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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指云笑天道1

    刘裕上前一步,声音略微高了一些:那请问现在城中的军粮,也是堆积在这刺史府中吗?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刘幢主,请注意你的身份,这军粮事关守城的成败,完全由徐将军一人负责,你只要守好你的北城城头即可。

    刘裕摇了摇头:守城之责,关系城中数千军民的生死,人人有责,卑职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有疑虑,才会前来向将军请教的。

    徐元喜摇了摇头:刘裕,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你麾下的一个小兵,民夫,也可以随便找你,来商量这北城城头的防守问题?各司其职应该知道吧,做自己份内之事,人人安守岗位,这才是守城的关键。这军粮之事,不归你负责,本将军也不想向你解释什么。你回去吧。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将军,当初是卑职力劝你留下防守寿春的,自然要对这守城的胜负成败负有责任,今天一战可以看出,敌军的各种强攻手段,不过如此,接下来要防的,是一些特殊手段了。城中但凡有我想到的防守漏洞,都要跟将军商讨,这是卑职的义务。如果是卑职属下的某个军士,民夫想到了卑职所忽略的地方,卑职也一样会虚心向他求教的。

    徐元喜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勾了勾嘴角:好吧,刘幢主,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刘裕正色道:现在城中的存粮,都存在这刺史府的官仓之是,是吗?

    徐元喜点了点头:不错,你也知道,这里原来就是粮仓,有不少现成的粮库,自从秦军南征以来,那些闲置的粮库,就已经作为城中存粮的所在,城外的粮库中的存粮,已经全部搬进了这里。由我的亲卫队看管。

    刘裕点了点头:请问这些临时的粮仓,可否作了防火措施?以前的粮库,外面的木制建筑都要抹上井泥,顶盖上更是要加上防火涂料,周围要备上大量的水缸以便随时走水。可是卑职进这刺史府以来,却没有看到这些防护措施。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刘幢主,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我们都玩忽职守,对军粮想的还没你多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智者千虑,也有一失,就象卑职负责守城之时,无论是城头的塔楼还是城内的民居,也没有作好防火措施一样。如果今天敌军用火攻,那可能现在城池已经沦陷了。

    胡文寿哈哈一笑:刘裕,你以为就你能想到防火攻吗?徐将军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没来得及实施罢了,你不用调派全城的兵力,民夫,不用组织人从城外运粮,只要守个城头就行了,可徐将军要烦心的事太多了。你这偶尔一件事想到了前面,又有什么好吹嘘的?




第四百零五章 防火防盗防寄奴
    刘裕摇了摇头:那这回粮库的防火又是怎么回事?如果胡长史和徐将军又是因为要事太多没有想到,那这回卑职特意来提醒一下,也应该果断处置了吧。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是的,刘裕,你在来之前,我和徐将军正在商量果断处置的事情,把你前一阵要徐幢主在这刺史府上抹的那些个烂泥,给去掉!

    刘裕脸色一变,随即大声道:此事万万不可。将军,你知道这井底淤泥是防火攻的关键所在,怎么可以

    徐元喜突然一拍帅案,整个人直接从胡床上蹦了起来,厉声道:刘裕,你管得也太宽了点吧,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刘裕咬了咬牙,行了个军礼:卑职当然知道上下尊卑,但事关战守大事,卑职不能不说出心中的想法!

    胡文寿冷笑道:刘裕,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们看不出来吗?平时不见你来,守城之前,你却来这寿春,说是护卫联姻,但联姻之事结束了还在这里赖着不走,谢镇军就算是五州都督,权势倾天,也不能把这寿春就这样据为已有吧!

    刘裕睁圆了眼睛,看着胡文寿:胡长史,你怎么能这样说?刘裕一片赤诚,天日可鉴,这时候留下助守,完全是为了寿春全城的百姓和徐将军着想,怎么会起别的心思?这寿春是朝廷的,是国家的,一如谢镇军的这个五州都督一样,绝非个人私产!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行了,刘裕,这里没有别人,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寿春之地,徐将军经营了多年,无论是姓桓的还是姓谢的,都请离这里远点。你来这儿联姻,找的是桓刺史,可跟徐将军没啥关系,现在敌军压境,桓刺史自己都一兵不发,全是徐将军在这里主持防守,你若是肯帮忙,那再好不过,但别的心思最好不要打。

    刘裕心下雪亮,这徐元喜虽然算是个本地军阀,但并不是城府多深的人,也不是非要跟寿春共存亡不可,这点从前几次与此人的打交道过程中他很清楚,反倒是这个胡文寿,以前见面很少,前几天围城之前才从历阳那里过来,也就是从他回来后开始,徐元喜就开始深居简出,即使在这守城关键之时,都是安坐刺史府,不仅不出面激励全城将士,就连面都很难见一次了。

    刘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只怕这次,又是这姓胡的在从中挑拨,他这样做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暂时不清楚,但现在显然徐元喜的权欲已经起来,只怕自己无论提什么好的建议,都会给当成别有用心了。

    想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徐元喜,平静地说道:徐将军,不管你怎么看我,但卑职所说的每一个字,真的是为了寿春城的数千军民,也是为了您好。您也熟知兵法,防火攻是守城的重中之重,而粮食又关系到守城战的成败,现在军粮屯于刺史府中,这里又缺乏起码的防火措施,万一敌军火攻,那我军危矣!

    徐元喜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看向了胡文寿,胡文寿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刘幢主,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你要说防火攻,在城头抹些烂泥,还可以理解,但这里离城墙足有一里多的路,请问敌军的火箭怎么飞进来?

    刘裕的脸色一沉:火攻可不一定要火箭,这寿春城中未必没有敌军的奸细,要是纵火,那一样会造成惨重的后果!再说了,去年城中的刺史府不就是给火烧的吗,这教训这么快就忘了?

    徐元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刘幢主说的有些道理,胡长史,我看

    胡文寿摆了摆手:将军,刺史府事关你徐将军的威严与权力,不同于那些城楼与民居,给抹上了泥,那您的颜面何在?为什么官府前要放两只石狮子呢?就是告诉世人,官民有别,您徐将军才是这寿春之主!

    徐元喜勾了勾嘴角:可是现在毕竟是守城嘛,而且刘幢主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有敌军的奸细放火,那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只需要加派人手,加强粮库的守卫就可以了。如果您觉得五百亲卫不足以防守一个粮仓,那就让徐幢主调回来看守,我想,有您的弟弟来巡视,不会给贼人任何机会的!

    徐元喜的眉头变得渐渐舒展开来:嗯,不错,胡长史,你说的很好。越是在这个时候,城中军民越是要有个主心骨,他们得知道,这城中,是谁说了算。至于刘幢主说的粮仓的防守之事,加强人手来巡视就行了。

    刘裕咬了咬牙:徐将军,如果实在要加派人手,只怕很难,我军兵力不足,今天一战,又伤亡了数百将士,这时候还想求您增援呢,您要再撤人手,怕是会影响守城啊。

    胡文寿哈哈一笑:刘幢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也罢,徐将军,我看城中牢狱中的那百余名守卫,可以调到徐幢主的手下,让徐幢主只带十余名护卫,加上这些监狱的守卫,来巡逻粮仓即可。

    徐元喜摇了摇头:胡长史啊,你忘了吗,那监狱之中还有不少前一阵在城中抢劫的流民,更是有杨秋这些氐贼,你把守卫全撤了,那这些人还不趁机作乱啊!

    胡文寿笑道:徐将军勿虑,那些来抢劫的流民,不过是因为缺吃少穿,一时糊涂而犯了点事,并非奸细,现在守城重要之际,可以把他们编入守城民夫队伍之中,将功赎罪,我记得上次刘幢主也赦免过在城头闹事的民夫头子,对吧。

    刘裕心中暗骂这徐元喜,但也只能点了点头:不错,但那个到彦之是大晋的良民,这次守城中也自告奋勇地挖地道出城杀贼,跟牢中那些趁火打劫的人可不是一路。将军,放这些人出来,可要慎重啊。

    徐元喜冷笑道:你放的到彦之是良民,徐将军想放的这些人就是奸细了,刘裕,你是这个意思吗?



第四百零六章 一身正气雄武姿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直视胡文寿:胡长史,你这话什么意思?今天卑职来向徐将军禀报军情,你却处处从中挑拨,怀疑卑职的动机,这样做你能有什么好处?

    胡文寿先是一愣,继而厉声道:大胆,刘裕!我是这城中的长史,官位在此之上,你一个小小幢主,居然敢这么对上官无礼!

    刘裕毫不退缩,双眼直视胡文寿,平静地说道:既然是长官,就应该造福全城,在这危急之时,应该与全城军民共存亡。而不是在这里挑拨离间,制造上下对立,别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今天卑职前来所为之事,事关守城的成败。容不得半点疏忽,即使是你强加给我罪名,我也要把想说的话,该说的话给说出来!

    胡文寿气得浑身发抖,对着徐元喜一拱手:将军,此人狂悖无度,即使在您面前,都不把我这个上官放在眼里,还请您立即把他拿下,以正军纪!

    刘裕哈哈一笑,眼中突然精光四射,周身凛然之气一阵暴发,配合着这时候恰好吹进大殿的一阵狂风,他那被敌军鲜血所染的战袍飘舞起来:谁敢拿我!

    刘裕那战神一样的霸气暴发,让殿上的十余个护卫,按在刀柄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即使是这十余个徐元喜手下最强壮的卫士,在刘裕的面前,气势也完全给压制,哪还敢动上一动?

    徐元喜也给刘裕的气势所慑,声音都有些结巴,却还在极力地维持自己的权威:刘裕,你,你想干什么?!

    刘裕咬了咬牙,以拳按胸,行了个正式的军礼:将军,您是城中的主将,全城将士的性命,都取决于您的一念之间。卑职绝没有别的想法,如果寿春得以解围,那卑职掉头就走,绝不停留一刻,这寿春是大晋的寿春,不是我刘裕,或者说谢镇军想要就能要的,退一万步说,如果谢家真的想要这寿春,请问徐将军您自问可以保得下来吗?

    徐元喜瞠目结舌,却是说不出话来。胡文寿咬牙切齿地说道:大晋不止有一个谢家,也有桓家,还有桓刺史在,不会这么让谢家随心所欲的。

    刘裕正色道:徐将军,你我都是军人,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不参与这些上层的政事,现在卑职所想的,只有如何守下这寿春城。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卑职甘愿献出生命,连命都不要的人,又怎么会看中这个寿春城呢?您现在这刺史府又是粮仓,事关全城的存亡,不可不慎重啊!

    徐元喜咬了咬牙,长身而起:刘幢主,本将军知道你的苦心,也很赞赏你守城中的表现,但是胡长史说的也有道理,刺史府事关本将的威严,如果将军失威,那军令也将不行。这样吧,刺史府我会调回徐元朗,加上那些监狱的守卫,还有本将军的卫队,严加看管,多备灭火之水,还有灰砂,就可以了。

    刘裕咬了咬牙:那监狱大牢里的犯人,怎么办?

    徐元喜沉声道:就按胡长史刚才所说的,普通的轻罪犯人编入守城民夫的队列,而杨秋那几个氐贼,则由本将军亲自看押!

    刘裕本欲再争,但是徐元喜却是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显然,他的决心已定,刘裕清楚,此事在徐元喜看来,是为了维护自己这个将军的威严,胡文寿的那些挑拨,明显起了作用,自己这时候再争,只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刘裕心中暗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卑职就遵守将军的决定,回北城去了,不过还请将军万万要留意这粮仓,严看守备,尤其是防火。

    徐元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刘幢主,本将带兵多年,难道还不如你懂兵法,需要你这样一再提醒吗?你回北城去吧,既然你说了要严防死守,那本将军原定的去北城巡守之事,就暂且按下吧,等完成了这刺史府的换防再说,哦,对了,你回北城之后,让徐元朗带十名亲卫速速回来,我这里还用得着他。

    刘裕二话不说,行了个军礼后,一撩披风,转身就走,直到他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在刺史府的大门外后,殿上的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那十余名护卫个个抹起了额上那密布的汗珠,刚才那紧张的气氛,让这些人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徐元喜恨恨地骂道:没用的废物,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这十余名护卫如蒙大赦,纷纷退下,殿内只剩下徐元喜和胡文寿二人,一如刘裕刚进大殿之前。

    胡文寿叹了口气:将军,刚才何不下令把刘裕拿下?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徐元喜的脸微微一红:这小子杀气腾腾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手下都不敢动手,真要下令,只怕咱们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胡文寿点了点头:也是,毕竟这回将军守住了您的底线,没有让这刺史府给抹上烂泥,也算是没让刘裕这小子随心所欲,这就是胜利。只要粮食在咱们手上,刘裕就不敢对您不敬。

    徐元喜看着胡文寿,眉头微皱:老胡,你说这刘裕真的是想来取代我的吗?听他刚才的那些话,好像又是义正辞严,不象啊。是不是咱们错怪了人家呢?

    胡文寿叹了口气: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但他这样一再地挑战您的权威,只怕城中的人心军心,都会偏向他那里去了。再说了,他今天这样过来,明着是为了抹泥,实际上还是看中了那些军粮,您要是稍一退让,没准他就会把军粮给据为已有了,到时候将军还拿什么制约这刘裕呢?

    徐元喜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算了,此事就此不提。不过刘裕说的有道理,这刺史府的防火之事,万万不可大意,实在不行,外面不抹泥,里面也可以抹上嘛。

    胡文寿低下了头,深深地一揖及腰:谨遵将军军令!



第四百零七章 慕容城头黯然伤
    半个时辰之后,北城,城头。

    秦军的投石攻击在半个时辰前,刘裕去刺史府的时候就停止了,城外的秦军已经收兵回营,城头缒下了不少军士与民夫,去收集那些战死秦军身上的衣甲与兵器,时不时地还会给几个重伤未死的秦军补上一刀两槊,也算是送他们早点归西。

    给剥得赤条条的尸体被集中堆到一起,形成了十几个大堆,也省去了斩首查验的麻烦,几个录事参军正在迅速地清点着杀敌的数量,几个尸堆已经被淋上了火油,开始点火焚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难闻的焦尸味道,骨灰伴随着北风在城下飘扬着,让城头的不少值守军士都闻之作呕,这些在刚才的战斗中浴血奋战的壮士们,在这种刺激性气味之中,也不免色变。

    一处僻静的城楼上,刘裕双手撑着城垛,身子倚在女墙的垛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城外,喃喃地说道:几千人的性命,割草一样地就没了,杀的时候只觉得痛快,可这战后处置,真的让人无言啊。

    慕容南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抱着双臂,混合着骨灰的北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他的鼻子抽了抽,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刘裕,你是怎么想的,这时候非要焚烧尸体吗?这让人还怎么吃庆功酒?

    说着,他掉头向着城墙内看了看,正十几人一堆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军士们,努了努嘴:你看大家吃肉都不香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那就会产生疫病,我们本身就人少,如果疫病流传,那城市就不攻自破了。虽然现在是冬天,下了雪,但仍然不能大意,敌军收兵回营,我们正好可以烧掉这些尸体,下次他们再攻,看到这些烧掉的尸堆,大概也会心生畏惧吧。

    慕容南叹了口气:那你还不如斩下这些敌军的首级,堆个京观在离城两里外,那样大概能降低士气呢。

    刘裕扭头看着慕容南:你们慕容鲜卑都是这样打仗的吗?

    慕容南微微一笑:这是你们汉人的发明吧,从春秋时期,你们的各诸候国间的战争,就习惯堆京观来威慑敌国,炫耀武功了。至于我们,一般是管杀不管埋,做这种京观,还真是没有过呢。

    刘裕叹了口气:即使是敌人,也有尊严,即使是尸体,也不应该这样残忍对待。我们汉人是讲仁义的,就算是春秋时的霸主楚庄王,也是坚决反对这种残忍的京观,所以青史留名,比他打胜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更让人印象深刻。这种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做的。

    慕容南笑着拍了拍刘裕的肩头:好啦好啦,知道你刘裕是侠义心肠,不会做这种事的,开个玩笑而已,老实说,你能这样处理掉敌军的尸体,也算给他们有尊严的结局了,当年北方混乱,诸胡混战的时候,可都是时兴用人头来装饰城墙呢,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个可怕的地狱,但愿这样的日子,我这辈子也不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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