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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一衣
盛夏天,外面的太阳倒是毒辣得很。翠娘又说过她的身体不能太操劳,不然容易复发。霍长君皱眉叹气,她就会舞刀弄枪,也没别的赚钱本事,现在还不能瞎动弹,可不就真成残废了。
“喂,那残废你一直盯着我们的行李看什么呢?”
霍长君回眸,抿了抿唇,低声道:“没看。”
那人嗤笑一声,“还说没看,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他道,“别想了,那上面的白狼皮毛是你一辈子都赚不来的,要怪就怪你丈夫无能吧。”
“哈哈哈——”
顿时小酒馆内哄堂大笑,都是那群马帮的应和声。
霍长君:“……”
“瞧你这样貌到还是不错,就是个残废。”可那马帮老大还不依不饶,摇摇头,咂摸了一下嘴道,“不然纳你做个妾也不是不行,让你天天都有好衣服穿。”
霍长君捏着拳头,要不是老板娘一个寡妇撑着这小酒馆不容易,她就打烂他们的脑袋。
许是奚落了比自己地位低的人,那马帮老大心情都好了不少,转头又去和自己的兄弟们喝酒聊天了。
喝着喝着,那人开始神志不清最后竟还深情落泪了起来,“这世道,日子没法儿过了。一天天就知道征税征税!过一道关卡扒层皮,老子辛辛苦苦挣的钱都叫那群官崽子拿了,还挣什么挣!”
霍长君拿着抹布胡乱擦着桌子,这世道谁还没个难处了呢。
“唉,是啊,这税又涨了!一年涨三回,天天不重样!你说那皇帝老儿到底在干什么!”
禾木镇是无主之地,从前汉燕交战的时候,时常是被迫卷进战火,民不聊生,这两年战争停了,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了些。不过,禾木镇没有归属,所以也就没有交税纳税这一问题,但从此地路经的多是从汉燕两国倒货赚钱的马帮,他们倒是最深受通关税的痛苦。
但是,一年涨三回,年年不重样,这也太夸张了些吧?霍长君蹙眉,是燕国战败之后就如此胡来了吗?可是,不对啊,他们购买的货物大多是皮毛,都是燕国特产,可见是从燕国购入,卖往大汉,贵的要是燕国可就不会买这么多了。
旁边的人劝道:“唉,没办法,听说那皇帝老子又发疯了,要修什么破庙供一条破胳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他那什么皇后不是早死了吗?还瞎折腾什么啊,到现在也不让人下葬。天天就知道祸害我们,给他那什么破皇后整事儿,要我看,他这么折腾,那皇后下了地狱也不得安生。”
“可不就是。”
“我说他那什么将军皇后的,就是死得好。不然真是晦气。”
那一群人边喝酒边嘀咕,也就在这都不管的地带他们才敢这般胡言。
“唉,也没人管管。”
“谁敢管?你说谁敢管?如今的朝堂那就是他的一言堂,早些日子咱们出来的时候不还杀了个当官的,都三品官了,不还是说死就死?”
……
“木娘!”
“木娘!”
“啊?”霍长君从发呆中回神,见是老板娘在她面前挥手,不由得还有些愣怔。
老板娘叹口气道:“天快黑了,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霍长君瞧了眼外面的天色,点了点头,准备去接小孩和林晨绍一起回家。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老板娘就把手上的铜钱给她了。霍长君愣神,数了数足足有五十几个,不由得傻在原地,“老板娘,你是要辞退我吗?”
老板娘掐了掐她的耳朵笑道:“想什么呢。你家最近是不是挺难的?”
霍长君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回答。
老板娘拍拍她的肩笑道:“看你叹气一下午了。”
霍长君顿时窘迫了一瞬。
老板娘笑道,“有什么困难就说,翠娘交代了好好照顾你,我便不会亏待你。”
霍长君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的。老板娘是翠娘的姐姐,一个夫君早逝成了寡妇,开了这小酒馆,一个学了一身好医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至今未嫁。
老板娘见她害羞,又关切了一句:“下午的事,你受委屈了。”
霍长君摇头,“都过去了,他说几句我也不会掉块肉。”
老板娘叹口气,靠在桌上,道:“这世道,女人家在外头讨生活就是这样,总会遇见这些糟心事,走了一个又一个,从前我也是义愤填膺,想抽烂他们的嘴,可现在……”她叹了口气,“我到底干不过这世道。”
霍长君看着她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顿时有些难受,老板娘也不喜欢那些污言秽语,可是她一个人干不过一整个世界。
就如同当初天幕城被弃一样,她也是一个人带着霍家军与燕军作战,可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绝望,即便是表面上和将士们打气,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自己要输了,支撑不住了,但好在最后结局是好的。
霍长君刚想安慰老板娘,却又见她挑眉一笑,狡黠道:“所以,我多收了他们三倍的酒钱,这就当是给你的补偿了。你可别嫌钱少啊。”
霍长君也被她的小心机逗笑了,“哪里会,谁让他们长了嘴不会好好说话,活该被宰。”
老板娘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快回去吧,不然你们家那个又要上门来接你了。”
霍长君“嘿嘿”一笑,“谢老板娘。”
她乐呵呵地走了。
留下老板娘一个人看酒馆,她叹了口气,若是普通的伤患倒也罢了,她也不至于这么关心,只是翠娘把人塞她这儿来的时候,她便起了两三分疑心。
可她夫妻二人出现的实在是太巧了。
埋骨之战后,翠娘在离战场不远处的木河谷捡到两人,捡到的时候两人浑身是血,男的十几根肋骨全打折了,腿也断了;女的断了条胳膊,肚子上还插着刀子,就剩一口气了。
可偏偏木娘腹中插着的那把刀实在是太金贵了,她丈夫从前是个铁匠,她耳濡目染便知晓一些,那样平整刚柔并济的刀绝非普通士兵用得上的,可见她的敌手也绝非普通人。
更何况,那场战争她天天听说书先生说书,也是知道些的,大汉的皇帝都要放弃了,偏是那守城的将军死战不降,才有了后来的埋骨之战。
而那个将军就是个女的,还断了条胳膊……
又是战场边上捡到的……
她没办法不怀疑木娘是不是那个废后将军。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第49节
而且,她们这一家三口也忒奇怪了些,儿子是捡的,夫妻虽瞧着恩爱和睦可也太疏离了些,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早死的丈夫,他才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呢,客气得都不像是夫妻。
老板娘摇摇头叹口气,又去算账了,罢了,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不愿说她也不强求。
只是一个曾经威风凛凛的将军如今过得这般落魄,她也有些看不下去罢了,就当是买个安心吧。
霍长君拿着钱回家,有些高兴解了燃眉之急,可又有些发愁,总不能一直这样让别人接济吧。
她皱着眉头,经过一家书肆的时候原是想给小孩买些笔墨纸砚的,却见里面拥挤了一堆小姑娘,其中一个拿着本小人书边看边便从书肆里走出来,还在大街上就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
霍长君拧眉,什么书这么感人?
她也想从中看看,可也挤不进去,只好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了一眼,上面印刷着几个模糊的大字——废后将军。
霍长君:“……”
她确实知道普通民众就喜欢听点皇家八卦和小道消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不仅仅是在说书先生那里传唱还印刷成册了啊。
她刚觉得尴尬,要赶紧从这地儿溜走,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她也可以写书啊!
她自己的故事被人写完了,那她可以写谢行之和苏怜月恩爱情深的故事啊!她不会编她还不会讲吗?保准比她的还红火一万倍!
霍长君捏着自己手里的钱袋,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
她天天听自己的故事,早就听腻了,尤其是那些引人感动,谢行之对她情深为她翻了三千具尸体的情节。
呕——她早就听不下去了。
都是碍于身份,不想多生是非,不然她早就反驳了。
可是别人的故事她怕什么?再说了天高皇帝远的,谢行之还能管到这种小地方来?
“哈哈哈——”
霍长君忍不住笑出声,她终于找到一个不用太操劳就能赚钱的活儿了!
没想到谢行之这个小畜生居然还有这种用处。
哼——他先不仁,自己就借他个故事一用,也不算不义,霍长君心安理得地想。
*
《狗皇帝的白月光》这本书横空出世,掀起大街小巷一股追书的风潮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
谁能想到,一国之君竟是对一个女子如此情根深种,她嫁人了,他苦等,她夫君造反了,他恕她死罪还纳她为妃。
入宫三月便怀有身孕,不到一年便早产皇嗣,还被封为贵妃。
真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荣耀啊!
比起让人痛哭流涕的悲惨故事,自然是这样狗血爽甜的剧情更让人喜欢爱好。
尤其是那痴情的狗皇帝更真真是万千小姑娘的心头好。
一时间,《狗皇帝的白月光》一书横扫各大酒馆茶楼,说书先生口中的《废后将军》早就被替代了。
第57章 我不回去 好家伙,这书忒红火了也叫霍……
好家伙, 这书忒红火了也叫霍长君发愁。
那日,自她想到写书这一法子,便开始连夜点灯讲故事。这还得亏谢行之和苏怜月一天天地没事就喜欢在她眼前晃, 那些个故事那些个细节她想不清楚都难。
许是因为这细节太真实,人们开始猜测这书中的狗皇帝言非任到底是谁,是否真有其人。这个所谓的白月光素月又是谁?
人们利用故事中的信息抽丝剥茧,霍长君觉得自己迟早要完蛋。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坐在书桌旁, 对着一堆书信, 脸皱巴成一团。
啊……明天就是交稿下一回的日子了。
可是,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叫人猜出来了。
上回书肆的老板将银钱交予她的时候,还悄悄问她,“这个言非任到底是誰啊?你为何给他取外号叫‘狗皇帝’啊?”
霍长君轻咳一声, 清了清嗓子, 道:“没谁,随手起的。”
“哦——”老板明显很失落, 可他很快又调整了心态, 高兴道:“你瞧, 这些都是那些姑娘小姐们给你留的书信,你快快收好。”
“好,那……谢谢她们的厚爱。”
霍长君拿了银钱和书信就想走,却被老板拉住了衣袖,她回头一看, 老板尴尬一笑, “我是想问问,你以后能多写点儿吗?我这儿也不少贵人小姐都等着要下一回呢,实在是催得紧。”
霍长君抽出自己的衣袖, 面无表情道:“不能。”
老板干笑一声,看着她带着帏帽离开,见她走远还忍不住喊了声,“下回的稿别忘了带啊!”
霍长君盯着那些书信,侧脸趴在书桌上,愁啊,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竟还有这样好的讲故事的天分?可是这天分才发觉没多久难道就要泯灭了吗?
她憋屈着一张苦瓜脸,可是继续写下去万一真被别人扒拉出点什么,她可就要倒霉了。
“啊——”
她揪着头发无声哀嚎。
“叩叩——”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霍长君立马警觉,“谁啊?”她边赶忙收拾东西边应声。
“长君,是我,老板娘说你今天没去酒馆,你是不是又疼了?”
林晨绍语气焦灼,打开门一看,小小的房间一览无余,霍长君一只手根本就来不及收拾完所有的东西。
他就看着霍长君一只手往小桌下扒拉书信,面色略微惊慌,眼神逃避。
可林晨绍却顾不得那些,他走近,急道:“你疼不疼?”
霍长君的手顿在原地,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微微摇头。
林晨绍松了口气,“不疼便好。”
这三年他比霍长君还紧张,翠娘说她腹中的病若是复发,那便是真没好活儿了。
他扫到了桌上的那些信,有拆了的有没拆的,只随便一瞧,便能看见上面无数的示爱与欢喜。
他迟疑了一瞬,“这些……”
霍长君也有些尴尬,手指忍不住攥紧了书信,可林晨绍却是帮她把地上的书信都一封封地捡起来放好,微笑道:“都是别人的心意糟践了可惜。”
霍长君有些脸红,“你都知道了?”
林晨绍扯了扯嘴角,笑道:“知道什么?你骂他不是人吗?”
霍长君尴尬了一瞬,“我就是不甘心,发泄发泄。”
“我知道,人之常情。”
那年他回盛京城的时候对霍长君与谢行之、苏怜月三人的故事也有所耳闻,所以,后来他才能那么快地说服自己放下芥蒂与她一道杀敌。
霍长君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低头,道:“谢谢。”
不仅为林晨绍对她在书里骂谢行之的谅解,还为他一直不曾戳穿自己的体贴。
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更何况是她偷偷写故事,赶得及的时候连晚饭都来不及吃,他如何能不发现?可他从未问过,有时,夜晚挑灯苦赶时饿得肚子咕咕叫,还在厨房看见过温好了的鸡汤。
霍长君突然觉得,她是不是被从前的固有印象禁锢得太死了?林晨绍早就不是记忆中那个一直和自己作对,惹自己生气的讨厌鬼了。
如今的他温柔良善,与自己还有着不能与外人道的过去,秘密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
更何况,这三年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林晨绍的心意。第一次,霍长君开始思考,要不要再尝试一次。
可是,霍长君撇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袖子,算了算了,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她还没开口,林晨绍便道:“不必谢我,是你辛苦了,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哑,仿佛压抑着愧疚的情绪,若不是他无能,又怎么需要霍长君如此辛苦地去想办法赚钱。
她从前是大汉最高贵的女子,后来也是战场封神的将军,如今却陪着自己窝在这个无名小镇上。比之自己,损失更大的该是她才对。
霍长君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她喜欢如今的生活,这里的一切,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都喜欢,她满心欢喜,她每日清晨睁开眼都是快乐高兴的。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谢行之到底喜欢谁,没有今天明天后天能不能怀上孩子,更没有下一瞬就刺穿自己胸口的刀兵剑刃。
她很欢喜。
她拿出小柜子里的钱,道:“往后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笑得眼睛都眯缝了,可见是真欢喜,林晨绍终究是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喊了声,“长君啊——”
你怎么那么好呢,分明经受了比这世间大多数人都多的苦难,偏你像极了一棵顽强的小草,风雨过后还能从泥泞中生根发芽。
霍长君也愣了一瞬,两个人眼眸相对,眸光澄澈,下一瞬都匆匆撤开了。
林晨绍自是知晓,以霍长君的性子不能硬来,他低道:“我……情不自禁……”
霍长君却是慌得直道:“天、天气不错……”
外面,天早已暗了,“轰隆”的一声雷响应景落下,“哗啦啦”的暴雨也接踵而至。
霍长君:“……”
然后两人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夜晚,大雨,昏黄的油灯,人影摇晃。这一次,林晨绍就在一旁静静地研磨,偶尔在霍长君不便之时,他还会帮她压住纸张。
午夜幽静,长君低道:“写完这一回便不写了。”
林晨绍磨着磨,低道:“好。”
霍长君抬眸,“你不问为什么吗?”
这一回,林晨绍的手是认认真真地抚上了她柔顺的黑发,“你欢喜最好。”
她的身子不能动怒,不能生气,要欢喜要心情舒畅才好。
可他越是体贴,霍长君就越是心软,她主动解释道:“我写这些原就是为了赚些银钱,补贴家用。如今银钱有了,可这书却太红火了,我怕会生事端。”
她坐在椅子上,林晨绍站在一旁,如此他比她高了不少,需她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眸,可她的瞳孔却是亮晶晶的,恳切道:“林晨绍,我不想回去。”
他心底的弦一瞬间就崩了。
当年他们活过来之后,他便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不仅是霍长君,他对那个地方那个朝堂也是有恨的。所以,他们在禾木镇一躲就是三年,便是盛传霍家军全员战死,他们也不曾反驳过。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第50节
便是他的父亲……恐怕也早就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霍长君垂眸,捏着笔杆的手紧了几分,低道:“若你想回去,不必顾虑我。”
她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可林晨绍却有林叔叔在等着他,她不能那么自私。而且,如今若归,以霍家军的名声,应该算是功臣,想来谢行之应该不会亏待他。
她的心底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不疼可是很难受。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对林晨绍的感情,是旧时死对头,还是同生共死的战友,还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的最熟悉的人。
她知道,他若想走,她必是没有理由拦的。可她确实没办法陪着林晨绍回去,那个地方留给她的全都是痛苦和伤害,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回去重忆一遍了。
可下一瞬,她的手却被温凉的手掌包住了。
林晨绍微叹道:“长君,我不回去。”
至少,暂时不会走。
他要思虑的不仅是父亲,还有长君,还有当年那场战争数不尽的谜团。当年,朝堂为何突然反悔放弃天幕城他至今未解,也想不通个中缘由。
可他一个已死之人贸然出现,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顺藤摸瓜必然会牵扯出长君,他怕他的任性自私会毁了长君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
那个疯子如今做什么都以长君的名义,谁知他是真疯还是假戏,可长君的身体他如今是万分之一的风险都不愿让她承担。
至于当年的那些荒唐事便再等等吧。
霍长君微微敛眸,手指微蜷,没有挣扎反抗,任由他握着。
第58章 你还活着 盛夏,艳阳高照。 ……
盛夏, 艳阳高照。
霍长君依旧是守在小酒馆里看顾着小店。
书肆那儿她已将最后一回的内容给老板了。并且告知以后不会再写了,虽然老板老板劝了好几回,但她心意已决, 而且她每回去都是戴上帏帽,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不过走的时候,老板还是特地多说了一句,以后有好本子还可以来他这儿。
霍长君望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面容温和稳重, 眉眼都带着笑,满生欢喜。
虽然以后不大可能写书了,但是眼下这笔钱还是解了燃眉之急,让家中宽裕不少,就连小孩最近也多吃了好几碗米饭, 下了学堂还和朋友们一起玩儿。
她就静静地守在小酒馆门口, 等着夕阳微落的时候,林晨绍来接她回家。
这样的日子很平静, 很程序化, 可是在霍长君眼里就是欢喜很有盼头, 她每天一睁开眼就知道今天要做什么,她熟练于心,她觉得很安全。她还能和林晨绍说些别人听不懂的小秘密,她有人可以分享絮叨,她还有孩子会哄她开心。
虽清淡贫苦, 但她家庭圆满, 工作安心,这样的每一天她都很欢喜,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也都喜欢。
日落西沉, 天空渐渐暗淡,她看着林晨绍一脚轻一脚重地从远处走过来,她满心欢喜地站起来,和老板娘道了个别,就要回家。
可是下一瞬,远处徐徐驾来一辆马车,瞧着便繁华低奢,很快便越过了林晨绍,先在小酒馆的门口停了下来。
霍长君唇角的笑微顿,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的不安起来。
只见马车帘子微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逸的男子,他一身白衣在微暗的夜色之下,仿如天上月,皎洁无暇,星辰不敢与之争辉。
他一步步走近,身边的世界仿佛瞬间都静止了一样。
他微微矮下身,看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她,深邃的眼眸晦暗如深,微张唇,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你果然还活着。”
他就知道只要没见到尸体,她就一定活着。他就知道像霍长君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去,他就知道她还活着,一定活着。
他的声音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霍长君却丝毫感觉不到。
她立在原地,浑身冰冷,霎时间就好像是又重回了那个战场,无尽的鲜血将她掩埋,落下的飘雪冰冷绝情将她的眼眸盖住。
她又一次被人抛弃了。
她没有办法带她的弟兄们回去了。
三千五百七十二人,整整三千五百七十二人,一个未归,所有人都成了亡魂。
霍长君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眼角的笑也僵硬在了原地,她觉得周围所有的空气都被人吸走了,稀薄得让人窒息痛苦,她快呼吸不上来了。
她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浑身发颤,手脚都找不回自己原本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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