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听风起云落
第13章
会会人间的豺狼
允淑琢磨琢磨,迟疑着,“是不太好看哈?要不咱换个包法?”
小七公公默默摇头,“使不得,大姑的手金贵呢,是给宫里贵人们抄卷宗用的,既然六爷来接您了,咱们还是快些上路吧,别耽搁了时辰。”
他真怕现在是只兔子,回头允淑再给他包成什么更奇怪的样子,就没脸出门了。
外头孙六喊她,她站起来答应着,把药罐子一收拾找个边角放下,扯着小七公公从堂屋出来。
孙六望望灶屋里蒸好的白米饭,问允淑,“丫丫,你还没吃过早饭吧?”
允淑点点头,对着孙六一笑,“六爷来的早了,我才刚起来,府上的规矩我晓得,不能在娘家待太久,没关系咱们现在就回府上,别让内官老爷等急了。”
孙六嗯一声,瞥一眼小七,叹了口气,“到底不放心,昨儿又亲自来了一趟?大人他费心了,冒那么大的险。”
他心里也知道,冯玄畅在禁廷的日子不轻松,还要同内官老爷和西厂斗智斗勇,难免做事更谨慎小心,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来看看哪里有遗漏没顾虑到的,好做个万全的准备。
别看小七和他明面上给高金刚做事,那都不过是冯玄畅摆的障眼法罢了。
小七点点头,“大人做事一贯如此。”
允淑等着他们寒暄完,也明白个七七八八,这些人都不向着内官老爷哩,昨儿大监大人嘱咐她那些话,只怕大监大人和内官老爷的关系,没宫里那些人说的那么好,各自防着呢。
这也不打紧,左右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搅合进去,现在吃穿不愁,只要在宫里当值勤快些,再小心一点别犯了错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她跟着孙六上了马车,出了小村庄驶上条田间小路,路坑洼不平,坐在车里硌颠人,她猫腰站一阵,再坐一阵,实在受不了了,就干脆把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垫着坐上去,心里盘算,昨天来的时候,路好像也没这么不好走不是?掀了马车帷裳往外看,走的却不是昨天走的道儿。
“六爷,这是哪条路?”她心里有点没底儿,说话的声儿也带着些紧张。
孙六扬扬马鞭子,“咱们走的是另一条道儿,早晨来的时候,听说附近有西厂的人过来办差,咱们老爷一贯和西厂不对付,免得碰上了多费口舌。”
“哦。”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帷裳安心的坐在车里,昨晚上太折腾,她还有些困,就闭上眼小寐。
她出宫已经一日了,青寰同她出宫的时辰没差多少,眼下正在官驿陪母亲何氏说话。何氏是个温顺的妇人,膝下还有一儿一女,都随着她一起来了长安。
青寰的父亲是荆州牧,何氏属官眷,到长安有相应的官驿提供生活起居。
六月里暑气难挡,官驿的景致却不错,庭院里的小荷塘开了满池塘的荷花,岸边垂柳耷拉着枝条儿,知了叫的呱噪。何氏贴身伺候的老妈子端盆冰来降暑,伺候在旁边,看着小少爷和二小姐玩耍。
青寰同何氏坐在凉亭子里纳鞋底,她把五彩线打了结,递给何氏,问道:“母亲,我听说沈姨娘怀上了,在家又给你气吃了吗?”
何氏苦笑,“都习惯了,她年轻美貌,你父亲又喜欢她,跋扈些罢了没什么心眼,你不用替我担心,倒是你,在宫里过的还好吗?”
“好着呢,这次殿试我考的还不错,以后也是有品阶的八品堂下女官了。”青寰说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些。
何氏叫老妈子拿了包袱,接过来塞给青寰,“荆州离长安太远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父亲是个不成器的指望不上,这是我从嫁妆箱子里拿出来的散碎银子,够你在宫里行人情使,以后这用人的地方多着呢,你那点月钱不够。”
青寰点头应着,“母亲说的是,这场殿试,没过的女司有大半都放出宫了,剩下的日子怕是更难熬,再过三个月就是大考,这银子我得收着,到时候在上殿宫里伺候,总有使银子的地方。”
她握着包袱的手攥的紧,掩在袖子里,煞白煞白的。
下次大考,她绝对不能再栽跟头,叫允淑那小丫头抢了风头去。那丫头明明什么才能都没有,却依仗着高金刚的身份在宫里作威作福,那骑到她头上气焰嚣张的模样,实在叫她心里难受,她恨恨的想,这样不成。
何氏看她脸色不对,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嘱咐她不然还是回屋里歇着,外边暑气上来了,回头别中了暑。
她摇摇头,“没事,昨儿答应弟弟妹妹今日带她们出门逛街的,母亲也一起去吧?”
何氏看看在远处追逐的弟妹俩,舒心的笑笑,“那走吧。”
娘四个合着伺候的妈子,出来官驿都上了马车,赶车的小厮问声儿,“夫人去哪儿?”
车里回一声儿“朱雀街。”
正走,小厮抬眼,骇了一跳,低声下气的从车上下来,给前边来的人揖礼。
“这怎么话儿说的,言督主今儿怎么有空来咱们驿馆吃茶?”
提起来言青和,人人都知道这位西厂督主,别看他成日里见着人笑的跟柴犬似的,心黑着呢。
言青和笑着问他, “小子,你家驿丞可在?”
“回督主的话,驿丞大人在,小的现在给您去请?”小厮回的毕恭毕敬。
言青和抬头看看马车,负手,“这是远道儿上来的官妇要出门?别个为了我耽误,你去吧不用请了,我来查桩案子而已。”
小厮赔着笑,“那成。”
言青和身边跟着的带刀卫问,“李允善月前在这官驿逗留过两日,咱们是不是直接把见过的人都提到牢里……”
言青和摇摇头,“用不着,走吧,咱们去找驿丞。”
马车走的远了,青寰就没再听着什么,问小厮,“李允善是谁?”
小厮想了想,回,“是前节度使李家的姐儿,也是个可怜人,在咱们这官驿住了两日,走的时候,浑身是血身上没一块囫囵肉皮了。唉,那衣衫褴褛的模样都没眼看了。”
青寰在宫里呆的久,听了也只是嗟叹两声。
宫里折磨人的法子更狠,这种犯官家眷,了不起只是充做官妓,没死已然是万幸了,受点皮肉伤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朱雀街上热热闹闹的,青寰带着何氏和弟弟妹妹买了好些新鲜玩意儿,暂时忘了宫里那些琐事。
这厢允淑跟着孙六回了府上,给内官老爷请个早茶,又陪着内官老爷用了膳。
路上的时候他们和小七分开了,小七自己先回了宫,只孙六现在在跟前伺候着。
内官老爷的伤已经大好,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用过早饭带着允淑在园子里逗弄两只仙鹤,跟允淑说话。
“丫头,昨儿在娘家待的可还习惯?”
“回老爷,习惯,从小到大都住惯的地方,心里也踏实呢。”
内官老爷笑,“你进了府,也不能亏了你家里,回头叫孙六把你父母都接府上来享福吧。”
允淑递给高金刚一把食饵,忙道:“他们种了一辈子地,怕是住不习惯这样富贵的地方,内官老爷的恩德允淑记在心里了。”
内官老爷也没坚持,嗯一声儿,指指左手边的仙鹤,叹气,“野禽到底是野禽,再好食好饵的喂着,也是养不熟的,总想着哪天从我这府里飞出去,你想留着它,就得用绳子拴着绑着才行。”
允淑是个聪明的,立时就听出了内官老爷话音儿外是个什么意思,这哪里说的是仙鹤?明明是借着仙鹤说身边人的。
她陪笑,“老爷这话儿说的,野禽不通人性,若通了人性,老爷待它这般好,怕是撵都撵不走哩。”
高金刚点头,“鞥,还是丫头嘴甜。”
正说着话,管家来禀事儿,趴在高金刚耳朵上嘀咕一阵,高金刚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管家说完,垂着手立在那,为难道:“这事老爷您不能插手,您才被官家责罚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奴才看,这事儿还得交给冯掌印去办。”
高金刚冷笑一声,“他是我干儿子,叫他去办和我亲自办有什么区别吗?”
管家皱眉,“冯掌印暗里做事干净利落,处理得宜,比起咱们有这么多眼线盯着,他更好下手。”
“千算万算,算漏了言青和那只柴狗,他后边给我备着杀招,想打我个措手不及。嘿嘿,好小子,我活这么大年纪,就没受过这窝囊气。去准备准备,我亲自见他。”高金刚把食饵随手撒在池子里,拂拂手,吊着眼皮回脸看允淑,“丫丫,走,跟着老爷去见见世面,会会人间的豺狼。”
允淑爽快的点头。
内官老爷出门是有派头的,官家责罚归责罚,也没说削官降职,他们体面的到了督主署,底下的人说,督主出去办案了,人还没回。
高金刚操着手,语气不善,“他言青和好大的威风,查案子查到我东厂头上来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高伴伴这么说我等惶恐。”
“怎么?这是瞧着我被官家打了廷丈,不得宠了,连你们这些狗腿子也敢怠慢咱家了?”
底下的人都垂着头,话也不敢答,这高金刚明摆着是来兴师问罪的,偏偏这时候督主不在,如何是好?
“高中侍大驾,怎么也没叫人来通知我一声儿?”
还没见人先听人声,等人进了门,是个满脸堆笑的青年,允淑瞧着他生得细皮嫩肉,面相柔美。
“言督主,听说你查了桩买卖官衔的案子?”高金刚背着手,盯着来人。
掌印吉祥 第11节
言青和呵呵一笑,摩挲着手,“唉,谁在您跟前嚼舌根呢?什么买卖官衔的?不过是查之前节度使贪赃案,他那本该充为营妓的女儿半道叫人劫走了,这样的小事竟惊动您的大驾,实在是言某人的过错。”
允淑心里一震,脸上险些绷不住,她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她二姐姐的消息。
第14章 六爷您说的是,我不能消沉……
她听见自己牙齿咯咯作响,不停地打着颤,浑身哆嗦。
好在站在角落里,没人注意着她,笠韵拉拉她袖子,压低声儿问她:“小夫人,您哪里不舒服么?脸色怎么这样白?”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些,轻轻拍下笠韵的手,安慰他:“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笠韵忧心她,眼巴巴的望着高金刚,也不敢插嘴说话,只能尽量扶着打哆嗦的允淑,任她掐着自己的胳膊,希望她别嘴上说着没事回头再晕过去。
高金刚冷笑着看言青和,凶狠道:“言督主以为我东厂都是吃素的?四两拨千斤拿这话堵我,是仗着我没证据?”
言青和笑的人畜无害,“中侍这就真的冤枉言某人了,遑论我没有查东厂,就算是我查了东厂,现在东厂也是冯掌印的地盘,您这样出面,于理不合吧?我若是在官家面前说两句不利您的话儿,只怕任您滔天的权势,也难保还有个晚年安享。”
高金刚脸色变了变,“你在威胁咱家?”
言青和眉眼弯成线,满脸的好脾气,“不敢。”他睁眼,抬抬细淡的眉,“中侍年岁大了,在西厂发脾气是一时糊涂,来人,送中侍回府上吧。”
高金刚内心已怒火中烧,眼看着就要发作,允淑着急,上前一步,准备劝劝内官老爷。
内官老爷在宫里行走多年,她想着若不是顶紧要的事情,今日压根不会这样闯来西厂同人对峙,只是瞧着这言督主寸步不让,她怕真捅到上殿那里去,内官老爷要吃亏,毕竟她现在,还得依仗内官老爷这个后台,她压下方才的惊骇和伤心,去扯内官老爷的袖子。
“老爷,咱们回吧,我有些不舒服。”
瞧她纸一样惨白的脸,高金刚心里也是一惊,来的时候还有红似白的,这说不舒服就不舒服了。
他面露难色,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走,那不是他这年过半百的人的风格。
言青和走两步,在太师椅里坐下来,捏着紫砂小壶呷口茶,气定神闲的瞅着高金刚。
气氛有些尴尬又诡异,没有人说话,四目相对,高金刚心气儿压了又压。
外头带刀卫来报,说是宫里那边请言督主过去,急诏。
言青和起来,跟高金刚一拱手,“中侍回吧,宫中急诏恕不远送。”
允淑看着高金刚干咬牙毫无办法,心里思忖,这言督主约莫是一手遮天的宦官,内官老爷对付不了,又想到连内官老爷都对不了的人,她又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从言青和口中探听到一星半点二姐姐的音信?
她琢磨着,西厂在追查她姐姐的行踪这件事,要告诉大监大人才行。
出来西厂督主署,没多远是朱雀街,高金刚见允淑脸色一直不好,吩咐孙六带允淑先去医馆瞧瞧,又说他要去相国府上小坐,午时可能留下吃饭,叫他们看过大夫先行回府。
在朱雀街分道儿,允淑同孙六一前一后的走,寻个僻静处,允淑坐在石头上望着孙六,眼眶通红。
“六爷,您听见那言督主的话了么?他说在追查我姐姐李允善的下落,您说,万一姐姐被他们抓着了,送去做官妓可怎么好?”
孙六安慰她,“咱们不是也正找着的么?没准善姐儿叫咱们先找着了不是?”
她哭,“好好的官家小姐,真做了官妓还怎么活?她一定不会独活了。”
孙六一个大男人,哄不得女孩子哭,瞧着允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离他们不远的巷子拐角,青寰捏着帕子站在那里。
方才她正同何氏买首饰,回头瞅见允淑,便叫何氏带弟妹先慢慢挑着,她跟过来想看看允淑去做什么,才过来就听见这一番话。
她四处瞅瞅,没人看见她,悄悄拔腿就往回走,心噗通乱跳,脚步走的也急。
原本只以为允淑是攀高枝的下贱胚子,没成想还是犯官家眷,这是怎么瞒着上下这么多官阶进宫的?
她琢磨着,若是现在跑去大理寺揭发,别说允淑,就是高伴伴,甚至那高高在上的司礼监掌印冯玄畅,也得受牵连吧?
上天待她不薄,竟然让她听到这泼天的秘辛,一路走她一路琢磨,这事不能急,到大理寺揭发顶多是让允淑治罪充妓,于她没什么好处。
但要是把这件事拿到大监大人面前谈个条件,那她以后在宫里,就是如鱼得水般自在了。
她以为此计甚好。
允淑狠狠的哭了一顿,整个人都恹恹地,孙六还是带她去医馆瞧了瞧,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回去静养,吃点补气血的红枣,小姑娘康健着呢。
孙六顾顶轿子,送允淑回来,允淑心里记挂着李允善,连吃东西都没了胃口,孙六开解她,“凡事都别太钻牛角尖,往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能过一天是一天。”
她看着双喜给她收拾的包袱,从出宫还没打开过,离大考只有三个月了,她咬咬牙,“六爷您说的是,我不能消沉呢,姐姐还不知道在哪里等我,我得振作,得在宫里混出个样子来,最起码,得能护住姐姐。”
强打起精神来,她吃了两个白面馒头,含着眼泪背书。
时候晚了孙六得出府,送走孙六,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背到亥时。
管家回府的时候来禀她,说内官老爷在相国府醉了酒,晚上就不回了,让她明日收拾好了直接回宫。
她答应着,管家走了,她直到把厚厚的一本典籍诵完,才去睡了。
两只灰雀蹲树枝上互相梳理翅膀,一支海棠枝条沉甸甸的挂在雕花窗。
笠韵推门的时候,正下着清雨,天还昏沉沉的。
他替允淑收拾着东西,把衣裳叠整齐了,又抓一把首饰塞进包袱,抬脸眼巴巴看着允淑,露出一排糯米银牙,“小夫人上次进宫天也不好,这回还是下雨,看来老天爷也知道宫里日子苦,想留小夫人呢。”
允淑摇着扇子,一手托腮,没什么兴致,“这雨下的不大,倒是绵密的紧,上次这样的景色,还是初春呢。”
笠韵说是,紧着把东西打包,擦擦头上的汗,提醒她,“小夫人,时候不早了,咱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时辰了。”他挎着包袱出门往马车上安置,允淑跟在他身后撑了伞。
赶车的小厮照旧已经等在府门外,戴了斗笠来接笠韵手上的包袱。
辞了笠韵,允淑招呼赶车的小厮上路,没用多久就到了宫门,现下允淑已经用不着别人引着走了,这路她都认得。
背着包袱回来尚仪署,她先到崔姑姑的处所来点卯,外头守着的女使见她回来,满脸笑意相迎,“大姑,崔掌仪正等您呢,随我来吧。”
允淑跟着女使进屋,崔姑姑正由人伺候着上妆。
她簪了花钿,柳叶眉弯弯的看过来,“丹画和青寰我还没见,先见你,上殿那边的意思,让你去司礼监伺候睑书,往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有些事情我得给你嘱咐明白。”
允淑嗯一声,站在那里恭听。
“三个月后就是大考了,你到时候还是要回来殿试,这是其一。其二么,司礼监是二十四衙门中的首席衙门,三法司录囚、提督京营,东厂等大权都属司礼监。你这是去了肥水田当差,行事要比之前更小心才是。”
允淑知道,树大招风人为名高,崔姑姑都说这是肥水田的差事了,旁人还能没个惦记?她点头,“崔姑姑的话允淑都记下了,一定处处小心谨慎,恭谨自守,当好值。”
崔姑姑摆摆手,“你去吧,春荷给你带路。”
女使比划个延请,道:“随我来吧。”
尚仪署与司礼监隔着道厚厚的宫墙,要去司礼监需绕过长长的甬巷,甬巷是宫人们做事跑腿常常经过的地方,每天每个时辰都有忙碌的宫人身影。
春荷在前头引路,喜笑颜开的同她说着话。
“听说,是冯掌印在官家跟前举荐了你,当时太后正巧也在,便问冯掌印,可是那日祈福祭祀典礼上写得一手好字的女官?冯掌印回说,正是。”她学的惟妙惟肖,仿佛亲眼见着了一样。
允淑同她打趣儿,“那大监可有夸我心灵手巧什么的?”
春荷笑,“冯掌印从来都是一副阴沉脸,能被他举荐还不成?指望他夸人,那太阳可得打西边天上出来了。”
允淑缄默,冯玄畅这个人么,看着是阴沉沉的,又官大权大,别看没比她长几岁,可这宫里边当差的,谁在他跟前也不敢轻佻。
北长街修的四直,早晨的清雨停了,路上留下浅浅的水洼,浸湿了绣花鞋。
到了司礼监偏殿,春荷跟带刀卫说,允淑是尚仪署过来睑书的女官,往后在这里当值。
带刀卫瞅瞅她们,转身去偏房叫出来位嬷嬷。
嬷嬷说,在司礼监当值,要验明正身,叫允淑跟着她进屋里去。
所谓验明正身,除了把她里里外外摸个严实,还有一桩特别的,就是检验她是否是处子之身。
虽然检验的是位嬷嬷,到底还是叫她难为情,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嬷嬷叫她放松些,说是她有经验,一看就成。
验完身,允淑红着脸出来,春荷瞧着她乐的合不拢嘴,“成,这就算是把人送到了,我这就回崔姑姑那里回话去。”
她跑的倒是快,允淑看着春荷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带刀卫唤她两声,领她到偏殿去。
第15章 掌印碰上事儿了?
偏殿内每隔三尺挨一个书案,许多秉笔正在处理文宗。
带刀卫把她带到内书堂,禀一声儿,“掌印,人到了。”
冯玄畅放下狼毫小笔,嗯一声,嗓音有些低沉,“允淑,你进来。”
她一听是冯玄畅,没等带刀卫说话,急急挑了帘子进来,两步走到案前,嗫喘道:“我有桩急事同你说。”往前凑了凑压低声儿,“西厂,言督主在查我姐姐的下落,这可怎么好?他还说,若是找到了,要把姐姐充为官妓,姐姐她向来清冷,又是饱读诗书的,真被西厂捉了去,就不能活了。”
“别说话。”冯玄畅做个噤声的姿势,把她拉过来理理她额前的头发,递给她一只小毛笔,“拿着这个,到旁边坐着批各督抚递上来的宫中档,都是些个人私事,能批则批,不能批或是拿捏不准的,分出来,午时再统一交给我处理。”
她握着小毛笔愣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狐疑啊一声。
他解释,“多做事,少说话,别人都在当值,私事下值再说。”
她只得迟疑着,溜溜的走去旁边的小几案坐下,几案上摞着十几本密封的折子。抬脸去看冯玄畅,他人已经一本正经的坐着翻看奏折,高挺的鼻子,清秀的眉眼,她心里感叹,真是如花似玉的公子。
像诗文上说的那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真好。
视线再挪到冯玄畅手上,看了看毛笔,她噘嘴,颜色不一样呢,他拿的是朱笔,该是在替官家批阅奏折的,官家还真是信任冯掌印,要紧的折子都能交给他。
觉察到允淑的目光,冯玄畅侧头微微一笑,“好看么?”
允淑的脸蹭的红起来,直红到耳朵尖尖,收回目光埋头看折子,嘀咕着,“是好看,就是这一笑笑的人心里花枝乱颤。”
她嘀咕的小声,冯玄畅也没听见,继续批阅奏折。
允淑也不敢再打扰到他,认认真真的拿小毛笔在折子上勾画着。
冯玄畅说,都是私事,果然都是私事。
折子上除了跟官家讨赏金,讨庄子,讨奴役的,就是请求官家赐婚,休妻,告假祭祖的。
她揉着头,盯着手里的折子,登州府藩台要纳良妾,按惯例上奏,她批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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