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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切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尧倬
烛光摇晃中, 符与冰坐在床上,看着赵戈的眼神里有试探。
“夜深了。”
他看向赵戈。
“阿姐是去是留?”
他话音刚落,教堂下方传来震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物在撞门,赵戈下意识地转头往窗外看去,但楼下并无人,就连方才瞧着道观的老神父也不见了踪影。
“适才是什么声音。”
“不是什么大事,后院的地下室养了些东西,该是饿了。”
符与冰指向另一侧的窗户。
“到了明天就能出来了。”
说完这句他看向窗外的月色。
“还有三个小时就是明天了。”
又转头看赵戈。
“阿姐要回去休息,还是在我这…”
没等他说完,赵戈便径自撑着床榻坐到符与冰身旁,床榻一陷,赵戈坐到他身旁,被子塌着显得拥挤了些。
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但赵戈的手还是在被子下抓住符与冰的手,紧张到甚至被戒指链硌了一下。
抓住后,心跳跟着提起来,就算如此,赵戈还是让自己的手指嵌着他的手指,一下让手心和手心毫无缝隙。
符与冰先是有些惊愣地看向她,而后撑着床榻离她更近些,他紧锢着她的肩往下,惯性下,赵戈和他沉入床榻的温热中。
烛光摇晃中,符与冰就靠在她身旁,她一伸手,就能摸到他的头发。
事实上赵戈也这么做了,她伸手抚向符与冰的头发,轻轻地摩挲着。符与冰眯了眯眼睛,而后挨得离赵戈更近些。
赵戈的手顺着符与冰的额头往下触摸,轻轻地、如同在祈福一般蹭过他脸的轮廓,指尖蹭过他唇角的时候,符与冰忽而抓住她的手,摁着她的手心轻轻地亲。
烛光的影子在天花板上倒映,窗外偶尔会响起带着雨水的风,雨水越来越小,赵戈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轻。
沿着嘴角往下,指尖划过符与冰的下巴和下颌,最后停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她在漏雨的白日中啃咬过的地方。
轻轻划过几道,而后收回指尖,换着用手心贴合在他的喉咙上。
“还疼吗?”
赵戈轻声问道,声音不比烛光颤抖的幅度大。
符与冰盯着她,轻微地摇头,眼神和嘴角的笑一样安静和乖巧。
乖巧到让赵戈产生一种他真是自己圈养之物的错觉,于是嘴角也带上了笑。
圈养的是一池带着冰气的温意。
低下头的时候,赵戈的动作比布料摩挲的声音还要轻,她埋入符与冰的脖子,轻柔地吻在了他的喉咙上,带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虔诚。
书中都说爱是相互的,赵戈的虔诚来自于符与冰对她展现的虔诚,因她从未接触过情爱,所以这其中所有的模样,都是符与冰赋予给她的。
他也是她的启蒙。
赵戈抬起头,又在符与冰的嘴角轻轻地落下一吻,抬起头再次看向他时,符与冰的眼神似乎被烛火染上了温意。
而她的眼神肯定也会如同他眼中的曾有的冰一般,慢慢地化开,化成烛火里的风声。
“闭上眼。”
赵戈这么说着。
符与冰闭上眼后,她又在他的眼睛轻轻地落下吻,如同做着什么仪式一样现在左眼上亲吻,而后又在右眼上轻吻。
嘴角之下,是如同风中树杈一般颤抖的颤动。
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赵戈眼角发酸,符与冰似乎勾出了她心中被雨水打湿的柔意,还有带着些许肉麻的自我感动。
她意识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喜爱他,爱他的眼眸,爱他的冰气,爱他和她之间无法割舍的默契。
于是眼角又酸了,却捂住他的眼睛。
“别睁眼…睡吧。”
“嗯…”
符与冰也许是意识到了赵戈的异常,拽住她的袖子。
“阿姐要走吗?”
“不走。”
赵戈枕在符与冰身旁,用视线描摹他侧脸的轮廓。
“我陪着你。”
夜色里,赵戈的声音很低。
“在道观里,我经常能看见你的窗户是亮着的,你是不是不怎么睡得着?”
“嗯。”
符与冰转过头,想要睁开眼睛看向赵戈,却又被她捂上。
他的睫毛在她的手心颤动了几下,而后闭上,又低笑了几声。
“阿姐这是想哄我睡觉?”
“嗯。”
赵戈凑着离符与冰更近些,直到她和他能互相蹭着对方的呼吸。
赵戈伸出手,伸长手绕过符与冰的后背,开始轻轻地拍动。
夏夜里,除了窗外的风声、枝杈摇晃声、以及蝉声,就只剩下她手下拍动的声音。烛光下,赵戈和符与冰相叠的影子在摇晃。
“睡吧。”
赵戈轻声在符与冰耳畔祈福着。
“做个美梦。”
做个最温柔的美梦。
第五七章 五七白
阿姐在骗他, 正如符与冰在骗着她一样。
赵戈以为符与冰不知道她准备离开,她以为他睡着了,其实那佯装睡去的呼吸中, 符与冰所有的视野都定在赵戈身上。
赵戈描摹着符与冰的轮廓,符与冰的视野便也在闭眼中描摹着夜色中的赵戈, 她一直没睡,手也在他的后背拍着,睁眼到窗外露出些许光亮的凌晨。
当鸟叫声响起的时候,拍在符与冰后背的声响消失,床榻上开始响起轻微的窸窣声,赵戈的温度离他越来越远。
符与冰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赵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让胳膊轻声地陷入了被窝中, 起码床榻之上, 还残留着阿姐的温度。
在阴面的视野中, 赵戈站在床前看了他许久,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再触碰他, 但她的手在离他咫尺之远停住。
愣了大概有三秒后,门响起声音, 赵戈的脚步声逐渐从门外远去,于楼梯从上往下远离,在那脚步声完全离开教堂时,符与冰这才从床榻上站起, 立马站到窗旁。
从窗户往下看, 赵戈站在教堂前的棕榈树下愣了一会儿,视线定在那白色的座椅上,也许是想起了什么。
她收回视线后往对面的道观走去, 在屋檐的摇铃声中推开门,癞皮大爷在她的脚边转了几个圈,她弯下腰似乎在癞皮大爷耳旁说了什么,而后癞皮大爷耸下耳朵,又没精打采地蹲回道观的角落。
赵戈的身影短暂地消失在道观内,再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上多了一把新的油纸伞。
赵戈撑起纸伞,抬起头,视线又朝符与冰这方的窗户投来。
符与冰没有躲开视线,就这么隔着树杈和窗户与她隔空对视。他能看见阿姐,但阿姐显然看不见他,赵戈的眼神也只是短暂地停留,一顿,而后撑着油纸伞往栅栏区西边走。
符与冰把手撑在窗台上,窗外的风时不时吹进来,带着清晨独有的草木气息,他的视线一直定在赵戈的身上。看见时就用眼睛看,看不见时就用阴面的视野看。
他僵在窗边,手指在窗台上轻微扣动,一下跟着一下,手指扣动的声音逐渐和赵戈的脚步声重合。
一轻,一重,一轻,一重。
一轻,一重,一轻,一重。
符与冰倚靠在窗旁,一直等到衣服被晨间的露水给打湿,这才直起身、关上窗,走下楼。
走在回旋的楼梯上,迎面先看到以撒神父和其他几个老神父,他们手上拿着高脚的白色烛台,正在往银器室走。
符与冰朝他们低头敬礼,慢条斯理地走下楼梯,脚落到平地的时候,被已经站在二楼上的以撒神父喊住,他和身后的一众老神父一齐看着符与冰。





白切黑 白切黑 第68节
“符与冰,我记得你上个月跟我请过假,你是今天要出访?”
“是。”
符与冰抬起头,朝一众神父轻微地点头。
另一个老神父开口。
“那你关在后院地下的那些…那些人怎么办,你什么时候有功夫给他们驱邪?”
“老神父放心。”
符与冰露出笑。
“今日这出访,就是为他们驱邪而去。”
“那你万事小心。”
“老神父放心。”
寒暄过后,符与冰目送老神父转身离去,而他的脚步也随之转向后院转去。
后院的风更大些,喷泉的水在风中分岔,挂落在雕像、向日葵、洋桔梗和百合上。路过花墙的时候,符与冰的脚步下意识地停驻,视线在花墙上停留,嘴角的笑意也跟着被拉起。
后院的地下其实是一个存放杂物和干花的地方,不算是完全地下,可以说是半地下,地上的人只要踏几层台阶就能到达平地,把门推开后,就是堆着各式杂物的空间。
符与冰的手摁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屋子里的一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涌上了门口。
于是在推开门之前,冰先从门的缝隙重探了进去,屋子里响起重物掉落的声音,忽而往外吼叫的声音也被厚冰给掩埋住,一连串的挣扎声从重到轻,最后只剩下锁链垂在地上的托曳声。
等这一连串声音掩息后,符与冰这才推开门。
缝隙中先是探出一只手,模样看起来是中年男人的骨骼,手一撑在门框上,冰渣就直往下掉落。
符与冰笑着往后退,让这人有足够的空间爬上来。
这人探出脑袋,赫然就是本被关押在第九医院的老侯,他的身体上长了一层薄冰,眼睛上也被蒙了一层薄冰。老侯的脖子也被冻住了,但是那脖子之上的黑水以刺眼的势态在冰下蔓延,几乎染黑了身前的一半薄冰。
手上、脚上拖着锁链,他爬上来的动静如同困在洞穴已久的猛兽一样,带着被大鬼挑动的、由来已久的怨念。
老侯出来后,门的缝隙打开,接二连三的人从缝隙中伏身走出,先是那三个女生、而后是蓝衬衫、蓝衬衫…无一不是被关押在第九医院的工人。
也就是前几日被符与冰放出来的工人们。
他们被蒙在冰下的眼睛缓慢地转动,纷纷看向符与冰,而后又动作缓慢而又跟着老侯一样走到符与冰身后,符与冰往院子外走,他们便也弯曲着身体跟在他身后走。
门内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跟在符与冰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壮大。
白昼之下,这些跟在符与冰身后的人先是动作缓慢,而后慢慢在日光下直起身,关节如同被上了润滑油一样流畅起来。
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从佝偻慢慢往上伸直,最后肩膀完全打开,形成一个如锻铁般刚直的身影。
被冰锻直的身躯行走在白日下,每个步子都留下厚重的冰渣子。
符与冰带着他们往栅栏西侧走,清晨尚早,但已经有很多起早起务工的人从栅栏区外行驶而过,西侧不同于东侧,东侧相对而言较繁华些,毕竟是富人区扎堆的地方,由是医院、学校、商区都在东边。
但西侧只有废车厂和一些摆摊的小市集。
路过的人纷纷都从车上注意到符与冰身后这一群看起来过于庞大的队伍,眼神好奇,但又在打量过后立马调转车头往远处绕去。
一路上都是这样的目光,市集的小巷子都似乎要被人群被踏宽,最终,符与冰在一个标着‘铁器行’的小平房下停留。
平房里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嘴上叼着烟,看见门外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后先是一愣,而后又重新把烟叼得更稳了些,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买什么啊,小哥?”
中年男人把视线投向符与冰。
“买些工人用的工具。”
符与冰隔着烟雾和老板对视。
“最好利落些,比较顺手,用来砸东西的。”
“哟,真巧,我们这儿全都是这样东西。”
中年笑着喷出一口烟,绕着头朝符与冰身后看去。
“你这么多人,估计要等会儿才能把货掉齐,急不急着用啊?”
“不急。”
符与冰缓慢地勾起唇角。
“今天晚上十九点之前就行了。”
第五八章 五八黑
季夏的月半, 就连太阳都看起来比平常更烫更焦灼些。
徒步走到废车厂,体感的气压就越低,赵戈来得比之前在咖啡馆和老院长约定的时间要早, 但到达废车厂门口的时候,门外已经有十几个人在等她。
他们倚靠在车旁, 在谈论着什么,车厂外面的石头坑上全都是昨夜下雨的积水,堆叠的废车上也是雨水,把本来就生锈的铁泡得胀起一层车皮。
也许是赵戈这一身长袍还有手上的油纸伞过于显眼,他们一看见她,就立马停止交谈,扔下嘴中的烟头朝她走来, 蹩脚地朝她鞠躬。
“道长, 您来了, 请...请上车。”
盯着越野车的后座, 赵戈的手攥在伞把上,越来越紧, 手心中甚至升腾出一股要把竿子从外往里挤压碎的力气,但这劲力过后, 却又是完全的松弛。
她朝这几个人微微颔首,算是还了一个礼。
车门被打开,后座上已经坐了两个人,赵戈收起伞坐上后座, 那两个人便转头看向她, 眼神怯生生的。
两个‘小人’。
赵戈把收束起来的油纸伞倚靠在车座上,看向后座的两个人。
还是两个她认识的‘小人’。
小女孩儿抱着手中的小男孩儿,眼神由滞愣变成灵活, 脖子上的白斑虽然小,但还是被赵戈一眼认出。
她是上次被关在第九医院九楼,说是出来后要买多些玩具的小女孩儿。
而她用生涩姿势抱着的小男孩儿,赫然就是三楼那个生过病的新生儿,也就是由符与冰亲手洗礼的新生儿。
车门被关上,赵戈盯着他们两个,没想到会在这里能遇见他们。但当看见他们后,赵戈又非常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为什么也会出现。
小女孩儿的话验证了赵戈的猜想。
“道长…他们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他们说我要成为什么什么阳面,而这个小新生儿要成为什么阴面,我爸爸被他们抓走了…”
“没事。”
赵戈把手放在小女孩儿的肩上,看了一眼她略显干裂的嘴皮,又看了一眼新生儿完全不知世事的眼神。
“不会有事的。”
“那道长您为什么会被他们带过来?”
小女孩儿这句话落下,车也缓慢地开动起来,引擎的声音从车尾后响起,车驶往的方向和废车厂相反。
“我…”
赵戈透过后视镜看向驾驶座上探究的眼神,把手从小女孩儿的肩上缓慢抽走。
后视镜里的眼神和赵戈的眼神碰撞后,立马收回去看向前方,但毕竟隔墙有耳,她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我在打一个赌。”
“打什么赌?”
小女孩儿接着问。
赵戈转过头看向她,露出安抚性的笑容。
“过会儿下车我再跟你说。”
车先驶过栅栏区的西侧,巷子里坐着早起卖菜的菜农,废车厂的西边是一片接壤的市集。穿过巷子后,沿着石板路往东,一连串的颠簸后,就到达了栅栏区的东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第九中学,而后穿过刚开门的繁荣商区,车路过第九医院,再往东边走就是富人居住区。
车沿着上坡缓慢地爬行,富人区的房子被簇拥在人工绿植之间,每一栋房子和房子之间都有很大的空档。
赵戈印象中冯三喜曾经跟她说过的家就在这片区域,车停在了上坡中后段的一栋房子前。
驾驶座的人走下去,摁下门铃,大约过了三分钟过后,有个熟悉的人影从正门走出,笑着朝车内的赵戈招手。
就算是夏天,他还是披着一身深棕色的薄大衣,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赵道长好。”
厂长扶正自己的眼镜儿朝赵戈打招呼。
“真是好久不见了。”
驾驶座的工人朝厂长问道。
“要去接玉树姑娘吗?”
“不用了。”
厂长笑起来。
“咱们都有真的‘神’了,还要供奉一个假‘神’干什么?”
说完这句他笑着看向赵戈。
“是院长那老头儿请你来的吧,你原谅他,这人上年龄了,就容易神神叨叨,每个月半他都得发疯,我就比较简单,无论什么真神假神黑白神不明白神,只要最后钱进了我的账单就行。”
厂长说完后看向后车座的两个孩子。
“这次看来那老头儿挺上心,竟然要带你们去水库去。”
“水库?”
赵戈问出口。
“是啊,水库。”
厂长坐直,透过后视镜和赵戈对视。
“据老头儿那笔记本里说,水库是这神的老巢,地下的池子里的祭祀都不正宗,只有在神的老巢里,才是正儿八经的祭祀。”




白切黑 白切黑 第69节
赵戈没有再应声,而是将视线投向车窗外,看着一路上的景色由熟悉转向陌生,由狭隘的街道变成开阔的原林。
她大抵能猜到厂长口中的水库到底是哪个地方,脑海中那个浑沌的铁网还卡着她另一截断了的竹竿。
当车停下后,车窗外的景色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铁网外,院长高举着笔记本朝她招手,而铁网对面,正是她曾摇晃着踏入过的深林。
下车后,赵戈顺手把油纸伞提在了手里,小女孩儿抱着怀中的新生儿,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道长,道长…”
她有些紧张地磕碜着嘴。
“您还没说您到底在打什么赌。”
赵戈先是沉默,等视线落在老院长手上的笔记本后,才缓慢开口。
“我在赌…大鬼的阳面没能在我身体里造乱的缘由。”
小女孩儿显然没听懂,她已经被三四个院长身后的工人被牵引着离开。赵戈越靠近老院长,他脸上的笑也越发温文尔雅。
阳光下,一头白发的院长像极了一个普通的老人。
赵戈走到他跟前,他身后的工人拿着锁链朝她靠近,赵戈停下脚步,朝那些工人伸手示意停下。
“不用劳烦你们,我自己来。”
那群工人看向老院长,老院长点点头,于是锁链被放到了赵戈的手上。
锁链绕在手上,沉重的尾端被拖在地上,每一步都带着钢铁挂落地面的潮意,铁网之内,是那天在阳面中澎湃的水声。
推开库门后,里面的水流声一下卷裹而来。
相对于大坝围绕起来的自然水库,门内的水库显然没有那么浩瀚,但相对于地下废车厂的池子,这库中的人几乎相当于一个人造的湖泊,在幽暗的地下蓄力而待。
水库的四周都是立起的烛光,坐满了脸上蒙着红绸缎的工人,一方为阴,一方为阳。
老院长指着烛光围绕下的水。
“您是阳面,自当入冰水,这冰水通往无尽的水库,通往江河湖海,能召唤起天地间的大鬼。”
水湍急地流动着,时不时如同游龙一般从地底往上跃起,像是要越过钢铁锻筑的隔离网,直接掀翻整个水库,把水泥地都分裂开。
水库上层的空气,几乎要冰结起来。
老院长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已经绕上铁链的赵戈,朝她和声说道。
“这是您父亲的笔记本,您可以先看完,再进行仪式,正好我们也要准备些事宜。”
第五九章 五九白
说是有些事务要准备, 其实磋磨的时间很多。
老院长像是对仪式的各方各面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其说是在进行一场仪式,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自己心中所认为的表演。
包括水库旁的人如何落座, 人们手中抱着的红酒应该向怎样的方向倾斜,包括赵戈手上的锁链该如何绕起来而后垂落。
赵戈被人带到水库旁, 手倒撑着伞柄坐在椅子上,脚放在冰水旁。
幽暗中盯着水会生出一种错觉,仿若水底下真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搅动,在翻滚,在攒涌,在深处窥探着、等待着,吞噬人的魂灵。
赵戈手里攥着笔记本, 却始终没敢看, 答案就在眼边, 赌注就在手中, 反而越来越踟蹰,就算盯着烛光发愣, 愣到手都快僵了,还是没办法翻开这一页纸的重量。
老院长走到赵戈身旁, 站在她旁边指向幽深的水。
“道长盯着这水,可是觉得深水瘆人?”
赵戈沉默着没有应答。
“其实无需要害怕,神明会护住我们每个人的魂灵,走向最好的地方。”
他接着说。
“等会儿就劳烦道长踏入这水中, 等着魂灵的出现。”
赵戈用手心顶着伞柄。
“那两个孩子呢?”
“他们…”
老院长转过身, 看着已经被绕上锁链放在台子上的的两个孩子。
“自有归处。”
台子放置在一个高台后,一左一右,位于水库的顶头, 形成一个剑柄般的形状。
老院长踏上台阶后站到高台上,转过身的时候,手上多了把足以割破人喉咙的刀刃,他握在手中朝我示意,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他们自有归处。”
刀刃在幽暗中露出寒光,赵戈收回视线,忽而疲惫地吐出一口气,身子压低,越来越低,最后与九年前赵刚萎靡的脊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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