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风云(全二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笛儿
别以为是她让他感到被羞辱了,而是命运选择在这一刻,来戳穿她的谎言,也是对她和区平之间的爱情的考验。如果真爱,区平就不会在意她的过去。可是有几个男人,在得知自己所爱的人脚踩两只船,还想和她共度一生呢?你看他在质问她时,区平不是在一边冷眼旁观。爱得真浅!换作是他······不存在换作了,都结束了。他和她,以及被蒙在鼓里的区平,都很悲哀,没有一个真正的赢家。
秦笠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吸后,他要自己笔直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不说,那就由我来说吧!赵怜惜,从今天起,我们分手了。”
他越过她,朝大门走去。听到她在后面哭得不能自己地说:“区平,你听我解释······”
真是魔幻,曾经那么深重的爱,这一刻,说没了,就没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各的,没有了对她的牵挂,他也步履轻松。曾经订下的那些买房、买车的目标,不必完成了,重新调整自己的人生,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眼眶有点涨涩,视线有些模糊。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行人,道了歉,对方还在骂骂咧咧。他继续往前走,沙楠和季颖中在后面叫他的名字,让他停下。他停下了,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地握着琴。刚刚是准备在灯亮的时候演奏《梦中的婚礼》,他没等到灯亮,就听出了赵怜惜的声音,手臂立刻僵住了。然后灯一亮,赵怜惜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这是灵犀么?呵呵——秦笠突然举起手里的中提琴,对着路边的一个用来拦截车辆的溜圆的石球狠狠砸去。在沙楠的惊呼声中,中提琴四分五裂,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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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笠以前用的那把中提琴,音质一般,他一直想买把好点的琴,去琴行看了很多次,就是舍不得。还是赵怜惜说服了他,说舍不得也得舍,以后赚钱养家全靠它了。赵怜惜大概也帮着凑了点,两个人一块去琴行把琴买回来了。那天我们几个还为这把琴庆祝了下,你没看到秦笠那个开心的样······唉!”沙楠把自个都说难过了,抹了把脸,起身去端豆浆。
“这家是黑豆浆,不是用豆浆粉冲的,是每天现磨的。我没给你放糖,原汁原味,你喝喝看。”沙楠把一杯豆浆放在琥珀面前,看油条也有了,又去拿了几根油条过来。
琥珀的早餐向来应付,也不知怎么,就是没食欲。她把杯子端了起来,看黑豆浆有什么不同,原来是颜色有点发黑。她看着沙楠喝下半杯豆浆、吃下两根油条后,缓缓说道:“罗曼罗兰只给两位音乐家写过传记,一位是贝多芬,另一位是法国的柏辽兹。很多音乐家都是神童,柏辽兹不是,他是中规中矩地走上音乐之路的。他一生都很累,有音乐理念不会承认的累,还有被爱情折磨的累。他一生有过几次爱情,每一次,他都非常投入而且疯狂,可惜总是爱而未果。他不惜为爱自杀过几次,烧毁了自己的大部分手稿。很多人都觉得他疯了,我觉着是他脱力了,爱不动了。那些东西就放在那里,看到了就要想到过去的时光,然后还要痛一次,何苦呢,不如不要。”
沙楠明白琥珀的意思,但还是很惋惜:“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那把琴真的很贵,想想都肉疼。再买一把的话,秦笠又要节衣缩食了。”
琥珀看了看沙楠,欲言又止。她不担心秦笠节衣缩食,她担心秦笠可能不再拉琴了。
“教授,你说爱本来是件美好的事,怎么有些人打着爱的幌子干这么龌龊的事呢?”沙楠很是想不开。
“可能是爱让人不设防,别人才有机可趁。”
“真是卑鄙、无耻。还好我家阿亦不是这种人。”
琥珀默默地端起豆浆喝着。
外面是个阴天,是那种像蹩着一场暴风雨的阴。雨水下得这么密,空气里的灰尘味还是很重。
林荫道上枝叶茂密,没有太阳,琥珀和沙楠也挑了树荫走。在音乐厅前,两个人遇着了裘逸和季颖中。沙楠问季颖中:“秦笠还在睡么?”
季颖中愁眉苦脸地点了下头:“都睡两天了,不吃不喝。”喊了也不回应,他过一会就试下他的鼻息,生怕他没了呼吸。
最愁的人是裘逸,秦笠这个样,铁三角缺一角,还演出个毛啊!“琥珀小姐,你说我要不要给盛骅打个电话?”
琥珀在网上看到钢琴大赛的一些报道,预赛已经结束,决赛在明天。“他挺忙的,就别打吧!华城之恋那边,你和人家商量下,这两周就不演出了,给秦笠一个缓冲的时间。”
说到华城之恋,沙楠连忙向裘逸打听后来故事是怎么发展的。他们都跑出去追秦笠了,裘逸留下来收拾残局。
裘逸抬眼看了看沙楠:“还能怎么发展,各自回家洗洗睡呗。”
“那个‘金主’没给赵怜惜一个耳光?”
“打倒没打,就是赵怜惜一直拽着他的胳膊要求解释,他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然后别人都走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坐在地上哭!”
沙楠解恨地握了握拳:“999朵玫瑰呢?”
“你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要不是琥珀在,裘逸都想爆粗口了。
沙楠一本正经道:“裘纪啊,我友情提醒你哦,你也是个‘金主’,以后处朋友可得多个心眼,搞不好,就丢大脸了。像包场的那位,我估计他都落下阴影了,以后还敢不敢结婚,真说不定。”
“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裘逸气得直咬后槽牙。
季颖中和沙楠现在是换班陪着秦笠,季颖中过来,沙楠就回去了。裘逸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决定还是去一趟酒吧。几个人就在音乐厅门口分开了。
学期快要结束了,一些课程已经陆续进入考试季,琴房24小时都有人在练习,图书馆里的座位也紧张起来了。琥珀去过两次,没找到座,就不再去了,她借了书去音乐博物馆,那儿凉快又安静。
今天她也准备去博物馆呆一天,气压有点低,人不是很舒适。她今天借了本介绍建国以来几位钢琴家成长经历的书,和这本书配套的,还有一张他们的录音唱片,她也一起借过来了。第一位是位女钢琴家,擅长舒曼的作品,曾经赴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学习,还被吸收为英国皇家音乐协会会员,后来回国执教,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两首录音,但她写过好几篇西方古典音乐里的中国元素的论文。第二位就是江闽雨,他的经历很简短,可能是他退得太早,实在没什么可写的,倒是配了好几张照片。年轻时的江闽雨,很有精神气,腰板挺得笔直笔直的,笑起来,隐约还有点小酒窝。
“可惜了!”琥珀的耳边响起徐教授那独特的口音,她扭过头,徐教授指指江闽雨的照片,“我说的是他。”
“你们认识?”
“不认识,听盛骅说过几句。他应该早点回国的,真不知他怎么想的,国外就那么好?”
琥珀合上书。博物馆就在角落里放了几把椅子,没有桌子,也没有茶水供应。徐教授每次来,都是自己带个大茶杯。琥珀没有经验,口干,只能忍着。“徐教授在华音很多年了吧?”
徐教授点点头:“教职工里面,我属于资格最老的了。”
“盛教授是不是属于资格最轻的?”
“哈哈,不是最轻,也属于很轻了,两年还是三年,我记不太清了。他来的时候,校长那个激动哦,见人就说终于给华音挖了个宝。事实上,盛骅确实很优秀。”
“他来的时候,身体好好的么?”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徐教授眉头当时就蹙起来了,想责备琥珀几句,可是一想她毕竟是个外国人,中文表达不太好,他就不计较了。“当然好好的。”
琥珀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知道他几年前在纽约出过一次车祸么?”
徐教授那双布满岁月细纹的眼睛倏地瞪大了:“有这事?”
看来徐教授也不知道。琥珀在青台的时候,和怀特先生通话时,问过怀特先生,他也没听说过。琥珀查了近几年的音乐新闻报道,连各大论坛的贴子也看了一遍,都没有。snow那时在古典音乐圈,火得势不可挡,向晚穿件什么礼服,都被乐迷津津乐道,这么大的事,肯定要留下痕迹的,除非······没有这回事?那周晖怎么还说得煞有其事似的,难道她是试探她,想看看她对盛骅在不在意?看她那么着急,她是不是心里面很得意?真是把无聊当有趣,琥珀这下对周晖更没好感了!还好没有问盛骅,不然他一定以为她神经病发作了。
琥珀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离开博物馆的,外面开始刮风了,落叶漫天飞扬,天上乌云密布。琥珀加快了步子,在外教楼下遇到拉美帅哥,拖着个大行李箱,还有他的定音鼓。他的聘期到期了,他要回国了。
“我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回应,我很难过,以为不能当面和你道别呢!”拉美帅哥热情洋溢出地张开双臂,琥珀迟疑了下,没有拒绝他的拥抱。“美丽的琥珀,我会想你的!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会的,会的!”琥珀受不了他一身的汗味,忙不迭地推开了他。
“祝你好运!”拉美帅哥隔空送来两枚飞吻,上车走了。
琥珀准备上楼,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裘逸的声音透着一丝疯惫和沮丧:“琥珀小姐,你能来琴房下么?”
琥珀没有问什么事,立刻掉头往琴房跑去。树叶被风刮得哗啦啦的,空气里的湿度越来越重,她刚进教学楼,雨像追着她似的,就落下来了,不是很大,但有了风的相助,听着很是吓人。
她推开门,沙楠和季颖中面对面呆坐着,裘逸背着身子站在窗户边。
沙楠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琥珀,摊了摊双手,苦笑道:“我就去吃了个晚饭,回来人就不见了,然后我就收到了这个。”
琥珀点开手机,屏幕上是秦笠和沙楠的对话框。
“沙楠,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像个懦夫,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请给我一段消沉的时间,好么?我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我现在去火车站,能买到哪的票就去哪,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以前总说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不过是说说,从来没想过真的去做。人生,哪能那么任性。但人这一生,还是要任性一回的,不然太吃亏了。这学期的期末考我放弃了,后面我会努力补上。我的任性有期限,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以后要干什么。抱歉,我要向你,向季颖中,向裘逸,向盛骅教授,还有琥珀,说声对不起,我不合适再呆在红杉林。不是因为我这次的事情拖累了大家,我才这样说的,其实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音乐于你们,是爱好,是喜欢,于我,也是喜欢,也是爱好,还是生计。我的家境不允许我太自私,我等不了红杉林成为国内第一支职业三重奏乐队的那一天。但我不会离开音乐的,我可能会进一个音乐培训机构,再接点家教。请原谅我的没出息,再次对不起!”
琥珀抬起头,把手机还给沙楠。沙楠破罐子破摔道:“我还刚向盛骅保证了,说我们仨会坚定不移地向前进的。这下好,牛皮吹破了。等盛骅回来,我向他道过歉后,收拾收拾包袱,去韩国当练习生。季颖中你就跟着师姐吃香的喝辣的去。”
季颖中骂道:“你就是个猪。”
“嘴巴干净点,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你就是个百分百的猪八戒,他一遇到点事,就嚷嚷着把行李分一分,然后回他的高老庄,沙僧回流沙河,你和他不像吗?你就不能立场坚定点?”
沙楠气结道:“红杉林是盛骅为我们仨量身定制的,秦笠一走,不管找谁顶上,那还是红杉林么?你说让我怎么坚定?”
“我不知道。要走你走,反正我就留在这。”季颖中气鼓鼓地把头一扭。
沙楠眨巴了两下眼睛:“你有病啊,离家出走的人是秦笠,我倒成了千古罪人,有这么栽赃的么?”他看向琥珀,“教授,你说句公道话吧!”
琥珀没有回应他,叫了裘逸一声。裘逸转过身来,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作为裘氏集团的少爷,他接触过不少项目,但红杉林是他第一次独立做一件事,没有任何经验,瞎子过河似的,摸着石头小心翼翼地走。他真的很努力,刚有了点起色,还没来得及品尝成功的滋味,这一切就夭折了。父亲说,商场如同神秘莫测的大海,别看眼前风平浪静,很是惬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掀起滔天巨浪,你想活下来,活得长一点,那就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抢先一步完善防范措施。这次,是他工作没做好,作为经纪人,不应该整天盯着他们练琴,选择什么曲目,他应该更多地关心他们的生活。就当吃一堑,长一智!
琥珀说道:“秦笠还是被赵怜惜给刺激了,他认为赵怜惜背叛他,是因为他是个穷小子。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可能都是快快赚钱,然后一雪前耻,让赵怜惜肠子悔青了。他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的,那就什么也不要说,让他自己慢慢想通。我觉得他会想通的,不然他当初不会改学中提琴,也不会推掉所有的家教,同意进红杉林。酒吧那边,你还是和他们解约吧!沙楠、季颖中,如果你们愿意等秦笠,那就等盛骅回来后,看怎么安排。如果不愿意,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室内乐,很小众,作为业余爱好也罢了,走职业,真的举步维艰,这是事实。”
沙楠虽然刚才嚷着要去韩国当练习生,当真的听到琥珀说要和酒吧解约,还是难受了。
裘逸更难受,自嘲道:“他们暑假的公寓我都租好了,练习的琴房也借好了。”
琥珀在心里面叹息:最难受的怕是盛骅吧,他对红杉林的期待很大,回来后,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季颖中动作很大地把大提琴装进琴盒,手朝裘逸一伸:“钥匙!”裘逸有点懵:“什么钥匙?”“你租的公寓,我今天就要搬进去。”裘逸当即回过神来:“哦,哦,我送你过去。”
裘逸和季颖中走的时候,门没带上,一股带着闷热的潮气扑了进来。外面,风大,雨大。
“教授,你说我自私吗?”沙楠无助地问道。
琥珀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轻轻摇了下头:“一个成熟的职业重奏乐队,要经过很长的磨合过程,对演奏家的专业水准、合作意识要求严苛,志趣、品位、理想、情感都要相投。如果做不到,退出是理智的。”
沙楠直直地看着外面被风刮得四处横飞的雨:“我会等到毕业,如果秦笠没有改变主意,我就去韩国。我不想最好的岁月都用在等待上。我是同情秦笠的遭遇,但我也有点怪他。我们是个组合,他怎么能一走了之,他有考虑过我和季颖中么?”
“你没有亲身体验,就不会明白他的感受。他已经尽力了。”
“呵,教授你说得像自己亲身体验过?”
琥珀低下眼帘,幽幽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没亲身体验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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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琥珀看气象新闻,原来是台风过境,一般情况下,过境也就是经过下,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台风竟然在华城盘旋不前。校园里一片狼藉,落红满地,断枝残叶,到处可见。教学楼里,有几扇没关好的窗子玻璃都打碎了,琴园里的也有一个亭子上面的青瓦被风掀了个净。台风过后,华城的上空久违地出现了蓝天,白云一朵朵地点缀着。空气很澄净,站在阳台朝远方眺望,视线也是清澈的。
琥珀看过日历,盛骅今天回国,不知道飞机是几点。卧室里的兰草,土壤有点发干,晚上该浇水了。
准备下楼前,琥珀看了下手机,许维哲发了条短信。青台也受到台风影响,他说海浪有几尺高,拍摄只得暂停,他的归期又得延长了。他还有个好消息,他在国内的首次个人独奏巡回音乐会首场的日期和地点都定下来了,沪城,七夕节。他问琥珀:我能邀请你做我的首场嘉宾吗?
这是他第二次提问了,上一次的,琥珀还没回答,这次一并回答了吧!发短信过去太随便,琥珀想着,等许维哲回华城后,她请他吃饭时,和他当面说。
咚咚咚,敲门声很重。
这么早,是谁啊?盛骅提前回国了?琥珀心中蓦地一喜,她朝大门看看,一转身跑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看上去不错,对着镜子扮了个鬼脸,这才跑去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谁,她只感到眼前刮过一阵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脸颊上已经重重地落下一掌,紧接着,她的头发被人一把揪住,一阵推搡。
“阿亦,你放开教授,网上的话是不能相信的。”气喘吁吁跑上来的沙楠掰开阿亦的手,死命地抱着她不让她上前。
阿亦不甘心地抬脚踢向琥珀,又是哭又是喊:“是真的,都是真的,那个希伯承认了,我姐姐那么优秀,就那么被她害死了······她才不是什么鬼教授,她是虚伪无耻的小三,是个恶心的婊子,是冷血的杀人犯······”
阿亦一脚又踢了过来,踢中了琥珀的小腹,用了很大的力气,琥珀疼得连着后退了几步,头一下撞在了门框上,眼前瞬间金星直冒。
按世界气象组织定义,在太平洋上产生的风团叫台风,大西洋上的叫飓风。琥珀漠然地看着阿亦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的面容,这一次哪里是台风过境,分明是飓风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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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组委会准备的早餐是自助餐,有日式的,也有西式的。盛骅拿了碗白米粥,还有一杯牛奶。日本的鸡蛋称为卵,早餐里面有生卵还有熟卵。盛骅看到有位奥地利籍的评委把生卵直接打在粥里面,搅拌搅拌,用小匙就那么吃了。他不太习惯那种吃法,拿了只熟卵,又拿了两片全麦土司和蔬菜沙拉。
参赛选手和评委入住在同一家酒店,那个给盛骅弹《野蜂飞舞》的小男生在父亲的陪同下,也来吃早餐。看到盛骅,笑了下,没有过来打招呼。他这次初赛不在盛骅这一组,被淘汰的选手已经离开了,他看来是闯进了决赛。
和盛骅同一组的一位香港评委端着碗拉面在盛骅身边坐下,两个人合作过几次,相处起来比其他评委透着几分亲近。“那小家伙,我看好他。”他也看到了小男生。
盛骅细心地剥着蛋壳,问道:“他初赛的视频你看了?”
“嗯,选择的是《e大调练习曲》,难得他小小年纪,能弹出肖邦独特的隐藏着的淡淡忧伤。”
不止是忧伤,还有焦虑和不安,这首曲子还有个昵称《离别》,情绪起伏很大,力度变化复杂,感情是阶梯式的,越来越激动,最后突然回落,陷入深思忧伤之中。“希望他决赛也能好好表现。”
“第一名有点难,第二、第三可以拼一拼。”
“拿到当然很好,拿不到也没什么。奖不代表一个人真实的演奏水准。”
“也是。你下午是不是要去银座参加你的新书发布会?”
“嗯!”
“银座有不少特色书店呢,音乐书店就有好几家,我有时会过去淘点唱片。”
“好像发布会就在一家音乐书店。”
华城也有几家音乐书店,都藏在巷子的深处,不熟悉的人都找不着,像上次陪琥珀过去的就是。新书发布会的这家音乐书店,不仅开在闹市区,占地还很大,它把咖啡馆、音乐和书店都兼并在了一起。从印厂刚运过来的新书就放在入口处,盛骅签名的时候,闻着油墨的清香,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安宁的。
日本人做事向来讲究效率,发布会的仪式很简短,先由社长致辞,接着是编辑介绍书,最后是盛骅接受媒体采访,。记者第一个提问就咄咄逼人地问这本书的作者到底是盛骅还是江闽雨?盛骅似笑非笑道,都不是,是肖邦。记者冷着个脸,我问的是你在修订肖邦作品集中,是独立完成么?盛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媒体告知,接下来,他有准备把德彪西的所有作品重新修订的计划,还想整理一本弦乐三重奏的作品集。这个告知在媒体中激起了很大的波澜,纷纷抢着发问,第一位提问的记者默默而又无奈地把举起的录音笔收了回去。
盛骅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他根本不是要什么解释,当他提问时,就已经给你判刑了,他不过是想当众让你无处遁形,所以无需多说,更不必请别人来为你证明。任何欺骗、谎言都是一时的,且看以后,还有比时光更好的滤镜么?
山口笑咪咪地站在一边,心里面已经开始琢磨着怎样说服盛骅把他的下两本书也交给他出版。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秀发及肩的知性女子,盛骅早就注意到她了,那是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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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新翻修的二层小楼,没有招牌,低调得盛骅以为走错了地方。“没错,就这家。”谌言是熟客,领着盛骅走进去,坐在吧台上,朝头发已经花白的店老板竖了两根手指。“他们家只有黑咖啡,但是格调很高,味道也清高。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周末要是没事,我都泡在这看书、写文章。”
谌言现在是边读博,边给音乐杂志写乐评,她已经有自己的专栏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乐评人。她打开笔记本,给盛骅看她最近的一篇有关古典音乐经纪人的论文。“管理和音乐好像风马牛不相及,其实关系很大。国内古典音乐这几年才被人所熟知,市场还不成熟,经纪人体系很不完善,管理上一团糟。我这个课题,想付之于实践,可能需要先找个演奏家练练手。”
“不考虑找个指挥么?”
“指挥本身就是个管理者,观点会有所冲突。”
“指挥面对的是乐团,经纪人面对的是市场,方向不同吧!”盛骅把笔记本拉到自己面前,看起论文来。
谌言很是直率:“我就是对指挥无感。”
盛骅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必也不是什么演奏家能打动你的吧?”
谌言看着店老板把两杯手冲的咖啡端上来,半真半假道:“我是个眼光很挑的人,但如果是你这样的演奏家,我会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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