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年間事.一】王妃歸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玖玖子
「你怎么能吃这种烧糊的东西。」我噘着嘴,将菜盘取出摆好。那道烧焦的笋丝,我正想拿去丢掉,却被他拦下。
「夫人亲自炒的菜,我这做夫君的,岂有嫌弃的道里。」他竟吃得津津有味。
到最后,那盘笋丝有大半都进了他胃里。我也吃了点,呕,真是难为他了……
晚间他提议去府里的澡堂共浴,我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但想起明日还有归寧宴,便狠狠掐了他腰肉,「没个正经的,明天是我们进宫的日子!」。
「嘖,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没等我回话,便将我横抱起,快步走向澡堂。
澡堂的白气氤氳,能见度不甚好。此处仿造天然温泉所建,池内立着几座假山,周围原石围绕,至于池水则是引山泉灌流。我围着浴巾四处乱逛,他让我小心脚下,搀扶着我仔细踏入水池。
不过他并没有进入,而是坐在池边替我搓起了长发,动作很轻柔,没有扯痛我一分一毫。
「墨儿如今,还惧怕我吗?」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脸,但想必是紧拧眉头。
「为什么要怕,你还打算对我发作?」
他不再说话,白雾瀰漫的澡堂洋溢着别样的氛围。
他取过水瓢,一瓢一瓢的冲洗我头发上的泡沫。
「蓝嗣瑛,你似乎说过,等归寧后便要啟程回你东北领地?」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是。」
「那你这府邸,还回来吗?」
「多半是不会再来了,大部分的物件也要运回东北,只会留下几个老僕洒扫这宅院。」
唔,那么我这一去,便不知道何时能再归来,明天得好好同姑娘们道别。
在我缅怀起王都生活的点点滴滴之时,蓝嗣瑛进了池子,他仰靠假山,结实的胸膛在起伏的水面若隐若现,这身看得我血脉賁张。
「可惜我这不久前才凿好的池子。」
我悵然若失的点头,确实可惜。
「墨儿,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我父王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你没事便少同他见面。」
这便是他方才心不在焉的理由吗?见他满脸担忧之色,我更好奇他这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他轻易看穿我的猜疑,主动向我解释。
「我只能说,父王的脾气极差,为人阴鬱,像你这般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怕是要遭他不少罪。」
能把蓝嗣瑛逼出一身心病,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父亲。
「总之,除了奉茶之外,你便尽量躲开他;他来找你,你便託病。」
「好好,我到时候见机行事,绝不会让你爹抓到小辫子。」
他仍放心不下,将我抱至他腿上,叹道:「嫁入我王府,真是难为你了。」
我揉开他眉心,用手指将皱褶摊平:「娶都娶了,你又说这种话,我可要捶你。」
我与他相偎,这份平静实属难得,我刚与他成亲时,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泡得久了,我有些头晕目眩,蓝嗣瑛便偕我回雅苑,他知道我今早看了帐本,便问我有什么想法。
我只觉得他作为这名撼天下的右贤王世子,开销也忒少了些。除了必要的花费,还真没有什么娱乐支出。他唯一的娱乐就是看我吃大餐。
「你休沐日都怎么打发时间?」
他举起手上那本书,随口道:「自然是研读我母妃陪嫁的兵书。」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兵书可读,我凑到他身边一瞧,笑道:「兵书也讲男欢女爱?」
他连忙将书闔上,故作镇定,封皮四字的确是太公兵法,但内容明显是黄段子。唔,难怪每次见他,那书都不离身。
「墨儿你再调皮,休怪我拿这兵书对你实战演练。」他俊脸浮起一丝红晕,就要来抓我。
我咯咯的笑,躲进眠被,裹得可紧,他跩我不出来,便就着棉被抱我睡了。
【天禧年間事.一】王妃歸來 二十三.歸寧
本朝第一个公主的归寧宴,是件大事,府里上上下下几乎没怎么睡,就说我的侍女罗儷,从深夜里便熨起了我赴宴要穿的正装。
这套衣裙并不比嫁衣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京城第一大绣坊天燕飞的十几个绣娘,在我婚后一个月内缝製出来的。而这天燕飞,亦属蓝家產业。
蓝嗣瑛还订了一套水晶头面,也是来自他名下的铺子。这套头面共十叁件,以花鸟为题,碧叶为辅,光彩夺目,同我以前见过的设计又别出心裁。
他自己亦换了身茜色公服,胸前以及两个袖管绣上狮身云纹,腰带是另一条镶满玉片,不需紧系的款式。
我与他平日在府里皆不大注重衣着规制,今日却是不行。他高梳的束发缠上网巾,头带纱帽,与他大婚那日无甚区别。
他穿得快,早早就身姿挺拔的立在小院儿里,我有些畏寒,便在炭火盆边烘烤手脚,罗儷只得将头面取来,在地上替我綰起了髻。
我与他这两身装扮,虽是符合规制,却总觉得过于隆重了些,彷彿有那与皇室叫板的意味含在其中。
待我梳装完毕,蓝嗣瑛也将礼品备妥了,是时候该出发。
我镶着这套头面,不适合过大的动作,蓝嗣瑛便小心谨慎地将我带上轿輦,大手隔空护着我的头,防止碰坏才綰好的髻。
午门侍卫见来的是世子的车队,便轻易放行,进了宫门后,便不允许乘车了,蓝嗣瑛同我下了轿,一步一步走往设宴之地的交泰殿。
普通时候,从这午门走到交泰殿,至多两刻鐘吧,不过今日的我不便于行,这路也就多费了一点时间。
蓝嗣瑛倒是体贴,知我须站挺身板才不至于落下头饰,便由着我走十停一。
好容易才到了交泰殿宫门前,他递上帖子便偕我进殿了。
虽然来时尚早,皇族家眷却已到得七七八八。由于帝后二人未临驾,我便先同蓝嗣瑛拜见太后。
「长寧,还不过来让哀家看看。」我松开蓝嗣瑛的手,朝太后福身后便扑向她怀里。
「你这野丫头,嫁了人家还没个规矩。」太后呵呵的笑,嘴上虽是教训,却没有责怪之意。
「太后金安,微臣便是倾慕公主的这份天真。」蓝嗣瑛拱手道。
「右贤王家的,你也过来。」太后朝他招了手,蓝嗣瑛应了声是,恭谨上前。
「虽说长寧并非生于皇家,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你右贤王府若敢怠慢她,哀家虽是把老骨头,仍是有能力替她出几口气。」
「是,微臣明白。」
「好了,年轻人去玩罢,今天可是你俩的日子。」太后将我的手转交给蓝嗣瑛后,便慢悠悠的离席。
太后远去后,我便向着御花园去,「你说,皇室既然防备右贤王,为什么还同意我带着一群战斗民族嫁给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兴许是,我同你实在般配。」
他总拿胡话忽悠我。
「墨儿这么好奇,我给你点提示罢。」他要我附耳过去,「你仔细观察我与皇室的关係。」
唔,这个提示有或没有还不是一样。
我们已经走到御花园了,见到那群宫里的孩子,我便不再去细想。
由于这是家宴,能与会的只有皇族,因此玩在一块儿的女子当中,仅有月见在场。
蓝嗣瑛自然被皇子们簇拥离去。
「墨姊姊,都两个多月没见着你了。」月见拉着我的手撒娇道。「你出嫁后,陛下便给我安排了和亲,要将我嫁到塞北。」她语带委屈,我有些心疼。
「月见,姐姐不晓得要说什么才恰当,我??」话还没说完,却遭她打断。
「姐姐,我倒不是害怕,就是有些不捨。我也知道自己不得父皇的宠,便只有和亲的命,这本是身为公主的义务。」她紧紧抱住了我,偷偷拭了一把泪,「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本不该拂了姐姐的好心情。」
她又摆出她惯有的甜笑,由于我已知她婚后的辛酸,那抹微笑让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月见,我明日,便不在这京城了,如果你将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便飞鸽传书,我就算远离这京城,也不会忘了你们的。哦,还要麻烦你替我和琉綵她们道别??」
我越说越不捨,便只能哽咽着。
「姐姐,此去东北,一路安好。」
「你也是,要多加保重。」
「时候不早了,姊姊该同表哥先去祭拜。」
蓝嗣瑛来得正巧,算算时间陛下与皇后也该到了,我们回到交泰殿,在礼官的指示下祭拜了歷朝天子。祭拜完毕后,便是开宴,我与蓝嗣瑛同坐一席。
宴上觥筹交错,大抵是长辈们关切我们这些小辈的场合,我们对答得还算得体,没有出什么差错。
陛下多问了几句蓝嗣瑛与右贤王近来的打算,我想起他提示我可以多加注意他与皇室的关係,便竖起耳朵仔细听。
虽说右贤王十几年前曾开罪于皇上,但皇上对蓝嗣瑛倒是颇为亲切,再回想他年少时候有十馀年是住在皇宫里的,再加上他的官场作为也实属亮眼,也许皇上早已把它当成是自己人了。
归寧宴结束后,月见让我稍等她会,原来是青綋在醉仙居包了间上房,邀请了琉綵与靖儿与我们小聚。
于是我同蓝嗣瑛便与皇子们一道出发。厢房里琉綵已至,青紘上前交代几句话,他们便离开此处,不知去向。
之后人陆续到齐,青霜知会门外小廝后,厨房便开始上菜。
虽然方才在归寧宴有吃了点,但醉仙居号称天下第一酒楼,我将来可吃不到了,还是撑着肚皮将每个菜都夹了一口。
「祝妹妹与表哥,新婚快乐。」青霜率先举杯,其他人也纷纷举起了酒盏。
「墨儿,今儿这摊是替你们办的践别宴,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我们却都很喜欢你。」琉綵道。
「是啊,本以为你还要晚几年,等皇兄先娶了琉綵姑娘,却没想,你们却是我们几个中,最早结婚的。」青枫道。琉綵也与太子论及婚嫁了,再过不久便是他们的好事。
「墨姐姐你太不厚道了,当罚一杯!」月见笑嗔。
我可没办法被他们一个一个挨着灌醉,蓝嗣瑛便出手替我挡了酒。
「内人进来备孕,酒还是少碰为好,便让蓝珩替夫人乾了这杯,至于内人便以茶代酒,各位看行么?」
靖儿对青霜笑曰:「你看人家世子待墨儿多好,这么体贴她身子。」
青霜却拆我台,「表哥你可别被她骗去,有一日她同咱们拚酒,大家都歪成一片了,就她还直挺挺的。」
「我那次喝的是水呀,当然不会倒。」我急澄清。
「妹妹这忒不厚道了,原来那天还作弊,更是该罚。」青綋搬出一瓮酒,笑中语带威严。
我望像嗣瑛讨救兵,谁之他却无奈地双手一摊,「娘子得罪太子爷,为夫也无能为力了。」
然后眾人一拥而上,将我灌得晕头转向。
我一片晕乎乎中倒向蓝嗣瑛,他微笑着轻拍我。后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太记得了。
回到府里后,他将我抱进雅苑,给我餵下醒酒茶后,展开一只绣盒。
「这些是他们送的新婚礼物,可惜你那时喝糊了。」
「这是一对……辟邪?」我问。
「是呢,这是太子与琉綵姑娘送的。」他答,随后掀开另一只锦盒,「这是二皇子与靖儿姑娘送的。」
我笑了,「这定是青霜的意思。」他们送的是一红一绿的婴儿衣。
「这个,是叁皇子送的。」青枫送的是一套化妆用品,对于他选的化妆品,我挺相信他的眼光。
「这几本,咳,是小公主送的。」
我翻了一翻便马上闔起,红脸笑道:「月见妹妹哪有这心思,这一定是小叶出的主意。」
我们相视而笑,但随即沉默不语。这群朋友是真的好,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明早便要离开他们。
「墨儿别伤心了,这不还有我么,我总不至于让你难过。」
我泛着泪光笑了,「你坏得要死,天天都让我难过。」
他可不乐意,将我的脸揉作一团,「上次可是夫人自己要求的吶。」
我气红了脸,「没羞没臊,还不去收拾傢伙。」后便将他推出了房门。
其实也不需他去收拾什么,早在我们回府前,管家便已吩咐妥当,足足收了十车的行李,泰半是放他那两个隔间的名家书画与玉石瓷器。
我的嫁妆不算多,但竟也佔了两车。
「墨儿,今晚早些睡罢,明天开始便要赶上近两个月的路。」蓝嗣瑛替我梳顺头发,温柔的哄我睡。
两个月!往来两处竟然那么辛苦吗?唔,那么到那边的时候,已经十月底了,东北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初次长途跋涉,定是要续足体力了。一夜好梦。」他吻了我的额间,便熄灭了烛火。
当晚有薰香助眠,我便一觉不醒直至天亮。
【天禧年間事.一】王妃歸來 二十四.上路
蓝嗣瑛一早醒来,便显得有些焦虑,问他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当是他的强迫症发作。
上了车后,他也没看他那本披着太公兵法的黄书,我懒得自讨没趣,便没怎么搭里他。
于是车内的气氛便十足沉闷,除了无趣之外,我屁股和胃里还十分不快。终于我忍到受不了了,拉着他的衣袖求救,说我晕车。
我差点当着他的面呕出一道彩虹,他赶紧让车伕缓下速度,带我下车透气。
外头的空气是真的好,我换了几口气便通体舒畅了。蓝嗣瑛却还是一副眉头深锁貌,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拖累他的行程。
「实在抱歉呀,我没想到赶路是这种折磨。」我扭扭捏捏,颇为愧疚的朝他道歉,他却说头一回出远门都是这样,这不是我的错。
这荒郊野岭的,虽是官道,放眼远眺,却也没几户人家。说实话我也不敢久待,休息完后拉着他便要上车。
「你不是会晕吗,」他阻止了我。「要不,随为夫骑马?」他牵来了一匹白马,英姿焕发的跨上,「上来吧。」然后将我也扯了上去。
「坐稳了。」他一蹬马肚,白马便奔驰了起来。初初我有些惧怕这速度感,但很快便习惯了,我靠在他怀里倒也舒适,便更不愿回车里了。
只是这些天,由于入冬的关係,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越往北走,便越是刺骨。骑马赶路倒是比坐车还要快上一点,但因为我们家当太多,不找个住处落脚也不行。
我原先还挺好奇驛站是什么样子的,蓝嗣瑛只说还没进入东北叁省前,官道上的驛站我是绝对不会想住的。既然想见识驛站,等晚几天再去投宿便是。
「为什么非要进入东北叁省才行?」我问。
「因为东北叁省的官方建设,从建国以来皆是由右贤王负责的。」他答。「其他地方的驛站,住宿水平低下,卫生条件恶劣,我尚且受不住,像你这种千金之躯,我更不捨得让你受一丁点苦。」
「唔,不过驛站不是公营的吗?」我突然想到,「是驛站官员剋扣经费?」
「还不算太笨。」他微笑。「所以我们只好多绕点路,住客栈了。」
「那你们封地的驛站怎么就不糟糕了?」
「早年我经常两地奔波,因此咱封地里的驛站,已经整顿得不错。」他有些得意。「哦,这是我的政绩。」瞧他一副要我夸他的小模样。
我懒得理他,铺床便睡。
「明儿许是要下雪,你畏寒,要不要改坐车?」
一听他说要下雪我就来了精神!
「不要不要,我就要看雪!」
「你可别逞强,以前京城隆冬大雪,你都躲在国师府里烤炭火,我找你五回,你都不见得出来一回。」
我不依,说以前的事我又记不得,他拗不过我,便只叮嘱我多穿点衣服。
隔天早上一醒,窗外确实下起雪珠,我兴奋得鞋都没穿就要出去。
「还不过来加衣服。」蓝嗣瑛拉住我,解开行囊掏出件毛衣,往我身上套。「你这野丫头,等回到咱们领地,天天下大雪冻死你。」
他像个男妈妈似的让我把衣服穿妥,又向小二要了一碗热粥,盯着我吃完才让我出去。
他亲自去检查马匹家当,我从地上挖了些雪,躲躲藏藏的尾随在他身后,趁他蹲下身时拉起他后领将一抔雪滑了进去。
蓝嗣瑛冷得直哆嗦,转身就要抓我,我跑开,哈哈笑得没个形象,心里想总是他欺负我,我终于能得瑟一回。
他转眼便扑到我身前,将我按倒在地,扣住我的下巴便是一顿兇猛的啃吻,一隻手还探入下摆抚上我的腿根,又揉又捏,那手冷得像是从冰窖拿出来似的。我闪躲不能,便只得哇哇叫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冰不冰?冰不冰?」他喘着粗气,兇恶着对我说。
我趁他放过我的时候赶紧爬起,「你看你,地上都融出个窟窿!」然后抱紧他对着脸颊又亲又啃,「我哪知道你这北方人也怕冷。」
他无奈将我从身上摘了下来,「明知我捨不得修理你……真是拿你没辙。」
我朝他吐吐舌头,问他不出发吗,他便拉着我上马了。
「今天不出意外,便会进入右贤王的势力范围,一旦进入领地,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他监视。因此从现在开始,你须谨言慎行。」
每回谈到右贤王,蓝嗣瑛便紧张地坐立难安,他爹是真的这么不好对付吗?
我好奇问他,「你父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呀,看你每次都这样严肃。」
他却生硬地转移话题,让我是更加地好奇了。
接连着几天下来,蓝嗣瑛总绷着一张脸,我总变着法子逗他开心,但成效甚微,也就不好意思继续招他烦。
而车队进入东北叁省后,行进速度便有些趋缓,一来是因为风雪渐大,我实在挨不住寒,终于妥协坐车,二来是因为驛站间距离较近,因此每天所赶的路也不那么长了,这对我来说至少是件好事,起码我不用天天呕吐。
驛站官员见来的人是东北的少主子,对我们都很客气,吃得也不错,住得也舒服,赶路好几天都没能好好沐浴,在几个规模大点的驛站甚至有得洗,蓝嗣瑛说他们驛管兴办得好,诚不欺我。
见我住得还算满意,蓝嗣瑛也稍微松懈了他那张吃了梅子一样的脸。
「看来我父王并无为难你的意思。」他对我说。
「唔,这是你这几天都在烦扰的事吗?」
「算是吧,其实我东北蓝家一脉,都有点……」他像是在斟酌要怎么说才不至于吓着我,「有点残暴。」
一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我马上来了劲,跪坐在床上望着他背影,就等着他开口。
「我,是很糟糕的人,我父王、祖父也是。」
「蓝嗣瑛,」我轻唤他的名字,「没事的。」
剎那间,我双臂让他紧握着倒向了床。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眸,就这么不为所动的盯着我。他有话梗在喉头,却弄弄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没事的。」
我轻搂着他的后颈,柔声安抚着他。他的头埋进我的肩窝,像是在啜泣,又极力压抑。
他还真是个缺爱的孩子。
我轻轻顺着他后脑勺的发丝,他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睡了过去。
就是可怜了我这颗软枕头,整个晚上动都不能动。
一夜过去,他神清气爽,而我浑身酸痛。
「真是辛苦我的小心肝娘子了,还要包容为夫的臭脾气。」
「你少贫嘴,若是真心疼我,就弄来一床被子放车里让我睡。」我耷拉着眼,没好气的对他道。
没想到他就真的把那被褥带进车里,并且贡献他的双腿让我枕头。
「墨儿,再过一座驛站,便离王府不远了。」他絮絮叨叨的交代我,到了王府要注意什么,哪处不能闯,以及一些琐碎小事。
我被他说得头昏眼花,脑子又睏得昏沉,他又唸得我睡不着,便随意应着声,权当有听进去。
有了这床被褥,在车里也算睡得暖和,这近两个月赶路倒是渐入佳境啊。
隔天正午时分,天下着大雪,他唤醒了我,让我整理一番,右贤王府近在眼前。
这王府的墙檐宫闕,简直是紫禁城的翻版,只是小了点。不知道是陛下的默许,还是天高皇帝远,他根本管不着。
蓝嗣瑛这几天所享受的待遇,倒也像个东北太子爷就是。
「墨儿,下车吧。」
城门外站满两列下僕,朝我们齐声大喊:「恭迎世子爷、世子妃回府!」
我不安的拉扯蓝嗣瑛的袖口,问他:「你们王府排场都那么大的吗?」
他亦表现得像是个局外人,「以前可不会如此铺张,不知父王又打什么算盘。」
【天禧年間事.一】王妃歸來 二十五.右賢王
一群奴僕呼呼喝喝的将我俩迎进王府正厅,蓝嗣瑛那身份高贵的爹便坐在主位,儼然土皇帝似的,那眼神说不上有多和善,便这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瞧得我有些不舒适。
「这便是我那天罡谷出来的媳妇?」他沉声问道,蓝嗣瑛唯唯诺诺的说了声是。
眼前右贤王,武将体格,不怒自威,他的眼神没有一刻从我身上移开。
「你,过来让本王瞧瞧。」
寧进阎王殿,莫挨大律侯。突然在脑中闪过的十字,使我抬不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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