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听风起云落
丁颐海:......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让步,再回头,冯玄畅和允淑已经见不着人影子了。
廷牧打丁颐海一拳头,“看看,跟我置气倒是虎虎生威的,人都跟丢了,长得磕碜办事儿也磕碜,干什么好!”
丁颐海挠头,心道这太监羔子真是奇怪,学起女人倒打一耙的功夫来,一点儿都不差,琢磨过味儿来,他一拍脑门子,嗐,跟个太监计较什么劲儿的?
他不搭理廷牧,干脆席地而坐,左右掌印大人的身手,还能叫野兽叼走了不成?与其为人家担忧,不如看看星子。
他不急躁,廷牧急躁,搓搓脚就去找人去了。
秋夜繁星,竹林月色,合是景色宜人。
她被他拉着手,倚竹而立,道:“今儿跟着人出来了,怕是也不好再找托词跟你回宫里去,你且等着就是,我还不至于是个没用的,就叫这些瘟疫过了病气来,我听廷牧方才说,你着人手寻二姐姐去了,如此我便放心了,你也不用替我担忧的,沈御医不是也在么?凡事我同他多商议罢。”
他说成,“常思性子最是稳当,比修葺更让人放心,你凡事小心着些,我不知你竟也会些医理,我只同官家告了一日假,不能陪你同去,长安这边还要时时提防言青和同寿王结党营私,我是脱不开身的,回头这事儿理整好了,若你还未回来,我自会想法子请了官家的旨到你身边去。”
她回说倒也不必,长安的事情更是复杂,不至于为了私事放着不管。
他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既见着她心也算放下来,再有廷牧说的丁大宝,专程带过来是为了让这人瞧瞧,往后也断了对允淑的念头,不然他还要对付言青和,还要担忧允淑被别人先下手为强,颇有些分身乏术,思量事情思量多了费脑子,他扶扶额,有些乏累模样。
“你且回去歇歇,明儿还得启程,时候不早了,我得连夜赶回去。”
她额首,“大监大人一路上小心,到了张掖地界儿,若得空,我给你回书信儿。”
允淑一步三回头的去营帐,有些依依不舍的。
他笑着目送她回营房,自出来竹林,去找沈念说话。
方才同雍王说事儿,没能和沈念说上半个字,现下人散了各自去休息,医官宿在医官的营帐里,他同人打听沈念的帐子在何处,过来,挑帘,沈念正伏案看书。
他唤, “常思。”
沈念回身,指指凳子,“你坐,深更半夜带人来见表亲我是不信的,你是来做什么的如实说。”
他松松领间的朱色盘扣,在沈念指的黄花梨木凳子上坐下来,“言情和想要攀附寿王,那是个铁血手腕的王爷,有的是本事,一朝得势必然会卸磨杀驴。言情和是觉得西厂能办案有能力,他有被寿王利用的价值,且是可长期效命的,攀上这条高枝儿能除了我。我想等着寿王端西厂,那就得寿王继位后,寿王继位对我并没好处。”
沈念叹声,“你如何突然想对西厂下手了?留着西厂来同你周旋,官家觉得你有所牵制,才会放心用你不是?你若除了西厂,东厂独大,官家却该忌讳你权大震主了。”
他冷了脸色,“是人总有逆鳞,我也有,他想在允淑身上打主意,就是触了我最不能容忍的,就这么互相牵制着做做样子本也可以相安无事,他偏要寻死路我只能送他一程,除了他还没第二个人可用了么?西厂不过是拿来给官家看的幌子,背地里给我做事才是正经。”
沈念将医书放于案头,两缕龙丝垂于鬓角,他生的严谨端肃,不像李葺风流倜傥,却也是个容貌出尘的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还以为你报了仇平了反,就不如从前那般斗志了,只想安稳陪着官家,不再绸缪往后如何,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今倒是能左右谁来继承大统了,人在营帐里?看来我是得好好的认识认识这么大本事的姑娘。”
他笑,“她好着呢,懂事又大方,博学多才的,你见着人,指定也是会喜欢的。”
“可别,聪明伶俐的人我见得不少,能不能入我的眼两说着,顶多是替你多照拂照拂,此去张掖同上战场并无两样,死伤是难免的事儿,若命大能活下来,算是她自己个儿的福气。”
营帐里灯火如豆,沈念重又拾起医书,顿了顿叉开话头,“说起来,官家自修道后,气色确然好了不少,你筹划的不无用处,只是还应尽早寻下家才是,寿王刚愎自用,不是个好主子,太子昏庸,福王也不是个堪用的,剩下的皇子年岁尚小成不得大事,至于营帐里这位,清闲惯了,这次还讨这样的倒霉差事来做,怕别人都盼着他死在张掖最好回不了长安。”
雍王。
冯玄畅吟着嘴角,“这位是以退为进呢,看的比众皇子王爷们更清楚,长安城暗里风云翻涌,他知道避之厉害主动请缨远离,活脱脱一个坐山观虎斗,还落不下立功,谋划的远着呢。”
沈念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其中门道。
官家修道后,太子已经被软禁没了盼头,眼下长安城里还能夺储的只有福王和寿王,寿王手握重兵,福王管着钱仓,一个有权一个有钱,都在暗暗使力,想扳倒对方,雍王既没兵也没钱,趟浑水只会引火烧身,这是给自己留着退路的,他两边都没得罪,还能落个平安,若寿王赢,他就请个封地一辈子称臣纳贡。若是福王赢,他就窝在王府继续庸庸碌碌。当然,谋算最深的是看准了官家憎恶结党营私,一旦寿王福王闹出个好歹来,就再也没指望了,这次差事若当的好,雍王就能得脸,有权有势都没用,最终还得是官家的一纸诏书成事。
冯玄畅看着沈念变了脸色,啧一声,“以前没看出来这是个成大事的人,方才看似无意,实则是在试探我,怕这话是暗里查过不少事儿,才今儿说给我听的。”
沈念惊疑,“他同你说了什么?”
“若他继位,必先废黜连坐之刑,正西厂锦衣卫,大赦天下。”
沈念斟酌着,“这是想让你为他出力了。”
他额首,“连坐之刑是要废止的,一人犯律何至于全家服刑?这刑罚太重,胜过人所能担当的,我同允淑都是身受其害,往后若废黜这章,能免多少无辜之人受苦?”
他有悲天悯人之心,自幼如此,沈念点点头,“你既已决定了,我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你,张掖的疫情你且放心,常思这一身医术断没有白学的。”
他说是,“我对你向来是放心的,允淑先交托给你,你护她周全。还有一件事,她有个姐姐唤做李允善的,之前打听到被齐晟私养在荒宅,齐晟被捕后人从荒宅走失,说是疯了,我着人正在查,允淑一心想找她的,我派出去的人若有了信儿先去找你,人找到了莫告诉允淑,先替善姐儿医疯病。”
他从袖中掏出张剪纸小象,“这是善姐儿的小象,你拿着仔细分辨,若你见着了先将人安置下。”
沈念接过小象,放手里仔细打量,困酣娇眼,欲开还闭,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他说这女子生的盈盈秋水,谪仙一般,如同屈原九歌的山鬼,又如云笈七签里的九天素女,到叫人心驰神往了。
冯玄畅揶揄,“怎么常思也有动情时?”
沈念动唇,勉笑,“我□□凡胎,夸赞个姑娘也好拿来叫你说,得,你少同修葺一处厮混,越是不像话了。”
他摆摆手,起身,“我得回了,你多费心。”
沈念起身,送他出来。
他上马,唤廷牧和丁颐海,也没再去看允淑一眼。
送走人,沈念正回帐,余光瞥见扒着帐帘往这边看的允淑,她眉眼同小象七分相似。
沈念踱步过来,俯身问她,“你是尚仪署的女司官允淑?”
她忙揖礼,“请医官大人安,回医官大人,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她本意窝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趁机偷偷溜走的,一路刻意避着沈念,却因为大监大人今晚追过来,要另做打算。
沈念嗯一声,“往后同秦艽随在我身边帮手,可会医理?懂得草药配制和煎服么?”
她搓着手,“会一些,却不敢说能成的,有秦艽姐姐教习,最是好。”
“你同她已认得了?那便好,这一路还有些天,让她多教教你,到了张掖城,你也就
第42章 涌动
能做个正经医女使唤了。若是不懂的就亲来问我,咱们行医之人救死扶伤是本分,比起行军打仗来更是马虎不得,食也药也,同根同源,我这里正有本《金匮要略》你且先拿去看看,既是他说了要好好照顾你的,我自然不会懈怠。”
她福身道谢,因问道,“沈医官同大监大人如何认识的?”
这倒一下子把沈念问住了,他抬头思量,发笑,“陈年旧事,沈家是行医世家,从我曾祖爷爷的爷爷开始就在尚医署做事,我幼时随祖父到宫中办事,正碰上他一人赤手空拳与勇士决斗,身上流着血呢,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他赢了官家高兴,赏他柄梅花长/枪,祖父说他小小年纪孔武不凡。的确是孔武不凡的,退了大殿下来,我给他医伤,他却不在意,一直把玩那柄长/枪,兴奋的不得了。”
他说,“他决然不是如今这样沉稳的人,热忱,仗义,心善,冯家的事儿对他打击太大了,性子如今换了个人似的,他能同修葺处的好,是他本就内心如此,同类人罢了。”
允淑唉声,她也愁苦,如今这样就当是两个孤苦无依的人互相做个伴儿吧,到最后果然如李侍郎大人所说,就是让她以身相许也不为过,这千丝万缕的根源,真真是困顿人。
“四更了,医官大人歇了吧,明儿奴再来讨医书拜读就是。”
沈念和悦的很,“也好。”
她退回帐子,坐在地铺上想事儿,秦艽已睡了,半躬身窝在被褥里,呼吸均匀。她看看她,替她掖掖被角,灯光映衬着脸忽明忽暗的。
早晨用过饭,她同秦艽单独乘一辆小排车,同初来时候的那些宫女们分开了,秦艽说是老师吩咐的。
她从沈念那里得了《金匮要略》,正窝在车上仔细看,看到疟病脉症并治,问秦艽,“牡蛎汤治牡疟是?”
秦艽指点她,“牡疟是平素元阳虚弱,邪气伏于少阴所致,发病时会打寒噤,可能没有起烧症状,或也会伴有轻微起烧,面色会透出轻微的白色,发病在每日的固定时辰,诊脉的话是沉脉迟脉。”她问允淑,“对,你会诊脉么?”
允淑说会一些。
秦艽撑手过来给她,“你替我诊脉。”
她放下书,覆手在秦艽手腕脉搏处,凝神摸一阵子,抿唇开口,“姐姐行脉空虚无力,气虚血虚脉道不充,应用归脾汤来养。”
秦艽诧异,“你这……得,午时我去寻老师,让他亲来教你。”
允淑忙摇头,“不不不,咱们一起研习便是,不敢劳烦沈医官的。”
秦艽了然,“嗐,倾慕老师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也罢,同我一起你更自在些,真去请了老师来,是叫你拘谨了。”
她忙点头,“是是,姐姐最懂我。”
两人一路说着医理和药草的配制,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张掖边界的官驿,夕阳将落未落时,晚霞映红半边天色。
有了歇息的房间,秦艽将包袱一放,找伺候的驿官要来满满两大桶温水,招呼允淑泡泡。
一人一桶,泡在里边闲聊,有一搭没一搭的。
“我加了些艾叶葛根和白芍,这一路累的慌,泡一泡身子轻快。”
允淑答应着,“地肤子也可。”
她腕子上的镯子泛着柔和的光,秦艽一下子来了精神,追问,“你这是羊脂玉的,颜色真是好看。”
掌印吉祥 第30节
她捂了捂,“就挺贵重的,来之前我还撸下来过,今儿也不知怎么的,死活摘不下来了。我还想着两日功夫,怎地就胖了么?”
秦艽拉她手过来端详那镯子,轻讶,“瞧呀,这是什么?是一行小字。”
允淑也盯着细看,才发现在莲花的花瓣上刻着行小字,她竟一直没注意。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秦艽睨她,“这是情郎送的么?快说是谁?”她想了想,猜道:“昨儿晚上来瞧你的那表亲么?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
允淑脸红到耳朵根,茫然看着秦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秦艽说的表亲是宝儿哥。
她摇摇头,沉进泡澡的桶里,这事儿羞死人了。
秦艽锲而不舍,把她捞起来,狐疑道:“这样贵重得镯子,指定不是你那表亲,他不是在东大营当差么?羊脂白可是皇室的贡品,还能拿来做镯子的,那是官家,再有,”她恍然大悟,“别不是冯掌印?”
允淑又一愣,差点摔进桶里去,她捂脸,“没有的事儿!”
小姑娘的心思就那么直白,叫人猜中了才会做些小动作,秦艽松了她,摇摇头,“还真是掌印大人。”她搓搓胳膊,叹气,“掌印生的是顶俊美的,可到底是个太监不是?你年纪这样小,花骨朵似的,还没开来就被采撷了,可莫傻了,跟着太监能有什么好的?”
允淑重坐进桶里,低着头,舀水往身上浇,“大监大人是好人哩。”
“他是好人?”秦艽怔怔,仿是听了天书还稀奇的事儿,“你不知道么?他如何爬到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的?宫里都传遍了,皇后娘娘养了条哈巴狗,被个小太监看丢了,他把那小太监活活打死了,此前他还是宫里最下等的太监,因这事儿升了官,提拔到官家跟前伺候,官家恨朝中一个大臣,他把人折腾的吊着半口气儿,每天割下一块肉做成肉羹,再让大臣自己吃了。”秦艽打个寒噤,“那是个鬼,叫人听了浑身冒冷汗的主。”
允淑愕然,光听秦艽说,身上就起了冷汗,可转念一想,大监大人那样温和的人,怎么可能做那么叫人惊惧的事儿呢?
她摇摇头,“我不信,他是个好人的。”
秦艽趴在桶沿上看她,“就是不信,可你同一个太监过日子,真的好么?他是不能生孩子的。”
允淑起来,擦擦/身/子,“我泡好了,有些困,先去睡了,姐姐也别泡太晚了,早些歇息,明儿咱们进了张掖地界儿,就怕没这样的松闲了。”
她避而不答,秦艽就直叹气,“我都是为你好,往后到了年纪,找个正经男人嫁了才是,就算不是青梅竹马,老师也很好的……”看着允淑去了床铺,她喊,“你好歹考虑一下啊。”
躺在床上枕着胳膊,允淑没再搭腔,想一阵子昨儿晚上竹林月光下那样温和的脸,冯玄畅连眼底都是温柔,总是有原由的吧,不然在宫里当差,死的就是他了,她就遇不上他了。
同宁苦一样。
换作是她,也会逼不得已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儿,他同她又不一样,带着深仇大恨的,偶尔不择手段,情有可原。
思量一阵儿,又想李允善,现在人在何处?
月光长长,冰凉似水。
冯玄畅时不时在折子上批几个字,廷牧说李大人递来书信,李允善在张掖城被人掳上辆马车,正循着线索去找。
他答应着,“仔细找,找到了送沈念那里去。”
廷牧回是,又道:“言煦照您吩咐,从督主署散出去好些大逆不道的话儿,已经传进寿王耳朵里了。”
“还不够,寿王倒了对福王有好处,”他把折子合起来,给廷牧,“差个言情和放在咱们府上的线子去办,把这个折子送寿王府上去。”
廷牧躬身,“奴才知道,他们正急着立功呢,最好咬钩。”
这事儿廷牧办的妥帖利索,故意将折子遗落,叫言情和的眼线子捡了去,那线子连夜偷偷摸摸出了掌印府。
廷牧回来禀话儿,说事成了。
折子是福王参寿王的,话里话外意指寿王拥兵自重,强行索要福王银库里的银子。
叩着桌案,冯玄畅胸有成竹,折子一旦被寿王看到,这两个皇子表面上的客套也就维持不下去了,寿王一定会直接找福王质问。
福王一直都是用钱贿赂人,受他贿赂的不比太子贿赂的少,只是太子是个憨傻的,什么都搬到明面上做。
寿王一旦压迫福王,福王势必会反击,那一直以来暗地里的勾当就会浮出来,摆到官家面前。
结党营私,官家最是痛恶,福王想全身而退,就不能了。
既然答应了雍王联手,他先出些力罢。
他吩咐廷牧,“这人回来就扣在地牢里,好吃好喝伺候着,有大用。”
廷牧说是。
清起结了霜,冯玄畅打两套拳,换了蟒袍进宫见官家。
正午门翁城气势浑宏里,他同福王打个照面。
心里冷笑一声,这是寿王杀上门去了,一大早的来宫里寻官家主持公道。
上前呵呵腰,他给福王恭恭敬敬揖礼,“给福王爷请安。”
福王生的体胖,官家体谅他身子重,特许他出入宫廷可乘轿辇。
锦衣玉带的福王同他客客气气的,“厂臣不必行礼,上来轿辇同本王一起去见官家吧。”
他忙婉拒,“福王您是皇子,臣哪里敢同福王共乘?在后头跟着就是。”
福王也不强求他,“也好,厂臣就在轿侧随行吧,本王有话问你。”
他唱惹,半躬身跟在轿侧,替福王掖起轿帘子。
福王探头,“昨儿王兄拿着我奏给官家的折子闯到我府上来责问我,厂臣替官家批阅奏折,可是把本王的奏折遗失了?”
他忙再恭谨的揖礼,“今儿正是为这事儿进宫来见官家,福王也晓得咱家虽有批红权,可到底还有个西厂盯着,昨儿折子被府上的人偷了出去,连夜审问才知道是言督主的人,臣还审出来一桩更大的事儿,言督主竟然已经
第43章 天阴沉沉的风里透着湿气
暗地攀附上寿王了,此番偷了您的折子,依臣看,这是言青和借机给寿王表忠心的。福王爷仔细想想,官家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若是知道他用来牵制东厂的西厂督主勾结寿王,寿王会如何?”
福王眯眼转动手上的玉扳指。
他为人八面玲珑,同谁也没说过重话,惯来是个和和气气的主子,明明是亲兄弟,和寿王性子天壤之别,谁也不得罪的最大好处就是没有仇家,也就在各路消息上更通透,都愿意多与他透漏两句。
冯玄畅这番话说出来,他听耳朵里很顺意,把寿王的狼子野心剖出来在官家面前一放,确然比什么都好使,只是怎么叫官家知道,却是门学问,说的衬官家的意还得戳到痛处,还不能引火烧身,就不容易。
福王看他一眼,“厂臣觉得应如何?”
往前头说,几次三番拉拢冯厂臣都不为所动,这次主动来给他绸缪,他心里有些得意,这是遇上难处了主动跟他示好罢,寿王得了势定要抬举西厂,抬举言情和,那东厂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凡事临到自己身上,就不能够从容不迫了,此番寿王来寻晦气,也算是因祸得福,能得到冯厂臣一力相助,是他渴望不可求的事儿,如今求到了。
冯玄畅笑,“福王爷只到官家跟前哭哭委屈就是,也别说自家兄弟不是,回府上叫人送帖子到各官员府里,吩咐他们上折子参寿王徇私舞弊,您撇清自己不染腥臊最好。”
“咳,厂臣说的在理,退宫后,厂臣不如到本王府上喝杯茶?咱们二人谈谈心如何?”
冯玄畅躬身揖礼,“这不太合宜,到底臣是官家身边的宦官,您眼下也不好叫人捏上把柄,有事儿您吩咐个面生又得力的过来传话便是。”
这样事事考虑周全的人,千金不为所动,人情换不来衷心,福王干笑两声,“如此也好,厂臣思虑的周密。”
抬眼望望,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官家寝殿,冯玄畅驻足,“福王爷请,臣在外头候着,官家和福王爷说完话儿,臣再拜谒。”
福王下轿,丰腴肥满的身姿摇摇摆摆进殿里去了。
他在门口立着,天阴沉沉的,风里透着湿气,吹在人身上,凉到骨头缝里。
盏茶功夫,殿里头官家呵斥的声儿传出来,茶杯摔地上的声音惊了守门的小太监一跳,他小心翼翼的问冯玄畅,“大监,您进去劝劝么?”
他说天冷,身上透着凉意,过阵子身上暖和些再进去。
也不知道官家是呵斥的寿王还是呵斥的福王,好半晌福王才掩着面出来,他拿袖子把做戏硬挤出来的泪珠子擦了,目光泠泠,“厂臣料事如神,果然这禁廷里是厂臣最知道官家的脾性。”
他鞠鞠身子,“官家近来修道身子好了不少,福王爷还是要以官家身子要紧,别让官家再动了气。臣去伺候着官家,恭送福王爷了。”
福王踅身目送他进殿,满是肥肉的脸上浮起些笑。
冯玄畅进来,瞧见一地的碎瓷片子,给伺候的女使递个眼色,女使忙上前捡残渣。
他近前来给官家揖礼,起身给官家捏着肩膀,语气多了些柔和,“官家为何事发这样大的火?什么都不紧要,您得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官家垮了肩膀,身为帝王,绝情绝爱本就内心苦楚,全天下的人盼着他好好的,能够万岁万岁万万岁,嫡亲的儿子们却总不消停,有谁真盼着他万岁?只盼着他早日驾鹤西去,好继承帝位。
“这帮不成器的,寡人操碎了心,厂臣你说,寿王竟半夜三更带着刀剑要去砍杀自己的亲兄弟,随足了他的三皇叔,性子暴虐易怒,仗着有些手段和才气目中无人。”气不过,他又狠狠推翻了桌上一盏琉璃花瓶。
冯玄畅呵了一下腰,恭恭敬敬的开解,“官家,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寿王不过是手里头有造办处的差事,福王管着钱粮的,造办处要用银子,是得去福王那里讨,讨的有些强硬了,福王受些委屈也不是顶打紧的事儿,您两边安抚安抚罢了,何至于真叫亲兄弟反目,得不偿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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