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如弓
原来,在平舆有一位唤做李文远的殷实富户,家有数百亩良田平日里往来附近州县做些买卖,妻殁后又续弦朱氏,去岁夏时李文远外出做生意数月未归,后被人发现时,却死在本县某地的树林中,身上财物悉数不见。
前任知县老爷在卸任前胡乱结案,判为李文远的续弦因丈夫出门在外,忍不住寂寞与本县的驿卒张彪有了私情,二人为达到长久苟合的目的,张彪便谋害了李文远。由于结案时临近元旦,上报提刑司报备大理寺,按本朝律例是要秋后问斩的。
搜索这具躯体前任主人留下的记忆,乐天对这李文远被害一案也是有几分印像的,开口说道:“去岁小人还未进公门为差,对此案并不了解,不过是听了些坊间传闻!”
“不错!”严主簿点了点头,又道:“县尊大人曾反复翻阅此案,发现其中疑点多多,近日牢子来报,那张彪与朱氏听闻换了县太爷,现下在牢中叫起了冤!”
自己不在刑房,再者说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也不想做,乐天只得说道:“属下现不在刑房!”
“你说的是甚混账话!”听乐天所言,严主簿开口骂道:“县尊大人与本官提携于你,视尔为心腹,不料尔却偷懒滑耍如此推诿,心下不觉愧对我等二位老爷?”
被骂的冷汗淋漓,乐天忙紧抱大腿:“二老爷息怒,属下是说卑职不在刑房做事,若插手此案,岂不僭越职权?”
严主簿瞟了眼乐天,说道:“在这县衙中,你觉的县尊大人与本官能信的过谁?”
不知道严主簿这句话对于自己来说,是褒奖还是拿自己当冤大头,乐天依旧咬牙抱起了大腿:“既然县尊大人与主簿老爷信任属下,卑职当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点了点头,主簿老爷表示对乐天的表态非常满意,又低声道:“此案虽疑点颇多,但却没有确切证据可以证明疑犯无罪,眼下只需私下查访便是,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切不可对外声张!”
乐天连忙点头,严主簿又吩咐了几句,才打发乐天离去。
“二郎!”
刚迈出县衙,有声音喊住了自己,乐天侧身望去,见是自家姐丈李都头忙应了一声。
“主簿老爷唤你何事?”见自家内弟半夜被严主簿唤去,李都头特意在门口等候。
四下张望了一番,整条街上只有自己与自家姐丈二人,乐天压低声音说道:“去岁深秋李文远被害一案,姐丈可还曾记的清楚?”
黑夜中看不清姐丈的面容,停顿了片刻后才听到自家姐丈说道:“主簿大人寻你便为此事?”
乐天嗯了一声。
“走罢,回到家中为兄再与你细谈!”轻叹了口气,李都头起身向家中行去。
随姐丈回到家中,李都头点灯取出坛酒为自己与乐天斟上,才缓缓说道:“李文远一案中的嫌犯张彪,想来你也是曾见过的,本是为兄手下的一个帮伇,为人性子耿直,这样的性子自是不适合做帮伇,后来便去做了驿卒!”
将碗里的酒一口干尽,李都头抹了抹嘴又说道:“张彪与那李文远续弦朱氏本是同乡,从小更是青梅竹马,只是张彪家境贫寒,那朱氏的父母嫌贫爱富,将朱氏许配给了家资颇丰的李文远!”
这李文远除了将家中田地佃与家户外,常年行走在附近州县做些买卖,去岁仲秋,恰逢张彪当值出去送信,行至本县西关一处树林,听得树林中有惨叫声传来,便去林中察看,却见那李文远身中数刀不治身亡。
出于好心,这张彪雇车将李文远的尸身送至县衙,起初前任知县老爷倒也没在意,但不知其间是哪个知情人在前任知县老爷面前提起张彪与朱氏旧事,那前任县太爷便认定是张彪与朱氏合谋害死了李文远,立即派人将张彪拿来严刑逼问,这张彪一直咬紧牙关不肯承认。
听到这里,乐天撇了撇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好人可不是随便做的!”
“前任县太爷见一时撬不开张彪的嘴,随即将主意打在了李文远续弦朱氏身上,派人拿到县衙一番拷打,那朱氏一个柔弱女子,哪里能承受得了牢中的酷刑,只能屈打成招。既然朱氏招供了,前任县太爷的目标自然再次放在了张彪的身上!”
灌了口酒,李都头瞟了眼乐天,问道:“二郎,你也曾做过几日差伇,可曾听说过牢中有一种名唤杏花雨的酷刑么?”
擎宋 第21章:应差事小人跑断腿
“杏花雨?”
听到这个陌生刑名时,乐天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做差伇时日尚浅,没听说过也是正常的!”见乐天茫然摇头,李都头又说道:“杏花雨这种酷刑是专门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就是将一条长长的铁链放在火上烧红,将人犯一圈一圈的绑上,惨叫声中,火红的铁链上在人犯的皮肉上,咝咝做响中跳跃着火花,所以唤做梨花雨!”说话时,这李都头瞳孔间的光芒有些闪动,显然是曾见识过杏花雨威力的。
闻之,乐天一身汗毛竖了起来:“挨上这等酷刑,活下来也是半残了!”
“去岁临近年关,前任县太爷即将卸任,为了尽快结案,便用这梨花雨来逼供张彪!”李都头接着说道。
乐天大惊:“这张彪挨了这杏花雨?”
李都头摇了摇头:“张彪也是做过帮伇的,自是听说过这杏花雨的厉害,不得己只能招供!”
“前任的这位县老爷好是昏庸,竟如此草管人命!”乐天轻哼一声,又对自家姐丈道:“今晚你我郎舅所议之事出我口入你耳,切不可向他人提起,免的传扬出去小弟被大老爷怪!罪”
“那是自然!”李都头怎不知其中利害。
次日,乐天早起去县衙点过卯,随后便出了县衙,安排尺七与涂四二人,去秘密打探牵涉李文远一案的消息。
见乐天一连数日皆是点过卯后便出了县衙,衙中六房吏目虽心有牢骚,却不敢表露出来,谁让人家乐贴司是老爷面前的红人。
接连数日打探,乐天几乎跑断了腿,竟没有打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虽说几日间打探消息上毫无收获,但乐天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更无浓艳催开处”与“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两首乐天在于府夜宴的新“作”,在平舆酒楼茶舍与青楼楚馆中传唱开来。
只不过还有一首诗却比这两首词传诵的更为广泛,便是那首“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的咏针。
世间还是寻常百姓多,没念过书自然理解不了什么之乎者也,话说的越白越好,这就是顺口溜之类的大白话特别容易让人记住,这首咏针浅显易懂念起来琅琅上口,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代入感强啊,乐天的名字也随着这首咏针在百姓间口口相传。
人尝言桃花郎君年轻英俊风流倜傥,又作(抄)的一手好词,在平舆青楼楚馆间的名气直追那奉旨填词大家的柳三变,诸家女伎皆言,原随时扫榻恭候乐郎君临幸,更有伎家愿意花银钱请乐郎君赏光。
僄伎不要钱还有银钱相赠,此事传入乐天耳中,乐天心中一阵愕然,这是僄伎么,明明是被伎女僄好不。心中转念又想,这倒也不失一个来钱的门路,只是这条来钱的门路传出去忒有些不好听。
得意了一会乐天又苦笑连连,直到现在自己尚未沾染过伎家,但这声名却像似曾横扫过平舆所有花街柳巷一般。若是被自家阿姊知道,当街执行家法那悲惨的一幕,恐怕会再次上演。
“滚!滚!滚!别耽误了老子做生意!”
带着尺七在街面上行走,有打骂声音落入乐天耳中。
停下脚步,乐天遁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脏乱、瘦的如同皮包骨般,看模样只有十几岁小姑娘,正在沿着街面店铺乞讨,受人辱骂驱逐的神色间尽是畏惧与慌恐。
“停轿!”就在乐天打量那小姑娘时之际,柔柔的声音自一顶路过的轿子中传出,随即轿子落下,那轿中人吩咐道:“梅红,拿几个钱与那小姑娘,少受些饥饿!”
那跟在轿旁的婢女应了一声,拿出些钱便要向那小女孩送来。
“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发善心施舍,若知道这丫头兄长犯下的恶事,恐怕你们连一个铜板也不会施舍!”从自家店铺前将那小女孩驱赶走,那店铺老板又冷哼道:“这小丫头的兄长,便是与那朱氏霪妇通奸合谋杀死李文远的张彪,现下你们该知道为何整条街上的商户无人肯施舍与这小丫头了罢!”
听这话音,那唤做梅红的婢女迈出的脚步被吓的又收了回来。
乐天愕然,没想到有这般巧的事,尺七打听了数日没有结果,今日上街便遇到张彪的妹妹。
有路人叹道:“杀人犯的妹妹,又有谁肯给她银钱!”
另一路人也是摇头:“这小丫头若不想活活冻饿致死,还是卖身与谁家为奴罢,总比沿街乞讨的强!”
一众围观之人皆是点头,但谁又想买一个杀人凶犯的妹子做奴婢呢。
“尺七,这吊钱拿去与那小姑娘罢!”乐天见那丫头可怜,掏出吊钱与尺七。
那梅红听到声音将目光投来,当看清乐天的面容时,眉眼间立时泛起几分惊意。
“梅红,钱给与那小姑娘了么?”轿中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梅红转对身对着轿里小声的说道:“小姐,那天那个人也在这!”
“哪个人?”轿中人不解。
梅红嘻嘻一笑:“就是在咱家楼下被挨了家法的那一个!”
细不可闻的轻笑声自轿中传来,随即轿帘被拉起一角偷偷向乐天望来。乐天也听得轿中传出的声音,好奇的将目光向那轿子投去。霎那间四目相对,乐天的心脏如同被狠狠的敲动过一般,轿中这张面容不就是那日在小巷中仰头见到的那位女子么。
与乐天四目相对,轿中人面色微红却依是微微一笑,随即落下轿帘,起轿离去。
“先生!”尺七看着那远去的轿子,心中想起什么,忙说道:“几日前先生吩咐我打听的事情,尺七忘了禀报,方才那轿中的小娘子便是秦员外的女儿秦小娘子!”
自从乐天做了贴司,尺七也随之改口称乐天为先生。
“是她!”乐天愕然,没想到这让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娘子,竟然是差些与自己结为连理的秦家小娘子,心中不由懊恼万分,自己当初醉酒抄袭什么桃花庵歌,招惹什么女伎,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张家明明是户好人家,现在却落得家破人亡!”就在乐天心中万分懊恼之际,又有路人的叹息声传入耳中。
“先生,我将我自己卖身为奴,你买了我罢!”没有接尺七递来的铜钱,那小姑娘央求道:“我只要能吃饱饭就行,我很能干活的,而且吃的很少!”
呃……尺七忙将目光投向乐天。
小丫头倒也有几分眼光,知道乐天才是话事人,小跑着过来扑嗵一声硊在乐天面前磕头道:“大爷,您就买了奴婢罢,他们都不施舍与我饭吃,不然奴婢早晚都得饿死!”
长叹了一声,乐天点头道:“且随我回家罢!”当然乐天心也有打算,自己总不能在阿姊家蹭吃蹭喝一辈子,收下这小丫头也省的自己处理家务。
这小丫头听到乐天一口答应下来,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
先买了些吃食与小丫头填饱肚子,乐天又给小丫头买了两身换洗衣服,回到家后乐天又吩咐道:“到我家你只管为我做些饭菜,浆洗衣裳便可!”
“老爷的家就是奴婢的家,所有的活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小丫头很有做奴婢的觉悟。
小丫头这一声老爷叫的,险些让乐天泪流满面,自从穿越以来自己卑微的身份向来只能称呼别人为老爷,今天终于尝到一回别人称呼自己为老爷的感觉。
心中的激动平复后,乐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大名,家里都唤我菱子!”小丫头说道。
故意拿捏起腔调,乐天又问道:“菱子,老爷我且问你,你家除了你兄长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么?”
“去年秋天哥哥被人抓到县衙大牢里去了,那些坏人说俺哥与朱家姐姐合谋杀人,俺娘就急病了,家里连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都卖了给娘买药,俺娘还是去世了!”小丫头话音里带着哭腔,努力使自己眼泪不再掉下来:“俺知道,俺兄长不会杀人的!”
“现在整个平舆都在说你家兄长杀了人,你怎么知道你家兄长不会杀人?”乐天试着套菱子的话。
听到乐天这样说话,菱子话音里有点急:“俺哥孝顺俺娘还疼我,对邻里也和善,是宁肯自己吃亏也不占别人便宜的人,俺不信俺哥会杀人!”小丫头很朴实,辩证问题也朴实的一塌糊涂。
“可是你家兄长在衙门里亲口承认杀了人!”乐天继续说道。
“哇……”菱子回答不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乐天花了好一阵时间劝慰,才让菱子止住了哭声,惹的乐天心底一阵郁闷,这倒底谁才是主人。
让菱子这丫头洗漱干净又换了身衣服,乐天才发现这小丫头除了营养不良干瘪了点,底子倒也是不错的。只是乐天自己也不清楚把这小丫头带回家算不算买,但凭借前几日在严主簿那里学来的契约知识断定,没有卖身契,就没有法律效应,官府便也不予与承认。
想到这里,乐天开始考虑是不是去衙里弄张卖身契约文书,把小丫头的名子填上去,再哄骗这小丫头在上面按个手印。想了想乐天又放弃了,毕竟自己脑子里装着后世的思想,还接受不了这么阴暗腐朽的制度。
“老爷,饭做好了……”
“老爷,洗脚水倒好了……”
“老爷,我来给您捶捶背……”
身边有了这豆芽菜般营养不良的小婢,乐天心中生起追求高品质生活的预望,然而很快又被现实的一盆冷水冷却下来,在衙门里当差一月只有三贯钱的收入,构造高品质生活的物质基础太过于薄弱了啊!
擎宋 第22章:为善政知县犯难
“菱子,明日老爷带你去狱里见你大哥可好?”正在闭目享受按摩的乐天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刚被唤了几声老爷,乐天便被腐朽制度所侵蚀,自己便改了自己的称谓。
“老爷说的可是真的?”菱子不可置信的惊喜道。
乐天闭目微笑:“老爷又岂能骗你!”
“可是奴家没钱与那牢子!”菱子撇嘴,又道:“以前奴婢想去牢里看哥哥,那看门的牢子要奴婢两吊钱,奴婢没钱与他,那牢子好生凶猛的将奴婢赶走!”
乐天冷哼一声,傲然说道:“有你家老爷在,哪个牢子敢要你的钱?”
听得乐天说话,菱子欢呼雀跃起来,一双小手捏拿在乐天的身上越发的卖力。
第二日晨起,乐天带菱子一起去县衙,让菱子且先在衙外候着,待自己点过卯,便再出来带着菱子前去探监。
点卯耽误了些时间,乐天怕小丫头等的急了些,忙快步衙外走去,还未待乐天出了二堂,便听到外面有叫骂声传来。
“滚!滚!滚!”出了二堂来到大堂,乐天见一个牢子鼻孔朝天在大堂的右角斥骂菱子:“没钱还想探监,若是都发慈悲,你叫老子喝西北风去!”
有书友要问为何乐天来到大堂,居然看到了牢子;那是因为古时监狱都是设在县衙大堂的右角,之所以将监狱设来这里,主要是便于随时提审人犯。
“老爷……”挨了牢子骂的菱子见了乐天,含泪撇嘴。
乐天对那牢子道:“且让这丫头去见她兄长!”
“原来是乐贴司!”那牢子自是认的乐天,微微一笑:“这张彪可是秋后待斩的死囚,小人可没有让人探望的……”
“怎么?”乐天挑了挑眉头,显然不满这牢子的借口。
“死囚是不许人探望的,可乐贴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哪怕小的被大老爷责骂……”说到这里,那牢子嘿嘿一笑把手伸了出来。
“何意?”乐天有些不解。
“贴司也是做过捕快的人,连这点规矩也不知道?”那牢子眼中带着几分嘲意。
挑了下眉头,乐天道:“你连乐某的规矩钱也收?”
那牢子也是冷冷一笑,戏谑道:“乐贴司在衙门里做了这么久,连这点规矩也不知道么,没得几吊钱还见什么犯人!”
闻言,乐天心中大怒,自己在县衙里有大老爷二老爷做为靠山,一个牢子竟敢明目仗胆的向自己索要好处,昨日自己还在菱子面前胡吹大气了一番,立时觉的自己在自家奴婢面前没了面子。
这些时日来渐渐养起了骄气,让乐天再也忍不住火气,抢圆了胳膊狠狠的给了那牢子一巴掌,只打得那牢子鼻口窜血,眼冒金星。
那牢子回过神来,扯着乐天的开始叫嚷起来,立时引来诸多捕快与吏员围观。
见是乐天打人,诸多吏员与捕快当做没事一般纷纷的散了去,在一众人中乐天却发现那吕押司似乎看自己眼光有些不善。那牢子见了吕押司似看到了主心骨一般,开口叫道:“乐贴司想去见那死囚,小吏禀公不许,这乐贴司便殴打小人!”
这牢子居然敢颠倒黑白,乐天心中生怒抢起胳膊左右开弓,又是一连数个耳光。
“打死人了……”在众人面前挨了揍,那牢子喊声越发的大了起来,竟将过往县衙的行人都召来围观。
这时有后堂门子跑了出来,分开众人喝道:“大老爷命我来问,何人在搅闹县衙?”后堂门子常接近大老爷,这些吏员捕快们自是要客气些。
见鼻口流血的牢子正揪着乐天,这后堂门子心中立时清楚,一路小跑回了内堂。
片刻后,那后堂门子又跑到前堂道:“乐贴司,大老爷传唤!”
“且回头再来寻你算账!”乐天一把推开那牢子,冷哼了一声。又对菱子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我见过大老爷再来带你去见你家兄长!”
一众吏员与捕快看了眼那牢子,眼中露出嘲意又摇了摇头,人家乐贴司是大老爷面前的红人,你一低贱牢子有些不自量力了。
迈入二堂,那内堂门子对乐天说道:“乐贴司可知道那牢子是何人?”
“何人?”乐天不解。
见四下无人,这内堂门子小声道:“那牢子姓吕,是吕押司的族侄,前些时日贴司做诗咏针骂的那个儒生,是这牢子的堂兄!”
乐天心中了然,怪不得这牢子敢刁难自己讨要好处,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原因。
“身为书吏却不改胥伇之恶习,居然在县衙殴打同僚,岂不有失体面!”见乐天进入签押房,陈知县将面一沉厉声喝道。
听得大老爷开口训斥,乐天不敢做声。毕竟方才是自己动手在先,先是输理。
见乐天不敢吱声,陈知县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道:“本官念你有几分小才,提拨重用于你,但为何你这些时日游手好闲,岂不辜负本官对你期待!”
“回大老爷的话,属下这些时日未曾偷懒耍滑,都是按大老爷意思查办那桩旧案,好不容易寻到那张彪的妹妹,今日打算带那丫头去见张彪,想从中瞧出些端倪,却不料牢房的吕牢子开口问属下索要孝敬,属下月俸有限,被骂的急了才动手打了那牢子!”乐天直接为自己开脱起来。
“不改胥伇本色,依旧强言狡辩!”对于乐天的说词,陈知县心中也是信了几分,之所以唤乐天来,陈知县也是听有人报乐天这些时日点过卯后私自出衙,当面敲打乐天一番,免的乐天因一时得志出了什么丑态,使自己与严主簿二人脸面无光。
就在陈知县训斥乐天之际,签押房外叩门声响起,随即手捧一摞账簿的吕押司走了进来,施礼道:“大老爷安排属下的账目,属下全都盘算出来了,请大老爷过目!”
说话间,陈知县将手中账簿呈了上来。方才在门外听到乐天挨知县斥责,眼中不由闪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笔银钱也不是个小数字!”翻看了几页账目,陈知县皱起眉来。
原来最近朝廷下旨,申令各府各县置办扶助贫弱孤幼的各类机构。
吕押司接着说道:“大老爷,属下奉上的这些账目只是建造福田院、安济坊,慈幼局、与买下漏泽园土地所需花费的银钱,尚不包括这这些慈善机构运转起来的费用支出!”
“收养气丐、残疾者和孤寡之人的福田院,还是负责收养遗婴弃儿的慈幼局可以设在城外,每亩购地用钱十数贯,至少需要三十余亩的土地,建成房舍花费人工、砖瓦材料至少花费六、七百贯,二者相加应在一千二百贯左右;施医给药的安济坊必须设在县衙近前,需买临街门宅一处,至少需要三五百贯,其后这安济坊需要购置药品,还需常设郎中两名药童伙计数名,其间花费更不可计数;至于负责安葬的漏泽园花费要少些,但置买一片土地也需近百贯,属下综上所述,估算最少用钱两千四百贯以上!”
陈知县点了点对,对乐天说道:“你来看看这账目!”随后又对吕押司说道:“你且先下去罢,本官稍做计较与你再做打算!”待吕押退到门口,陈知县又对吕押司道:“你且去将严主簿请来!”
听到陈知县此言,吕押司面色略有不快,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翻看了下账目,乐天拍马屁道:“宰相行此仁义之举,乃大善也!”
“你当那蔡京奸贼真是有意行善?”陈知县一改之前沉稳模样,恨然说道:“蔡京窃居相位,如此做不过是为了卖直邀名、粉饰太平,才勉强做些好事而己!”
话音落下,陈知县知道自己失言失态,停顿了片刻才又说道:“虽说这几项工程是利民之举,但若是长期持续运转下来,加上小吏贪墨每年耗费银钱甚靡,长久下去县衙必无余钱可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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