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指云笑天道1
刘裕勾了勾嘴角,一脚把那把扎心老铁给踢得远远地,然后松开了踩着刁球手背的脚,看向了在一边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刁逵,笑道:刁刺史,这下如何呢?咱们京口的规矩,你是不是应该遵从呢?
刁逵的嘴角抽了抽,还是叹了口气:本官一向言出如山,刚才既然跟你有过这样的赌约,那自当遵从。京口父老们,自本官的任上起,京口这个不得在镇中使用兵器的规则,照旧。
台下的民众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却是无人为刁逵喝彩,所有的百姓都齐声叫道:刘裕,威武,刘裕,威武!
刁逵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今天他气势汹汹而来,却是落得如此的灰头土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他匆匆一挥手:我们走!转身就急匆匆地向台下要走去。
刘裕突然开口道:刁刺史且慢。
刁逵的双脚一下子钉在了擂台之上,他一扭头,眼中怒气一闪:还有何事?
刘裕一指台下的那些刀剑出鞘,引弓上弦,矛槊前指的军士们,说道:刁刺史您刚刚下过令,在京口镇不得动用刀兵,可是您的军士们仍然在这里耀武扬威,他们好像并不遵循您这位新任刺史的法令啊,您看
刁逵恨恨地咬了咬牙,大声道:没听过本官刚才的命令吗?京口镇不许动用武器,全都给本官收起来!
另一名带队的将官连忙下令道:收兵,解除警卫,列队!
所有的士兵们全都收起了武器,刚才还杀气腾腾,一触即发的局面,顿时得到了缓解,京口的百姓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顶在前面与军士们对峙的人们也都收起了手上的棍棒,瓦块与菜刀。
刁逵一撩披风,也不再看刘裕一眼,直接就走下了擂台,刁弘咬了咬牙,一挥手,几个家丁连忙上前,抬起了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刁球,就往台下跑,刁毛叉着腰,一指刘裕:姓刘的,你有种等着!
刘裕的眼中精光一闪,直刺刁毛,吓得他哪还敢再说一句,连滚带爬地就跟在主子们的屁股后面下了擂台,刁逵走到了自己的座骑边上,刁毛赶快三步并两步地蹿上前去,跪在了地上,想要当他的上马凳。
刁逵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呢,大叫一声:老子叫你来了吗?
他飞起一脚,直接踢中了刁毛的屁股,刁毛惨叫一声,飞出去两三步远,直落尘埃,在地上还滚了两下,弄得满身尘土,说不出的狼狈样,惹得围观的百姓,甚至不少刁逵带来的军士,都是一阵哄笑。
刁逵一脚踢飞了刁毛,心情好了一些,他双手扶着马背,直接踩着马蹬,一跃而上,动作倒是挺利落,只是这一下用力有些过猛,褶裤上传来撕地一声,竟然是裂了裆。
这下京口百姓们笑得更开心了,而刁逵的军士们则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来,一个个闷红了脸,看上去是无比地滑稽。
刁逵羞不可抑,一打马,掉转方向,就直接就着镇外驰去,十几外骑马护卫全都紧紧跟上,而刁弘则狠狠地瞪了刘裕一眼,对着两边列队的军士们说道:收兵,回营!
擂台之上,刘裕高声道:刁刺史,您今天来与民同乐,不准备为讲武大会的魁首来发奖吗?
刁逵二话不说,跑得越来越快了,而刁弘也策马而驰,后面的大批军士们全都跟在后面,一路狂奔,军靴踏过石板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远,直到远远地出了城门之外。
刘毅勾了勾嘴角,目光扫过了站在刘裕身后的那几位各乡镇的好汉,说道:既然刁刺史走了,那我们就继续开始吧。
檀凭之哈哈一笑:还比什么?今天的魁首,当之无愧地就是刘大哥,俺老檀服了。
他说着,直接就跳下了擂台,以示弃权,而高雅之等人也都纷纷笑着跳了下来,很快,擂台之上只剩下刘裕一人了。
刘毅接过大红花,上前戴在了刘裕的胸口,高高地举起了刘裕的手:我宣布,本次京口讲武大会的魁首是,蒜山乡,七里村,刘裕!
第五十章 世家联横扶大晋(一)
临江仙,二楼。
楼下已经热闹了起来,目睹了如此一场酣畅痛快的京口打架大会的百姓们,把这里作为了首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边喝酒边吹牛。
若不是今天这二楼早早地给刘林宗包了下来,刚才又加了三成的订金,只怕这会儿二楼之上也会给兴奋的酒客们挤满了。
杨林子的情绪很高涨,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往嘴里塞着鱼脍,笑道:痛快,今天真是痛快,幼度,这回跟你来京口可真没来错,我是大饱眼福了,这样好看的戏,一辈子也难得有一回,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跟元达好好说说此事。
刘林宗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确定要跟元达说此事?
杨林子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有何不可?
刘林宗叹了口气:难道阿宁你不知道,会稽王在前日里被陛下降诏,录尚书事,升为宰相,参与朝政了吗?
杨林子笑着点了点头:幼度啊,你终于跟我肯说此事了。这回来京口,我一直以为你是想找机会跟我谈及此事呢。怎么,这回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谢家的意思呢?
刘林宗叹了口气:今天我大晋的局势,可谓三足鼎立,陛下兄弟二人齐心,自我大晋近百年来,第一次有了皇权复兴的可能。
但中央的朝廷权力,却是落在你们太原王氏两支,琅玡王家,我们谢家,还有郗家,庾家这些家族的手中。
此外上游的荆州,一向是桓家的地盘。这三支势力,相互牵制,暂时达到了平衡,加上外有北方胡人的压力,自从苏峻之乱以来,一个多甲子时间,我大晋避免了内战,也算是在江东站稳了脚跟。
这些,都是我们先祖的努力与智慧的结果。
杨林子叹了口气:以前皇权不振,我等高门世家联手扶君,这样有一个名义上的共主,也能避免一家独大。王导之后,琅玡王氏人材凋零,渐渐式微,而庾家,郗家等都不过是短暂执政。
一直到二十多年前,桓宣武凭北伐之功,想要篡晋而立,被几大家族联手阻止,终于让他未加九锡而身先死。从此朝中大权尽入王家与你家谢相公之手。只是这一回,看起来陛下是有意重振皇权了。
刘林宗咬了咬牙:会稽王是和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非同一般,现在又已是成年元服,正是可以出来主事理政之时,但是他毕竟还是太年轻,而且结交之人,并非国士,我很担心他治国的能力啊。
杨林子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好妹夫会搭上会稽王这条线?
刘林宗叹了口气:想当年伯父与文度公一起死顶了桓宣武,保住了晋国的江山社稷,也保住了司马氏的皇位,从此太原王氏与我们谢家共享朝政,而两边的子侄,也互为联姻。
为此,伯父甚至不惜得罪琅玡王氏,逼令早年嫁入王家的两个女儿离婚,而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文度公的三公子王国宝,也是我的好妹夫!
杨林子笑道:可是你们谢家万万没想到,王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大活宝!真的是人如其名啊。
刘林宗苦笑道: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呢?谁能想得到太原王家,累世名门,居然出了王国宝这样又贪又蠢的家伙,刚娶了堂姐,就向伯父伸手要官,连尚书之职都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多年以来,我们各大家族虽然把持朝政,但毕竟有西朝(西晋朝廷)的前车之鉴,各家族无不是推举一流人才为国尽忠,家族利益在这个北方胡虏横行的年代,要让位于国家利益。
自王导王相公起,历代执政家族莫不是让位于更有能力的其他家族,而退保一方,期待族中有后起之秀,重返权力的中心。这也是我东晋历经百年胡乱,仍然能主动多次北伐,而不是被胡人一口吞并的根本原因。
但王国宝却是打破了这一规则,他既无本事,又是贪得无厌,他想要权力不是为了国家着想,而是只是满足一已之私。
伯父早就看出他的品行,所以坚决不给他高官重任,只是给一些散官闲职,可没有想到,此人能力不足,野心却是勃勃,居然走了会稽王的路子!
杨林子叹了口气:这就是你们的疏忽了,你们的眼睛只盯着皇后之位,却没有盯住会稽王妃!
现在让王国宝把堂妹嫁了过去,等于就是靠上了会稽王这颗大树,而在朝中全无经验的会稽王,得到了王国宝这个太原王氏嫡流家族的主动投靠,自然也可以跟你们谢家分庭抗礼了。
刘林宗咬了咬牙:所以,这回伯父双管其下,一方面主动称病请退,去了会稽始宁的东山祖居,把朝政交给了会稽王,以示无二心,另一方面,则让我出镇广陵,招募精兵强将,准备抗击北虏,立下战功,以向陛下显示,国家,是离不开我们谢家的。
说到这里,刘林宗微微一笑:当然,也离不开你们王家。阿宁啊,令妹贵为皇后,你这个国舅爷,也不能坐视朝纲毁坏吧。
杨林子点了点头:这回来了一趟京口,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刁逵不过是新附王国宝的一个走狗而已,就敢在京口重镇如此嚣张跋扈,真要是让王国宝得了势,那国家就完了。你放心,我会通过元达去警告王国宝的,让他多少收敛一些。
刘林宗叹了口气:阿宁啊,这句话在我心里已经藏了很多年了,你真的这么信任王元达,觉得会和他是一生的朋友吗?
杨林子的脸色一变:幼度,我和王元达一见如故,少时就是朋友了,结交的时间比认识你还要久,对他的人品,我很清楚,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刘林宗勾了勾嘴角:好像就连令尊也说过,你和元达非一生之友的话吧。难道,他也是要挑拨你们二人的关系?
第五十一章 世家连横扶大晋(二)
杨林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的嘴角微微地抽动着,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一声叹息,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喃喃地说道:是因为家父看出我们这太原王氏的两支,终将会反目成仇吗?
刘林宗点了点头:根本原因就在于此,虽然你和王元达是五六世以前共有一个祖先,但毕竟早就出了五服,实际上已经是没有关系了。
而且同为太原王氏之后,朝中的大权不可能由你们一个家族独占,王坦之有四个儿子,个个都官至方伯,这种情况下你们家迟早会跟他们起了冲突的,除非,你甘愿一辈子就当个刺史,尚书这样级别的官员,永远不去争那宰辅之位!
杨林子重重地把酒碗往面前的小几上一顿,酒水四溅,而他的声音也变得高亢激昂起来:仕宦若不为相,才志何足以骋?我等自幼苦读,游历天下,结交名士,不就是图的位极人臣,光宗耀祖吗?哼,若是王元达跟我争那宰辅之位,我也不会怕了他!
刘林宗微微一笑:本来你的亲妹妹是皇后,你又是当世名士,这个宰辅之位非你莫属,但现在王国宝家的堂妹成了会稽王妃,而会稽王又是大权独揽,这事情可就难说了。
所以,我劝你老兄最好对王元达这个好朋友留点心眼,不然以后真的翻了脸,那可要下得去狠手啊。
杨林子紧紧地盯着刘林宗的眼睛:那么,你我之间,会不会也有一天翻脸?
刘林宗的眼中冷芒闪闪:不至于,朝堂那么大,应该能同时容得下你我。毕竟,你姓王,我姓谢。
杨林子紧皱的眉头渐渐地舒缓了开来,与刘林宗会心一笑,同时举起了酒碗一碰,一饮而尽。
杨林子扭头看了一眼守在楼梯口那里的刘牢之,勾了勾嘴角:不过,我始终不明白幼度你,为什么要跟这些下等人走得这么近。刘牢之确实能打,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寒人将门,形同你谢家的部曲,你跟他太亲近了,就会跟高门子弟们疏远。作为朋友,我必须提醒你一句。
刘林宗叹了口气:现在并非百年前,宇内一统,天下太平。中原和两京还在胡人手里,就连我们这江左之地,也是朝不保夕。
只靠血缘和出身,靠所谓的高贵身份,是无法收复失地,兴复晋室的。打仗,我们不行,还是得靠这些出身卑贱的英雄好汉。
说到这里,刘林宗看向了窗外,远处的擂台上,刘裕正披着大红花,向着还围在擂台边欢呼的百姓们频频抱拳致意。
刘林宗的眉头微微一皱:刘牢之也好,刘裕也罢,都是收复中原,或者说保大晋平安的国家栋梁,怎么能因为他们出身不够高贵,就加以疏远呢?
当年我大晋开国之初,就是因为高门子看看不起出身不高的苏峻等人,才导致北伐大业功败垂成,本应破胡复土的力量,全用在了打内战上,这样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杨林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可是他们再能打,不过也是鹰犬,爪牙,还是要受我们这些高门世家子弟的控制,你亲近寒人,只会失了士人之心,甚至会动摇你们谢家的地位。
刘林宗沉默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尽力而为吧,起码我们谢家于国无愧于心。不管怎么说,大敌当前,先过了这一关。
说到这里,刘林宗看向了大槐树下的那一行人,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要是连桓玄都打起了京口的主意,那恐怕是比秦军出兵更值得警惕的事。就是不知道这桓玄来此,是临时起意呢,还是他叔父的指使。
杨林宗勾了勾嘴角:桓冲不是没在京口呆过,还不是给灰溜溜地挤回荆州了?这里不是他们桓家的地盘,没有荆州那种一甲子的经营,是没办法立足的。不过
说到这里,杨林宗顿了顿,好像你的外甥女和刘小姐,都跟桓公子走得挺近的啊。
刘林宗沉吟了一下,抬头对着楼梯口说道:牢之,你过来一下,我有件事要你办。
大槐树下,王妙音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台上的刘裕,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真是铁骨铮铮的奇男儿啊,大丈夫当如是也!
刘婷云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个莽夫粗汉罢了,有些拳脚功夫,最后还不是个臭当兵的?!
此言一出,孙无终和吴甫之,皇甫敷全都是脸色微变,桓玄微微一笑,说道:要是这么说来,我们桓家也是臭当兵的了?
刘婷云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桓公子,你们桓家可是世家望族,又怎么会是
桓玄摇了摇头,打断了刘婷云的话:我谯国桓氏虽是魏晋时的经学世家,但早已经衰微,过江南渡之后,先祖父虽名列江左八达,但仍然不得进入上流,最后平叛时为国尽忠战死,而先父更是投身行伍,被世家子弟们讽为老兵,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刘小姐不必讳言。
刘婷云幂离之下,粉面通红,香汗微出,却是不知如何回应。
桓玄的目光转向了擂台之上的刘裕,眼中冷芒一闪:现在是国难当头,收复北方,驱逐胡虏才是最重要的事,这也是先父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要做到这点,就需要礼敬猛士,岂可因为别人出身寒微,投身行伍就加以轻视?有朝一日,我桓玄也要扬鞭跃马,身先士卒,亲手打下自己的江山!
吴甫之与皇甫敷激动地说道:公子,说得好,我等愿一世相随!
桓玄哈哈一笑,上前两步,同时拉起了吴甫之和皇甫敷的手:二位都是我的兄长,今后横扫天下,澄清宇内,就要靠你我携手了。
正说话间,刘牢之的声音从十步外平静地响起:桓公子,我家主公想见你一面,不知是否方便移步一叙?
王妙音睁大了眼睛:刘叔,舅舅他来了?
刘牢之微微一笑,转向了二女:是的,主公他也要二位小姐一同过去。还有这回他看着孙无终,笑道,无终,咱们哥俩也该叙叙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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