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如弓
擎宋 第18章:宜将剩勇追穷寇
曲乐声再次响起,不过席间的气氛比之先前显的拘谨了许多。
特别是坐在席间的那几个儒生,听得这位赵官人在太学时便是诗词冠绝同窗,便是赴宴之前先打过腹稿,也不敢出来卖弄,而本县陈父台更是进士出身,文采经义更是不必多说。
“见过主簿老爷!”严主簿刚刚坐定,乐天忙施礼道。
“你倒是先县尊与本官一步来到!”严主簿的语气中并不显得奇怪,似乎早便知道乐天与于官人交好一般。
与陈知县吃酒叙谈片刻,赵明诚明显感到这些儒生士绅神色越发拘谨,随即将目光投向乐天,对陈知县笑道:“为兄几日前在蔡州,便听闻平舆县衙出了位被冠为桃花郎君的文雅吏员!”
陈知县轻笑道:“赵兄过抬爱过甚,衙中书吏只不过做了首不求上进的怠惫愤懑之词,何来佳句之说!”
知县老爷说话时难免不敲打自己,乐天倒不在意,但从陈知县的话音中乐天却明显可以听到对自己的呵护,大老爷口称自己为书吏,不以衙伇称呼之,话音中寓褒于贬,分明就是抬举自己是半个读书人。
听得陈知县这般说词,立时有儒生在席间拱手说道:“学生只是听传闻说这桃花庵歌是本县皂伇所作,毕竟耳听为虚,今日学生斗胆,不如让这位皂伇即席赋词一首,也好眼见为实。”
见这儒生揭居然在席间揭自己做差伇的老底,乐天心中不禁怒然,这明显是在戏耍贬低自己。
怪不得秦始皇当年焚书坑儒,隋文帝削减官学普及文盲,果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这二位执行的欠缺力度,坑杀的不够干净,文盲普及的不够彻底,不然何至于今日有人在这里为自己拆台揭短,乐天恨然想。
这儒生话音落下后,其余的几个儒生也是连连点头。原因无它,都说这传唱州府的桃花庵歌为衙中小吏所作,使的平舆儒生在其他州县读书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今天恰好遇到这作者,自然要存心戏耍一番。
严主簿自是知道乐天有些词才的,说道:“乐贴司,你且做首词句,与赵官人陈县尊品评!”
“老爷吩咐,属下敢不从命!”乐天起身,挑眉思虑着剽窃哪首词应景,原来自从上次乐天剽窃过那首浣溪沙后,便开始搜肠枯肚的在脑子里搜集北宋之后的诗词,心中清楚自己除了踢球外就有这点优势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的上,眼下果然到了用上的时候。
陪坐在身边的兰姐儿,笑着向乐天抛个媚眼不失时机说道:“奴家陪侍先生倒酒挟菜,手臂都麻木了,不如乐先生就怜惜奴家,赠首词罢!”这兰姐儿说话间先是抛了个媚眼,又扮做一副楚楚之态,让人不忍。
“既然兰姐儿开口,那乐某就为兰姐儿填一曲点绛唇,名字便唤做咏风兰!”乐天应着兰姐儿巴巴望着自己的目光说道,又稍做沉吟片刻,才徐徐念道:“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东风住。忒煞萧疏,怎耐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第一湘江雨。”
“谢先生赠词!”兰姐儿品不出词的好坏来,见乐天做的出便美滋滋的收下,又连忙为乐天斟酒喂入口中,又夹来几口菜肴。
一众女伎看兰姐儿眼中生嫉,怪不得兰姐儿执意要坐在乐天身边,原来却是为了索要词句。
赵明诚望着乐天,又将目光投向陈父台,点头道:“此词做境界雅妙,陈父台勤政教化之功可见一斑,县衙书吏都能吟弄出这般雅妙词句,可谓雅吏也!”
“赵兄所言极是!”于官人也是跟着说道:“蔡州辖下数县,以往只有州府他处诗词传入平舆,乐贤弟得县尊大人教化,我平舆文风日盛,不日将领蔡州之风、骚也!”
这赵明诚与于官人说话都相当的有技巧,一则拍了县尊大人的马屁二则吹捧了乐天。
属下被夸讲,陈知县自然也觉的面上有光,依旧道:“与经义相比诗词不过小道耳,本县儒生潜心做圣人学问,只有这等乐书吏耍懒偷闲,才会专习诗词!”
在场的几个儒生心有不甘,可自己肚子里打好的腹稿与此词相比,又拿不出台面。
“乐先生曾欠下奴家一首词作,可还记得否?”
就在下一刻,抚琴的盈盈姑娘对着乐天遥遥一笑。这兰姐儿都索了词句,盈盈姑娘又岂能不开口索要!
“雅吏就是雅吏,不欠钱财却欠诗词,当真担得了一个雅字!”赵明诚来了兴致,笑着与陈知县、于官人说道。
席间又是一阵嘻笑,有人趁机出于各种目的起哄,张口催乐天快些还盈盈姑娘的词债。
“即便是盈盈姑娘不向乐某讨要这词债,乐某今日也会还的!”乐天轻笑了一声,又站起身形:“这是乐某第二次相赠姑娘词句,便用相见欢的词牌罢!”
盈盈姑娘起身道个万福:“盈盈不敢挑剔,但凭先生相赠!”
乐天离席踱了两步,做思虑状,数息后才念道:“落花如梦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
在场之人都细细品咂这首相见欢,于官人微笑道:“如果于某没记错的话,坊间曾流传乐贤弟上一首赠与盈盈的浣溪沙中,上厥第一句是‘一半残阳下小楼’,今日相见欢上厥最后一句为‘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前后两首呼应,当真一个妙字了得!”
听于官人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细品一番之后,一众人将目光投向乐天,眼中目光变的暧昧起来,最后这一句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莫非乐贴司对这盈盈姑娘有意。
盈盈姑娘也是面色微红,再次福了一福:“谢乐先生词!”
乐天点头致意,回到座位上。
一众人还在品咂乐天的两首新作,心中知道自明日起这两首词又要在平舆传唱开来,免不得像上次一般再次传唱州府。随即那一众乐伎也开始抚琴助兴,唱起乐天新“作”的两首词来。
管弦丝竹声停下的空隙,一道声音在席间传来:“在下以为,乐贴司的这首相见欢应是事先早便为盈盈姑娘准备好的,故算不得即席之作!”
乐天闻言遁声望去,见是一年近三旬的儒生,却不识的此人。随即心中冷笑,准备好的又如何,你还不知道小爷的这些词都是抄的,你又能奈我何?
“乐先生想来不记得了,那日乐先生在清河岸边做桃花庵歌,戏谑的便是这个吕姓的儒生!”见乐天一脸茫,坐于身边的兰姐凑到乐天耳边说道。
对于此人所言,乐天不予理会,且让他说去。
那吕儒生又是一笑:“听得乐贴司所做的诗词,吕某从中只嗅出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席间有人捧哏道。
“诗中有一字曰‘酒’,词中有一字曰‘色’,二者合称酒色,莫非乐贴司己向诸位言明自己是酒色之徒?”说到这里,那吕姓儒生话音又是一转,带着笑意说道:“听闻前些时日在县衙外,乐贴司因眠花宿柳,曾被自家阿姊当街家法伺候,引来观者无数……”
这吕儒生话音落下,又是引来一阵哄笑声,只笑的乐天面皮发青。
笑声落下后,这吕儒生又接着说道:“乐贴司词句虽佳,却不习圣人学问,显然是平日圣贤书读的少,所作之词有如用词藻堆砌出的空中楼阁,终是缺少根基,缺乏磅礴大气难至大乘,此为小吏之胸襟也!”
这是评论么,这是赤祼祼的拆台辱骂!
赵明诚与陈知县对视了一言,二人的目光落在乐天的身上,想知道乐天会如何还击对方。
思虑片刻,乐天站起身来对那吕儒生道:“这位仁兄说在乐某不习圣人学问,乐某心中惭愧,更多谢阁下提醒乐某,乐某当引以为戒,日后多读圣贤书多研经义学问,不负先生好言相劝!”
所有人听得乐天此言,神色微怔,不知受对方如此戏谑,乐天如何会说出这番话。
“对于先生的提点,乐某无以为报,便以物为题赠诗一首与这位先生,以表乐某受教之心,只是乐某习圣贤书少,诗句间难免不会有些粗鄙!”乐天面容上的表情写满了恳切,之后轻轻一笑,随口念道:“咏针!”
听得乐天这次做诗不做词,一众人又好奇起来,竖起耳朵巴巴的听着。
那吕儒生起先不知乐天何意,听得乐天说诗名中难免有些粗鄙,立时感觉到几分不妙来。
只听乐天轻咳了一声,抑扬顿挫的念道:“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哈哈……
乐天四句诗念完之后,席间立时笑成一团,女伎们为了顾及形像以袖掩口,也是笑的花枝招展,在座乡绅雅士们此时己经酒过三巡,仗着些酒意己经顾不上斯文,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那吕儒生一听,满面尽是羞怒,碍于几位老爷在场又不敢发怒,想要做些诗词还击,一时间却搜肠枯肚挤不出几句,又比不得乐天吟出的这首咏针尖酸刻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赵明诚与陈知县俱身为读书人,自然乐得看二人间打打嘴架看得热闹,甚至在读书人间这种嘴架,反倒成了筵席上喝酒助兴的乐趣。只是二人没有想到,乐天这首咏针会做的这般刁钻狠毒,将这吕秀才骂的斯文扫地,毫无反抗之力。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次乐天要打的这吕儒生毫无招架之力,日后见到自己都会绕着走。
冷冷一笑,乐天紧盯着这吕秀才,自然没有轻意放过的打算,又笑道:“若仁兄嫌这咏针有些粗俗,入不得仁兄的眼目,那乐某再送仁兄副楹联,是咏颂风骨的,想来仁兄听了会更加喜欢的!”
听得乐天再次出言,赵明诚与陈知县更起了几分偿兴趣,看这次乐天会如何出言,是否比起那咏针还要刻簿。
这世间从不缺看热闹的人,只要你不惹到他,这些人也乐意瞧的热闹,正所谓看牌的不嫌局大是也。
丝毫不顾面色被气的发青的吕秀才,乐天又是一笑,朗口念道:“墙上芦苇头重脚轻跟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擎宋 第19章:春风难渡玉门关
众人皆是倒吸了口冷气,这乐贴司好敏捷的思绪,脱口而出的这副楹联更是做的尖酸犀利刻薄之至。
再见那吕儒生被气的全身颤抖,伸手指着乐天,口中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什么叫自取其辱?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眼前这吕儒生就是血淋的榜样!
之前还有几个与吕儒生交好的读书人想上来助阵,与乐天再斗上一斗,眼下却没有人敢再出头了,试问天下有几个能将诗词楹联做的如此尖酸刻薄的,自知上去怕去也落得和吕儒生一般狼狈模样。
片刻后众人才明白过来,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斯文,乐天在衙中为吏就算读过书也只能算半个读书人,哪里需要与你讲什么的规矩。
见乐天占了上风,陈知县开口斥道:“吟诗做赋,何至如此尖酸刻薄,岂不有辱斯文!”
被乐天骂的面红耳赤,吕儒生恼怒交加又无地自容,本县大老爷二老爷俱在席间,自己又不敢起身离去,只得蜷缩着身子坐了下去。
又有不少人心中暗自发笑,眼睛长在屁股上这个骂名,恐这吕儒生恐怕要背上一辈子。
见那吕儒生坐下,乐天也是神色自若坐了下来。
“你好厉害哦!”刚刚坐在下,兰姐儿向乐天抛个媚眼,手中的酒杯递到嘴边。
喝下美人送到唇边的酒水,乐天脸上现出一抹霪笑,凑到兰姐儿耳边:“乐某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女人在床事以外的地方夸奖乐某!”
兰姐儿饶是红鸾帐中身经百战的女将军,听了乐天的这番话后,也是不由的羞红了面孔,将脸背过去,又偷偷的瞄了乐天一眼,面色绯红了半响道:“今夜先生喝了不少的酒,想来明日难免头痛难受,恰好奴家那有个醒酒的方子,待酒席散后,不如先生随奴家那里坐坐,奴家按那方子为先生醒酒,包准先生明日醒后没有头痛口干的症状!”
说完,眼中期期艾艾的望着乐天。
这是赤祼祼的勾引啊,乐天心中蓦然狂跳,兰姐儿是本县的红牌生的自然妖娆貎美,调弄风情的手段自己可是亲眼看过的,立时间眉眼有些迷离起来,不由点了点头。
见乐天如此,兰姐儿更是卖弄着风情:“先生是答应了!”
很快乐天恢复了正常,又问道:“那怡春阁修补好了?”
“先生哪请的恁大一尊凶神,险些将怡春阁拆了!”听乐天相问,兰姐儿心有余悸又有些嗔怪。
“姑娘怎么又怪起我来了!”乐天扮做一副无辜模样,又道:“兰姐儿是我平舆楚馆第一红牌,招待上官老爷去别的地方岂能显的诚意么?”随即又冷哼道:“只是那黄管家好不晓事,不知天外有天么,竟敢开罪转过运老爷,咎由自取而己!”
“用了十多日的时间重新修缮了一遍!”兰姐儿道,随后又轻叹:“黄管家在平舆嚣张惯了,没想到这次却丢了性命!”
正与兰姐儿调笑间,乐天无意间瞧了眼盈盈姑娘,却与盈盈姑娘四目相对,随后盈盈姑娘又将目光移到他处,眉眼间似有几分不悦。
见兰姐儿与乐天吃酒调笑,平舆几个红牌女伎不免有些眼红兰姐儿,今夜兰姐与盈盈姑娘各得词一曲,盈盈姑娘本是清倌人倒与自己无关,这兰姐儿与乐天相坐再加上这曲咏风兰,明日之后兰姐儿这平舆第一红牌的位置怕是坐的更稳了。
乐天两首词做的俱佳,又有了吕儒生做为榜样,席间无人再敢在吟风弄月。这于官人却也是会调弄气氛之人,命女伎弹琴唱曲儿,优伶又演了几出词话,将气氛挑逗的欢愉快乐。
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天凉,赵明诚叹道:“今日喜逢故旧陈大人,可谓他乡遇故知,又闻得两首妙词,果不虚平舆此行。自十余年前赵某去仕归乡,只潜心研究金石,鲜有今日之乐也!”
听话听音,陈知县知道将散席之际,也起身道:“今日得再见赵兄实乃快乐之事,夜近子时露浓寒重,小弟也该告退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见赵官人与陈知县起身,众人也彼此作别。乐天正与人拱手之际,却见那吕儒生,悄悄的离席而去,跑的比兔子还快,简直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嗤笑一声,乐天牵着兰姐的手就向外走去,心中不知起了几多波澜,香艳艳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送上门来让自己怜爱,貎似还没提出向自己索要僄资。酒撩人心,乐天心中那个高兴,恨不能马上一亲芳泽。
然而出得于家宅院,乐天才发现一件令自己颇为尴尬的事情,于官人所请的宾客在平舆非绅即宦,再不然也是颇有身家的读书人,所有人中只有自己一人是步行而来,甚至借着于府门前的灯光,乐天可以看到有几人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鄙夷戏谑。
在那几人戏谑的目光中,只见方才席间陪酒的女伎自于府中纷纷走出,见到乐天纷纷围了过来,一个个望着乐天眉眼含春。
瞧得这般模样,乐天倒没觉的怎样,跟在身边的兰姐儿却是紧张了起来,生怕即将乐天被哪个女伎拐走。
霎那间,乐天成为众人的焦点,不少人向乐天投来的目光中尽是艳羡。
贴司才子名,红袖酥手招!
“二郎!”
就在暗自得意之际,乐天听有人呼唤自己。
遁声望去,灯光下乐天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上前去才看清这身影正是自家姐丈李都头,身边带着一群差伇护卫在陈知县与严主簿轿子左右。
“姐丈怎在此处?”撇下身旁女伎,乐天摇晃着身形不得不上前见礼。
“二位老爷出城夜归,我等当尽守护之责!”鼻间闻得乐天一身脂粉气息,又见那兰姐儿等拿眼光扫着内弟,李都眼中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意,又说道:“不是为兄寻你,是主簿老爷唤你有事!”
闻言,乐天也不多说,忙来到严主簿轿前施礼道:“不知主簿大人唤属下何事?”
令乐天免礼,严主簿话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且先随本官回衙,有些事情要与你计较!”
显然严主簿话音中没有责惫之意,乐天也不紧张。只是主簿老爷有事相召,自己敢不从命,只得随在严主簿轿边向城里走去,心中不断揣测,这主薄大人深夜唤自己所为何事。
听得乐天被主薄老爷唤去,一众女伎望着兰姐儿不由捂嘴而笑,便纷纷散去。兰姐儿也听得到方才那一番言语,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钻入自家小轿向回赶去。
随行在轿边的乐天郁闷非常,原本今夜欲与那兰姐儿红纱帐中倒鸾凤,却不料春风难渡玉门关!
擎宋 第20章:翻旧案老爷图清誉
心中有些惴惴,乐天心道今日席间自己不过是与女伎喝酒嬉戏、做诗骂了那吕儒生几句,又没犯甚大错,难道严老爷因此便要训斥与我。
乐天回头又一想,貎似这年头狎戏女伎对于士子来说是风流韵事,再者说自己逞口舌之利时,县令大人也训斥过自己,难道是衙里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揣测了一路,好不容易挨到县衙门口,恭身送陈知县回后衙。严主簿带着乐天来办公的主簿廨所。
乐天有些狐疑的问道:“主簿大人深夜唤属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看着乐天,严主簿笑道:“乐贴司方才年少风流,平舆女伎投怀送抱,老夫到是眼热的紧呐!”
呃……乐天一时脑子没转过来弯,这严主簿如此发问是为何意。不过乐天心中暗暗鄙视了这老色酒一番,怪不得这么大年纪还是个不入流的八品杂官。
这严主簿也是酒意上头,才有方才那般话语,随后又说道:“那赵明诚的诗才虽为一般,但其夫人的词才却是我朝一绝,乐贴司这两道词作的县尊大人面上有光啊!”
乐天作出愧色:“主簿老爷说笑了!”心中又道,有事说事,大半夜把小爷唤到这,就为说这些无聊的话么?
随后严主簿将话间切入正题:“本官深夜唤你前来,自然是为了公务!”
真麻烦,刚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衙门里哪来的这么多公务,还非要大半夜的处理,乐天心中腹诽。
“你可知做官事体当如何?”严主簿向乐天发问道。
我非官身,问我这些做什么,乐天心中无奈,只得老调重弹,无非是掌总治民政,劝课桑农,平决讼狱,当不负官家所望云云。
乐天说话严主簿只是笑了笑,随后又摇头打断道:“曾有人曰:一年要清,二年半清,三年便混!”
“大人何出此言?”乐天大惊目光都有些变了,心道这严主簿难道要当混官不成。
严主簿年近四十,衙中主官自是历经世事洞悉人心。见乐天这副模样,立时明白乐天心中所想,骂道:“你这杀材,心中净在胡乱想些什么,本官出身清流,自是要效仿本朝包龙图!”
被骂的一头雾水发懵,乐天也不知道这主簿老爷倒底要说些什么,便不再发一言。
严主簿接着说道:“按本朝惯制,民间田地房屋买卖过户、更改户藉、申请开业的呈书都需备案官府,并且缴纳一定的银钱才能够批准备,获得官府的承认!”
这些事不要主簿老爷你教,小爷我虽初入公门忝任贴司,如何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小爷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过在上官面前,乐天还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心中却不断腹诽。
“这一年清,二年半混,三年便混的道理就在这里!”说到这里,严主簿把话音一转:“像本官先前所说的房产过户,寻常百姓都觉的和官府打交道会吃亏,故而先且写好了契书放着不做交易,等到衙门里大老爷即将卸印时,按照惯例会有些差伇放出风来,那时办理契税一律减半!”
好劲爆的消息,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转念乐天一想,这主簿老爷与自己说这些事又所图什么,毕竟知县、主簿二位老爷刚上任不过数月,自然不会去做这等事,毋需自己去当什么传话筒。
这些时日来在衙门里厮混,乐天对衙门里的黑幕也是多有耳闻。突然间,“缠讼”二字突然从乐天的脑门里跳了出来。依以往惯制很多县老爷在即将卸任之际,本有着权不使过期做废的原则,会疯狂敛财,小到田赋的折扣大到久拖不决的讼案都会胡乱的做个了断,一般新官上任之后,又将有不少的案件翻案重来,这便是所谓的“缠讼”。
揣测严主簿话音中的意思,乐天小心翼翼的问道:“主簿老爷的意思是说,上任知县有些案件为胡乱结讼,大老爷现在要推倒重来?”
闻乐天所言,严主簿点头一笑:“你果然事事机灵!”又道:“换一任县官翻一回官司,弊病大多都出来这新旧交替时的‘结费’与‘税契’之上,搞到最后,最终还是百姓倒霉,县尊大人乃本朝忠良陈瓘陈老大人子侄,又怎会做这伤民之事!”
“二位老爷高义也,我平舆有如此父母,真乃前世修来的福份!”乐天连忙高呼口号。该抱大腿时得抱大腿,该拍马屁时得拍马屁,这也是为官之道。随即又不解,这主簿老爷说了半天,岂不是又等于没说。
“牵扯前任知县,事关官员体面,这些事情一张翻过去便罢!”手捋胡须,严主簿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近日县尊大人在翻阅之前的案件时,却发现一桩命案,其中疑点蹊跷颇多,令县尊大人不能安然?”
乐天心中突然明白过来,陈知县年纪轻轻且是进士出身,正所谓日后前途无量,此番翻阅旧案不为求财只为求名,忙开口问道:“不知是何案件?”
“去年初秋李文远被害一案!”严主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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