的炕上。她抬起双脚勾着田冬阳的腰,呻吟声随着他的冲撞起起伏伏。她下面又软又紧,田冬阳每次顶进她的身体里,都觉得有一股电流从他的脊椎骨一下子窜到了他的头顶,爽得他想要进入得更里、更深。
谢飞云只觉得不够。她哆哆嗦嗦地吸着气,有时候是笑着,有时候是流着眼泪,手指紧紧地抠着田冬阳壮的后背,告诉他,不是这里,再进去一些。更多的时候,她把田冬阳推倒在炕上,自己则翻身骑跨在他的胸膛,教他怎么用舌头给自己口。
田冬阳学得很快。
他很快知道了谢飞云最喜欢什么样的亲吻和姿势。单单只是亲吻是不够的,必须要用力地吮吸,最好是再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他学会了每晚解开谢飞云的衣服时,先去低头含吮她颤巍巍挺立起来的乳头,也学会了把头埋在谢飞云的身下,伸出自己粗糙的舌面,去挑逗她柔软的阴唇和翕张的穴口。
他喜欢看见谢飞云两颊潮红的样子。谢飞云从不说自己从哪里来,田冬阳几次叁番恳求她留下来和他认真地过日子,但谢飞云总是叁言两语就岔开话题。田冬阳听得懂,她乐意和他睡觉,但是她并不乐意真的留在泥水村一辈子。只有被他操得合不上腿,身下一股一股地向外淌水的时候,田冬阳才会觉得,这个时候的谢飞云,是真真正正只属于他自己的。
夏天一晃就过去,转眼间热气消退,秋雨连绵地下了起来。田冬阳在地下来回打转,他盘算着秋要推迟了,正在发愁,谢飞云没种过地,也没真正饿过肚子,没法和田冬阳一起感同身受地发愁,就左手抱着田冬雪,右手揽着田冬月,教她们认贴在门上的对联的字。
对联写的是“春回大地千山秀,福到人间万象新”,内容倒在其次,字却很有风骨,谢飞云一边反复教着田冬月认人间的“间”,一边往对联上看了好几眼,没忍住去问还在地上打转的田冬阳:
“这对联是谁写的?”
田冬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门上:“这是乔老师写的!”
谢飞云问:“乔老师是谁?”
田冬阳说:“乔老师就是乔老师,他在抗大教书,这两年总过来给我们写对联。隔壁柴嫂子眼看着这两天快生了,还说要请乔老师过来给娃儿起名字呢。”
谢飞云待在田冬阳这里小半个月,也见过不少抗大的学生过来帮村民做农活的,听说柴嫂子要请这个乔老师来给孩子取名字,她倒是没怎么惊讶,只说:“这个乔老师的字不错。”
她说完这句话,便又沉吟了片刻,田冬阳脱了鞋坐回炕上,问她:“怎么了?”
谢飞云的手指无意识地勾着怀里田冬月的两个羊角辫,她怔了怔,才说:“……也没怎么。我想起来一些事情。”
田冬阳问:“什么事情?”
谢飞云很浅地笑了笑:“这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恐怕还不会走路呢!我才不要同你讲。”
田冬阳说:“好啊,你又拿我当小孩了。”他一手抱起一个妹妹,就把两个孩子往西屋赶,又回到东屋把房门紧紧关上,猴急地凑上来咬谢飞云的嘴:“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
这是他们两个培养出来的默契,一旦有什么事情谈不下去了,干脆便抱在一起,天雷勾动地火,狠狠地做上一场。待出了一身的汗,各自都尽了兴,先前那些不想提起的话题,便也不说就罢了。
谢飞云一直很满意田冬阳这个床伴。他很年青,身强力壮,把他那硕大的阳具钉进她的身体里的时候,他是那么的热情,就好像从来都不知疲倦似的。谢飞云喜欢这样简单的做爱,她不需要想很多的事情,哪怕闭上眼睛,头脑里是一片空白,但是她的心里是快活的。
可是今天,她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脑海里不再是一片空白了。
她想起来民国十五年的燕京。
那是一个春天,燕京的气候向来干燥,四月份却一连下了很多场雨。
一到燕京,谢飞云就先去了天安门。叁月十八日,集会群众曾经在这里抗议,要求拒绝八国通牒,钱芝泉政府却武力镇压了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一惨案在当时震惊了中外,举国哗然。等到谢飞云来到天安门的时候,广场上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谢飞云撑着伞站在雨里,抬眼望去,天安门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层层迭迭的雨幕;雨水和眼泪混在一起,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在雨中哭过。
她那时名义上已经是奉军总司令贺麒昌的九姨太,贺麒昌四月份派了儿子贺玉璘进京,搜捕学校里的进步青年,谢飞云仗着得宠,也跟着一起去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燕京,也是第一次跟着奉军进入燕京大学,贺玉璘带着部下在前面气势汹汹地搜捕学生,谢飞云就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一间一间地查封图书室,又一个一个地把年青的学生从里面揪出来。
谢飞云没办法再看下去这样的场景。贺玉璘特意留了几个人在她身边陪护,她就吩咐贺玉璘的副官:“我们去别处转一转。”
副官没比谢飞云大多少,也只是个十七八的毛头小子。他受了贺玉璘的栽培,怀了十分感激的心思,对贺玉璘和他身边的人都尤其尊敬。听见谢飞云说去别处,副官本来像一杆白杨一样架着枪,笔直地站在她身边,闻言立刻行了个礼,声音洪亮:“是!”
谢飞云再怎么难过,也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一瞬。她抬手指了个稍远些的方向,示意这几个士兵向这个方向走,自己却悄悄落在最后面,朝着树林后面做了一个反方向的手势,又趁着别人不注意,将自己一个装满银元的荷包轻轻掷向了树后。
她看得分明,那里正躲着一个穿着灰布长衫,带着眼镜的男人,要是让贺玉璘的部下看见了,他大概也难逃一劫。她无权无势,阻挡不了别人作恶,也只能略微施一些鄙薄的善心,希望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不要在她面前就消散了。
后来谢飞云跟着贺玉璘回到司令府,晚上翻阅报纸的时候,才发现白天里在树后看见的那个人,竟然正在被通缉。报纸上附的那张照片里,这人依然穿着长衫,戴着白天里她见过的框镜,眉眼很温和。
谢飞云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很慢地去读报纸上的话。她知晓了这个人原来是工人党的第一批党员,因为领导了叁月十八日的示威抗议,正被北洋军阀视作了眼中钉。
谢飞云轻轻叹一口气,视线越过他的照片,停在他的姓名上。
报纸上写,这个人的名字,叫作乔小山。




无别离(民国NPH) 小坟茔
谢飞云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
小雨一会下一会停,谢飞云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觉得断断续续的雨声里传来了女人的呼痛声。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神细听了一会,才确定这原来不是她做梦出了幻觉。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把掀开田冬阳紧紧箍在她腰上的手,“蹭”地坐直身子,又伸手去晃身边熟睡着的少年:
“冬阳,是不是柴嫂子要生了?”
田冬阳无端被她从睡梦中叫醒,先是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啊?”他随即也听见了隔壁的声音,整个人一怔,急忙披衣服下地,“是!这就是柴嫂子的声音!”
谢飞云也披了件小褂,跟在田冬阳身后穿上鞋,一边说:“你去叫你叁奶奶来,她说她做过接生婆,”她从墙上取下两顶斗笠,一顶扣在田冬阳头上,一顶戴在自己头上,“我现在去帮忙。”
柴嫂子的男人半年前被日本人的空袭炸死了,柴嫂子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遗腹子,也是她的头一胎孩子。田冬阳和他的两个妹妹从小没了爹妈,都受过柴嫂子两口子很多的照顾,因而对她这一胎格外上心。田冬阳吓得手都在哆嗦,他六神无主地回头去看谢飞云:“你,你……”
谢飞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田冬阳和她讲过,他娘就是生田冬月的时候难产没了的,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田冬阳不可能不担心。她拍拍他的手,放缓声音:“我娘生我弟弟那会,我那时候虽然小,但是好歹偷看过,不是一点经验没有。我去帮柴嫂子,你快去叫人,嗯?”
她平和的语气就好像一根定海神针,田冬阳本来一团浆糊的脑袋总算恢复些神志,他急忙答应了一声,便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谢飞云从田冬阳家里抄了一把剪子,端了个干净的盆,又拿上了田冬阳一直没怎么舍得用的火柴,迈开大步就往隔壁跑。柴嫂子躺在炕上,嘴唇白得一点血色也看不见,脑门上全是汗,连呼痛声都转为了呻吟,见到谢飞云过来,她还没说话,就先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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