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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指云笑天道1
    谢玄接过了这把刀,空中挥了两下,点了点头,他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你小字寄奴,此刀最好避你的讳,依我看,不如就叫百炼宿铁刀吧,此刀是两种不同材质的钢铁所混,形同陌路,亦可叫陌刀!

    他说着,把这把刀重新递回到了刘裕的手上:刘裕,本帅承认你的功绩,你可以回飞豹营,恢复你幢主之职,七天之后的老虎部队的选拔,祝你好运!

    入夜,刘裕与毛球,冯迁二人相对而坐,满帐的仆役与工匠们都围在他们的身边,人人手里都端着酒碗,营外的空地上生着火堆,烤羊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工匠营中,所有人都是开怀畅饮,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自打从军以来,这应该是这些给各军淘汰到这工匠营的军士们,最痛快的一天。

    刘裕微笑着看着这些又唱又跳的人们,来这里的时间虽然只有月余,但他已经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些个纯朴的汉子们了。人和人的感情,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协作,一锤锤的打铁,一次次地拉风,一遍遍的挑水采集之中,慢慢地建立的。

    冯迁笑着把手中的这一碗酒一饮而尽:寄奴哥,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不跟孔幢主那样去帅府饮宴,留在这里陪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不喝酒呢?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以后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很多,但跟兄弟们,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换了你是我,不应该留在这里吗?

    毛球叹了口气:寄奴哥说的不错,你跟我们这些终究不是一路人,这回你立了大功可以离开了,不知道我等何时才能走!

    刘裕勾了勾嘴角:毛兄并非仆役,你是将门世家,按说随时可以转回战斗部队,为何要一直留在此呢?

    毛球的脸色微微一红:实在是上次当了逃兵,有辱家声,不立下功劳,我是没脸回去的,家叔是将军,他必须要回去禀报败情,但我们这些子侄,只能立功赎罪了,这是我们毛家的规矩。

    刘裕点了点头:将门世家,果然不同凡响,难怪毛家从开国以来,都是我大晋的柱石。

    毛球苦笑道:别柱石了,现在国之柱石,是这支北府兵。我来此之后,才知道就算是治军之道,咱们也给人家谢家远远地甩在后面了,其实我留在这里,也是想多学点这强军练兵之法,以后也许用得着。

    说到这里,毛球摇了摇头:只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铁匠营中的仆役,往往都是弱者或者罪人,没有立下大功,是不能回战斗部队的。若是不能在战斗部队里立功,也无法升迁。说不定,我真的要在这铁匠营中,渡过一生了。

    冯迁眨了眨眼睛:少爷,实在不行,小的就去找老爷求求情,就说当天我们迷了路,没有跟上老爷!

    毛球的脸色一变,怒道:一派胡言,毛家只有断头的将军,从没有懦夫孬种,我在战场上逃跑,已经无颜见人,哪还有脸回去呢!就算真的不得升迁,也只有隐性埋名,找个穷乡僻壤过此一生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好了,毛兄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冯兄弟,你要知道,将门子,兵家汉都是有着那股子气,不愿意苟活的,这是军人的荣誉与尊严,比命还重。就象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打出百炼宿铁刀才走?同样是为了这股子气。毛兄的所作所为,在下佩服!

    毛球叹了口气:不过寄奴确实有才,你来这里才这几天,就做出了这么大的成绩,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这么说,我根本不会相信的。只可惜你明天就要走了,以后想跟你讨教炼铁之道,或者是兵法操练,都不可能了!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还有老虎部队的选拔吗?毛兄若是想去那战斗部队,这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

    毛球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兴奋之色,继而又变得失望起来,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是在铁匠营,这里是杂役,没有资格参加战斗部队,更不用说是集全军精锐的老虎部队了。

    刘裕微微一笑:如果毛兄需要我的帮忙,这点倒是不在话下!

    毛球奇道:什么,你能帮上我?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本来玄帅是想让我免试直接加入老虎部队的,但我不愿意走后门,所以要堂堂正正地参加选拔,而你这个情况又是特殊,你是将门虎子,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应该在这里屈就,虽然军法无情,但大敌当前,应该可以变通,允许有才能的人参加选拔,我想玄帅是不会拒绝的!

    毛球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笑道:这又怎么好意思呢?

    刘裕笑着拍了拍毛球的肩膀:大家是兄弟,就应该互相帮助,对了,毛兄,听说上次你还有其他的几个兄弟,也是兵败后四散逃亡,都在别的辎重部队里当杂役,你也叫上他们,一起参赛吧,我相信毛家子弟,应该是可以通过这个考试的,当然,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到这一步了!

    冯迁乐得从地上一下子弹了起来:少爷,你听到了吗,可以叫大少爷,三少爷,四少爷他们都参加啊!

    毛球笑道:那我就代家兄家弟们一起谢谢寄奴哥了,我大哥毛珍在被服营,三弟毛璠和四弟毛璩在当马夫,五弟毛瑾在看守粮仓。加我五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没有问题,不过这个考试好像是只能个人独立完成的,冯兄弟就没法再帮你了。刘将军定的军法极严,没这么好过的,就是我,也不一定能通过,你们可别以为有了参赛资格就能过关了!

    毛球哈哈一笑:只要有个翻身的机会就行啦,刘兄,我们毛家兄弟这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德!

    刘裕笑着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赛场见!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飞豹营前见胖子
    入夜,四更,刘裕背着自己的行囊,提着那把黑布裹着的厚背开山刀,悄悄地离开了铁匠营,他走的静悄悄,在这个因为狂欢而解除了军纪一夜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喝醉了的汉子们,除了门口的两个哨兵,就连冯迁都已经醉倒了。

    一个时辰前,毛球赶去联络他的兄弟们了,而刘裕则在这段时间内收拾好了一切,他不想在明天早晨的时候离开,上次刘穆之说得对,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离别,哪怕是生离。

    在门口验过令牌的时候,那两个站岗的小兵还不住地言谢,说今天能饱餐一顿,全亏了刘裕的功劳,但刘裕可以看得出他们眼中的羡慕,毕竟,自己是走出去了,但是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留多久,也许两年之后,三年的服役期满,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回乡继续务农,甚至连买上十亩薄田的钱都存不下来,同是带着巨大的美好愿望前来从军,这个结果,无疑是让人失望的。

    刘裕一路想着这些事,想着有什么办法还能帮到象冯迁这样的其他普通仆役,可是思来想去,却是没有什么头绪,走着走着,却是来到了飞豹营的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寄奴,怎么现在才来?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去,气就不打一处来,刘穆之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上去对着这胖子的肚子就是轻轻一拳:你这死胖子,上回给你坑惨了!

    刘穆之哈哈一笑:坑?你该谢我才是。俗话说得好啊,这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而你这个毛脚女婿,不也应该见见未来的丈母娘吗?这一关迟早要过的。

    刘裕叹了口气:起码你应该提前跟我说声,让我做点准备才是。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刘寄奴是会刻意为某件事做准备的人吗?率性而为,表现出你最真实的一面,做到这点,你自然能过关,我很确定!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就这么确定我能过关?那毕竟是高门世家,顶级门阀的谢家,王家。万一我哪句话说得不得体,说不定就直接给赶走了呢。

    刘穆之笑道:玄帅也好,王夫人也罢,他们看中的就是你不同于那些循规蹈距的世家子弟这点,看的就是你这种豪放不羁的个性,你不会被金钱权势所引诱,更不会把跟王姑娘的爱情当成交易的砝码,所以,我根本不担心你会通不过这个测试。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其实玄帅也是看中你这点,才会付了这么大的代价让你从军的,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此事,谢家有意拉拢你,所以才会特地安排你跟王姑娘的接近,不然就算你们两情相悦,没有在一起的经历,也不可能走到一起。至于王夫人,她的见识心胸可称谢家中数一数二的,更不可能象普通妇人那样只看中出身。不然的话,她会跟她夫君一样,直接就不见你了。

    刘裕奇道: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设这个局呢?

    刘穆之笑道:世上的万事万物,只有历经千辛万苦,得来万万不易,才会珍惜,就好比你这回从军,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好不容易回到了飞豹营,你这回再回来,这感觉会和当初新入军营时一样吗?

    刘裕回头看着一片漆黑的营地,几面营旗还在辕门上飘荡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在这军中的这大半年,感觉就象过了十年一样,当日的那个京口刘大,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有一个北府军战士刘裕。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你和王姑娘也是一样,要是谢家这么轻易地就把她给了你,那你尝过鲜以后,说不定激情会退去,毕竟,女人是到手之后越来越不值钱,而男人,则是事业会发展一辈子。

    刘裕的神色一变:我并非喜新厌旧之人,这辈子绝不会负妙音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但谢家并不这么认为,你要知道,他们这些门阀世家,婚姻向来只是政治手段,感情从来都是工具,他们并不是你这样重情之人,所以,对他们来说,象桓温这样发达之后就另寻新欢,甚至去跟别的世家联姻,反过头来把他们一脚踢开,这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说到这里,刘穆之叹了口气:就是谢家,当年还做出过强行让家族中的女儿跟太原王氏的王珣一支离婚,转而跟琅玡王氏联姻的事情,他们自己这样做,当然担心别人也会这么来,所以,在你娶到王姑娘之前,需要给你增加很多变数和难度罢了。

    刘裕叹了口气:这样活得太累,我并无功名利禄之心,从军只是想建功报国,如果真的有一天能收复失地,我也不想当官,只希望能携妻儿退隐林泉,归于山水之间。

    刘穆之点了点头:那是后话了,不说这个,对了,今天白天的时候,玄帅就准你回飞豹营了,甚至在中军帅府都设宴相庆,你为什么没过去呢?

    刘裕微微一笑:那种跟大将们的把酒言欢,别扭地很,再说,快要竞赛了,我也不想落下什么结交刘将军,走后门拉关系的话柄。最后一点,毕竟跟铁匠营的兄弟们在一起这么多天,也有些舍不得,临走之前,想跟他们最后喝一场。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来的时候,看到那毛球在四处找他的兄弟,他说你答应帮他们去争取参赛的资格,是这样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毛家是将门,毛球的本事我知道,他不应该呆在铁匠铺中。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这无心之举,也许会对你今后的一生,造成很重大的影响呢。

    刘裕的脸色一变:此话何意?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可能你跟毛球呆久了,觉得很平常,认为他最多不过就是个刘敬宣之类的人物,但是寄奴,我必须告诉你,毛家不是刘牢之这种流民帅,他们的父亲和叔父都是国之大将,你觉得以毛穆之将军,毛安之将军的地位,要让他们进入老虎部队,还需要什么考试?还要你去求情?8)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毛家避战求诈败
    刘裕给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其实这个疑问在他的心里也存了很久,只不过今天给刘穆之这样当面说出,自己竟然是无言以对,他的眉头一皱,说道:那他们在军中这样当杂役,甚至不能去求情,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双眼一亮:对了,今天毛球的长随冯迁,还提了这么一句,说叫他去向父亲和叔父求情,让他们开口帮忙,可是毛球却是很愤怒地叫他闭嘴。他说他没脸回毛家,要是不能建功立业,就只能隐姓埋名去穷乡僻壤了!

    刘穆之哈哈一笑:寄奴啊寄奴,你还是太梗直了一点,听不出他的这话弦外之意啊。其实这话只是说说而已,最重要的,是要玄帅听到,如果他听到了以后不让毛氏兄弟参赛,那就等于玄帅让毛家绝了后啦。

    刘裕双眼一亮:是啊,还真就是这么个理,毛家是开国将门,世代忠良,这回也不过是一时中了敌军的奸谋才会失败,为什么子侄要受到这样的处罚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真的相信毛安之这样的宿将,会连秦军的这种突袭都应付不了,连一战之力都没有就会全军崩溃?再说这样的崩溃,却没死什么人,绝大多数都是跑回来了,还能重新收容,田洛将军也能从容地收拾部队,退守三阿,要是真的输惨了,会这样吗?

    刘裕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这回是毛将军故意败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也是我最近去了中军,参与处理了不少文书后,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大晋的历次军事行动,无论是北伐还是在荆湘两淮的征战,都是自己人的牵制胜过了外敌的压力,现在也是荆扬两大藩镇互不统属。上次我们在军议时献策,要玄帅放弃淮北,引敌军到淮南地带加以消灭,我想,要是连我们都能想到的办法,玄帅他们应该早就考虑过了吧。

    刘裕有点明白了:所以毛将军是诈败?引敌入淮南吗?但他并不是谢家的人,他的部队也不是北府军,这样的惨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刘穆之叹了口气: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毛将军的这四万宿卫兵马,本来是要调往荆州战场的,襄阳被围,桓冲坐拥十万大军,却是不敢救援,反倒是向朝廷求援,要求调毛安之的宿卫兵去救。这些塘报,我也是最近才看到的。若不是彭超俱难突袭淮北,只怕毛将军就得率军去襄阳了。

    刘裕点了点头:我听说毛家一向是在荆湘一带成军的,当年大权臣庾翼,也就是桓温之前的荆州刺史,一心想要北伐,以毛宝为大将,驻军南阳,准备进取中原,却是被石赵抢先派出冉闵等五将,以十余万大军围攻,毛宝不能支撑,兵败身亡,从此毛家子弟就离开了荆州,调到中央出任宿卫。

    刘穆之正色道:不错,荆州那里,向北就是南阳盆地,再向北就是洛阳,是北方胡人国家的中心地带,所以北虏在这里的军队也是最强大的,即使以毛宝之善战,都不免兵败身死,这回苻坚是以慕容垂为大将,二十万大军直扑襄阳,一天时间就攻克了外城,却是几个月下来不破内城,是真的攻不破呢,还是想以此为饵,吃掉援军,顺势直取荆州呢?寄奴,你怎么看?

    刘裕叹了口气:襄阳守将朱序将军虽是名将,但兵不满万,外城一破,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如果秦军真的不畏伤亡地强攻,只怕三天都撑不过去。这么说来,秦国是想围城打援了,也难怪桓冲不敢去救。

    说到这里,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毛安之宁可去救援淮北,也不愿意去荆州,就是想保存实力。如果他真的能击退彭超,那肯定也会给调去荆州前线,于是他就诈败一场,反正后面有北府兵,不至于让秦军这支偏师真的饮马长江。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终于想明白了。当然,这个诈败也得把戏作足。桓家对这里也不放心,所以才会借着视察,劳军的名义,让桓玄过来,就是想监督一下这里的情况的,毛安之诈败之后,部队溃散,却多半是让玄帅收容了去,这样等于大大地增加了北府兵的实力,我想,这就是他跟玄帅,甚至是谢相公私下达成的协议,不至于坏了国事,又免了去荆州送死的差事,毕竟,对上那号称天下无敌的慕容垂,可不是想诈败就能诈得了的。

    刘裕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军人应该无惧一切,岂能因为敌人太强就这样诈败?失了这种血性骨气,还叫军人吗?宁可站着死,也不能坐着活!

    刘穆之叹了口气:当年毛宝将军就是站着死了,结果呢?结果就是手里的军权没了,子侄到多年后才慢慢地重新从小军官爬起来,以前镇守的荆州,也成了桓家的地盘。当普通的小兵,小军官是要勇,要热血,要一路砍过去,可是为将为帅,就得思退,思保身之道了。只能说,处的角度和位置不一样啊。

    刘裕点了点头: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毛家这样做,为了给朝廷,给桓家一个交代,所以只能让子侄都在军中作仆役,以示惩罚,算是交代,但一旦有机会,还是会让他们进入作战部队,建功立业吧。

    刘穆之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玄帅在让毛将军诈败前,肯定早就达成了协议,接下来的反击战,乃至对秦国的决战,一定会给足毛家机会,至于抓不抓得住,就是看他们的本事了。到了那时候,他们一定是真打,我相信,也会打得很好的。

    寄奴啊,这回你等于帮了毛家一个大忙,以后毛家兄弟会感激你,如果此战毛家能立功,以后必定能成为一方之镇守,这会是你一生的朋友和可借之力,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好好把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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