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蚊子咬大炮
官家依计而行,调重兵在岸上把守。不到十日,果然江水暴涨。淹没沙洲。八百个太平军,被洪水冲得一个不留。“剃头剃头,一个不留”元城平日老百姓的顺口溜,说的说是这件事。
剃头洲上八百阴魂不散,每年洪水泛滥,元城时常有人听见洲上有呼救声。民国初期,元城乡绅筹资在剃头洲上做了场法事。超度太平军阴魂。事后,县长在城里贴出告示,宣布把剃头洲改成了兴隆洲。
惊蛰 第八章 误落花艇
大烟管是听说兴隆洲这些事的,他不怕鬼不信邪,想到自己和太平军无冤无仇,那些冤魂也不会来和他作对。但是他老婆木花怕黑怕鬼,晚上不敢走出家门半步。大烟管养了两条狗也不行。无奈,晚上只好寸步不离。元江峡的渔民搬来了几户之后,儿子江铁头也出世了,木花胆子才慢慢大起来。
木花怀着江铁头时,有次发高烧瞪大眼睛说:“我丈夫是太平军中山王,我怀的儿子是中山王后代,将来是要坐龙庭的!”大烟管当她是病中胡言乱语,也不在意。儿子出生之后,腿不短,屁股不翘,一点不像个渔家仔。
江铁头继承了父亲的性情,平日语言不多,朋友也不多,有时帮父亲在金铺钱庄看看更,有时跟亲友出江打打渔。跛章是江铁头最要好的朋友,跛章喜江铁头高大威猛,江铁头羡跛章能说会道,他们一个在赌场帮闲,一个在钱庄看更,二人偷偷义结金兰,成了生死之交。
大烟管教江铁头学武艺时,跛章也要大烟管教他。大烟管知道跛章为人,怕他学成之后鸡鸣鼠盗,有损德行,不肯教他。跛章说:“我已和铁头结成生死兄弟,铁头之父,即是我的义父,父亲怎能不教儿子!”江铁头也帮着说话。大烟管说:“你想学什么功夫?”跛章说:“我人长得瘦小,即便学会少林拳也打不过人家,我脚不好,怕被人追赶,你就教我轻功吧。”
大烟管就教跛章攀梁附物,飞檐走壁。跛章又要学插墙取砖的功夫,大烟管说:“学这个得三年功夫,敲断八十条竹棒,浸去一百斤铁打酒,你们是熬不了这苦楚的!”跛章学成轻功后,大烟管警告他说:“学功夫只能帮人,不可害人。如果你敢不听,我会点你穴位,废你功夫。”跛章连忙说:“不敢!不敢!”
跛章确实不敢以武艺来眩耀自己,人家说打架要一胆二力三武艺,跛章虽賊胆不小,而力气弱小,加上有条拐腿,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有这飞檐走壁的本领,倒帮了他的大忙。有次跛章在赌场与人争食,被一班无赖追打,他逃到一条穷巷之中,走途无路。无赖把他围起来,要捧他一顿,谁知他像猫儿一样窜上了一间屋顶,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跛章自从骗得孖女相信,认作表叔,整天谋划着从姐妹身上发财。一日,他走到江边南堤散心,只见河边泊着长溜溜的一排渔艇,艇里穿得花枝招展的妓女“珠娘”正翘首朝岸上张望。有个鸠母正在岸边拉客,见跛章走过来,立即招着手说:“章哥,好久没见你了,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快上艇,珠娘们想着你呢。”跛章踏上花艇,珠娘们“章哥!”“章哥!”争着和他打招呼。这些花艇串在一块,船中有木板搭出条路,路上还铺着红布毡。跛章来到最华丽的一条船前,大声叫:“鲤鱼婆!”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探出头来,见到跛章,就说:“是章哥来了,快下艇来!”
鲤鱼婆在听干女儿如烟弹琵琶,说:“刚才我还和女儿说起你,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跛章是花艇的常客,虽然是个穷鬼,每次来光顾珠娘,都没有欠账。加上他嘴巴会哄人,常常说得珠娘们哈哈大笑,珠娘们都喜欢他来往。跛章时常带些外地老板来,也为鸠母拉了不少生意。
跛章踏进船仓,见如烟唇红齿白,眼含秋波,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如烟正学弹一首粤曲小调《雨打芭蕉》,虽弹得不那么娴熟,情调却十分感人。
跛章看得呆了,也听呆了。
鲤鱼婆见跛章愣愣望着如烟,笑着说:“我女儿弹得还可以吧?”
跛章连连点头说:“弹得好!弹得好!”
跛章光顾过不少珠娘,但他最喜欢的是如烟。以前,鲤鱼婆总是说如烟年纪小,要等满十五岁才替她摆“圆房酒”,摆完圆房酒才能接客。待如烟到了十五岁,却被赖府二公子包了起来,别人碰不得。跛章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因忌恨把子武与如烟的事说出来,才断了一只脚。
然而,跛章却对如烟痴心不改。
鲤鱼婆知道跛章心思,知道他没实力和子武竟争,又不想得罪他,就哄他日后找个美女认作女儿,再成全他,谁知跛章说:“天上七仙女下凡我也不要,我只要如烟。”
这回跛章到来,鲤鱼婆以为他只是来看看如烟,谁知跛章把她拉到艇尾,假称有双表侄女来投靠她,自己又养不起,想让鲤鱼婆收留在艇中干点事。鲤鱼婆心中明白,说要见见人再说。跛章便假装带姐妹俩出来买菜,让鲤鱼婆见了。鲤鱼婆心中满意,便说好出一百个银元买姐妹俩。
谈好价钱,跛章回到牛王庙,愁眉苦脸对姐妹俩说:“表叔近日腿伤又发作了。”“哎哎哟哟!”作出痛苦的样子。姐妹俩忙帮他捶脚捏腰,忙过不停。跛章说:“都怪表叔家穷,连累你们受苦!现表叔腿痛,不能出去做事,我们只好饿肚子了!”又说有个亲戚李姨婆在元江开花艇,托他找个人来帮助倒茶倒水,但又舍不得侄女去受苦。
谁知姐妹俩一听,说:“我们不怕苦,以前在家乡,我们常帮父亲去柴呢。倒茶倒水是什么活!”要出去做事。减轻表叔负担。跛章心中高兴,赶忙去通知鲤鱼婆领姐妹俩走。
来到艇上,鲤鱼婆给姐妹俩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大妹叫桃红,二妹叫柳绿,给她俩买了新鞋新袜新衣服。桃红说:“姨婆真好,还没干活,就给我们买衣服穿,我们拿什么来报答!”鲤鱼婆说:“你们来到我艇,就是我女儿了。今后别叫我姨婆,叫我妈咪吧。你们不知道,我是这里最仁慈的妈咪,只要听话,从不打骂女儿。但你们也要懂得规矩,来这儿的客人,你们都要叫姑爷。姑爷来这里玩,没吩咐不要进艇舱去,递茶倒水要懂礼节,千万不要随便跟生人上岸……还有些规矩,日后再慢慢教你们,总之,你们到妈咪这里,不用你担,不用你抬,不用日晒雨淋,每日好吃好穿,上那儿寻?”
桃红柳绿一味点头答应。鲤鱼婆见姐妹俩十分听话,想着日后又多了两棵摇钱树,眨着双鲤鱼眼笑了。
惊蛰 第九章 鲤精转世
鲤鱼婆又叫李姨婆,因长了双鲤鱼般的眼睛,笑起来嘴角堆起两道横纹,恰似两条鲤鱼须,人们都叫她鲤鱼婆了。鲤鱼婆原来也是元江峡的船家,跟大烟管也算得上一个祖宗,不过鲤鱼婆到元城时间早,大烟管跟人学武艺的时候,她已经在元城南堤码头做起了皮肉生意。
那年鲤鱼婆的丈夫病死,留下一个寡妇和两个幼女。真是捕鱼无人来撒网,开艇无人去掌舵,为了养大两个女儿,鲤鱼婆只好把渔艇改作花艇,在南堤码头上卖笑。那时候,广州时局不稳,经常打仗,许多在珠江做生意的珠娘转到元城,生意竞争激烈。鲤鱼婆长相平平,按理竟争不过人家。但是,她的生意出奇的火红。只因为。她zuo爱有种特殊的功能,凡光顾过鲤鱼婆的客人,必将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有个外地客人来元城一个月,到她花艇三十六次。直到他离开元城为止。
每当客人爬到鲤鱼婆身上,会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像吸了大麻,像来到蓬莱仙境,令人妙不可言。zuo爱时她身下会垫张棉垫,完事之后,棉垫会湿透,客人甚至还会听到水儿滴到艇舱里的声音。有人说鲤鱼婆阴里是连着江河的,她跟巫婆学过茅山法术,每次与客人交欢,能将元江峡的春水引过来。以到棉垫湿透。还有人说鲤鱼婆是公鸡鲤鱼精,有着极其旺盛的性欲。你没见过乡村的公鸡么?一只公鸡守着几十只母鸡,每个时辰能做十几二十次爱,且能一日做到黑,毫不疲倦。以致有人把公鸡鲤鱼当作春药来吃。
鲤鱼婆没学过什么茅山法术,不过,她相信,自己是鲤鱼精转世。鲤鱼婆嫁过三个丈夫,三个丈夫年纪轻轻就死了,她相信是做那事做死的。她不知自己为何那么想做,白天要做,晚上也要做,停船要做,开船也要做。甚至丈夫把渔网撒下河里后,她也会扯丈夫进船做一回,再让他出来收网。
三个丈夫,死时都没过三十。鲤鱼婆不敢再嫁人,她去十三姑处算命。十三姑断定她一辈子会死七个男人,除非能遇上令武则天满足那个人转世前来。吓得她不敢再嫁人。
即使不嫁人,该在鲤鱼婆那儿应劫人,还是逃不出恶运。有个南海客商到元城做生意,光顾了鲤鱼婆一夜,次日晚上竟在客栈病死。状元坊饼铺的老板下过鲤鱼婆的花艇后。回家一病不起。不到三个月便呜呼归天。
元城的人都知道鲤鱼婆这辈子要害七个男人,现已死去五个,还剩下两个指标,都不敢上她的艇了。鲤鱼婆的生意日益冷淡,好在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且有了不少积蓄,于是就四下物色美女,自己做起鸠母来。她生意越做越大,竟然买下了十二艘花艇,养起了七八个干女儿来。
鲤鱼婆的“女儿”个个如花似玉,生意火红。然而,她最觉得开心的是如烟,而最令自己头痛的也是如烟。如烟也是个船家女,但,她的腿不短,屁股虽然有点翘,但翘得十分好看。
如烟出生在元江峡的一户船家中,是大烟管的一个远房侄女,此女还没出生,父亲就喝醉酒掉到水里淹死了。打渔的人被水淹死,的确是件奇事。人们都说如烟是克父命。如烟七八岁时,母亲也去世,剩下一个哥哥,也被土匪掠走,至今生死不明。于是,人们更相信如烟命硬,不光克父母,也克兄弟,元江峡渔家无人敢收留,人们只好将她送去元霞洞中和尼姑一起生活。
如烟在元霞洞受了不少苦楚。有次大烟管回元江峡,得知如烟处境,便把她带到元城。后被鲤鱼婆看见,硬要接她上艇。
大烟管说:“如烟是我侄女,和你也连着宗。你可别作贱她!”鲤鱼婆说:“如烟是你侄女,难道不是我侄女吗?现她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我不疼她。谁疼她?”
鲤鱼婆是待如烟不错,对她百般呵护,平日不让她干粗重活,连如烟自己的衣服,也不让她洗。又供她到学堂读书,让她知书识礼。如烟越大越长得漂亮,引得一班浪荡公子整天围住她。有人知道她是花艇鸠母的女儿,能唱粤曲小调,在放学路上拦住她,要拉她去茶楼坐堂。
如烟吓得不敢再去学堂,浪荡公子便追上花艇来。鲤鱼婆说:“如烟是自己亲侄女,将来是要嫁人的,她只能弹唱卖笑,不和客人圆房。”有个广州老板到元江做生意,看上如烟,拿来一藤笈钞票要娶她做二奶。鲤鱼婆有些心动,就对如烟说:“女儿呀,人说常在河边站,那有不湿鞋的。你在娘的花艇,有几个人相信你是守身如玉?现有个广州客人开着金山银山,你如能嫁他,虽然是二房,但吃穿不愁,总比在花艇卖笑强千百倍。你择了个金龟婿,为娘的也心安。”
如烟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她不想嫁广州客商,她已经有了意中人,那就是赖府二爷子武。子武风liu倜傥,一次上花艇寻欢看见了如烟。竟被她的美貌弄得神魂颠倒,回家后彻夜难眠。他下决心要将如烟弄到手,就时常来鲤鱼婆处买笑。不时给如烟送些礼物,讨各如烟欢心。
鲤鱼婆也贪图赖家有钱有势,子文便出钱替如烟摆了圆房酒,请花艇上的众姐妹吃了一顿。日后不时前来光顾,把如烟包了起来。
如烟幻想着有朝一日,会成为赖府的人。那怕做二奶三奶也无所谓。然而,子武却不敢娶她回去,他怕人家嘲笑自己娶了个珠娘。有辱赖府声誉。
如烟日夜盼望子武把她接上岸,子武就骗她说:“接你上岸容易,你不知我岳父是何等人物,他是城里的南霸天,他做事蛮不讲理,一手遮天。家兄也是娶他的女儿,因为久不生育,要娶回二房,以继香火,被他得知,声言要叫儿子带一个团的军队来扫平赖府,吓得家兄不敢造次。如果他得知我要娶花艇的人作二房。他还了得?”
如烟一听,顿时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子武安慰她说:“我们已夫妻相待,何必争那些虚名。我岳父年事已高,过几年去世之后,我还怕什么?你尽管放心,子武决不有负于你!”
惊蛰 第十章 老虎下山
如烟没法,只好在花艇里安顿,等待子武有朝一日接她上岸。子武时常拿些银钱过来。如烟月中用度绰绰有余。她也只事子武一人。有客人贪如烟美貌,出大价钱要如烟奉陪,如烟最多给客人唱个曲,弹弹琴,或陪着说个笑话,决不越瑶池一步。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客人来死缠烂打。如烟不胜烦恼,想上岸寻个僻静之处居住,不想见那班浪荡公子。鲤鱼婆只好找到十三姑,帮她在城找个住处。
十三姑见过如烟,神神秘秘对鲤鱼婆说:“这孩子上岸不得,她是水命,水性杨花之人,离开元江,会对她不利。”鲤鱼婆说:“这话怎讲?”十三姑说:“你没看她的眼睛,那才叫勾魂摄魄!我敢保证这孩子是九尾狐狸精转世。不光能迷惑男人,而且会害死男人。你让她一个人上岸居住,难道不怕她盎惑男人?”
鲤鱼婆倒不怕如烟会红杏出墙,但她听说如烟会害死男人,有些半信半疑,想着自己是克夫命,难道如烟也是个克夫命?她让十三姑给如烟算算命。
十三姑让鲤鱼婆说出如烟的生辰八字,摆好香炉,点燃香烛,掐指一算,不禁大惊失色说:“不得了,不得了,这人金木水火土五行全缺,幼年克父,出嫁克夫,晚年克子,此人生来是个僧侣命,快让她回去当尼姑吧。”
鲤鱼婆对如烟说:“说我命硬,你的命比我的还硬,幸亏你没真正嫁人,不然,害了人家,也害了自己,叫你如何心安?”如烟心中害怕,说:“我这命……就没得化解么?”鲤鱼婆:“那得要看你的运气了。这事不要急,要慢慢来。听说元江寺法能大师很有道行,到时我带你上山,叫他指点迷津。逢凶化吉。”
鲤鱼婆其实也舍不得如烟离开花艇,如烟虽然卖艺不卖身,仍然有很多客人前来捧场,替鲤鱼婆赚到不少钱。鲤鱼婆专门为如烟打造了一条花艇,叫玉春坊。艇身宽阔,装饰华丽,艇上专配两个未成年的婢女侍候,一个倒茶,一个叠被。如烟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锦衣美食,虽然是个珠娘,却比大户人家小姐过得还要阔绰。
跛章时时来找鲤鱼婆,说是要给鲤婆拉生意,其实是来看如烟。以前,他看如烟时常找个借口,怕子武疑心,现在,鲤鱼婆让桃红柳绿两姐妹服待如烟,跛章便借看望表侄女,光明正大去玉春坊了。
这天,跛章在赌场中闲逛,赌场来了三位豪客。跛章见这伙客人出手大方,是输是赢,毫不计较,赶紧端茶倒水,恭恭敬敬递给客人说:“几位老板吉星高照,今日财源广进,大杀三方,必定赢得满盘满钵,老板喝过茶再赢!”
那个脸盘黑黑,长着张翘嘴巴的老板递给跛章两块银元,跛章连声多谢。收起银元,跛章连忙去买烟,买水果,忙个不停。赌完钱,那伙客人又递给跛章几个银元。跛章简直要叫客人做爹爹了:“几位老板还要去哪玩?元城我熟得很!”那伙人说想找珠娘玩玩,不知那儿有漂亮的。跛章说:“这个我最熟悉,你们跟我来。”
跛章将那伙人带到南堤,一面如数家珍说,元江河面有花艇一百零八艘,珠娘有九十六人。这些花艇分元江帮,三水帮和荔湾帮。数元江帮花艇珠娘最漂亮。元江帮中又数鲤鱼婆的玉春坊最华丽,那个鲤鱼婆呀,不光自己本领非凡,她调教出来的女儿,个个武艺高强,令前来交欢的客人个个满意而归。
黑脸盘老板问:“听说鲤鱼婆能一晚接五个客人,还不能令她满足?这事是真是假?”跛章说:“你也听说过鲤鱼婆?”黑脸盘老板说:“鲤鱼婆在元江大名鼎鼎,谁个不知?即使我们是外乡人,也时有听闻,一直无缘相会,待会儿我得去会一会。”跛章说:“你要会鲤鱼婆?她可是鲤精转世。怕你那家伙不行呢。”把鲤鱼婆与人交欢的本领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左手上长着六只手指的老板眨着眼睛说:“鲤鱼婆是鲤精转世,我们雷老板是老虎投胎,今日专门来收治她。”教待会儿称黑脸盘老板做雷老板,另一个老板叫阿甲,他自己叫陆老板。跛章点点头,唱起了咸水歌:“一心想娇,二人共床,衫裤脱guang,四处摸郎……”
一行人来到南堤码头,花艇上的鸠婆珠娘见跛章带了几个人来,争着唤他上船。跛章见鲤鱼婆在玉春坊里探出头来。就朝她招招手。鲤鱼婆很快叫人将一只小渡摇过来。鲤鱼婆现在人多枪多车子多,也不跟其它花艇为伍,把自己的十几条船连在一块,泊在兴隆洲头。虽然离南堤码头较远,生意依然兴旺。
夜已降临,元江雾气上升,一只只点关灯笼的花艇,朦胧在水气之中。鲤鱼婆十八只花艇连在一块,简直像一个小集市。艇里装饰有的洋气十足,有的古色古香。花艇有人在拉二胡弹琵琶,有人唱粤曲小调,或与客人软声细气调情说笑……“
鲤鱼婆在玉春坊中听留声机播“平湖秋月”,见四人坐船过来,眨着鲤鱼眼说:“四位老板发财,快请坐!”让桃红柳绿倒茶让座。跛章见玉春坊摆了好几张红木座椅,壁上那幅“贵妃出浴”图不见了,换上了幅“八仙过海”,前壁还放了只玻璃柜,柜里摆着糖果饼食,香烟米酒。如烟也不见了踪影。
跛章问:“如烟呢?”鲤鱼婆说:“她在元霞坊里,元霞坊比玉春坊更漂亮。”跛章看看艇里的布置,说:“姨婆花艇更漂亮了。”鲤鱼婆说:“现在玉春坊是归我住了,女儿们住的比我的都漂亮。”跛章说:“这三个老板慕名前来,姨婆带他们到艇里挑选美女吧。”谁知鲤鱼婆说:“你们来迟了,女儿们都有客了。”跛章说:“这么快就客满了?”探头望那些花艇,只见十八艘花艇,只只艇舱中亮起了盏粉红灯笼,表示该艇珠娘正在接待客人。雷老板说:“这玉春坊没亮起红灯笼嘛。”鲤鱼婆见陆老板和阿甲望着桃红柳绿,就说:“她俩年纪尚小,还未懂接客。如果老板愿意,前面三水帮四眼蛇花艇上还有珠娘,是不是……”雷老板说:“我今晚要的是鲤鱼婆。”鲤鱼婆以为中错了,说:“你说的是什么?”陆老板说:“我们雷老板今晚专门来会一会你李姨婆的!”鲤鱼婆一听,哈哈大笑:“难得大哥看得起我!”
鲤鱼婆眨眨眼睛,扭扭腰肢,作出副徐娘未老,风韵尤存之状,说桃红柳绿赶快收拾后舱床铺被褥,妈咪要招呼雷老板。
惊蛰 第十一章 云雨大战
跛章见雷老板跟鲤鱼婆进了艇后舱,要带两位老板去见如烟。阿甲没去,跛章带陆老板去。跛章说如烟是整条元江最漂亮的珠娘,只是让人包起来,卖艺不卖身,这女子吹拉弹唱,样样皆绝,琴棋书画,件件精通,只可惜他跛章白活人世!
如烟刚送走两位客人,正倚在船栏上望江上夜景,见跛章来到,叫了声:“章哥来了。”让身边的小丫环递茶倒水。跛章摸出块银元递给如烟说:“今晚我请这位老板前来听听粤曲,如烟你有拿手好戏,尽管使上来。”陆老板连忙拦住跛章说:“快收起你的钱,兄弟怎要你破费!”从口袋掏出把银元抛在茶几上:“小姐要多少费用尽管拿去。”
如烟望望跛章,瞟了瞟客人,捧着琵琶弹起了“渔家晚唱”,刚开了个头,跛章就打断她说:“别弹这个,弹春水夜夜流。”如烟说:“你说的是《春江花月夜》?”跛章说:“正是这个!”
《春江花月夜》是如烟近日学到的一曲粤曲,此曲源于南京、苏杭一带,当年秦淮河的妓娘大都会唱,后来此曲传入岭南,广州有人将此曲改为粤曲小调,风靡羊城。如烟听到跛章把此曲说成《春水夜夜流》,心中觉得好笑。跛章时常来如烟处显殷勤,如烟对他既不喜欢,又不讨厌。跛章时时带上客人前来捧场,为如烟赚了不少钱,如烟也是既不烦恼,又不感激。如烟关心的只是一个人,那就是子武。
近来社会不太平,子武要和护商团丁巡守店铺,晚上很少来找如烟了,如烟对他十分惦念。
如烟弹着琵琶,唱着粤曲,她嗓音不亮,却情调十足,韵味无穷。一双丹凤美目左顾右盼,脉脉含情,不光令跛章心猿意马,连陆老板也想入非非。
一曲唱完。丫环倒过茶,摆出水果,又拿来鸦片烟枪。跛章和陆老板一阵吞云吐雾。陆老板问:“小姐今年多大了?”没待如烟开口,跛章就说:“十六了。”陆老板又问:“是何方人氏?”跛章又抢着说:“元江峡人氏,她自小父母双亡,是鲤鱼婆的亲侄女。”陆老板说:“小姐也是元江峡的?那咱们算是老……”陆老板想说“老乡”,却突然不说了。
如烟说:“陆老板也是元江峡的?”陆老板说:“我现在是四海为家……小姐真是江上花魁啊。”跛章说:“兄弟你好够眼力!这元江河上九十六位珠娘,谁比得上如烟?元城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谁又及如烟?就是子武那小子……”跛章一下说漏了嘴,赶紧望了望如烟。
如烟并不发怒,细声说:“我知道你的心,可我们没有缘份……”跛章说:“什么狗屁缘份,如果我比子武有钱,看他敢不敢与我争?”
陆老板见跛章也不避生人,说出这话,足见他对如烟眷恋之深,说:“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吧。”
如烟又弹了首《花城锦绣》。丫环泡了壶滨江名茶,端上夜宵,有鱼丸、虾胶、糯米糍、艇仔粥。吃过夜宵,说了会儿笑话,夜渐深,江雾渐浓,淹没河里的花艇,只听到空中传来阵阵歌声笑声,令人如在梦中。跛章探头望望玉春坊,只见一团红影缥缈在江雾之中,说:“雷老板不知完事没有?我们过去看看。”陆老板呶呶嘴巴说:“你放心。没有两三个时辰,老虎是吃不下鲤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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