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水(出轨/NP/女性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轻云漫雾
林知疑对自己的理论体系很自信,他相信自己治疗的结果,也想到林殊当时那副孤僻、沉默、抵触社交、恶狠狠的样子。林知疑除了感到小有成效以外,似乎还和她亲近了一点。
比如他现在就相当有理由认为自己可以介入林殊的心理状态,甚至是生活方式。
这会让林殊很不快,他却可以借机观察林殊是否真的消解了大部分心理创伤。
虽然他都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按他的经验左不过是出于父母关系、同龄排挤、恋爱经历。但在和林殊的交谈之后,他立刻抛弃了这些平常的推测。
林殊显然具有相当冷静的判断力和观察力,她表现出来的极端冷漠和抗拒似乎只是想切断外界的干扰,但并没有停止她自己对外界的观察。
她很少谈自己,却问林知疑很多。
林知疑也就慢慢引导她在他自己的问题上表示意见。
人这种自我中心的生物即便谈论别人的时候其实也只是在谈自己,就好像别人永远是一个问号,他自己却是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林知疑慢慢推进,林殊的心防却纹丝不动。却从很突然的一天开始,她终于不耐烦了,似乎想赶快摆脱自己这个烦人,林知疑于是觉得机会到了。
那天他们谈论的是上个世纪的性格分类:“多血质的人气质活泼,开朗热情;粘液质善于倾听,性格安静;胆汁质感情强烈,脾气急躁;抑郁质的人敏感脆弱,思想透彻。你觉得我是哪一种?”他让林殊开口谈她自己就只能侧面引导。
林殊想了想:“表面看,你是多血质;实际上,你是胆汁质和抑郁质的结合,病态、克制、过分理性。”
林知疑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疲惫:“我不这么认为。那你对自己的气质类型怎么看?”
“我什么都不是,这些都不能概括我。”
“那你是什么?可以具体举例或打个比方吗?”
林殊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是什么。”
林知疑明白又走进了死胡同,她不肯继续敞开心扉。
林殊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把一本书还给了他,书签夹在其中一页,林殊很期待他打开。
于是林知疑如她所愿翻开那本书,林殊每次交谈过后都要从他这里借走几本书,他不知道林殊是否都认真看了。
林知疑打开那套小说全集第一卷,从夹着的缎面书签处翻开,哑然失笑。
那页刚好是《气质》,其中一行写着:“【多血质的人】:……他有了钱就讲究穿戴,穷了就生活得像猪一样。”
怪不得林殊说他表面上是多血质,原来她在观察自己。那么实际上他真的如林殊观察的那样吗?
病态、克制、过分理性。
涉水(出轨/NP/女性向) 第十四章她的样子
能直接从气质类型想到书中的一句话,她记忆力很强。
林知疑在一个标记着林殊姓名的文件里写下了这个判断和理由。
林殊还没走,她盯着林知疑桌面上迭在一边的手帕,林知疑注意到了,问她:“你想看看?”
林殊急忙点头,生怕他看不出来,还用力地说了句“嗯。”
林殊拿在手里看,闻到一股讲究的香气,既然林知疑讲究,那么这个气味肯定也很讲究。
林知疑借机说:“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林殊立刻扔掉那方致的绣帕,冷着脸说:“我不要。”
变化很明显,林知疑观察她的情绪转变。
林殊对着他呲牙,做了个鬼脸,发现了他的意图并且挑衅回击。
林知疑有点懂了:“我记得她也是用这样的手帕,说起来这种讲究的手帕还是她的律师顺道送的,表示对我的感谢。”
“谢你什么?”
“谢谢我坚持不懈地治疗你啊。”
“我根本没病。”
“是,关于你自己的问题,你更有发言权。但现在她更相信我,不是吗?”
林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把那条手帕扔在地上,从上面踏过去,转身就走:“她的既没有这么香,也没有这么难看。”
从那以后,林殊就彻底变了,变得更积极更主动,仿佛她也在试图努力克服障碍。
最后,终于变成了眼前这个冷静、机警、随和的林殊。
方怀宣还在外面等着,提到“她”之后冷下来的气氛被林殊打破:“你经常和她保持联系?”
“当然。”
“她不肯见我。”
听见这句话林知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等你好了她会来的。”
林殊一瞬间似乎又恢复了几年前刚来的时候恶狠狠的状态,又很快恢复平静:“我已经好了。你看,我坐在这儿,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知疑有自己的判断:“我也认为,你已经改善很多了。”但是——
林殊捂着耳朵,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蜂鸣、发狂,她根本不想听那个但是。
林知疑安静地看着。良久,她捂住耳朵的手慢慢滑落。
她妥协了:“让我给她打个电话。我会告诉她,我很听话,我已经好了。”
“她明确要求过,不可以主动联系,你只能等。”
林殊脚尖踢了几下木质底座,这表明她很烦躁,又开始露出以前的样子。
她撑起身,一瞬间身形罩住了对面林知疑坐着的身体。
林殊闭了闭眼,流露出些许悲哀。
林知疑瞬间集中了所有注意力,安静地审视着她的情绪。
烦死了,林殊简直想敲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堆摄像头。
但是,她毕竟已经变了,更聪明更成熟了。
林殊忽然轻松地落座,神态自若,她望着林知疑:“我本来对你没什么兴趣,但现在你让我有点不开心了。”
林知疑好奇:“是吗?你不开心就会对我产生兴趣。”
“对。”
“那么,门外那个,也是因为你不开心所以有兴趣吗?还有结婚的那个?”
“都是。”林殊脸上挂着凝然不动的微笑。
“虽然这与我无关,但我想提醒你,最好不要和他们建立太多关系,这对你没有好处。”
林殊疑惑地反问:“和你无关吗?”她起身绕开宽大的l型书桌,走到林知疑眼前,顺势靠在桌沿,交换了两腿站立的姿势。
林知疑冷静地看着她的一连串动作。似乎这个时候仍然想对她的异常作出某种判断。
“如果真的和你无关,那么,我告诉方怀宣,你是我哥哥的时候,为什么你突然变得那么兴奋,口唇和眼轮的肌肉都在轻微抽搐……”她俯下身,闻着他的气味:“因为你勃起了?”
林知疑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没什么情绪,林殊靠他那么近,连他脸上皮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却完全看不出任何细微变化。
林知疑极端崇拜理性,以惊人的自制力为傲。他现在的表现完全符合林殊的判断。
林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硬挺着阴茎,虽然不好受,可是你更青睐理智的甜香对不对?就像憋着尿一样,你感受到阴茎充血的变化,静脉凸起,在薄薄的内裤里一动就轻轻蹭一下,这时候很舒服吧?但是更舒服的是你不去管肿胀的阴茎,不去管渗出前列腺液的尿道口,你更喜欢自己克制、战胜、压服莫名其妙随随便便就勃起的阴茎,是不是?它又蠢又丑,你却更聪明更漂亮……感觉自己战胜了不理智的性欲,那一刻你是不是比高潮更爽?”
林知疑单手支着脸颊,另一手搁在桌面,眼神柔和得像在听一个病人说着不着边际的笑话。
林殊不置可否:“林医生,借张纸笔。”
林知疑递过去,指尖发白。
林殊趴在桌子上匆匆写了一会儿,高兴地拿给他看。
林知疑接过去。
白纸上几行字迹潦草、却格式工整大字:
“男科检查报告单:
林知疑
症状:阴茎弯曲、血管膨胀、索静脉曲张、不正常勃起……”
林殊低声说,带着一股怜悯:“林医生,你病得不轻啊。”心理上的压抑势必会导致生理疾病,她推测得很合理。
林知疑蹙着眉头,叹气:“你只是太抗拒心理干预,我能理解。如果揣测我能让你好受些的话,我并不介意。”
“好吧。”林殊可惜地说。
“我愿意回答任何询问,你甚至可以把门外的方怀宣也叫进来佐证。”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方怀宣有些紧张,他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愿意冒犯林殊。
他进来的时候林殊深深看了他一眼,像在警告。
林知疑严肃的神情和专业的架势让气氛变得凝重,方怀宣挪动了一下,林殊便握住了他的手。
他立刻静止不动了。
像出闹剧,但林知疑还是得演下去,他随便问:“你和林殊的关系是?”
方怀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殊替他回答:“情人关系。”
方怀宣反握住了林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她的皮肤,无声地宣告和表示默认。
“是自愿的吗?”
林殊微笑反问:“你在替我们证婚吗?”
“抱歉,我不该这么问。换一个问题吧,你和林殊是怎么认识的?”
“这和我的心理问题有关吗?”
“我只是需要更多关于你的信息。”
方怀宣突然说:“她曾经是我的病人。”
林知疑产生了兴趣:“你是医生吗?”
“嗯。”
“她当时的病因是?”
“外力导致的脑损伤。”
“喜欢上自己的病人,似乎在滥用医生的信任地位?”
方怀宣没说话,林殊开口:“当时是我把方医生拉到休息室……”
方怀宣使劲儿捏了捏她手心,林殊不再说下去。
林知疑笑了一下,林殊好奇地观察他。
“我想目前没有什么需要知道的了。”
林知疑只望着对着方怀宣说,后者立刻就起身,叁言两语寒暄过后才辞别。
他们走后,林知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愿意主动和他谈谈。
林知疑拿起林殊写的“病历单”,扯出一个笑,揉成纸团,扔在地上,像她当初踩着那条手帕一样极富耐心地用鞋底碾平皱缩的纸团。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涉水(出轨/NP/女性向) 第十五章你混哪条道
齐恒下定决定给林知疑打电话的时候,在明水路望着横亘其上的明水大桥。
他是在这里向林殊求婚的,林殊立刻就答应了,随后他就仿佛完全沉在梦里,幸福得昏了头。
那天日头很好,河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明水桥的桥墩陷在柔波里,被打湿的部分总是比水面高出一截。
求婚那天也是这条河这座桥,但他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他开始回忆第一次和林殊照面的情形。
齐恒在此之前一直以体面、正直和善良自居,他没想过自己可能会陷入不体面、不正直的境地。
那天命运却刚好给了他一个反省人生是否过于顺风顺水的机会。
他照常开车上班的时候,中途停车忘了落锁,光天化日之下就被抢劫了。
蝴蝶刀抵在他脖子上,齐恒被迫昂着头从车内后视镜看见那个男人的瘦骨嶙峋的脸和搭在他肩上烟黄的指甲。
“你敢动我就弄死你。”扯着喉咙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干涩。
男人穿一件敞着衣襟的连帽风衣,带着鸭舌帽,堆在脚腕的牛仔裤筒底下一只脚神经质地抖着,眼睛在车内和他身上四处乱瞟。
“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手表、手机、钱包、电脑、把副驾驶的储物盒打开。”
齐恒冷静地照办,每拿出一件东西,都摊开两手,给他看自己并没有耍花样,不时从后视镜里盯着男人神色慌张的表情思考对策。
“他爹的,大白天撞鬼。”
齐恒全副神都放在歹徒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暴怒,同时手腕发力,蝴蝶刀立刻划开皮肤,领口上血迹斑斑。
“快锁上车!”男人气冲冲地吼道。
为什么这话由一个凶狠的歹徒说出来啊!
车外还有比他更恐怖的东西吗?
再说他还期待有人能发现车内异状,就算不见义勇为也可以帮忙报警。
这么想了几秒,已经晚了,车门被打开,坐上来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人,一把扣住试图往外跑的男人,同时拉上车门,落座。
脖子上的钳制霎时消失,齐恒匀着气观察后座变动的局面。
不知道新来的人是敌是友,照风衣男的反应看来,他们之间怕是有过节,那这人也许比持刀抢劫的歹徒更可怕。
“你还想跑?”
居然是女人的声音,甚至嗓音还很动听。齐恒顿时如坠冰窖,这两人肯定是一伙的,对他这个受害者来说,绝对来者不善。
男人绝望地耍着手里的蝴蝶刀试图自我防卫,女人藏在袖管中的手在他腰间一捅,男人立刻不动了。
蝴蝶刀轻松转到女人手里,她嗤笑一声扔到齐恒身上,后者一震。
“今天可算栽到我手上了。”
齐恒拿着刀转过脸来,欣喜发问:“你是警察?”
女人拉下兜在脑后的连帽,露出一头被压乱蓬松的头发,冷漠地瞟了他一眼:“不是。”
“盯你好几天,今天不穿胡同钻小巷脱裤子了?”
男人垮着脸:“我改行了,行不行?”
她嘲讽:“露鸟关不了你几天,持刀抢劫总算可以多坐几天牢了吧?”
“未遂,未遂。”
“抢劫是行为犯罪。”管你抢到没有。
“还不是因为你!”
“你抖什么?”女人一巴掌扇过去,男人顿时不抖了,恨恨地瞪着她。
齐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出,举着那把花哨的刀,提议说:“先送去警局报案吧。”
女人没有反对,男人却挣扎着不肯配合,女人膝盖弯折压在他小腹上,男人瞬间安静下来。
“你像一条死蛇的时候,就没那么让人反感了。”
男人愤恨地咬着牙,十天前她踩在自己身上,拍下了几十张各个角度,还附带软尺标出阴茎尺寸的照片时,也是这么说的。
那天之后,他就改行了。
才抢劫不到一周,又撞到这个该死的女人手上。
他往后挪了挪,抵在腰间的硬物跟过来。
“你到底是混哪条道的!”他咬牙切齿地问,出来后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让她死在自己手里。
“我刚来这个城市没多久。”
“外地佬。”男人终于找到机会嘲讽。
女人诧异地拍了拍齐恒,问:“你是本地人?”
“是。”
“原来你只抢本地人,只在老巷子遛鸟?居然这么优待外地人,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你?”
“你等着吧。”
“我专门等着你。”女人拍了拍他的脸,手肘关节狠狠朝他眼皮上撞了下去,男人吃痛大喊。
齐恒偶尔瞄一眼后视镜,发现女人也在冷冷地观察他。
齐恒心猛然跳了一下,像被人揪了一把。
“你怎么瞄上他的?”女人问。
“这人凌晨出门,半夜回家,独身,花钱大方,天天给天桥上的假乞丐送钱,开车前还绕车叁圈,车顶车底都看遍了才起步,就今天忘锁车被我找着机会……”活脱脱一张人物素描。
“你还真是个人才,怎么不去写小说?”
“难道我没写过!哪个二十多岁的无业游民,没幻想过自己能当作家。诺兰处女作看过没?”
“没看过。我只知道监狱刚好能实践你的理想,《死屋手记》知道吗?”
男人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的文学理想就是……”
女人又是一巴掌,男人的脸已经被抽肿了,偏向一侧。
她不是用柔软的掌心,而是指骨坚硬的手背抽的:“谁管你理想不理想,安静待着。”
齐恒感到看过一出有惊无险的闹剧过后的轻松。
做完笔录,留下电话之后,齐恒长舒一口气,女人还在车里等他。
齐恒忽然后怕起来,女人不肯去警局,威胁歹徒不要说出见过自己,被回敬:“我就那么迫不及待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一个女人抓了是吧?”
但齐恒也没有泄露她的存在,和被抓的男人达成了微妙的默契,那位是出于自尊心,那他呢?他为什么不肯说,是信任还是好感,或是别的什么……
经过危险之后他难不去怀疑,却仍然愿意本能地相信女人并不会害他。
就因为她也许蹲守了那么久只为了抓住一个有露阴癖的抢劫犯。
齐恒甚至觉得,她根本不在乎那个男人抢劫自己没有,而是防止他继续骚扰年轻姑娘。
他发动汽车,女人在背后问:“怎么样了?”
“持刀抢劫是行为犯罪,再说还伤了人,至少叁年。你可以放心了,他短期内不会找到你,也不会再去骚扰别人了。”
“挺好。”
“我开车送你到之前上车的地方?”
“就停在这儿。”
齐恒照办,又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想好好谢谢你。”
他认真地看着女人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换来生硬的两个字:“不必。”
齐恒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按部就班地赶去工作,心里也没有被什么麻烦事塞满,但他现在就是对这个神秘的女人产生了好奇。
下车尾随她几条街,见她进了明水医院。
走过一条长廊,转过几段楼梯,齐恒突然住脚,因为女人就在几级台阶之上转身盯着他。
她慢慢走过来:“怎么?你也准备犯罪?”
喉结滚了滚,他艰难吐出几个字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有试图介绍过自己吗?”
齐恒被点醒:“我叫齐恒,建筑师。”
“林殊,至于职业,我想我是个作家。”林殊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不算很特别的故事,但他总是记得林殊从台阶上朝他走过来、短暂无比却令他心悸的这段路,后来婚礼上她也这么朝他走过来。
他听到耳边细微的风声,皮肤感到阳光穿透明窗的炽热,他贴着裤沿的手脉搏像是连接了心跳,一下一下难安地躁动着。
时间被拉长,空间凝滞了,他和林殊两个人的照影永远留在那一瞬,被妥帖封存好,至今还原封不动地保留着那一刻的气味、温度,和历历在目的光影画面。
她的发丝被衬托得闪闪发亮,像一轮唾手可得的月亮。
打进来一通电话,林知疑告诉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齐恒一一记住。
挂断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受触动那一刻的林殊,心里也许完全没有他。
他讨厌这个扎进心里生根、顽固的念头。
涉水(出轨/NP/女性向) 第十六章她不认命
妇科主任这天中午难得不去串门,而是坐在办公室冥想。
他忽然想起来,方怀宣的女朋友怎么会那么面熟了。
不止是因为她与方怀宣分分合合的两段恋情,还在更久之前她在明水医院住院的时候,他猛然撞见过的探望林殊的人。
跟他多年前的一段印象重迭起来——那个坐在轮椅上来探病的女人不就是孟家那个孤僻乖张的孟舜英吗?
孟舜英不止是在孟家让人战战兢兢,几乎在孟家老宅所在的城市,人人都知道孟家有个残疾、美丽、性情乖戾的女儿。
主任知道孟舜英还是因为曾经作为妇科专家被请去孟家看病,那位虚弱的“太太”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快要不行了。已经多次转院和会诊之后,因为孟鹤山强烈要求,不得已才挪到家里。
主任看了病历和会诊结果,他的建议是保守治疗,以病人情绪为主。
他心里想的是:怎样才能委婉表达病人已经快不行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于是主任走到尖拱形玻璃窗前,一边为难地搓着手,一边皱着眉冥思苦想,嘴里念咒似地悄悄重复着:“也许是该认命了,没办法啊,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到最后他只无意识地重复着“认命吧……”也许他只是在劝说自己,一个医生在不能违背病人和家属意愿的情况下能做的确实不多。
窗外一幕戏剧性的场面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看起来差不多一米九的壮汉正拎着一个半大孩子,在教训他。
那么炎热的天气,从肌肉虬结的手臂和一头熊一样茁壮笨重的身材,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壮汉。他见了这类比自己强壮不少的男人都忍不住捏捏胳膊,试想如果对方一拳打过来自己能不能承受。
主任盯着那个孩子像被捏在手心的虫子一样无处安放的手脚、还有小孩被推到在地啃了一嘴泥的时候,露出来的内衣…
等等,这是个女孩?
“太不像话了,管教小孩也不是这么动手的啊。”主任摇着头,转头想问一问这是什么缘故,房里却只有他和病人,带他进来的管家已经去通知男主人了,主任一瞬间又想起来还没准备好的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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