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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风云(全二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笛儿
盛骅在一团漆黑中无声地笑了。
躺椅中的琥珀突然动了一下,想抽回手臂,盛骅连忙加了点力抓紧。她像是应了声,叫道:“哥哥?”声音是茫然、无助的。
她有哥哥吗?沙楠不是说她是独生女?琥珀又叫了声,这回带了点撒娇的口吻:“哥哥弹,弦弦听!”
做梦了?盛骅轻柔地拍了她两下:“睡吧。”
她很乖地“嗯”了一声,不再动弹了。还真是做梦,盛骅长舒了口气,这是梦见谁了,让她如此全然地依赖和信任?哥哥——盛骅的记忆里也曾有人叫过他哥哥,那是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特爱哭。他要给她弹琴、带她看云、讲故事,还要背着她飞飞才能让她止住眼泪,费了老大劲。所以,他特别怕和女生相处,向晚还好,她很有主见,做事果断。
想到向晚,他才想起她给他发的邮件还没看呢!他悄悄地从琥珀的手腕下抽回手,拿出手机,打开邮箱。日本赛委会那边真是认真,大半夜的就把邮件发过来了,选手的名单出来了,中国这次有三位入围,其中有两位盛骅认识,有一个就是弹《野蜂飞舞》的那个男孩。盛骅忍不住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声“后生可畏”。比赛时间定在五月底,那时日本的樱花季该到尾声了。盛骅简单地回复了下,这才打开向晚的邮件。
向晚现在正在夏威夷参加一个活动,她的行程目前已经安排到了六月底,下半年经纪人可能会安排她来中国演出,她想请盛骅帮忙引荐几位中国古典音乐方面的专业人士。这个所谓的专业人士,指的是乐评家。向晚的意思应该是宣传上帮她造个势。这种事都要向晚操心,看来她现在的经纪人能力不怎么样。
“好!来之前和我联系,我来安排!”
盛骅回复完邮件,把手机放回口袋,再次握住琥珀的手腕。家里有小宝宝,文伯伯特意把温度保持恒温,但是在夜里,躺着一动不动还是会冷。就回了两封邮件,琥珀的手腕已经冰凉,他揉搓了好一会儿,她的手腕才暖了起来。盛骅把自己的毛毯也盖在了她的身上。
后来,他好像打了个盹,再后来,他被歌声惊醒了。睁开眼时,琥珀也是一脸惊呆的模样,像是浑然不知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很奇怪,她没有问是谁在唱歌,而是问盛骅这是什么歌。
“《虫儿飞》,一首儿歌。”大概是楼上的小公主醒了,女儿奴在逗女儿呢!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楼梯间响起脚步声,歌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下对上四只眼睛,文杰嘴里哼的歌戛然而止。
“怎么不唱了?”盛骅的眉梢挑了起来。
“你不就教了我这几句。”文杰竖着一头乱发,身上的家居装皱巴巴的,胸前还有一团可疑的印迹,两只眼睛倒是亮得惊人。
“你起得确实够早!”外面的夜色还没被曙光冲尽,屋内还要开灯才能看清。
文杰“啪”的一声打开灯:“我家公主向来早睡早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哈哈,你俩啥关系?”
“没关系。”坐了一夜,腰酸背痛,盛骅的语气很不好。
文杰绕过琥珀,凑到盛骅面前,笑得令人生厌:“没关系,你大半夜的和穿着家居服的她待在一块儿?”
“这是重点吗?”
文杰摇头晃脑:“是呀,我就关心这个。”老婆坐月子,他跟着沾光不少,这脸像胖了一圈。
盛骅气得推开他的大脸,洗漱去了。回来时,文杰正坐在盛骅的位置上,和琥珀一人一张名片正看着。文杰把名片翻来翻去地看了几遍,好奇道:“你怎么会有虞大小姐的名片?”
“她给我的。”换衣的时候看到,随手揣进了家居服的口袋,刚才文杰给她名片,她掏口袋时带了出来。
“你是2003餐馆的老板?”
“是啊,那是家怀旧餐馆,很有艺术情调,主打北方菜,其他菜系也有,你去了给你打六折。对了,你知道你这张名片有多值钱吗?”文杰指着名片,“有了这张名片,就等于进了虞大小姐的朋友圈。虞大小姐的朋友圈,那是一般人想象不出来的奢华。”
“那送你吧!”琥珀满不在乎道。
文杰“嘿嘿”笑了两声,又将名片看了两眼,忍痛放下:“我是有妇之夫,用不上这个。”
琥珀没听明白。
“你还遗憾上了?”盛骅嘲讽地挑了挑眉。
“不,一点都不遗憾,我对现状非常满意。”
“可是我对你非常不满意。”文伯伯边扣着扣子边走了过来。
文杰委屈道:“爸,你又来了。这不人各有志嘛,我觉得开家餐馆挺好,做饭给自己,也给别人吃,民以食为天!哦,医生的儿子就必须承父业?这样说的话,盛骅也算不务正业。”
文伯伯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和盛骅比?”
文杰拍着胸膛:“怎么不能比,我可比他好太多了,我现在都已为人父,他却连个女友都没有。”
文伯伯气道:“对,你有本事,本事很大。你能让开点吗,光都被你挡着了。”文杰朝盛骅吐了下舌头,扭身上楼了。
文伯伯弯腰,托起琥珀的手腕,琥珀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夜,皮肤变黄了,水泡发软了,看来药起了效果。
“待会儿再上一次药,就回去吧!明天晚上来复诊。”
琥珀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盛骅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要来复诊几次?”
“看恢复情况。”
医生从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满,文伯伯更是如此。十成把握,最多只说七成。盛骅让琥珀先去车上等,他再向文伯伯问几句医嘱。琥珀拽了下他的衣角:“手机借我用一下?”
他把手机递给琥珀。
文伯伯也没什么嘱咐,只把些常识性的注意事项写在纸上给了盛骅。文伯母出来留两人吃完早饭再走,盛骅谢绝了。他上车时,琥珀已经打好电话,手机放在驾驶座上。
回去的路上,琥珀明显比昨夜轻松了不少,还主动和盛骅聊天:“你父母都是医生?”
“嗯。”
“也是中医?”
“不是的,我爸爸是感染科的,妈妈是呼吸内科的。”
琥珀低着头,看着涂了一层层药膏都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手,说道:“我妈妈也是医生,牙医,我爸爸是个建筑师。”
盛骅瞟了她一眼,这算交换情报吗?
“都是不错的职业。”
“我们平时都住在市区,偶尔去郊外度假。我们在郊外有幢别墅,旁边有条小河,河岸边种了很多水仙花,那花不是金黄色的,是紫色的。”琥珀头倚着车窗,目光熠熠生辉。
“嗯。”
“其实我很少去,在市区,我和爸妈也不住一块儿。家里经常有客人过来,而我需要一间大大的琴房。我的公寓很大,外面有一个小花园,那是属于社区的,会有园丁负责维护,一草一木,我都不能动,只能看。米娅和我同住,她是我的助理。公寓里也给怀特先生留了个房间,他是我的经纪人,不常来住,他很忙。”琥珀明亮的眼睛忽地黯淡了下去。
“想巴黎了?”盛骅嘴角挂上一丝微笑。
“不想!”琥珀坚决地否定,然后补充道,“有时是会想一下,但我不回巴黎的。”
“你可以不回巴黎,但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再来一次,他估计要得心脏病。
琥珀保证:“不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看他。朝阳下,只见他下巴的线条很利落,俊朗冷酷的侧颜看上去很不易接近。她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鼓起勇气问道,“你还会唱儿歌?”
“不会!”
“刚才那个文杰说……”
“他胡说八道。”
“哦!我很喜欢那首歌。”
“网上搜一下,应该可以找到乐谱和歌词,不知道有没有小提琴版本。”
琥珀不想和他说话了,说着说着就说到南极去了。她僵着脸,别过头,转过去看天,天上的云飘来飘去,抓不住也摸不着,看着让人心里发闷。
下车的时候,盛骅的手机响了。他把医嘱递给琥珀,转身走到一边接电话。电话是日本赛委会打来的,和他确定出发时间,以便给他预订机票和酒店。挂了电话,他回过头,琥珀已经上楼了。
本来想带她去餐厅吃个早餐,她走了,他就回去取书稿。在交稿前,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打开车门,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张字条。
字迹很凌乱,用法文写着:昨晚,特别感谢!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表达个谢意也这么傲娇。但这已经有进步了,最起码,他们开始和平相处。盛骅翘着嘴角,把字条折好,放进口袋中。
琥珀趴在阳台上,看着白色的绝影从琴园驶了出去。倒春寒之后,仿佛一夜春风唤醒了琴园的春意。该开的花都开了,该发的树叶也都发了。空气里飘荡着植物的清香,春天的气息,连鸟儿的叫声也清脆起来。
又是新的一天,琥珀的心里有些莫名的躁动,但这种躁动,反而让人觉得安宁,就像花在什么季节开,风在什么季节热,叶在什么季节生,雪在什么季节落,很自然。
对,就是自然而然的躁动,可是这叫什么呢?说不清,真说不清!





首席风云(全二册) 第八章 雨中的浮光
现在的怀特先生其实并没有琥珀以为的那样忙,也没那么多电话要接。前几天,他还和家人一起去塞班岛度了个假。至于米娅,只要一周来打扫一次公寓就行,其他时间,他直接给她放了假。这就是只签一位演奏家的弊端,演奏家就是工作的全部,一旦演奏家“罢工”,生活就像失去了重心。怀特先生不是没考虑过再签一位,可能是琥珀把他的眼界抬高了,他筛选了下,还真没谁入得了他的眼。
虽然琥珀“罢工”,违约合同一大沓,但合作方可能考虑到日后还会合作,也没要求他支付违约金,只是另外找了人来替补琥珀。像那个莎丽·张就因此多了好几个演出机会。这对莎丽·张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这样一来别人就会把她们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乐迷可不是那么好欺骗的,这一比较,就显出了琥珀的优势。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提琴家就能封神,莎丽·张想成神,还得再修炼个几年。
欧洲的乐迷开始怀念琥珀的演奏了,就连那些笔锋尖锐的乐评家也夸赞起琥珀来,网上的指责声、谩骂声也渐渐平息。有乐迷做了个琥珀十周年音乐会的倒计时牌,每天都有很多乐迷自发去签到。这不,琥珀代言的那家瑞士腕表公司,之前还一直在观望,今天主动给怀特先生打来电话,要求续约。签约时,腕表公司方表示,新一季的广告方案已在构思,到时要拍几张硬照。他们还考虑再请一位男演奏家,因为他们家今年会推出高档男表系列,他们想让琥珀和男演奏家一起拍个mtv广告,拍摄地点就放在中国。
怀特先生问了一下男演奏家的人选是否已确定,他们谦虚地问:“您有推荐的人选吗?”
签好合约出来,怀特先生没有开车,而是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琥珀的公寓前。花园里站着个人,背对着他,细白格子的条绒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长裤,双手插在裤袋里,微仰着头,午后的光影勾勒出一道挺拔的身材线条,有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雅致清俊,和怀特先生初见时相比没有一点改变。
“维哲,你怎么在这儿?”怀特先生推开花园的栅栏门。
许维哲转过身来,脸上的思念之色还没来得及敛去,忙展颜一笑:“虽然琥珀不在巴黎,但路过,还是来看一下。”
“要进去坐坐吗?”怀特先生指了指公寓的大门。
“不了,我就站一会儿,凯尔还在车上等我呢。”许维哲看着一株盛开的玫瑰,叹了口气,“花都开了,可惜琥珀看不到。”
“是。对了,恭喜你签约新公司。”怀特先生的消息向来灵通,许维哲这次来法国,是来和法国一家顶级古典音乐经纪公司签约的,虽然事前保密,但怀特先生还是知道了。这家经纪公司为了欢迎许维哲的加入,特地办了一场酒会,把法国知名的演奏家都邀请来参加。因为琥珀不在巴黎,他们没有送请帖过来。
许维哲倒是很平静:“我和上一家唱片公司在理念上存在分歧,再加上合约到期,自然就分开了。选择这家公司,是因为他们的氛围宽松,给演奏家的空间很大,而且他们同意凯尔和我一起过来。”
怀特先生心道,可是他们家的门槛很高,没有市场又没有大的赞助商引荐,他们可是连正眼都不带瞧的。许维哲现在的演出市场不错,但还达不到他家的标准,看来是有大赞助商帮着引荐的。古典音乐界没有办法快速地制造廉价明星,也承受不起粗制滥造带来的后果。显然,他们很看好许维哲。从经纪人的角度来看,怀特先生认为许维哲值得这个投资。他很替许维哲开心,不单单是因为许维哲和琥珀相处得不错,还因为他欣赏许维哲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他好几次为许维哲介绍资源,都遭到了婉拒。许维哲坚称自己和琥珀是单纯的朋友,不是合作伙伴。
“后面有什么安排?”
许维哲捡起一片地上的落叶:“前面还有一些事情没有结束,得有始有终。六月开始,有好几个音乐节的演出。在这之前,我想休息一个多月。”
“演奏家们也就夏季前能放松点,可以去度个假,可以……”
“我想回国看看琥珀。”
怀特先生愣愣地看着许维哲脸上洋溢的笑意,脑中快速地闪过一个念头,他都没整理好,已经问出了口:“有个腕表广告,你感兴趣吗?”从外形和年龄来看,他和琥珀非常般配,两人又是好友。演奏时,许维哲也会以琥珀为先,处处配合琥珀。
怀特先生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详细地把刚才的合约和许维哲说了一遍。
“按道理,这事该和你经纪人说,我就先问下你的意见,你同意了,我再找他。”
许维哲一直没动,把怀特先生看了足有三十秒,才说道:“没有问题的。你和凯尔说的时候,不要提怎么拍摄,那是导演的事。”
怀特先生欣慰地叹息:“谢谢你的理解。”
“应该的。还有,暂时不要告诉琥珀这件事,她难得放松,别扰了她的清净。”许维哲清俊的眉头慢慢蹙紧,又缓缓舒展。
“怎么去了这么久?”凯尔半躺在座椅中,车窗半开,眼睛都看酸了才看到许维哲的身影。
“不小心走远了。”许维哲在后座坐下,从旁边拿过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一大沓整齐的乐谱,差不多有几十首协奏曲。
凯尔把放平的座椅拉起,坐下说道:“以前那种提着一箱子协奏曲等一个替补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你不需要恶补功课,闭眼休息会儿。”
许维哲拿出乐谱,真沉。
“那段时光还是很值得怀念的,每得到一个替补的机会,都像是中了一次大奖,满心欢喜。”
凯尔发动了车,驶向大道:“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望的等待。”
“看似无望,其实蕴藏着希望。我们中国人爱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越是绝望的时候,越是要坚定信念,谁坚守到最后谁赢。”
第一首协奏曲就是肖邦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许维哲真是对肖邦喜欢不起来,还是李斯特的弹起来带劲。许维哲“哗哗”地连翻几页,把这首协奏曲翻了过去。
“这首曲子,肖邦自己都说过:连我自己都无法弹好它。钢琴的比重太大,基本上整首曲子都是在钢琴下完成的,几乎把钢琴上能用的键都用了。处理他丰富的和声变化所需要的细致的音色变化就已经是一件挺困难的事,还有遍布各处的装饰音和华彩乐句,巨大的跨度,对踏板技术的高要求,从头到尾不仅需要细腻的控制力,还需要足够的体力。去年的新年,我去剧院听了一场音乐会,一位南美的钢琴家弹的就是这首曲子。第一乐章和第三乐章充满了各种夹带音、漏音、错音,简直就是车祸现场,不堪入目。”江闽雨微眯着眼睛看着伞外,“清明都过了,怎么还是雨纷纷,这雨都下两天了吧!”
盛骅把伞往江闽雨那边斜了斜:“咱们有车,雨再大也没关系。”
“是没关系,就是下雨天,让人心情郁闷。”
盛骅打趣道:“老师有肖邦,心情还能郁闷?”这大半天了,江闽雨一直和他聊要演奏的曲子,他能感觉到,老师已经准备得很充分,这何尝不是一种强大的自信!
江闽雨喟叹一声:“肖邦的性格本身就有点忧郁,倒是和这雨天挺相配的。对了,咱们这是第几站了?”
柳向栋去广州为琴行订货,老朋友们也聚了两回,江闽雨的生活开始恢复正常。今天练好琴后,江闽雨打电话给盛骅,确定他没课,让他带自己看看华城几个知名的古典音乐演出场所。
“第四个。”这是个小剧场,名字叫春巢。设计很复古,色调庄重,三百多个座位,只适合室内乐、小型独奏独唱的演出。
“这儿的演出多吗?”剧场看上去像是新建的。
“不是很多。”盛骅直言相告,“也不知能坚持多久,说不定哪天来了就发现已经关了。”
“是呀,不赚钱人家也撑不下去,只能关了。室内乐是真不容易,等你那个弦乐三重奏出了名,就到这儿演出,给它提升提升人气。”
盛骅是一点也不乐观:“那可要等很久!”
“今晚他们要演出,我去看看,鉴定一下。要我说啊,不如你和向晚把snow再建起来,在这儿一演出,人气立马就有了。”
“老师说笑了,车在这边,往这边走。”
江闽雨叹了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向晚的愿望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今晚还有琥珀的大师课,我们早点过去吧,其他地方就不看了。”
“大师课又不是给我上,没必要。我们继续看,然后吃完饭再过去。”
“你这语气怎么听着像在和谁赌气似的,不会是嫌弃琥珀那个小姑娘吧?”
盛骅抬起头,雨打在伞上,声音清脆而温柔。他是有一点嫌弃的,那个才向他保证不干蠢事的人……
昨天晚上,他睡在华音,半夜手机响了。一个女子在电话里兴奋地用法语告诉他,玫瑰做妈妈了,可惜爸爸不是香槟。这说的是什么外星语?他愤怒地挂断电话,想起琥珀曾向他借过手机,翻看了下通话记录,果真有一通是打去法国的。人家怕是把他的手机当成琥珀的了,然后一高兴又忘了时差这件事。
这下还怎么睡!他气冲冲地上楼,开门的竟是沙楠。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大半夜的待在一个屋子里。看沙楠那睡眼惺忪的样子,虽然身上的衣服穿得很齐整,但很明显是刚醒来。
他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沙楠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急忙交代,他什么也没干,陪教授去复诊回来,就被她留下来帮忙剪辑大师课上要用的视频。他刚刚只是困得不行,伏在桌上睡了一会儿。教授在卧室,他一步都没踏进去。
对,还有复诊。她曾委婉地让他不要再过问了,她自己想办法。原来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这个啊!他怎么就信了她的话呢,可能是经常和她待一块儿,他也跟着变蠢了。
江闽雨到底是年纪大了,在去第五个剧院的路上,他倚着椅背睡着了。这时候恰逢上下班高峰期,过一个十字路口要等五个红灯。前面的司机等得不耐烦,直按喇叭。盛骅蹙起眉,这不是柳向栋的车吗?没错,深灰色的大别克,车牌也对,司机正是此时本该在南方的柳向栋。柳向栋偏胖,有点谢顶,所以他干脆推了个大光头。这么个形象,想认错都难。过了十字路口,盛骅超了辆车,与大别克并排行驶。他看了一眼,车里还有个中年女子,神情倨傲,打扮得很华贵。
盛骅和柳向栋不熟,听江闽雨提过一句,他平时吃住都在琴行,家里没其他人。盛骅分析了下,柳向栋大概是单身。单身的柳向栋去见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对老师撒谎说自己去南方呢?难道说老师也认识这个女人,两人之间有点旧怨,老死不相往来,但这个女人和柳向栋关系还不错,他去见她,老师会生气?这一会儿就脑补出这么一大段情节,盛骅不禁莞尔,觉得自己可以考虑改行做编剧了。
又一个路口,大别克不再直行,拐上了另一条车道。盛骅记得那个车道是直达凯悦酒店的。
江闽雨晚上吃得清淡,盛骅就安排在药膳养生馆吃晚饭。盛骅不是很懂药膳,让服务生推荐一下。服务生给江闽雨推荐的主食是野菜饼,汤是猪血菠菜汤,这汤温中养血,适合老人。盛骅年轻,年轻人压力大,三餐不准时,胃都不大好,服务生为他推荐了养胃粥,加一碟萝卜丝饼,不油腻,好消化又营养。盛骅看了下江闽雨,江闽雨点点头。
这家的药膳都是现做,上餐不会那么快。服务生先给两人送上了一壶补气祛湿茶,让两人先喝着。茶里有荷叶、薏米、山楂、毛桃、青皮,入口涩中带点小苦,喝着别有一番滋味。
江闽雨摸了摸印着山水画卷的茶壶,叹道:“还是咱们中国人讲究,一壶茶都能做得韵味悠长。”
“老师有没考虑过回国定居?”盛骅喝不惯这种茶,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华音一直想请你回来执教。平时上上课,周末和柳叔他们约着一起喝喝茶,天气好的时候,去郊外爬爬山。”
江闽雨淡淡一笑:“向栋很忙的,有琴行,有孩子,可不像我是个闲人。”
盛骅一惊:“柳叔有孩子?”
“他有孩子有什么奇怪的?是个女儿,八岁还是九岁,记不清了。和她妈妈移民新西兰了,向栋就两边住着,他说他就是一空中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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