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首席风云(全二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笛儿
华音的几幢教学楼围成了一个“回”字形,每一层都有过道相通,中间是花圃。上了两层楼后,琥珀就开始头晕了。盛骅走得很快,她怕走丢,不得不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又是上楼,又是长长的过道,她捂着胸口,心头的怒火抑制不住地想要往外蔓延。她恼恨地瞪着盛骅的后背,恨不得用目光戳出两个洞来。一定是她刚才质疑他,被他听到了,他才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她。真是……谁在拉琴?是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这首曲子是巴赫写给键盘演奏用的,很多钢琴家都演奏过,到了钢琴怪才古尔德那里,这首曲子达到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度。后来,为了致敬古尔德,这首曲子被改编成了弦乐作品。琥珀曾拉过,很细腻温柔,表现力也更为生动饱满,有些变奏比在钢琴上呈现出的效果更为突出,可能这和小提琴悠扬的音色有关。
教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门开了,琴声倏地一停。琥珀认出拉琴的是那个黄毛,叫什么来着,沙楠?
这是一间琴房,落地的大玻璃窗,光线非常明亮。墙壁做过隔音处理,宽敞的空间里放着几把椅子,几个谱架,角落里有两张桌子,旁边有把大提琴,还有一些简陋的录音设备。
“秦笠和季颖中呢?”盛骅扫了一圈,问道。
沙楠放下琴,站了起来,朝两边椅子望了望:“季颖中去洗手间了,秦笠有点事刚走。”然后,他眼睛亮亮地朝琥珀挥了挥琴弓。
盛骅皱着眉,指了指身后的琥珀,交代道:“以后,她也是你们中的一员。待会儿,你带她参观下华音。”
“啊?”沙楠飞快地眨着眼睛,他没听错吧?
“还有,告诉她超市和食堂怎么走,再给我拿一份徐教授的课表。”盛骅颇具严师风范,布置完,从口袋里掏出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绷着脸走了出去。
他就这样指导她?琥珀就知道,盛骅不会那么好心的。
沙楠却像中了几百万大奖似的,“嗷”地叫了一声,又是抖肩,又是抖胸,又是抖臀,再凌空一跃,跳到琥珀面前,深情地表白道:“教授你……在我眼里,就像上帝一样,我怎么能和你做伙伴呢?太、太高攀了!”
琥珀吓得身子直往后仰:“我们不是伙伴。”
“对,不是伙伴,是队友!以后,我们可以一块儿练琴,一块儿k歌,一块儿打牌,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去洗手间……哦,洗手间不能一块儿去。教授,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你的实际年龄是几岁?你的十周年音乐会会请谁做钢伴?是许维哲吗?”
琥珀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举手投降:“你问题太多,我以后慢慢回答。你能先介绍下你们这个乐队吗?”
沙楠把右手背在身后,优雅地一弯腰:“非常愿意为你效劳,教授。我们三个可是华音唯一的一支室内乐乐队,由盛骅亲自指导。我是小提琴,季颖中是大提琴,秦笠是中提琴。我们的演奏水准可是很高的……怎么了,你不相信?”
琥珀皱起眉头:“刚才是你在拉琴?”
沙楠瞪着眼问:“嗯,怎么样?”
“今天是你第一次拉这一首?”
“不是啊,我练了一周。”
琥珀犀利地点评道:“我觉得你不适合三重奏,你的音准一般,抓不住节拍,错音很多,还会自作主张地变调,这让别人怎么配合你?”
沙楠张大嘴巴:“你听一次就听出来了?”
“这是一个小提琴家的基本素养,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先不谈其他两位的琴技如何,只从一个沙楠来看,这个三重奏别说是去音乐厅演奏了,就连在巴黎街头都会被路人嫌弃。
沙楠的承受能力很强,并没有因为琥珀的点评而气恼,他谦虚道:“教授你能给我示范一下吗?”
琥珀回给他一个疑惑的表情,让她这个世界顶级的小提琴家给他示范,可能吗?
沙楠巴巴地看着她,她倨傲道:“你可以去听我的录音,那样,可以多听几次。但你不能借鉴,因为我是独奏。”
“那教授,你怎么没有与人合奏过呢?有很多演奏家,偶尔也下海玩票,和别人合作一把,挺过瘾的!”
“我不喜欢迁就别人。”
“教授,你好酷。”沙楠双手托着下巴,眨着花痴眼道。
盛骅刚接完电话,准备进屋再交代几句,听到这样的对话不由得脚步一停,眼神深沉得像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子夜。不迁就别人?她就能确定别人配合不了她吗?真是自恋!他站了会儿,看着沙楠又是卖萌,又是嬉闹地逗着琥珀,觉得自己还是走吧,再待下去,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音量。
走了两步,他回了下头。他想问沙楠,秦笠最近在忙些什么,好像有一阵子没遇着他了。算了,还是下次再问。
沙楠是个乖学生,很尽职地问琥珀想先参观哪儿。大学的教学楼都差不多,华音有特色的建筑是音乐厅、图书馆、音乐博物馆,最美丽的地方是琴园,大家最爱去的是食堂。琥珀沉吟了下,问钢琴系在哪一边。
不知道华音是怎么设计的,钢琴系不在这个“回”字形里,而是单独一幢被大树掩映的老楼,红砖黑瓦,只有三层。许是老楼的缘故,有点阴森森的,一进去,便感觉到凉气“嗖嗖”地直往皮肤里钻。琥珀一间间地看着,有间教室里没人,她还进去坐了一下。沙楠问她是不是在重温做学生的感觉。
“我没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过课。”琥珀东张西望,很是新奇。
沙楠一怔:“从来没有吗?”
“嗯,我的教室要么是老师的家,要么就是在音乐厅。我在巴黎音乐学院给学生上课也是在音乐厅。”
沙楠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同情:“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没坐过摩天轮、海盗船什么的?”
“怎么可能?摩天轮,我天天坐呢!”
“啊?”
琥珀比画了一个大圆:“地球不就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吗!”
沙楠愣了下,抓抓头,“嘿嘿”地笑了:“教授,你真可爱。”
琥珀白了他一眼:“201教室在哪里?”
沙楠的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知道那是盛骅上课的教室?”
琥珀呆住,这么巧!
201在二楼的最右边。
“这是钢琴系唯一的一间阶梯教室。盛骅的古典音乐导聆是选修课,每学期只有三十个名额,其实用不着这么大的教室。可选这门课的人太多,得靠抢,抢不到的人就来蹭课。没办法,只能搁这儿了。那人多得,每次上课都得找个保安来维持秩序,不然会发生踩踏事件。”
“他只上导聆课吗?”
“还带学生,一对一,不过——”沙楠凑到琥珀耳边,压低了音量,“都是‘特别’学生。他现在带的那位,叫裘逸。胡润富豪榜里排名前十的有两位都是靠地产起家,一南一北,人称南裘北虞。这个裘,就是裘逸的裘。他一进校,就给华音捐了幢楼。”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演奏家也是人,当然也会迎合市场、讨好乐迷、结交商贾名流。哪个乐团后面没有一长串的赞助商?拉赞助时,演奏家们个个都使出了洪荒之力。只是想到香港国际钢琴公开赛上盛骅那一脸正义凛然、高举艺术旗帜的样子,琥珀内心有点不齿,这人不绅士,说一套、做一套。
201恰好也空着,琥珀挑了最后一排坐下:“那是不是玉兰树?”窗外有几棵高大的树木,没有一片树叶,缀了一树的花苞。有几朵绽开了一点,露出嫩黄的花蕊。
“是,这树不适合在华城栽种,全华音就这么几棵,也不知怎么活了下来,还长这么大。”
“花很快就要开了吧?”
“嗯,开花的时候,一室都是幽香。”
琥珀眼里闪过一丝忧伤的光芒,她喃喃道:“原来真是这样啊!”
“你说什么?”沙楠没有听清楚。
琥珀侧过头来:“我说你们三个也是因为特别,才得到盛骅的指导?”
沙楠搓搓手,低下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琥珀也不催促,看着前方。阶梯教室有点像电影院,从前往后,一层比一层高。最前方是讲台,讲台边有架立式钢琴。显然,盛骅讲课时还会演奏。导聆课,应该会涉及各个作曲家的作品,难道他每一首都弹吗?琥珀不屑地撇嘴,这钢琴不会只是个摆设吧!
“对,我们也很特别,我们的特别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沙楠终于开了口。
这个回答太意外了,琥珀兴致勃勃地听着。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华音青乐团对外招聘,指挥是校长,大伙儿都报了名。我们三个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心里面有点难受,就一起出去喝了点酒。小季,就是季颖中,他酒量很浅,酒品还奇特,喝醉了就爱哭。一杯酒下去,他就开始迷糊了,‘呜呜’地哭起来。隔壁桌坐了两个女生,笑话他娘们兮兮的。他跳起来,拿了个酒瓶就砸了过去。人家桌上也有男生,有一个冲过来揪住他的衣襟就是一拳。我们忙上去拉架,他们以为我们三个打一个,一窝蜂地全过来了,然后就是一场混战。餐厅老板吓得报了警,盛骅那天恰好也在那儿吃饭,听警察问话时,我们说是华音的,他就走了过来。哎呀,你不知道他的气场有多强,给那些人普及了手对演奏家的重要性,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他说演奏家的这双手就像歌唱家的嗓子一样,同生命一样珍贵,爱护都来不及,怎会冒着骨折的可能性主动去打人?可是他们今天却打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要自卫。最后那帮人向我们道了歉,还贴了医药费。回华音的路上,我们向盛骅道谢,他说不用,接着他说我一直想成立一个弦乐三重奏,就你们三个吧!”
“就这样?”说不通啊,帮了他们,还给他们机会,他们可是连一个学校乐团都没资格进的,就算不是学渣,也差不多算垫底了。不过,手对于演奏家确实非常重要。琥珀想起刚才盛骅在书记办公室小心擦手的样子,那是很多演奏家的习惯动作。有的人还会在洗手后涂抹护手霜,以保证手指的柔韧性。
“是啊!”沙楠也是一脸的迷茫,“我们三个说他就是圣父转世,不仅给我们机会,还给我们编曲。”
“编曲?”
“盛骅说,那些原先专为某种乐器而写,后来被改编成弦乐的作品,有的很粗糙,不能照本宣科。他给我们演奏的都是他重新改编的。”
“《哥德堡变奏曲》也是吗?”
沙楠点头,笑道:“你有没有听出一点不同?”
琥珀白了他一眼:“我只听出你拉得一塌糊涂。你们什么时候合奏?”似乎了解盛骅多一点,越发觉得这人像个谜。她查过维基百科,竟然没有他的资料。
沙楠叹气:“我们三个想凑一块儿挺难的。像刚才,秦笠去打工了,唉,有女友的人,可怜啊!家里给的生活费有限,要陪女朋友吃饭、看电影,还要在这个节、那个节的送个小礼物,不多打几份工怎么办,去抢银行吗?他女友是跳芭蕾舞的,很漂亮,叫赵怜惜,我们叫她赵飞燕,那腰细得……啧,真的是不盈一握。小季出去躲人了,有个作曲系的学姐在追他,那个学姐高大威猛……真的,我没骗你,她比小季高半个头。他俩在华音里,就是真人版的汤姆与杰瑞。”沙楠一拍大腿,“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晚上我们一块去吃烤串吧!”
“烤串是什么?”琥珀问道。
沙楠:“……”
烤串,就是用竹签把处理过的各种肉片、蔬菜穿起来,放在烤架上烤。可以请店小妹来烤,也可以自己动手。沙楠耐心地为她解释了一遍。
店铺很小,屋内屋外都是人。沙楠说必须坐在屋外,这才是吃烤串的趣味。他还很体贴地对琥珀说道:“吃这个很适合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因为用不到筷子,直接用手。”
琥珀四下环顾,确实没人用餐具,一大盘食材直接端上来,各种串堆在一起,想吃什么烤什么,倒是挺方便。要是米娅在这儿,必定要各种嫌弃,怎么可以在这种乱糟糟的环境里吃饭呢?这些人的行为这么粗鲁,这里的食品卫生肯定不达标,这些……可是琥珀发现自己没有一丝排斥。不用穿礼服,不用遵循餐桌礼仪,即使大声说笑也不会被人用谴责的眼神瞪着。总的来说,就是自由自在,她很喜欢。
两人刚找好位置,秦笠和季颖中就到了。还好,这两人看到琥珀不会像沙楠那样一惊一乍,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便像和普通同学一样说笑起来。他们心里也有疑问,但没表现出来。也许和被神化的盛骅待久了,就会觉得神也就那样。又或许是琥珀的年纪太小,他们没办法把她当女神看待。瞧她坐在那儿,东张西望,有些兴奋,就是一个第一次出来吃烤串的再普通不过的小女生。
秦笠是从家教学生那儿直接过来的,还背着琴。他头发剪得很短,穿一件黑色的厚呢大衣,看上去是很稳重、很会照顾人的那种人。季颖中则是典型的艺术生长相,苍白瘦削,寡言,头发长得像错过了几个理发周期,气质有些忧郁。他身上那件大衣,与其说是大衣,不如说是个超大的茧,茧上剪了个口,露出他瘦长的脖子,很是瘆人。他这样子让琥珀想起大提琴家杜普蕾,那个像烟花般的女子,她最后一次公开演出时已经病得很重了,人瘦成了一小团。她坐在舞台中央,大提琴搁在身前。看上去不像是在拉琴,更像是整个人死命地抱着那把琴。那琴就是她的一盏灯,灯光摇摇欲坠,这时如果吹来一阵风,那灯就灭了。
感觉到琥珀在观察自己,季颖中的脸“唰”地红了,有些手足无措。他扯了下秦笠的衣袖,拉他一起进去点菜。
秦笠应了声,沙楠跟着跳起来,搭着两人的胳膊:“我也要去。”
秦笠微笑着拨开他的胳膊,问琥珀:“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我都可以。”
单从性情上,这三人恰是弦乐三重奏的最佳人选。沙楠活泼的性格,很适合小提琴华丽的旋律;中提琴平和内敛、均衡稳定的节奏,与秦笠很是相似;而季颖中与大提琴宁静流淌的音色也没有冲突。这三人又是朋友,彼此相互了解,有着常人没有的默契,如果合奏的话,音色容易协调。独奏强调的是灿烂的琴技演奏,而合奏要求的是一种平衡内敛之美。
盛骅不是无缘无故地选中他们的吧,如果他们琴技相当的话,那就更好了。琥珀想到沙楠的琴技,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外的用餐区域比屋内宽敞多了。天气寒冷,店家支了一顶顶帐篷挡风,也就是意思意思,其实没什么大用,既挡不住风,也遮不住烟。琥珀坐了一儿,就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包括头发丝儿都是一股烟熏味。隔壁桌坐着两个小孩子,像是兄妹。妹妹被烟呛得直咳,还坚持坐在那儿,一口一口地吃着烤蘑菇。大概是太好吃了,酱汁流了一下巴。哥哥用纸巾细心地替她擦着,让她慢点。她点点头,朝着哥哥眯眼笑。
“教授,你有兄弟姐妹吗?”沙楠点好菜过来,一眼就看到琥珀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人家兄妹。
琥珀收回目光,摇摇头,忍不住又看过去一眼:“但我有香槟和玫瑰。”
“是你的小伙伴?”沙楠拉过凳子,挨着她坐下。
琥珀骄傲道:“它们是两条美丽的阿富汗猎犬。”
在对面坐下的秦笠和季颖中没忍住,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沙楠吃惊地张大了嘴:“是不是传说中那种长发飘飘、拥有复古又时尚,高贵又神秘气质的贵族犬?”
琥珀笑了:“没那么夸张,不过它们确实很漂亮。”
沙楠心道:不止漂亮,还很贵。
“你很喜欢它们?”
“它们记性不太好,我不常在家,有一阵子不视频,它们就不记得我了。”琥珀又看向隔壁桌的兄妹,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根串了,妹妹嘴里说着“我饱了,哥哥吃”,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串。哥哥把串刷上酱,递到妹妹的嘴边,妹妹张大嘴巴,咬了一大口,哥哥笑了。琥珀不由得跟着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三人面面相觑,她这是饿了吗?
店小妹的速度很快,一手托盘,一手拎着扎啤酒,颠颠地跑了过来,利落地点上火,在烤架上刷上油。沙楠挥手,让她忙去。随即拿了一把骨肉相连,往烤架上一放,不一会儿,肉的香气就四散开来。
琥珀也拿了串椰菜往前一放,没想到烤架很烫,她差一点被烫着手指。
秦笠笑道:“你坐着,我们来烤,这是有技巧的。”
“不只要技巧,还要掌握火候,蔬菜和肉烤的时间也不一样。”沙楠用夹子翻动着骨肉相连,确定熟了,放到空盘里,一串串刷上酱,拿了根递给琥珀。
琥珀看着骨肉相连外面那黑乎乎的酱,看着沾满油的竹签,有些犹豫。
“快啊,这个趁热才好吃呢!”沙楠瞪眼说道。
季颖中从“茧子”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为琥珀包住竹签。琥珀道了声谢,问道:“这个酱是什么做的?”
沙楠已经在吃第二串了,口齿不清道:“老板的独家秘方,不外传的。”
琥珀看看吃得很欢的三个人,用舌头舔了下酱汁,有点甜,有点香,还有一点辣。她咬下一口骨肉相连,别说,真的很好吃。
“教授,你知道烤串为什么会这么受大众欢迎吗?”沙楠一字排开四个杯子,开了瓶啤酒,“咕咚咕咚”全给满上,“在这儿,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朋友们一块吃烤串,友谊更上一层楼。恋人们,特别是恋情未满时,烤一会儿串,看一会儿星星,说说悄悄话。如果不想说话,就温柔地给对方烤烤串、刷刷酱,你的给我,我的给你,不时对看一眼。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吗?”他朝琥珀抛了个媚眼。
琥珀一口肉含在嘴里,突然不知道是咽还是不咽。
沙楠把杯子一一递过去:“不过热恋的时候就不太适合来吃烤串了,那时得去吃火锅。两个人一个锅,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口水交融在一块儿,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做这么亲密的事,是不,教授?”
琥珀还是把肉咽了下去,大概是咽得太快,她打了个嗝,然后又打了一个。
沙楠大笑,端起啤酒,建议道:“来,为了欢迎教授漂洋过海来到华音,咱们干一杯。”
四人都站了起来,齐齐喊着:“干杯!”
一杯啤酒下肚,琥珀的嗝停止了。秦笠问她要不要吃点鱿鱼,她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脖子,不知为何感觉有点痒。
秦笠的位置正对着琥珀,店家在外面拉了个大灯,灯光还算明亮。一杯啤酒应该不算什么,秦笠瞧着琥珀的脸像是红了,然后,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一个个疹子。他凑前了点,失声道:“琥珀,你没事吧?”
“我、我……”琥珀张了张嘴,她不只是感到痒,还感觉呼吸不畅,接着,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起来,她一把抓住身边的沙楠。
沙楠吓呆了,高声叫道:“教授,你怎么了?”
琥珀想回答,可眩晕来得如此之猛,她连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开就休克了。休克前一秒,她心想:这下那个讨厌的盛骅又不知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呢!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却能把《野蜂飞舞》弹得飞起来。对于自己的琴技,他自信满满。他是要参加肖邦选拔赛,但他想让盛骅看到,他会的不仅仅是肖邦。
盛骅今天一共听了十份录音,见了六个选手,满耳满眼都是肖邦。突然听到这么激烈的曲子,盛骅眼前蓦地一亮。
肖邦虽然留下大量的作品,但对于古典音乐来讲只是沧海一粟。大部头是德奥派的作品,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海顿、舒曼等等,都是德奥的大师。一个钢琴家,如果只弹德奥派的话,还可以成为超一流的大师,可如果只弹肖邦,就太过“偏科”了。
盛骅考虑了下,下节导聆课就讲讲肖邦吧,讲讲怎样正确地看待肖邦。
少年的琴技过初选是没问题的,在选拔赛上能不能突围,要看同期其他选手的表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拿到华沙的决赛资格。只要去了华沙,无论拿没拿到奖,都会受到演出商们的注意,说不定就会得到演出的机会。
盛骅其实并不愿做评委。校长说,汉诺威的键盘乐专业怎会在各大音乐学院里排名第一?那是因为他们家好几个教授是几大钢琴大赛的评委,凭着这个,人家自然就能招到好的生源。你也要成为咱们华音的一块行走的招牌,至少在肖邦这块,就算不是世界级的,也要是亚洲级的。好吧,这下亚洲只要和肖邦有关的赛事,组委会、选手,都会找上他。也不知华音的生源有没有因而好起来,不过留学生倒是多了不少,连琥珀都来了。
盛骅唇角微扬,看向少年:“一旦得奖,你有什么打算?”他不希望少年直接走进职业演奏的行列。当钢琴成了职业,在很多方面就会被束缚住,比如被市场左右。当你去迎合市场,你的琴声就会变得匠气。
“我的目标是柏林,我想像你一样,成为邓普斯大师的学生。”少年情绪激昂地回答。
盛骅失笑,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一款游戏就叫《目标柏林》,那是他唯一会玩的游戏。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时间玩游戏,但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时期。虽然每天也会练会儿琴,却静不下心来,玩游戏能让他暂时忘却眼前的一切。
“邓普斯大师并不在柏林。”
少年一愣:“他不是在汉诺威吗?”
“是啊。不过汉诺威在下萨克森州,从柏林坐火车过去要近四个小时。还有,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老师不是邓普斯大师。”那时,他的老师是江闽雨。估计很多人不知道,他二十岁后,邓普斯大师才主动提出收他做学生。那个胖老头很怪异,找上门去的一律拒之门外,被他看中的,哪怕是别人的学生,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抢过去。
1...34567...4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