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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无渡(民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书会先生
李晋斜瞥了肖凉一眼:“我不跟他拜。毛都长得没我齐的小子,凭什么认你作大哥?”
空气一下子静默了,陈焕生气得直呼他大名:“李晋!”却见肖凉向他摆了摆手,轻声说:“随他去吧。”
于是肖凉、陈焕生和林隽叁人走至关公像前,案台上放着一碗倒好的汉汾酒。
肖凉首先掏出自己的短刀,在左手中指的指肚上轻轻划开一个小口,将手掌置于酒碗之上,几滴鲜红的血落在酒中,四散成如雾般的浅红色。
接着,陈焕生与林隽也逐一割破手指。叁人的血液在碗中融到一起。他们又各自饮下一口这碗血酒。
之后,陈焕生给其余两人分发了叁柱半的香,引燃后,关公像前烟雾缭绕。
叁人对着关公拜了叁拜。陈焕生道:“南大哥,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看着我们替你和二当家的报了这个仇。”
林隽也开口,声音不同往常,中气十足:“请您保佑青龙帮以后一定一帆风顺、一路腾飞!”
只有肖凉不语,只是默默地低头再抬头,来回拜着。
彼时,他还预料不到,那一晚这个破落仓库中的叁个男人将会成为他一生中最真挚的兄弟。
一旁,方子初坐在木箱上,心道,就知道跟着他,会过上这么……刺激的生活。她不自觉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庆幸了一下项上人头还在。
————
叁日后,方子初再一次来到了鹦鹉洲,因这片江滩原本就是青龙帮曾经的地盘,肖凉他们也打算先从这里起家。
几艘叁桅帆船泊在江边,木板上新刷的油漆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都是新置办的船只。
方子初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为什么,心底里油然地生出些欣喜,好像她失去父母后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去看看吧。”肖凉也难掩眼底的光芒,“东边第一个是我们住的船。”
方子初提起裙摆小步跑过去,用眼丈量船身,约么有十几米长,脚踏上甲板,四下里一打量,顿觉宽敞舒心。
船舱不似乌篷船那般低矮,只要略一低头便可走进,她弯腰向内看去,竟然通透明亮,原来是棚顶支起了一个天窗。
阳光洒在干净的床榻上,些许的尘埃在光线中浮荡着。除了床榻外还有一大片可以回转的空间,地上放着一个四方矮桌和两个蒲团,桌上摆着一套茶具。
方子初走到床前,摸了摸柔软的被褥,鼻间还能捕捉到棉花的馨香,其中混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花香。她向床边看去,香气的来源正是一盆被放在矮柜上的菊花。顺手打开下面的柜门,里面是空的,她正琢磨着以后买书了要放到这里,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有哪里不满意的吗?”
一回身,肖凉已站在咫尺之内。方子初不假思索:“已经很好了。”
“你想买什么,知会我一声。一个人上岸不安全。”肖凉接着说。
方子初乖乖地点点头。
之后她又去看了一眼肖凉的房间,里面除一张简单的床外没有其余的装饰,倒是有一张长条桌案,以供商议帮内事宜。船舱一般是一通到底的,可肖凉单独和船工谈了在中间加入隔板一分为二的设计,这样他既能照看到她,彼此也方便。
方子初回到自己房间后,正整理着私人物品,准备把它们放到柜子里,忽然翻到了之前秦韵笙留给她的地址。
她想还是要跟这个父亲的好友打个招呼的好,虽然搞不清这位秦伯父为何如此神通广大,汉口发生了什么事他在上海便能一清二楚,但既然他向自己表示了善意的关心,那就不要让人家担心。
于是,她从柜子里拿出前两天刚买的纸笔,在脑海中大致思索了一个礼貌而诚挚的措辞,便开始动笔。
等她把信写完,迭好放到柜子里,打算过两日寻个时机到岸上寄出时,耳听得外边甲板上也热闹了起来。
走出船舱一看,原来是林隽召集的帮众来了。
林隽说话靠谱,果然来了将近二十个弟兄。
这些男人做惯了江匪,再去当可丁可卯的苦力,便觉辛苦,还挣不了几个钱。听林隽一说,现在入帮到时候还能分成,就都来凑凑热闹。过来一看,这个新老大真是阔气,别的不说,置办的新船就够气派,都纷纷拜过这个肖老大。
肖凉也明白他们大多是看上了如今优渥的条件,并不是真心服他。这也是他下血本往这上面砸钱的原因,人无利而不往,他现在恰恰需要人手,以前单枪匹马的作风要稍微改改了。
这帮人与肖、陈、李、林四人又在船头烧香拜了神像,做了个简单的立帮仪式,宣布了一下各大当家的和大致的分工:陈焕生为二当家,李晋和林隽还是以前的排位。哪几人负责探查放哨和设置关卡,哪几人又负责看管物品和冲锋陷阵。因为人数还少,所以几句话便分配完事。
只是,在陈焕生宣布草拟好的帮规时,帮众中爆发了激烈的反应。原来在以前的规定如“不准奸淫妇女”、“不准劫掠穷弱”等外又加了一条“不准吸食大烟,违者格杀勿论”。
抽大烟在当时的社会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上至军阀富商,下至贩夫走卒,“老烟枪”数不胜数,烟馆更是遍地开花。这帮人里也有两叁个沾上大烟瘾的。
陈焕生昨日听到肖凉提出这个新帮规时,也是有点吃惊,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匪帮把“不能抽大烟”当作规条,可他是如今的大当家,陈焕生不能提出异议,只能猜测肖凉对于鸦片似乎存在着某种仇恨。
帮众里有人小声说:“别怕,有以前的陈搬舵和两位当家在,到时候他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就是唬人的。”说着看向关公像前为首的肖凉,也不知他听没听到下面的议论,只见他一脸淡然,好像这些喧嚷都与他无关。
方子初倚着舱门,听着这一切,心道:可别小瞧他,他可什么都能做出来。





江河无渡(民国) 上卷16龙虎斗(上)
李晋抱着坛麻辣小黄鱼在甲板上溜达,陈焕生问他:“你饭做完了嘛?在这里转悠什么。”
“哎呀,放心,在十里香的时候,我这手速就锻炼出来了。一会儿保准给你们上一顿‘满汉全席’。”
陈焕生听他在这里吹牛皮,不禁“嘿嘿”一笑。
李晋看他正整理着一堆东西,凑近了便问:“这是在搞么子?”
这是李晋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湖南话,陈焕生还是能听得懂的:“这是大当家的定做的旗子,还有十字钩。”
李晋盯着那“十字钩”,摸不清它的用途,听陈焕生解释:“大当家的说,这钩子袭船的时候用。你看它连着这么长一段绳子,抛过去,钩子一固定在木板上,就可以借着这根绳子攻船。”
李晋嗤笑一声:“这个‘小大当家的’岁数不大,花架子可不少。”他给肖凉起了个专属外号,叫他“小大当家的”,因他看着嫩,还姓“肖”,所以给取了个谐音。
陈焕生看了一眼李晋怀中的坛子,笑道:“你不是总说,这麻辣小黄鱼能成真的‘小黄鱼’该有多好,你且看着吧。我看人一般不会有错,这个肖老大就是个变戏法的。你不是一直想开自己的大酒楼嘛,我看快啦。”
“你可得了,我看他就是个小少爷,么子都没搞出来,就先整上些花把式。”李晋掀开坛子的盖,递到陈焕生眼前,“拿一个不?”
“我最近不爱吃辣。”
“嗨,无聊。”李晋目光扫到正凭栏远眺的方子初,颠颠地走过去,“妹妹,尝尝哥哥做的小黄鱼。”
方子初看向坛子里,一条条小鱼上沾满了辣子,但又不忍心开口拒绝,硬着头皮拿出一个,嚼了两口刚要咽下,就被辣椒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妹妹。”李晋见状忙去给她找水喝,刚把水杯递给人家,就听隔船有人喊他:“晋哥!你过来把帐对一下。”
只见林隽端着个算盘,手中的笔上还滴着墨汁。李晋越过栏杆,跳上隔船的甲板,边自嘲道:“唉,颠勺的就是干不过打算盘的……”
李晋在做饭上似乎真不会吹牛,这场“开伙饭”十分丰盛,大大小小、鱼蛋肉蔬、楚湘淮川叁四十盘菜肴在天黑之前统统摆在了长条桌上。
二十几个人围成一圈,肖凉和其他叁位当家的坐在首位,方子初紧挨着肖凉。
陈焕生拎起酒坛子递给这帮弟兄们:“这可是头一天大当家的请咱们的,市面上最好的汉汾酒。以后跟着肖老大好好干,有喝不完吃不完的好酒好肉!”
大家都笑嘻嘻地拿碗去接,闻着扑鼻的酒香两眼发直。
在动筷子之前,按规矩大当家要首先讲几句话。但肖凉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在这种场面扯着嗓子讲什么如“兄弟们吃好喝好”的话,然而陈焕生已经在旁边拿眼神示意他两遍了。这帮弟兄们也等着动筷子,焦急得直搓手。
肖凉最终还是说了几句,声音不大,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如今青龙帮的规矩就是:敢于往上冲的必定重赏,无论结果怎样。违反帮规、偷奸耍滑、临阵脱逃的人,别怪我不留情面。”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都答好。这“众人”里并不包括李晋,他嫌肖凉讲的这两句过于严肃,直接越过二当家,率先端起酒碗开口:“咱们上次在帮里吃的是散伙饭,这次是开伙饭。大哥和二哥的仇,咱得给报了,不能再让别人把咱们给欺负了!”说完,一仰头将碗里的酒喝了个见底。
这两句话引出了弟兄们心里的仇恨与愤懑,大家互相碰碗,喊出声来,真可谓是鼓舞了一拨士气。
肖凉此时却注意到方子初正艰难地伸手去够远处的一盘糖醋鱼,他就把它和面前的椒麻鸡调换了一下位置。李晋做了好几个酸甜口的菜,他又把这些都摆到了她眼前。
帮中不少人都在心里猜测这位姑娘和新老大的关系,带着个女人上船,其中的暧昧可想而知,但又见二人相处之间没有丝毫狎昵,便觉得他们是兄妹。
李晋做的饭是真的好吃,和方子初以前去大酒楼吃过的菜是一个味道,她平时食量少,也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
众人也大快朵颐,喝得面酣耳热,就在觥筹交错之间,门口的一个弟兄突然听到岸边有异动,紧接着同时听到这声音的其他人也一齐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门帘被一把撩开,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探身进来。他穿着一身讲究的长袍马褂,上面却贴了好几块补丁,一开口,公鸭般的嗓音含混不清:“哟,这么热闹,老夫也来跟着乐呵乐呵。”
他咧嘴一笑,墨镜后一双鼠目打量着首位上的肖凉,啧啧了两声:“这位就是新的大当家吧?哎呀,长得倒是不错呀。”看到他身旁的方子初,又眯起眼。
接着,他向身后一招手,两个手下各抬了一个大酒坛进来。他抱拳道:“这位新大当家的应该还不认识老夫吧。鄙人乃是白虎帮的搬舵,这两坛‘竹叶青’,是我们大当家的多年珍藏,今天拿出来以贺肖大当家立帮之喜,还望笑纳。”
见肖凉依旧冷着一张脸,这老搬舵又道:“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找茬的。大家在一条江上讨生活,都不容易。只是这地盘还是要划分清楚,井水可不要犯了河水。”
这话里有话,在坐的男人们都听得出。李晋立刻站起来,不忿道:“你他妈说谁是井水?”
“我过来可不是给友帮的兄弟们找晦气的呀。只是来提醒一下新大当家的,可要看清楚路过的船上有没有挂我们白虎帮的旗子。”老搬舵继续微笑道。
陈焕生盯着他的嘴,和一旁的肖凉低声解释:“你知道他说话为什么不清楚吗?你看,他缺了颗门牙,跑风。”
“跑风”两个字一下把方子初逗乐了,发出莺啼般清脆的笑声。肖凉不禁侧目,他很少见到她如此开心地笑,于是心情大悦,也不管老搬舵挑衅的话,一挥手让门口的两个弟兄接过“贺礼”。
待老搬舵抬脚走人,有人献宝似地往肖凉的碗里倒“竹叶青”,等着老大尝完后再赏给他们。
肖凉喝了一口,就把酒碗扔在一边:“不够劲。”
一江之隔的武昌沿岸,白虎帮的船泊于此处。
大当家正喝着小酒,就着炒花生米,看到老搬舵回来,眯起眼:“青龙帮那边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老搬舵哼了一声:“那个姓肖的新当家一看就嫩得跟豆芽菜一样,不足为惧。”想起进去后看到的场景,他墨镜后滑过一道淫邪的光,“倒是那小子还搂着个女伢,白白净净的,秀气得很。”他说话添油加醋惯了,没搂着也要说搂着,还偷偷去看大当家的反应。
大当家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哼,这么小就有女人了,也不怕把身体搞垮了!老子想女人的时候,也要上岸去找窑姐!”
“可不是吗!”老搬舵在一旁煽风点火,“您在这里一个人花生米就酒,他却在那边大鱼大肉、骄奢淫逸的。那两坛竹叶青送过去,他还不领情。”
“他的好日子,估计要到头了。”大当家冷笑一声,“可别惹到我,否则老子给他连窝端了!再把他那个小女人抢过来。”
“对对对……”一提到女人,老搬舵眼里直冒光,殷勤地对大当家笑着,“等那女伢抢过来,也让老夫尝尝滋味。”
————
且说青龙帮众人当日酒足饭饱之后,一个弟兄解手时感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飘过来,提灯一照,发现是艘货船,却漏了看上面挂着哪家的旗子,向各位当家的一报,连肖凉也起了兴致,毕竟这将是他成为江匪后干的第一票。
这货船属江西帮,之前早已在长江上打通了各处关节,这次一路上就一个伙计并两个船夫跟着,刚行过汉阳,听到船板上“嘎吱”一响,正奇怪着跑到甲板上去查看,就见从四周跳上十来个人。
那江西伙计一看,这些人腰间都系着绳子、挂着枪,那绳尾是一把铁钩,刚才船板上的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他常走水路,当然明白这是什么阵仗,只是疑惑船上明明挂了江匪的旗,怎么还有人上来打劫?脸上却赶紧挤出一个笑容:“各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
李晋听出他的口音:“哟,原来是江西老表啊。船上什么东西?”
“这上面都是些瓷器。”老表连忙答道。
李晋一听,大摇大摆地走进货舱,掀开货物上的被褥,拿起一个青花盘子瞧了瞧,咂咂嘴说:“这玩意不错啊,拿回去盛菜用。”
“哎呀,这可使不得,都是四川那边大掌柜订好的货,碎了一个都不好交代啊!”老表在一旁直抹汗。
李晋压根没理他,眼角扫到旁边一个上宽下窄的深口容器,看到瓶身上美的花鸟图样,眼睛一亮:“这个拿回去腌咸菜好啊,就是缺个盖子。”
身后陈焕生冒出一句:“你那眼睛确实该治治了,那是痰盂。”
李晋再定睛一瞧,嫌弃得筋鼻子:“娘的,原来是尿盆!”
这屋里的几个人,老表也分不清哪一位说话算数,只说:“各位爷行行好,除了瓷器,相中了什么都可以拿走。”
这时,一个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年轻男人突然说:“一句话,要钱还是要命?”
灯光明灭之下,江西老表这才看清他的脸,一晃神,想起自己早些年在四川一家瓷器行做学徒时,偶然遇到过一个袍哥,据说手中人命数以千计。面前这个男人和那袍哥的脸一模一样,这种相像不在于外表,而是气息。
他盯着你看时,身上就不自觉地开始发冷。
老表抖着声说:“要钱……不、不对,要命!”




江河无渡(民国) 上卷17龙虎斗(下)
自从那晚江西帮货船被劫,肖凉他们了一拨保护后,半个月内江面上也没什么动静。青龙帮和白虎帮仿佛真的“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了。
其间肖凉领着弟兄们又干了数笔,他拦船从不看上面挂着什么样的旗子。
江面上大大小小匪帮的生灭就像叁镇的天气,变换莫测。之前的青龙帮不过短暂地消失了两个月,原本属于它的地盘就立刻被蚕食干净。所以,新帮要想得以立脚生存,就必须去抢其他帮派的生意。
方子初在给秦韵笙的信里写的地址是林隽之前当账房先生的绸缎铺,于是便估摸着信件往返的时间,打算去绸缎铺看看有没有秦伯父的回信。
她也想去武昌的各大书局买一些中学教材,之前的课本很快就自学完了。
这天,肖凉陪她去武昌买书,二人吃完饭后过江到汉口,已是下午。绸缎铺在汉正街上。
汉正街是汉口上形如卧帚的一片最集中的商市之一,河街、后街、夹街等大街小巷纵横相连,里面各行各业商品云集。
方子初已经很久没有同人一起逛街了,之前爹爹闲暇,又逢周末自己没课,一家叁口倒是会出来去酒楼里奢侈一把,顺便上街看看时兴的衣裳。
如今的方子初会刻意在脑海里回避那些画面,仿佛那已成为上辈子的事了。
此刻物是人非,走在她身旁的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连结的人,却也带给了她同家人一样的心安与温暖。
走进升基巷,沿路各色饭馆酒楼里的菜香撩动着她的味蕾,可想起自己已经吃过午饭了,于是她盯上了一家糕饼店,见那门上挂着的木牌写着“桂花糕”,这叁个字勾起了她的回忆。小时候在江苏外祖母家常吃这种糕点,软糯香甜,里面混着细碎的花瓣。
她进去买了一包,出来时站在门前,先拿出一个尝了一口,竟和江苏小镇上的相似八分,于是满足地眯起了双眼。
肖凉看着她餍足的小模样,觉得稀奇又可爱,眉眼含笑地瞅着她。
方子初吃完一块,抬头见肖凉双手各拎着一摞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小步掂过去,将一块桂花糕放到他嘴边。
一对长相不错的年轻男女当街亲昵的举动,在当时往往会引来路人的侧目。
肖凉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一向对什么都冷淡不在意的他却霎时红了耳根,就是不肯张嘴。
他最终单手拎起两摞书,另一只手接过那块糕点,放在嘴里嚼了一口:“太甜了。”如此说着,却还是把它吃完。
到了绸缎铺,果然有上海的来信。方子初顺手拆开信封,纸上写着一段简短的文字:“你说在汉口遇到了个可靠的朋友,我为你感到欣慰。但要记住,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全然托付,凡事还要多靠自己。”
肖凉比她高半个头,不动声色地去瞄信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方子初把信折起来,他就佯装去看货架上的商品。
绸缎铺不止卖布料,也会进一些时令的衣帽成品。
现在已是十月中旬,再过半个月就要入冬。这里的冬天虽不似北方漫天风雪,却也是透骨的冷。
肖凉想起前几日看到方子初坐在船栏边,有时会瑟缩着脖子,他眼睛便往货架上的围巾上瞟。
掌柜对客人的视线变化极其敏锐,恰到好处地开口:“这是从上海新进的羊毛围巾,上面还有呢帽子,都是最时兴的款式。”
肖凉说:“都取下来试试。”
方子初慢吞吞地戴上掌柜取下递过来的围巾和帽子,都是米色的,和她的气质很配。
肖凉看得满意,示意店家包起来。
掌柜的又道:“这位妹妹肤色真好,要不看看我家的新料子。”他抽出一匹烟蓝的织锦缎,“要是相中了,隔壁就是我弟弟开的成衣铺,到那里量一下尺寸,再给您加上灰鼠皮的里子,一件就能过冬!”
一路上一直都是肖凉买账,方子初已感到十分过意不去了,但那绸缎的颜色实在很合她的心意,却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作声。
她的小心思又如何能逃得过肖凉的眼睛。
“去量一下。”
方子初连忙摆摆手:“不用了……”可一看到他的眼神,又诺诺地缩回了手。她一直在心底里对他有所惧怕,尤其怕他这样盯着她看,即使如今对他信任无比。
和隔壁成衣铺的师傅定好了来取衣裳的日子,两人就渡汉水回汉阳去。然而,刚回到青龙帮的船上,吵嚷声便入耳。
“人都欺负成这样了,还不抄家伙去找他们!”这嗓门,一听就是李晋。
“你等一下,大当家的就快回来了。”陈焕生劝道。
“等他?黄花菜都要凉了!我就说他是个少爷身子,现在估计正和他那个小相好在街上卿卿我我呢!”
“你别乱说,他们两个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焕生这才看到门口的两位正主,话停在那里。
李晋也看到了肖凉,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肖凉看到地上用白布盖着的两个人和一旁不知从哪里请来的江湖郎中,问:“怎么回事?”
陈焕生向他解释,原来是弟兄们照旧劫货船时,白虎帮的人来说他们坏了规矩,掏枪打伤了两个人。他赶忙去岸上寻来一个医生,但由于伤势过重,无济于事。
肖凉掀开白布最后看了一眼这两个平时跟他接触很少的弟兄,说:“找两口棺材埋了吧。”又转头对陈焕生说:“准备好,去找他们。”
他留下林隽,让他守好方子初,便带着剩下的人乘小船划到对岸。
叁艘小舟还没靠近白虎帮的阵地,对面船上就黑压压地聚集了一片人。
白虎帮的大当家坐在船首:“肖大当家,老远就看到你们了。不知今日来有何指教?”话音刚落,只听头上一声枪响,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船上悬挂的旌旗上那只老虎的眼睛被打穿了。
他眯起眼看向那几艘小船上飘摇的青龙帮旗帜,上面神气的龙正腾着云,似要飞出,又见肖凉举着枪立于船头,恶生生道:“黄口小儿,老子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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