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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蚊子咬大炮





惊蛰 第三十八章 元江遇匪
萧湘的日记本已用去大半,记叙着与子寿分手后的日子。子寿知道萧湘父亲已经去世,萧进在北伐打仗时牺牲了。萧湘进过纱厂当工人,又到沙面洋人办的教会学校当了半年教师……子寿焦急地翻看着日记,看看有没有记着与自己的爱情的表露,那怕是一些小小的暗示,但说的都是“革命,理想,翻身,茫然……”他失望了,仍然不甘心,一篇篇认真看下去。他终于看到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子寿忽然心中扑扑跳动起来,他理解萧湘,她渴望爱情,更渴望自由,盼望能翻身过上幸福生活。他觉得自己和萧湘的心是相通的。但不知为何萧湘将日记本交给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相信萧湘还会来找他,也许是明天后天,也许更长的日子。
贾老板要去英州贩卖布匹,子寿本想陪贾老板一齐去,他要留在家里等萧湘,决定就不去了。赖府派江铁头做护卫,子武要派两个护商团丁一起去,贾老板说:“元城到英州的水路,我也走过几次,这次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只有几十包下等布料,不用麻烦护商团了。”带江铁头登船而去。
跛章来和江铁头作伴,到了元江峡,贾老板带约德翰神甫游了元江寺,拜会了法能大师,又到元霞洞浏览一番,回到船上,已近黄昏。正想找个避风处泊船过夜,路过白沙滩时,有两个人戴着礼帽,站在滩头招手,原来是土匪来敲诈勒索。跛章大声说:“这是元城赖长生老爷的船,谁敢来敲脚骨!”土匪拍拍腰间的火yao枪说:“管你是赖长生还是赖短生,我们是雷老虎手下,皇帝来了也要给过路钱!”江铁头一手抓起火yao枪,大声喝叫:“要过路钱,先问问老子这杆枪!”
贾老板连忙说:“大家别动手!”掏出几块光洋来。土匪见船上多有货物,贾老板又是外地口音,索要一百块光洋。贾老板连忙掏钱,江铁头坚决不给。贾老板说:“我见到你们舞刀弄枪就害怕。”江铁头把枪一扔,脱掉外衣,说:“打得过我双手才能拿钱!”土匪不甘示弱,也扔掉枪枝,赤手空拳与江铁头在沙滩上对打起来,土匪那里是江铁头对手,三两个回合,就被打得趴在沙滩上。跛章走上岸去,朝两个土匪踢了两脚,说:“我兄弟学过少林武功,元江第一,你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不知死!”两土匪跪在地求饶,跛章解下裤子,在他们面前撒了泡尿,才心满意足拉江铁头回到船上。
大家称江铁头功夫了得,约德翰神甫伸出拇指连声说:“ok!ok!”贾老板说:“土匪也许还会再来,大家多加小心。”船只来到了凝碧湾,这儿四周峭壁,江水深不可测,贾老板让泊船过夜。
众人白天爬山累了,早早便睡下。江铁头坐在船头看更,月黑风高之夜,星光点点,倒映在水中,江面上望不到一个渔家。元江峡三十里水路。山高林密,是土匪出没的地方。虽官府屡屡清剿,仍多如牛毛。较大的土匪有好几股,雷老虎原来以金鸡岩为据地,称霸滨江,专门打劫从滨江过往的商客,吓得商客改从元江峡走,雷老虎便赶走了盘据在元江的土匪失魂仔,在归猿洞又立了个大本营。
过往商客都知道雷老虎的厉害,晚上就是拼死拼活也要将船只开出元江峡,不敢在峡上泊船过夜。今日贾老板游寺耽误了时间,江铁头又持着自己祖辈是元江峡渔民,在自家门前泊船,也不为大意。大半夜过去,江面平静。江铁头正想打个瞌睡,忽然对岸林中亮出了一把火光,紧接着几十把火光齐集岸边。原来是土匪出动了。只见这些土匪个个背着刀枪,举着松火,乘坐三只竹排冲了过来。江铁头一看不妙,大叫:“土匪来了!”朝天打了一铳枪,“呯……”的一声,深夜的枪声特别刺耳。土匪一见船上开了枪,哇哇叫着冲过来,还“呯呯叭叭”开枪射击,铁沙雨点似的打在船上。
船上众人吓得发抖,江铁头要开枪还击,贾老板拉住了他,说:“船上有外国神甫,土匪人多势众,我们不能硬拼。”叫大家趴在船仓中别动,随即脱了件白内衣,用竹杆擎起,大声喊:“我们投降了,兄弟别开火,有事慢商量!”枪声果然慢慢停下来了,土匪乘竹排分三路包抄过来,登船之后,一阵乱翻,将值钱的东西一一抄去。跛章吓得躲进船头仓板中,让土匪抄了出来,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嗷嗷乱叫。贾老板双手抱拳说:“兄弟手下留情,需要什么,尽管拿去。请别伤害我的客人。他们是从外国来传道的神甫。”一个土匪歪着嘴说:“什么鬼婆神甫,有光洋就拿出来!”约德翰神甫掏出了几个大洋,说:“佛爱世人,神也爱世人,我们四海之内皆兄弟……”土匪刚要接钱,有个小头目走过来拉住了他,说:“这些洋人欺负我们中国人,别要他的臭钱!”
土匪将船上众人押进归猿洞。归猿洞在归猿山半腰,是口深不可测的地下溶洞,洞口窄小,仅容一人出入,里头却大如楼房,几千人住也不觉拥挤。洞中有石椅石桌、石灶石床,恰似《西游记》里的水帘洞。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洞中有洞,天外有天。洞里有三条通道,往下的一条可听到哗哗水声,这水不知从何流来,流往何处,人称水尽之处是九层地狱。往上一条,要爬几百千石阶,有人说可通往天庭。这两条路都无人敢走。中间一条,传说有人走过,可通往瑶山天目寨。
土匪将众人押进洞中,将他们扔到一个叫“天井”的深坑里,便蒙头大睡。深坑有两层楼高,无路可走,出入只能用绳子吊着萝筐,载人上落。关在此处,任你插翅也难逃。江铁头望这出入坑壁,似乎不高,用肩头顶起跛章,看看够不够手。试了几次不成功。贾老板说:“这深坑即使能上去,洞中有土匪,我们也难逃。土匪想的是钱,我们要的是命,我们不可与他们蛮干。”约德翰也说:“神爱世人,知道我们在受苦受难,神是会来搭救的。”
众人无法,只好静下心来让命运安排。坑里传来流水声,沿深坑走去,便是地下通道。江铁头想去看看有无出路,走了几步,被什么东西拌倒,一摸原来是只骷髅,旁边还有一堆骨头。贾老板忙叫他不要乱走,江铁头不听,还要去看。跛章坐在一旁哎声叹气,后悔不该跟着前来,白白担惊受怕。想着白天踢过土匪,还向他们撒了泡尿,这回让土匪抓住,不死也得掉层皮,心里害怕,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起来摸住坑壁,运足气力使了个轻功,窜上了坑面。洞里松火通明,土匪在呼呼大睡,跛章蹑手蹑脚从土匪身上踏过,竟无人发现。来到洞口,跛章一脚滑倒,跌在一个土匪身上,土匪惊醒,一拳打过来,说:“煮熟的鸭子飞上天,好大狗胆!”另一个土匪也惊醒,二人一阵拳打脚踢,打得跛章哭爹叫娘,跪地求饶。一个土匪望了望跛章,说:“这家伙在沙滩上踢过我,还在我头上撒了泡尿,我要割下他的x来喂鱼!”扯下跛章的裤子,拿刀就要来割。跛章吓得魂飞魄散,边叩头边说:“亲老爸,亲阿爷,跛章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两位大爷,我罪该万死!”




惊蛰 第三十九章 跛章入伙
土匪问:“你愿意替我们舔屁股?”跛章叩着头说:“愿意,愿意!只要大爷饶命,吃屎也愿意。”土匪便脱下裤子,让跛章舔,跛章果然舔了这个,舔那个,嘴巴啧啧有声。土匪痒得嘿嘿大笑,“嗵”的一下,喷出了一泡稀屎,弄得跛章满嘴满脸。土匪大叫“爽”!
有个土匪从外面回来,见此情景,说:“你们搞什么名堂?”土匪说:“跛章替我们舔屁股,你要不要过过瘾?”那人看了看跛章,说:“兄弟,原来是你呀!”跛章一看,竟是阿甲,拉住他的手说:“阿甲大哥救命!”阿甲对土匪说:“跛是是我们兄弟,大家不要误会。”拉着跛章的手进入山洞。
洞中土匪有的已醒,见到阿甲,称他为“二哥”,跛章想阿甲原来是这儿的山大王,看来这回性命可保。阿甲将跛章带入另一洞中,洞不大,里头有床有被,还放有不少枪支弹药。床上躺着的人,正鼾声大作。阿甲说:“他就是雷老板。”
跛章心中又是一惊,原来雷老板果真是雷老虎!想起上次雷老虎去会鲤鱼婆,那家伙竟然拔不出来,就说:“不知雷老板还有没有再去找鲤鱼婆?”阿甲说:“去过两三次,他有段日子不去会鲤鱼婆,心中就难受。”阿甲问跛章有没有见过陆老板,好长日子没见过他,前两日雷老虎叫他去找,也没有找着,是不是让元江警察抓起来了。
跛章说:“上回陆老板到元城求我带他去三鞭子处赎人,三鞭子也没抓他呀。”阿甲说:“赎的是我兄弟,章哥,你老帮大忙,我们欠你的情啊。”跛章心中得意,说:“我在元城,倒是听到有人说,陆老板是个共产党……”阿甲哈哈大笑,说:“陆老板是共产党,我们雷老板可是共产党司令了!”
雷老板醒了,一掀被子,赤条条站起来。跛章看见他胸前腹上一片黄毛,唯独下体处光溜溜一片,那条家伙长长的,几乎到膝盖,堪比虎鞭。跛章想,果然名不虚传!上回怎么没见这么长?阿甲说:“大哥,我们撞红了!”“撞红”是民间比喻,说性生活时遇着女方来彩,是不吉利的。土匪比喻是说抢劫了熟人的东西。这样土匪一般会完璧归赵,以免伤江湖义气,但也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的。雷老虎找不着六指仔,心中愤恼,听说“撞红”了,说:“管它亲家还是舅母,连人带货一齐收!”阿甲说:“收不得,是章哥来了。”跛章说:“雷老板,我是跛章呀。”雷老板说:“果真是跛章?”跛章以为洞中松火昏暗,雷老板看不清他,走上前说:“雷大哥,跛章拜见大哥了。”雷老虎吼了一声,说:“跛章你干的好事!上回带我结识鲤鱼婆,使我染上相思,欲罢不能,你可知罪!”跛章吓得双脚发软,连忙跪下,叫着头说:“跛章知罪,大哥饶命。”
雷老虎一阵哈哈大笑,拉起跛章,说:“兄弟我跟你开玩笑!上次你让我会上鲤鱼婆,让我过足瘾头,感谢还来不及,那敢怪罪。”跛章方定下心来。雷老虎问跛章,以前见过他是穷光蛋,怎么今日做起大生意了?跛章说,那是广州贾老板,自己不过是随船去玩。阿甲说不如将人杀光,货物出手后,跛章入伙,一同占山为王,何不比在元城赌场讨人家一元几角过得快活!雷老虎极力掇合,说跛章入伙后,封他个“老四”,发财后到城里埋名隐姓,买屋娶妻,方不枉人生。跛章乍一听,心中兴奋,转念一想自己又瘸又拐,怎能与其它土匪相比?也熬不得这山野之苦,就说:“两位大哥说得极是,只是船上有个人是我的生死兄弟,昔日刘关张桃园结义,弟可为兄去死,我又怎能做出不义之事?”
雷老板拍着跛章肩膀,说:“兄弟你讲义气。”阿甲说:“章哥能说会道,聪明过人,不入伙实在可惜。”跛章说:“我也佩服雷大哥为人,不如入伙归入伙,日后留我在元城做内应,为两位大哥做马前卒,不是更好?”雷老板大声叫好。阿甲建议三人结为异姓兄弟,三人拜过天地,喝过盟酒。雷老虎拿过大洋三百,送与跛章,跛章也不推辞。一个土匪进来,问土坑的人如何处置?雷老虎说:“人与货物统统放掉!”跛章说:“慢……”与雷老板耳语一翻,下午时光,雷老虎命人将贾老板等人吊上来,男人剥个精光,女人只留下短裤,然后拿来绳子,将众人手脚捆在一块。
夜幕降临,土匪忽然倾巢而出。跛章看准时机,解开众人手脚绳索,说:“土匪又去抢劫了,我们赶快逃跑!”众人也顾不得找衣服来穿,狼狈而逃。刚走不远,洞口传来枪声,众人惊慌,连滚带爬,来到山下,岸边正好有一竹排,众人登上竹排,齐心协力,划过对岸。火船还泊在岸下,船中物品,已搬走一空。
火船回到元城,赖长生得知贾老板被抢劫,忙备酒帮他压惊。席中,元城商家朋友纷纷慰问,贾老板说:“托各位朋友的洪福,这次能脱险回来,贾某已心满意足,实属不幸中的大幸了!”贾老板十七岁出来做生意。数处身历险境,都绝处逢生。最惨的一次,他送一船丝绸到香港,刚驶出珠江口就碰上了海盗,被人抛入海中,他抱住一块木板,在海里漂浮了三日三夜,才被过往的渔船救起。
约德翰神甫和贾老板到广州不久,又和女儿回到元城。神甫喜爱元城这个地方,要在这儿立教传道。老夫人很高兴,让出一间当铺,给约德翰神甫改作教堂,叫子寿前去帮忙收拾。子寿在家里久等不到萧湘的消息,心中烦燥,连新购回来的火船,也没心思去打理。子文知道子寿心思,说:“四弟,说我烦燥,你比我更甚。萧湘既然来找过你,证明她还想着你,你就耐心等候吧。”子寿要去找萧湘,子文说:“你不知她在哪里,去何处寻找?她没再来过,是她目前并不想着与你相见,也许她有其它事儿急着要办。你没听说过水到渠成的话吗?是你的缘份,拆也拆不开,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子寿望了望子文,想说:“那你与书春的缘份又如何呢?难道就活生生等着命运安排?”看到子文脸容消瘦,又不忍说他。
桃红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比子寿还要着急。她不知萧湘是子寿什么人,从子寿日日魂不守舍的样子,判断出萧湘是个不寻常的女子。桃红暗暗责备自己失职,那天怎么不多个嘴巴,问问萧湘到哪里去。虽然问人家也不一定说,但总归自己是问过啊。
老夫人安排桃红专心服侍子寿,桃红就一门心思放在这位四公子身上。天凉怕他冷,天暖怕他热。白天出门嘱他带雨具,晚上回来让他换衣服……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照顾子寿比老婆还要周到。看到桃红日夜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子寿有时会突发奇想,如果桃红是萧湘,该多好!




惊蛰 第四十章 石山遇怪
回到元城,跛章就去朱八婶处打听,看三鞭子有没有抓着六指仔。朱八婶回来说三鞭子并无抓到六指仔,只是家里养的一只大番狗让人杀死了。朱八婶说:“余局长说六指仔是个共产党,县长正在通辑他呢。”
跛章心中一惊:“六指仔真是共产党啊!”跛章听说过共产党领导闹革命,专找有钱佬开刀,分田分地,然后穷人翻身得解放。到时候,像跛章这样的穷光蛋,都可以当家作主人,和赖长生平起平坐。跛章心里是拥护共产党的,他想不到六指仔竟然是个共产党。跛章到处去打听六指仔的下落,元城找不到,他去石围嘴村找,听到人们对六指仔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又听人说此人住玄妙观里,跛章到玄妙观一看,满目蛛网,人踪全无。六指仔不知到哪里去了?
其实,六指仔并没有离开元江,他成了西门庆的“妻子”,隐居在西门塘边那间木屋里。六指仔穿着女人衣服,与西门庆“夫妻”二人日日养鱼玩鸟,赏花斗蟋蟀,乐也陶陶,谁能找得着他。
六指仔那次不顾土匪山门规律,带领二十多个土匪,混迹于农会之中,到石围嘴赖家村烧杀抢掠,挑起械斗,酿成惨剧,惹得村民愤怒,雷老虎不满,县上还把他当共产党通辑,他走途无路,便横下一条心,到余府家中把南霸天干掉!仗着聋哑老道士教下的隐身法,混进余家,看准南霸天出来,拿利刀砍过去。得手之后,逃出余家,竟未被抓获。不过,后来听说被杀死的不是南霸天,而是他养的一条番狗。大吃一惊,想起聋哑老道士说过,用隐身法只能去帮人,不能害人,不然,法术不灵,还会加害自己,心中就害怕。六指仔已被外公逐出家门,又不敢在玄妙观住。想去找雷老虎,又怕责怪自己,更嫌他晚晚骑在自己身上,永不满足,想了想,人家说自己是个共产党,不如干脆去找共产党,让共产党帮自己夺回被霸占的山林,翻身得解放。就去元城寻共产党,哪里寻得着。寻了个把月,烦了,见西门庆的木屋环境幽静,要来借住。西门庆见六指仔穿着女人服装,就说:“本木屋不欢迎女人。”六指仔说:“欢迎男人吗?”西门庆说:“当然欢迎。”六指仔关上木门,脱下裤子让西门庆看,说:“你说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西门庆惊讶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六指仔说:“你欢迎,我住下,你不欢迎,我也得住下。你喜欢,晚上二人共床,你不喜欢,各睡各的,互不打扰。伙食一日三角,屋租每月五文,决不拖欠。”西门庆没办法,只得让他住下。
西门庆日日用石头打磨一根骨头,六指仔说:“你磨的是什么东西?”西门庆说:“是龙骨。”六指仔望望西门庆断腿,说:“你磨龙骨来作什么?”西门庆说:“做要大烟管。”西门庆磨好脚骨头,将五根脚指骨打好洞孔,用铁线安装接连,便做成一支奇特的大烟管。抽烟时,五只小孔齐冒烟火,何其壮观。
西门庆当日忍痛断脚,大难不死。望着自己亲手砍下的半截废腿,想起梦中情景,哭了半日,叫土九儿将废腿扔到假山里喂蟋蟀。当晚西门庆做了个梦,梦见蟋蟀精率一大群蟋蟀前来谢他,蟋蟀精说:“古时王婉儿割臂饲婆,救下婆婆性命。今日西门大哥以腿肉相赠,让蟋蟀饱餐一顿,这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蟋蟀感恩非浅!现蟋蟀们决心与西门大哥同生共死,永远相伴!”西门庆醒来,听到后院蟋蟀叫声阵阵作响,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六指仔嫌蟋蟀叫声吵闹,一日晚上,睡下不久,就听到后院蟋蟀声声叫唤,先是一声两声,后来是一大群,这叫声怪异有趣,有高调低吟,有独唱群和,恰似有人指挥着一班乐队,你弹我唱,你奏我和……六指仔睡不着,看看西门庆像猪一般呼呼入睡,心中骂:“这家伙也变成个蟋蟀怪了!”偷偷起身,在屋角找条竹棍,走到后院,在假石山上乱撬乱捣,一边骂:“我叫你喊,我叫你吵!”
石山底下传来阵叫声特别刺耳,六指仔寻着口小穴洞,一棍塞进去,用力猛撬。声音不见了,突然间,借着月色,六指仔看见一只大蟋蟀从洞中跳出来,蟋蟀好大只哟,三蹦两跳,竟单腿直立,足有人高。六指仔吓得呱呱大叫,扔掉竹棍就跑。跑到木屋门前,没想到那只蟋蟀站在门口,六指仔顿时魂飞魄散,听到蟋蟀叫他,好像是西门庆的声音,定睛一看,那蟋蟀竟然是西门庆。
六指仔心口扑扑乱跳,西门庆单腿立在门口,问:“陆兄半夜到哪里去了?”六指仔说:“出去撒尿了。”西门庆说:“看见什么了吗?”六指仔说:“什么也没看见。”回房中睡下,朦胧之间,见西门庆过来拉他,说:“刚才陆兄已知蟋蟀山的秘密,我带你去游玩一番吧。”领六指仔来到后院中。只见天空升起七个月亮,照得大地如同白昼。六指仔说:“我们去哪游玩?”西门庆说:“去蟋蟀王国。”六指仔说:“蟋蟀王国在哪?”西门庆说:“就在这石山上。”
六指仔望着这座石山,竟然是座城堡,城堡里头街道弯曲宽阔,行人熙熙攘攘,那些人个个头上没发,长着对鸡蛋般大的眼睛,嘴角留着两划长胡须,就好比蟋蟀一个样。两人走了许久,见里头村寨风光如画,比人间不知好多少倍。六指仔说:“想不到这城堡那么大!”二人来到座宫殿面前,见有士兵守卫,西门庆上前通报姓名,士兵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请他俩进去。皇宫里头十分宽敞,有几十根大柱子顶着屋顶,不知怎的,屋顶西面竟塌了一角。蟋蟀王坐在张大石案前,两旁站着文武百官。六指仔望这蟋蟀王,比旁人大好几倍,就好比大雄宝殿的如来佛一样。蟋蟀王见西门庆到来,走下王位来拉西门庆上座,六指仔见蟋蟀王竟然是一条腿,心中大惊。他以为蟋蟀王也会请他上座,谁知蟋蟀王一拍石案,叫:“把这人给我拿起来。”几个卫兵来将六指仔按倒,六指仔连忙跪下来喊救命。西门庆说:“他是我的朋友,大王为何要抓他!”蟋蟀王说:“这家伙无法无天,竟然用竹棍捣塌我皇宫,问他该当何罪?”西门庆望望皇宫顶上,果然穿了只大洞,说:“陆兄不知石山是你的皇宫,不知者不罪,大王饶他一次吧。”蟋蟀王说:“看西门庆大哥面上,且饶他一回。”叫军师查查六指仔的来历,看是否有危害蟋蟀王国的阴谋。军师拿出一册子,翻开几页,说:“六指仔前世是老淫虫,专门欺男霸女,今生是个阴阳人,专供事男女赎罪,下世罚作黑蚂蚁,专让我辈作贱!”蟋蟀王一听,嘿嘿大笑,说:“我辈从没见过阴阳人,快脱下裤子,让我们看看。”众卫士扯下六指仔裤子,六指仔又急又羞,大声叫唤,一觉醒来,原来是做了场梦。摸摸屁股光溜溜的,明明晚上穿得好好的裤子,怎么不见了?床前床后也找不到。第二天早上,土九儿在石山底下将裤寻了回来,裤子满是泥巴洞眼,已经不能再穿了。




惊蛰 第四十一章 蟋蟀大战
从此六指仔不敢走近后院,见到蟋蟀就像见到马蜂似的走开。这天六指仔出城回来,告诉西门庆件新鲜事,说城里贴出了告示,举办元城首届斗蟋蟀大奖赛,第一名可拿三百块大洋。没多久就有人来西门庆处买蟋蟀,来了一批又一批。西门庆没好气地说:“去去去,瞧我这脚,好久也没去过捉蟋蟀了,哪来蟋蟀卖。”来人听到后院阵阵蟋蟀叫声,说:“你院中很多蟋蟀呢,帮我们捉两只吧。”西门庆说:“那是青蛙叫,你们听错了。”众人一听,蟋蟀声变成了青蛙叫,只好回去。
这次斗蟋蟀大奖赛,名义上是元城商会办,实际是三鞭子暗中指使,目的是拍陈督军的马屁。东较场古城墙脚,日日有人拿蟋蟀前来备战,有人出手,有人交换,有人预测,有人押注,好不热闹。以前城里斗蟋蟀都是些小打小闹。现在居然有人出大洋数百,奖赏赢者,的确令人兴奋。众人在西门庆处买不到蟋蟀,知南霸天处有许多蟋蟀存货,想与他交易,又怕他霸道。南霸天放出风来,凡买他的蟋蟀,如能进入三甲,加倍奖赏。有此商贾为讨好三鞭子,便出大价钱购买,南霸天大大赚了一笔,心中高兴。
南霸天找着陈督军说:“兄弟,何不趁这机会,出手‘四大天王’,赚它一笔。”陈督军说:“我不卖,‘四大天王’等着拿冠军呢。”南霸天说:“冠军是我的大头青!”陈督军笑着说:“兄弟,赌场无父子,谁是冠军,大赛上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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