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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韶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顾鸾把相关的典籍誊抄了一份, 将三人叫进来问。只一问,三人就都承认了, 皆说自己是头一日被带到了六尚女官跟前,说让她们碰碰运气,指不准就能到御前去,来日有事也可与旧主通个气儿。
顾鸾和颜悦色地问话, 问到最后, 三个人还是都吓哭了, 概因这事可大可小。
顾鸾心下舒气而笑。认了就好, 只消她们好好的认,别出什么幺蛾子,此番的事她自是愿意大事化小。
她本就是奔着大事化小去的。
新官上任,她想镇住后宫, 让她们别往御前伸手, 却不想让她们觉得有把柄握在了她手里, 从而将她视为眼中钉。
顾鸾便道:“御前只需添上八九个人,许尚宫足足给我挑来了二十余个,是万万用不上的。我只当你们是礼数过不去, 不能留在御前,你们这便各自回去吧, 让后宫的主子们日后心里有个数,别再打这糊涂算盘了。”
言毕她扬音一唤:“孙辉!”
一宦官循声而入,朝顾鸾躬身:“大姑姑。”
“便送她们回去吧。”顾鸾颔首,“你嘴巴灵巧,务必跟几位娘娘娘子说明白,莫让她们觉得是三位姑娘犯了错。”
“诺。”孙辉一揖,就领着三人退出了顾鸾的卧房。顾鸾理了理衣衫发髻亦出了门,去院子里瞧了瞧留下正学规矩的宫女们,就往紫宸殿去。
永宜宫思荷轩的堂屋里,吴婕妤一见孙辉将自己指出去的人领回来,脸色便僵住了。她强撑着笑询问孙辉这是何意,恨不得佯装不认识这宫女,孙辉低眉顺眼地告诉她:“婕妤娘子莫慌。下奴既是将人全须全尾地给娘子送回来,便是为着此事能善了的。大姑姑只让下奴转告婕妤娘子,这宫里头有些规矩违不得。这一回恰是她新官上任的时候,御前不免忙乱一些,她遮下便遮下了。如再有下次,可没人能再帮婕妤娘子遮掩,还请娘子三思而后行。”
顾鸾看人不错,孙辉果是个会说话的。一番话既晓以利弊,又帮顾鸾卖到了好处,话里话外也并无再行追究的意思。
吴婕妤稍松口气,再度牵出一抹笑:“……替我多谢大姑姑。”说着就与身边侍候的宫女递眼色,要她速去取些厚礼来。
却见孙辉一躬身:“行,话既带到了,下奴便先行告退。这不,还有两位姑娘要送回去,不多叨扰娘子了。”
而后不待吴婕妤再多言一句,孙辉就已向外退去。
吴婕妤怔了怔,忙起身:“公公慢走……”
话音未落,孙辉就已退出了门槛。
怔忪半晌,吴婕妤坐回椅子上,揉着太阳穴,一语不发。
刚送回来的那宫女心下不安,怯生生地开口:“婕妤娘子……”
“你先回去歇着吧。”吴婕妤摇一摇头,“既回来了,就当没这档子事。这回是我犯了糊涂,不怨你。”
那宫女这才定住心,朝她福了一福,便也退出了正厅。
她走后不多久,又一宫女从内室打帘出来,朝吴婕妤浅浅一福,恭肃而立:“瞧不出,这顾氏倒真是个有本事的。”
吴婕妤睃她一眼,口吻生硬:“仪嫔娘娘要我办的事,我尽力了。眼下让人查出来,横竖不能怪到我头上。”
“这是自然的,我们娘娘不是那般无理取闹的人。”盈月含笑躬身,“这事原也不打紧,可另一事呢?”
吴婕妤面色发白。
盈月淡看着她,不疾不徐地与她说道理:“娘子,人在后宫,要么有宠,要么有势,不然便终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眼下这宠嘛……”她笑一声,“倪氏被废之后,算是谁都没有了。可论势,皇后娘娘、仪嫔娘娘,还有舒嫔娘娘都是世家出身,再不济背后也有娘家撑着。您呢……”
她的目光在吴婕妤面上划了一圈:“您是尚寝局出来的。来日若哪位娘娘起了兴给皇上上道折子,说自己想抚育一位皇子公主,您说皇上是虑及孩子的前程会觉得您这无依无靠的生母更好,还是能为着心疼您把孩子给您留下?”
说到末处,她的视线停在了吴婕妤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吴婕妤的呼吸有些不稳起来,紧抿着薄唇,视线慌乱。盈月知道这是戳中了她的软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屈膝一福:“多谢娘子赏的茶,奴婢先行告退。”
吴婕妤一语不发,待盈月离开,一阵晕眩令她一下子扶住了额头。
“娘子!”身边的大宫女忙上前扶她,她摇了摇头,贝齿紧咬:“这是上了贼船了。”
谁也没料到,一张被宫人无意间剐坏了的福字能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她原是不怕的。因为她虽对今上心存敬畏,却觉他并非狠戾之人,况且她还有着身孕。
可盈月那张嘴巴着实厉害。
盈月说她不得宠,于皇上而言发落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孩子生下来交给谁抚养不行?
盈月还说,皇上再贤明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若趁他心情不好时将这种事禀上去,结果必定有趣。
这种事若皇上不在意,笑笑就过去了。
若在意,那就是大不敬。
三言两语,吴婕妤竟就这样被住了。她不敢去赌皇上的心思,更不敢赔上这个孩子的去留。
于是,盈月要她想办法借六尚局之手往御前塞个人,她干了。可她知道这是在涉险,看人被退回来,反倒有几分松气。
可盈月还要她借着生产为仪嫔开口,说几句好话,求皇上放仪嫔回来。
平心而论,这原不是难事。但凡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皇上必定会来看看,她劳苦功高,开这么个口皇上十之八九会答应,就算不应也不会怪她什么。
可私心里,吴婕妤却不希望仪嫔回来。
从初见仪嫔开始,她就觉得仪嫔生了张精于算计的脸。这样的人在宫里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浪,也说不准这风浪会不会打到她身上。为着日后的太平日子,吴婕妤希望这样的人少些。
看她若不应这事……
依盈月适才所言,这太平日子只怕即刻就要没了。
吴婕妤抚着小腹,迟迟拿不定主意。
.
盈月走在宫道上,自知办了个好差。
仪嫔差她回来,原是想让她去御前递一递好处,看看有没有人能在圣驾面前说几句好话,好让仪嫔回宫来。若不能,能探听些圣上近来的消息也好。
可盈月回宫时,御前正出了大变故――宜姑姑说不干就不干了,封了个二品诰命,风光出宫,顾鸾顶替柳宜,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的大姑姑。
盈月思虑再三,觉得这样的时候不宜妄动,这才转了个弯,拿住了御赐福字的把柄,想借吴婕妤的手往御前塞人。
直至这会儿,她都是按着仪嫔的吩咐办的事。
方才看到吴婕妤送去的人被退回来她才突然起了念头,惊觉自己一叶障目,竟兜了这样一个大圈子!
仪嫔娘娘想回宫,还有什么比诞下皇子公主的嫔妃开口更好使?
仪嫔没有想到吴婕妤,是因与吴婕妤并不相熟。可现下不同了,她手里拿住了吴婕妤一个可大可小的把柄,又已经将吴婕妤吓住了一回,又何愁办不到第二回 ?
看吴婕妤方才失魂落魄的反应,盈月便知此事大抵已十拿九稳。
紫宸殿里,顾鸾与张俊要来了御前现有宫人的档、各库的档,还有近几个月各项开支的账,搬到侧殿里过目。
上一世刚到御前时她也是这样做的。这些东西虽不必都熟记,却需心里大概有数,不能两眼一抹黑。
侧殿里无人扰她,她在窄榻上支了榻桌,盘坐在榻上慢慢地看。手边还铺开笔墨纸砚,遇到特殊些的事情就记上一笔。
如此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日,初时还有宫人进来给她换茶,后来她先茶盏在手边妨碍她翻阅本册,索性让他们撤了。
临近晌午,忽而又有茶端来。顾鸾写着东西没抬头,余光睃见有青瓷盏被搁到一旁,锁眉张口:“真的碍事,不必沏了,我若口渴再跟你们要。”
身边的身影顿了一下:“好。”
顾鸾猛地抬头。
迎上一双眼睛,含着笑,一眨不眨地看她。
“皇上……”她即要起身见礼,可他离窄榻太近,让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得这么僵坐着。
再视线下移,她发现他站到床边的时候……
好像无意中把她脱在床边的绣鞋踢到床下去了。
她便着实只能这样僵坐着。
楚稷未有察觉,怡然自得地踱开几步,坐到了榻桌另一侧去,倒不忘把那盏碍事的茶一并挪走:“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
他清了下嗓子:“京中会有灯会,比宫里热闹不少。朕想微服出宫看看,算是体察民情,同去?”
“好……好呀!”顾鸾应下,心下欣喜已生。
上一世在年老之时,她也曾在上元时随他出去“体察民情”。灯会上许多少男少女结伴而行,说笑玩闹,恰似神仙眷侣。
那时他们遥遥看着都觉有趣,回宫后静下心想想,她又终是遗憾自己这一辈子终是错过了许多。
这一次想来不会了。
楚稷笑道:“那朕让尚服局给你备身适合民间的衣裳。上元酉时,咱们出宫。”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33节
第36章 同赴灯会(楚稷不作声,以手支颐,笑...)
想到上元可与楚稷同去灯会, 顾鸾便觉这短短八九日工夫也变得漫长。好在灯会虽不得提前,她与楚稷却还可日日见到。白日里他在内殿忙着批阅奏章,她在侧殿忙于理清御前事务, 若碰上他得了闲, 便常会见他冷不丁地突然冒出来。
多数时候是她忙累了放下本册直起身伸懒腰时,突然看见他坐在对面, 也有时他坐得无聊了, 就动手给她捣乱,伸手玩她髻上发钗的流苏穗子, 扰得她无法专注。
每每这般,总令她更加确信他该是喜欢她的。心里一壁困惑于他为何迟迟不开口,一壁又沉溺于这样的相处之中。想到待得去了后宫就再不能这样日日伴在紫宸殿里,她便觉得姑且这样与他朝夕相伴些时日也很好。
从上一世到今日, 她所求不同, 许多心绪都需慢慢转变。有朝一日不能再日日见他这事, 她也很需给自己些时日来接受。
事情总是难以两全的。
永宜宫思荷轩。
吴婕妤知道盈月已离宫回到行宫去, 却还是接连两三日都寝食难安。
她怕上了“贼船”就再难下来,又豁不出去不理仪嫔,赌上一把。
毕竟,若仪嫔开口与皇上讨这孩子, 皇上真浑不在意地点了头, 她就什么都没了。
如此这般的不安, 于孕妇而言自难消受。元月初十这晚,吴婕妤又是辗转反侧了大半宿也未能安寝,终于睡意朦胧时, 忽有不同寻常的痛感自腹中骤然袭来。吴婕妤困意顿消,睁眼深吸两口气, 扬音便唤:“絮儿!”
身边的大宫女疾步进屋,一把揭开幔帐:“娘子?”甫一定睛,便见吴婕妤羊水已破,染湿了床褥。
絮儿面色一白,旋即转身往外跑:“太医!快,传太医!娘子要生了!”
整个永宜宫的灯火便一层层地亮起来,许多原本并不当值的宫人们也纷纷起了身,去思荷轩外候命。
接着,疾步而出的几名宦官将事情禀去宫中各处。
太后乃是长辈,不必亲自赶来,遣了四名老资历的嬷嬷来思荷轩坐镇。后宫里,皇后、舒嫔先后赶来,位份稍低的两位迟了半刻也都到了。她们素日都没什么深交,但也不曾结怨,一个个便都还是盼着吴婕妤平安诞下这一子的。昔日与吴婕妤一同被尚寝局指来侍驾的何美人甚至一路都在念经。
很快,紫宸殿里也得了信儿。
顾鸾并不当晚值,但这样的消息总不能绕着御前大姑姑走。张俊在殿中一听消息就指了个人过来喊她,自己又转身进了寝殿,跟圣上禀话。
殿后小院的卧房里,顾鸾在半梦半醒间听得此事,惊得一下没了睡意:“什么?!”
“吴婕妤应是要生了。”孙辉躬着身又说了一遍。
顾鸾一揭被子,即刻起身更衣。宫装便仍穿白日里那件,发髻由方鸾歌简单地帮她绾了一绾,用几支簪钗箍住,瞧着不失礼数就可以了。
收拾停当,顾鸾就推门要往外走。临出门前边穿披风边问方鸾歌:“今天是几日了?”
方鸾歌道:“子时刚过……已初十了。”
不对啊。
顾鸾眉心轻蹙,未说什么,推门而去。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宫女,吴婕妤有孕、诞女都是与她不相干的,对那日子也没有太多印象。
可大公主的生辰确实宫中人尽皆知。
元月十八。
如今,足足早了八天。虽则妇人生孩子早上十天八天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她还是因知道原本的日子而心生古怪。
偏偏这古怪还没法问别人。
匆匆赶至紫宸殿门口,楚稷正往殿外赶。
“皇上。”顾鸾屈膝一福,楚稷伸手扶她,没说什么,径直往后宫去。
她侧首看着他。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紧张的。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在想,若来日她能与他生一个孩子,他会不会也这样紧张?
一路无话,一行人迈进思荷轩院门的时候,房中已隐约传来妇人生产时的艰难声响。
皇后领着几位嫔妃上前见礼,皇帝道了声“免了”,问她:“婕妤如何了?”
皇后温声道:“太医说婕妤胎像一直稳固,应能平安生产。”
顾鸾略作沉吟,小心探问:“恕奴婢多嘴,婕妤娘子白日里还好好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怎的大半夜突然就……”
“妇人生孩子本就是这样的。”皇后一双和颜悦色地看向她,浅含笑意,“大姑姑这是没见过家里人生孩子才会这样问,这瓜熟蒂落有时就是一眨眼的事。本宫的嫂嫂生孩子之前,还正与本宫在花园里散着步呢,走着走着便要生了,赶忙让人扶回屋去。”
“原是如此……”顾鸾蕴着笑,只得这样讲,心里却一声长叹,想说:只怕不是这样。
思荷轩里,吴婕妤的挣扎呻吟声足足持续了大半宿,临近破晓之时,终有婴儿的啼哭声响亮而出。等得不免困乏的众人不禁都精神一震,一并看向房门。
很快,吴婕妤身边的掌事宫女絮儿疾步出了门,行至圣驾跟前,喜不自胜地福身道喜:“恭喜皇上,娘子平安生了,母女平安。”
众人无不松了口气。皇后一时脱力,向后一跌,被身边的宫女及时扶住:“娘娘?”
皇后摇摇头,示意没事。
她只庆幸,吴婕妤所生是个女儿。倘若是个儿子,即便按本朝的惯例庶子不能与嫡子相提并论,“庶长子”也多少有些不同寻常的意义,日后怕是要头疼。
皇后便蕴起真心实意的笑来,上前两步,向皇帝道:“吴婕妤功高劳苦,皇上可该好好赏她。”
皇帝沉息:“朕去看看婕妤。”
说罢提步而入,只几名御前宫人随他进去,嫔妃们都识趣地留在了外头。
里头侍奉的宫人手脚麻利得很,知皇上大抵要进来,在这片刻工夫里就已将满是血腥气的产房收拾了个大概,床褥也换了干净的,还拭净了吴婕妤满头满脸的汗。
顾鸾跟在楚稷身侧遥遥一望,就看到吴婕妤瞧着疲倦,但脸色看起来还好。察觉皇帝进屋,吴婕妤挣扎着要起来:“皇上……”
“你躺着。”楚稷脚下快了两步,将她阻住。坐到床边,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与吴婕妤实在算不得相熟,虽说因她有孕,他时常也来看看她,二人却鲜有什么话可讲。目下见她虚弱,他愈发地不知该说点什么。
好在,乳母及时地将孩子抱了来,喜气迎面地道:“皇上看看大公主?”
楚稷下意识地侧首,看向襁褓中的婴孩,心头划起一股奇异之感。
眼前的婴孩小脸皱巴巴的,尚未长开,一点都不好看。他面前却莫名晃过一个画面,画面中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踩着冰刀从紫宸殿前一溜而过,留下一串欢笑。
阿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带着笑音:“殿下又到紫宸殿前来疯,让贤嫔娘娘知道了又要骂您!”
“大姑姑帮我瞒着母妃嘛,明日我给大姑姑烹汤喝!”女孩子喊了这么一句,身影就溜得不见了。
楚稷一瞬的恍惚,呼吸凝滞,随着脑海中画面的消散,目光又落回面前的婴孩身上。
……那是她长大之后的样子吗?
小丫头长大还挺皮?
他回味着方才快乐的画面。
吴婕妤见他神情凝滞,一时便有些不安起来:“皇上?”
“嗯?”楚稷回过神,看向她。
“臣妾……臣妾没能为皇上添一位皇子。”吴婕妤胡乱猜着他的心事,心惊肉跳地争辩,“但臣妾会好生抚育公……”
“公主很好。”楚稷知她多心,笑了声,伸手将孩子抱过来。
想着该安抚吴婕妤一二,他没话找话地道:“你看,跟你长得多像?”
顾鸾:“……”
牵强,太牵强了。
新生下来的孩子,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其实很难看出跟谁像。
若她长大一些,则是阖宫都会说她鼻子嘴巴都像皇帝,唯独一双明眸像极了吴婕妤。
她现在又没睁眼睛。
“嗯……是啊。”看得出,吴婕妤打量着孩子的容貌,应承得也很是勉强。
再这般聊下去,气氛只会一重比一重尴尬。顾鸾心念一转,忙又给他们递了个合适的话茬:“大公主平安降生,皇上别光顾着高兴,按例也该晋婕妤娘子的位才是。”
楚稷颔首笑道:“传旨,晋婕妤吴氏为昭容,赐贤字做封号吧。”
他想那就该是她的封号。
贤昭容?
顾鸾浅怔,不由打量了楚稷一眼。
她记得上一世时吴氏的封号也是贤,却是直至晋了嫔位才有这封号的,在那之前都是以姓氏相称。
而且那贤字封号,顾鸾记得是让礼部拟的。
如今她才刚封昭容,就被皇帝亲口定了那封号?
顾鸾想想她“早产”之事,觉得这两处变故都来得没道理,却又好像都是无可追究的小事。
她的思绪神游天外,眼前的贤昭容谢了恩,迟疑着又道:“臣妾想再同皇上求个恩典……”
“你说。”楚稷温声。
贤昭容薄唇轻抿:“大公主降生,上元佳节也快到了,臣妾想为孩子求个阖家团圆的好彩头――仪嫔娘娘早先为着风寒已在行宫避了多时,如今想来也该好了,不知皇上可否……”
皇帝眉心轻跳:“你怎的想起为仪嫔说话?”
说这话的口吻很有些生硬。
因为提起仪嫔,他总会禁不住地想起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想起她毒害嫡子的事情。
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大公主的生母与她有太多沾染。
贤昭容察觉皇帝眸中的厉色,一下子失了底气:“臣妾只是……只是……”无声地缓气,她强定住心,摇头,“臣妾不是为仪嫔娘娘说话,只是想图个吉利。”
皇帝面色稍霁:“容朕想想。”
贤昭容想着盈月那日的威胁,还想再言,却又不敢。
终是只低了低头:“谢皇上。”
顾鸾立在楚稷身侧拧着眉看她。
这是她生产前后的第三桩怪事了。
上一世的贤昭容她后来也算相熟,因为这是个与人为善的主儿,膝下又育有大公主,逢年过节常有走动。
所以她清楚,贤昭容一直与仪嫔并不相熟。
在仪嫔毒害嫡子案发被废后,贤昭容更曾在她面前叹息摇头:“本宫就知道,仪妃不是个善茬,所以这些年都不爱与她打交道。”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34节
那时她还夸赞贤昭容说:“贤嫔娘娘素日不惹是非,却眼明心亮,日子自过得比宫中许多善钻营的主儿都自在。”
如今,贤昭容却不仅在仪嫔之事上多了嘴,还招惹了起是非。
这实在不太对劲。
顾鸾暗自盘算着这些,又在思荷轩里留了一刻,就随楚稷一并回了紫宸殿。
元月十五之前都无早朝,楚稷照例只在内殿里看一看紧要的折子,她则和前几日一样,钻进侧殿了解御前诸事去。
这回不出半个时辰,他就寻到了侧殿来。却不似先前一样压着动静不搅扰她,而是一进殿就在叹气:“唉……”
顾鸾扭头望过去,放下笔,问:“皇上何以叹气?”
楚稷摇摇头,坐到榻桌另一端,以手支颐,神情愁苦:“贤昭容开口求了朕,你说朕让不让仪嫔回来?”
顾鸾拧眉,循着他的话一想,就道:“那皇上让仪嫔娘娘去行宫,果真不是因为风寒了?”
“……是。”楚稷惊觉自己险些戳破了慌,硬着头皮着补,“是因为风寒。”
“那若风寒好了……自当让她回来呀。”顾鸾打量着他,“不知皇上有何顾虑?”
“……”楚稷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道,“这不是……天还冷着,皇后又还没生。若她有个复发,皇后尚在孕中,可能……”
他边说边看向顾鸾,一眼看出顾鸾掩饰不住的复杂神色。
她眉头浅拧着,眼睛里堪堪写着一行:我觉得你在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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