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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酬初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两翩
直至黄昏,郑夫人派了国公府的马车送了罗薇回去,此时裴淮已知罗薇有孕之事,他二人碰巧在裴府门口相遇。
裴淮将罗薇小心扶下车,罗薇却如二八少女一般羞涩,拿扇子半掩红颊,问道:“郎君这是已经知道了?”
二人相携进屋,裴淮点头道:“岳父大人说你动了胎气,还商议着要施粥做功德,夫人终于得偿所愿,做这些也是应当的。”
罗薇扫了他一眼,“难道就是我一人得偿所愿么?”
裴淮笑道:“女人生子多凶险,而我所愿不过你我夫妻二人相携白首,携芳这是误会了?”
罗薇道:“我只当是我不知何时惹了裴司业不快,这几日竟一封书信也没有,你我二人尚未成亲时,鸿雁传书如何缠绵,那句‘燕归音不嗣,相思十二时’,裴郎如今都忘了么?”
裴淮松了发冠,倚着塌,“永世难忘,只是城中大水,实在不便……这几日伴驾,竟一夜不曾安睡,发了头风,求夫人怜惜则个。”
罗薇脱了鞋子依偎在他怀里,玉指纤纤,细细为他揉着头,不一会儿裴淮握住她的手,长长舒了口气,又安慰道:“躺会儿就好,仔细累手。”
罗薇却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瞧了眼窗外,夏日将尽,风中沁着凉气,丝丝从窗缝里吹来,裴淮的鬓发微动,他抽了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起身叫人摆饭。
一晃到八月,罗薇因孕中反应强烈,整日里只能靠在塌上,鲜有力走动,踏歌的婚事也松了手,全由她母亲和兄嫂料理。
初六这天,裴淮休沐,王九良带着自己的义女王明元登了裴府的门。
罗薇心知来者不善,强撑着换了衣服,跟裴淮一起去了堂上。午间席上,王九良说了几句杭州的风土人情,又说他这义女便是杭州司马之女,随后便让她起来敬酒。
罗薇推说自己有孕不宜饮酒,要侍女撤了杯子。王明元仍举着杯,笑吟吟望向裴淮,裴淮却举杯酬敬王九良,王九良刚一举杯,便松了手,那只白玉海棠杯在地上滚了几圈,直至罗薇脚下。
四下安静,王明元仍站着,罗薇敛了敛裙角,对迢迢道:“上壶茶来。”
迢迢眉头微蹙,又见罗薇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去了。裴淮命人将那杯子清理了,又取了只耳杯来,复敬王九良,王九良举杯笑道:“这耳杯巧,又方便持托,比那海棠杯更得我心。”
迢迢端了茶来,斟与罗薇,罗薇又让她给王明元送一盏,这才举杯对王九良道:“那耳杯是旧年宫里赏的玩意儿,因它浅小,我们不常用,若公公喜欢,带回去赏玩就是。”
王九良饮尽一杯,将那杯子放下,扯了帕子擦手,又道:“庆国公家的娘子,自然不把这些玩意儿放在心上,可这东西既然是宫里出来的,咱家自然没那个脸带回去,我瞧裴司业这院子忒空了,就算这杯不入娘子的眼,放着总显得热闹些。”
一阵狂风刮过,帘幕摇曳,将那王明元身上的香味送到罗薇身边,她向来闻不惯这些香粉味,孕中更甚,忙拈着帕子喝了口茶压下那股子反胃的劲儿。
刚听王九良的话音儿,她便知这人是退不回去了,眼风扫了一眼裴淮,见他右手五指合拢覆杯口,微笑看着自己,罗薇知道他这是拒绝的意思,可是时不由人,便微微摇了摇头,复对王明元道:“瞧我,光顾着说话,倒把外甥女忘了,我是个饮不得酒的,只能要外甥女客随主便了,便请外甥女饮尽此杯,方不负今日缘分。”
王明元僵站这许久,心中早凉了大半。她本是父亲送给王九良的,离家前哭闹了大半月,仍是硬给捆进了京,可没给他没瞧上,又被提着送到了这儿。
王九良说这裴淮因夫人出身太高,所以不曾纳妾,平日里给管得比和尚道人还清苦。她是个庶女,一听这话便知罗薇是个极不好相与的,自是十分不情愿,可一见裴淮风姿,当下却动了春心,在席上便筹划起了将来:想自己年轻貌美,趁着主母有孕,能怀上个子女,日后无论罗薇如何苛待,总有个仗势,况且裴淮这人看着极温厚有礼,总比跟着个阉人好。
她知这裴府的门不好进,本想搏一搏,却不想罗薇这么个雪纱堆的富贵娇花竟是个女英雄。她在王九良那住了一个月,只见了他两面,却知这是个阴柔奸狡的小人,眼睛毒准,最会拿人软肋。裴淮倒只是一直避让,这么个煞星却给罗薇骂了“浅小”。
见王明元痴愣,王九良清了清嗓,她这才回过神,提着裙子移步到罗薇身边,跪请她吃茶。
王明元的双手微抖,茶汤略洒了些出来,罗薇隔着帕子接过杯子,那杯上染的香味直冲进鼻里,她只略碰了碰拇指,便笑着搁下了杯子,从头上摸了根金钗插进王明元发间,“快起罢,都是一家人。”
王九良抚掌大笑,“咱们亲戚之前只要情真,便也不怕那辈分乱不乱的了。”
裴淮冷着脸,握上了罗薇的手,两人四目凝望,似是自有千言万语缠绵,王明元在一旁立着,指甲紧紧抠进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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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酬初景 羡鱼
酬梦因怕秋日寂寥,赶着夏末求了狄侯爷重修院子,把那原本铺地的青砖全掀了,几个院子中间只留下一条幽曲小径,其余的地方全都植上草木,原来狄侯爷的那块练武场,被挖成了个大水塘。
她倒不在意什么名贵品种,只说要好养活,无须争春,最好是一年四季都热闹。几个园丁一商议,便放下了那些雅志,将那四时花草伴着松柏,桂花这类常青树种栽了满园。
又应酬梦要求,在她自己的院子靠近围墙的地方栽了棵尚未长成的石榴树。
结果这园艺工事尚未完成,就遇上涝灾,院子里的泥给冲得到处都是,且阴雨连绵,狄舒的腿又犯了病,只能待在屋子里由大夫针灸推按,直至初九这日,天朗气清,他的腿活动方便些,便带着酬梦骑马上了街。
酬梦头次上马,心中难激动忐忑,只能紧紧抓着鞍,背牢牢贴着狄舒。城内四处丹桂飘香,酬梦四处看着,却见洛阳城依旧繁华,前几日的灾情随着水退下,也消失得无情无踪,整个城中,仿佛只有酬梦和狄舒腿上的泥是见证。
狄舒半辈子都在行军打仗,对这洛阳城的安逸热闹亦是觉得新鲜,酬梦总指着新鲜处惊呼,什么年轻娘子的帷帽,或是哪家郎君的玉冠,再就是胡人的胡子,酒坊招摇的旌旗,总之于她是处处有趣,无一不可爱。
因今日是王九良娶亲,城中禁出殡送丧,四处又派了禁军严守,那些军士中有认得狄舒的,见着他纷纷脱刃行礼,狄舒只略点头回礼,又有军士暗示狄舒转道而行,狄舒会意,仍带着酬梦四处闲逛。
酬梦闻得耳边有鼓乐声,热闹非凡,问狄舒是发生了何事,狄舒淡淡道:“阉人娶亲。”
酬梦复问:“何为阉人?”
狄舒轻蔑道:“去了势的男人,花架子托得大,没种,干不了男人的事。”
狄舒看酬梦仍是一脸迷惑,正好遇到街角处两狗交媾,便接着解释道:“你瞧那两只狗,公狗伏于母狗身上,将子孙根送于母狗体内,这便是阴阳交合,之后便能传宗接代,所谓去势,就是把那公狗的子孙根拿掉,这男人失了阳根,阴气积郁腹中,人便也变得奸猾狠恶。”
酬梦无意间瞥见那公狗腹下之物,转身道:“我也没那东西……”
狄舒捻须道:“酬梦自然无需那个,古来多少帝王将相都为那根东西送了命,就连你父亲,也是……你没有,实在我狄家之幸,男人那根也是祸根,你日后也需小心……”
狄舒在酬梦耳边絮絮叨叨那些福祸的事,酬梦点头应着,心里却是觉得她阿翁的话前后不通,只当耳边风,鼓乐声远了,酬梦又见西边黑烟滚滚,央求狄舒转向。
他二人顺着烟寻过去,正好遇上一队官兵,正在拉扯一个小女孩。
狄舒抱着酬梦下了马,询问发生何事,那领头的士兵瞧这一老一少衣着朴素,又都是半腿的泥,便呵斥道:“让开让开,别在这儿碍事。”
狄舒不退,把酬梦往身后一拉,那士兵抽刀恐吓,却被狄舒一脚踹中心窝,拧着手夺了刀,抵着他的脖子道:“老子上场杀敌时,你爹还在玩尿泥呢,在这儿挺腰子找死?”
说话间那群官兵皆举着刀围住了狄舒,狄舒甩了刀,把那士兵扯起来,“老子枪林箭雨里搏命,就是让你几个小碎催在窝里欺负幼女的?叫你们上峰过来,我倒要问问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酬梦趁着乱,把那女孩拉到身边,躲在树后,见那大火中似有人影,大声喊道:“阿翁——火里有人——”
狄舒循声回头,那领头官兵趁机逃了,刚转弯儿看见狄舒的那匹银骢,前后一联想,把狄舒当成了息影十余载的大盗——周玉香,他不敢抢功,当即遣了两个手下请示少尹。
酬梦牵着的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解释那火势她自己放的,狄舒一看那火中似是尸体,心中明白大半,又问那女孩:“这是你家人?”
女孩点头,酬梦却吓得一身冷汗,又因那火中的气味,熏得吐了出来。
狄舒对那女孩道:“按律,这烧尸者是要处以绞刑的,他们捉你也是应当。”
狄舒说罢便要抱起酬梦离开,门口官兵围了上来,说上峰即刻就来,拦住了他二人。狄舒也懒得跟他们扭扯,叫了两个官兵背水,得火星被风吹走,烧了这片茅棚。
那女孩已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哭了,酬梦牵着她的手,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道:“家里发大水,都冲走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阿耶,这儿原是我家,那尸体在这都臭了,他们说要我给葬了,我没钱,只能放把火烧了,想着也能烧点碳,好换吃的,结果就来了一队人来拿我,我冤枉啊——”
酬梦怔怔望着狄舒,狄舒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有亲戚?”
那女孩忙对着狄舒磕头,“不知道,求求您救救我,我真是冤枉啊。”
此时,狄舒听着兵甲的声音靠近,一个着少尹官袍的提步进来,刚才被打的那个官兵跟在他身边,却见狄舒神色凛然,怒目看着少尹。
那少尹见了狄舒,忙行礼问安,“某听闻有人在此焚尸,特来查探,只是大将军在此所为何事?”
狄舒道:“黄道吉日,带着孙儿四处转转,遇上你的兵强抢民女,我已替你查清了,不过是火灾,并非什么焚尸。”
刚才那官兵一听面前这位是大将军,忙跪下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小人失职,求少尹降罪,求大将军开恩。”
狄舒淡然一笑,复对少尹道:“城中流民不少,想必你这些天差事也不好当,今儿这事儿也是我多管闲事而已,就不妨碍少尹查案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酬梦忙跟在后面,手中牵着刚才那女孩。
狄舒牵着马走了一段,瞧酬梦仍没松手的意思,因狄舒今日本就有意从牙行买个底细干净的侍女给酬梦,又细细端详了那女孩,仍穿着夏日的薄衫子,脸上磕了几条血痕,身子瞧着倒结实,许是有几分蛮力在,便问酬梦道:“你想留下她?”
酬梦点头,又问那女孩:“我想留下你,你愿不愿意?”
那女孩脸一瞬便红了彻底,这才抽了手,低头不语。
狄舒道:“你一无亲人,二无去处,我看你可怜把你保了下来,此后你就是我侯府的人了。世子既开了口要你,你便在世子身边伺候他饮食起居得了。”
狄舒翻身上马,把酬梦也抱了上来,女孩跟在后面走着,酬梦有些不好意思,硬是俯身问那女孩:“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今年十二了,我行四,家里就叫四儿。”
酬梦道:“四儿?那怎么能算名字呢?”
酬梦转头看狄舒的脸色,狄舒道:“她是你的侍女,你不喜欢这名字,赐她个新的也是她的福气。”
酬梦想了想,问四儿:“我没念过几本书,又比你小,怎么能给你赐名呢?你喜欢什么?”
四儿回道:“猫儿,我喜欢猫儿。”
酬梦噗嗤笑了,差点摔下去,被狄舒捞了回来,又道:“那也不妥,春夏秋冬,花鸟虫鱼,这里面你喜欢什么?”
四儿道:“猫儿喜欢鱼,我就也喜欢鱼,就鱼罢。”
酬梦点点头:“那你就叫羡鱼罢,我叫你小鱼姐姐好不好?”
四儿开心应了,“多谢郎君赐名,我就叫羡鱼。”
翩:所谓章名,就只是这一章的主要内容概述
周玉香来自老白他爸姓周,白玉汤和楚留香(写文枯燥这种过客随便起个名图一乐)
终于有了陪伴长大的小侍女,老母亲欣慰极了




酩酊酬初景 离情
中秋之夜,不巧却落了雨,狄舒与酬梦只能把席设在中堂上,饭摆上后,侯爷便让那些有家室的下人回家团圆去了,他本是好意,结果却发现走了的不过叁两个,其余皆是各有一副愁肠。
这府中用的都是些老人,或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小卒子,这几年因他自己一个住着,也不曾过什么年节。侯爷自斟自饮,瞧着酬梦又想起自己的妻儿,醉了后,搂着酬梦痛快地哭了一场,那管事吴兴发是自幼跟着他的,看自己主子悲苦,也哭得抬不起头。
羡鱼因想着去年中秋,一家人围着拜月吃蟹,那蟹虽小却也滋味鲜美,她偷偷地把蟹腿子的肉喂给自己脚边的两只猫,却被兄长骂了……今年想给他们磕个头,都不知道要朝哪边跪,也恹恹地立在一旁。
狄舒的眼泪浸湿了酬梦的肩膀,秋夜冷雨,众人脸上都凝着浓雾,堂前那几株菊花开得正好,因在松柏下,倒不似旁边那棵丹桂下的一地金黄可怜,雨洗掉了桂花的甜腻,只留下一股暗香,酬梦拼命把自己从众人的凄苦中择出来,宁愿走进这冷雨,也不想哭。
酬梦偷偷饮了一口狄舒杯底剩的云外香,这酒到底是掺了桂花和冰糖,绵甜适口,酬梦想着狄舒吃着甜酒,却哭得如此悲苦,便学着狄安哄自己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
只这一下,酬梦再往外看时,便觉得这院子的种种都有山里的影子,也暗暗垂下了头。
吴兴发把睡着了的狄舒抬到床上后,酬梦也跟着羡鱼回了自己的院子。羡鱼撑着伞,酬梦提着一盏琉璃灯,两人紧紧靠着在雨中慢慢走。府上的工事尚未竣工,到处挖得乱糟糟的,酬梦总觉背后的雨声有些不对,叁两步一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羡鱼因最近跟着府里的老妈妈学规矩,最是忌讳这些身份之别,只敢跟在酬梦后一步,酬梦却怕她淋着,总往后退,两人一前一后让着,一段路走下来,都湿了半身。
临睡前,羡鱼突觉小腹坠痛,便知是癸水来了,再拾停当后,刚准备上床,听见酬梦唤道:“小鱼姐姐,你睡了么?”
羡鱼拿着灯,掀了帘子,看酬梦哭得双眼红肿,无奈又去取了湿帕子给她擦脸,羡鱼的手指比那帕子还凉,酬梦躲了躲,自己胡乱抹了把脸,滚进了床里面,对她道:“小鱼姐姐是怕冷么?我这暖和,一起睡罢。”
羡鱼道:“这成何体统?”
酬梦道:“阿翁说了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你就要应什么,我的话便是体统,你上来罢,我给你暖暖。”
羡鱼无奈吹了灯,躺了进去,酬梦握着她的手,掀了中衣往自己皮肉上贴,羡鱼抽了手,羞怯道:“这样可不行,你不老实,我走了。”
酬梦不解,“我是为了暖你呀,你不识好歹,那我不捂了,你好好躺着罢。”
羡鱼给她掖好被角,自己靠着床沿侧躺着,“您先睡着,我待会儿还是回自己那睡,我今儿身上不干净,要是脏了您的床就不好了。”
酬梦学着她的姿势撑着头躺着,“怎么不干净?你没洗澡么?”又嗅了嗅她的衣襟,羡鱼有些不自在,把酬梦推远些,敷衍道:“洗了,就是我流血了,你不懂。”
酬梦道:“我晓得,你那是癸水,我妈每月都会有几天,那有什么?”
“夫人怎么把这个都跟您说呢?怪羞人的——郎君今天是因思念夫人才哭了的么?”
酬梦顿了顿,枕着手平躺着,两条腿一前一后踢着帐子,“不是,是我想骗小鱼姐姐陪我睡,前几晚上我求你,你都不应,瞧我适才不过流了几滴眼泪,你就应了。”
“哪有这样的郎君,我不理你了。”羡鱼翻了个身背对她,手指一下下敲着床沿。
酬梦笑笑,“这样啊?明儿我打算求阿翁聘两只猫的,你说是要虎斑的,还是玳瑁的呢?我是喜欢黑猫,不知有无人喜欢白猫……”
羡鱼咬牙,忙翻过身来,帐子里只有些窗外廊下灯笼的光影,她巴巴瞅着酬梦那水亮亮的眸子,“有,我喜欢,都喜欢,要我说什么都好,猫儿没有不好的。”
酬梦道:“不恼了么?那你以后人后别叫我郎君了,叫我栩栩,明儿我教给你怎么写。”
羡鱼躺着给酬梦作了个揖,“好,我不恼了,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往后我天天陪您睡……”
“那也不用,我有个秘密,一早就想告诉你,只是若你说出去便要遭天罚,我一个人守着怪累的,你跟我一起守着,好不好?”
“您说,我一定给您好好守着。”
酬梦翻身下了床,掀了帘子点了灯,“你看好了——”酬梦脱了裤子,大喇喇开着腿,羡鱼忙不急捂眼,还是看到了些影子,随后便微微开了些指缝,看清之后,惊得栽下了床。
酬梦忙放了灯扶她,她又往下瞥了一眼,坑坑巴巴道:“那我、我该叫您娘子的呀——这、这可坑死人了,您快穿上罢,我死都不说,您早说呀,我一定早跟您睡了,您这床可比我那张软和多了。”
这下羡鱼也不想着什么避讳了,酬梦要牵她的手,她就大方放在她肚子上暖着,酬梦语气含笑,“我前儿看你洗澡了,你下面跟我的一样,我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真好玩。”
羡鱼做样子掐了下她的肚皮,酬梦还是嚎了声疼,羡鱼道:“您怎么还做这下流事儿呢!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可是您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真是奇了。”
两人的一言一语,伴着雨声,淅淅沥沥传出纱帐,透过屋顶,传入带着斗笠的少年耳中,雨顺着面颊往下流,他嘴角似有不屑,待屋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少年踩着雨消失在暗夜中。
重阳过后,裴淮的调令正式发了下来,擢升为杭州刺史,即日起行。
出发前夜,裴淮发信叫了白崂来。白崂在那暗厂带了两个月,如脱胎换骨一般,当初那点桀骜不驯已是一点看不出了,见了裴淮抱拳行了个标准的礼,细述了这些天酬梦的动向,包括酬梦实是女子的事。
裴淮听了点头以示满意,又将怀中的扇子交给白崂,道:“我明日便要赶赴杭州,你寻个机会把这扇子交给她,时机尚未成熟,你无须现身,日后你要做的不过是每十五日通报一次,每月将我的信送给她,最重要的还是保她平安,千万千万。”
白崂领命欲退下,裴淮叫住他,“瞧你又瘦了许多,那儿的日子难过么?”
白崂觉得这话没意思,他不想回答,可是暗厂的规矩在那,不能在主子面前耍硬气,一句话在脑中捋了几遍,语气却没藏住,冰得跟冬月的夜雨似的,“为了隐身和轻功,不好多食,不过是练功和听墙角,也没什么难过的。”
裴淮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师父的剑在我这,若你有日反悔,我会把它还给你,只是那木雕,因这几日府中忙乱,下人给弄丢了。”
白崂垂眸,两扇黑睫掩住了失落——他身上也没个什么胎记,没了鸟这辈子怕是找不到父母了。想着便鼻子一酸,白崂缓缓喘了口气,“不碍事,现在练功每天不是在水里就是树上,我也练不了剑,放您那还安全些。”
裴淮转身将桌上的锦盒拿给他,白崂打开一看,是只黑檀的簪子,簪头雕着鹰翅上风切羽的式样,背后刻着楷书小字“插羽破天骄”。小小的人,笼在灯影里,细细端详着那簪子,神色全都藏在晦暗里。【1】
裴淮微叹,“这个你拿着,不必推辞,你的自由在你手里,去罢,夜路难走,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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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李白《塞下曲》“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风切羽就是鸟类展翅时后翼上的一排长长的羽毛
翩:老裴根本不知道需要多少爱与关怀才能浇灌出一颗自由的心,小白哪有那么好的命
好想杭州啊,不过让裴淮走是因为我的道德需求,不然这文就很危险……
其实大家叫我小翩或翩翩(二两翩就是翩翩嘛哈哈)都好,每次看到评论叫大大我真的会不好意思(捂脸)
下章终于成人了,甚至想在此章结束时标个(完)




酩酊酬初景 春寒
开了春,迎来一场倒春寒。
狄侯爷年过花甲,这几年对朝上的事装痴作聋,平日里只教酬梦练练枪法,喂鱼逗猫遛狗,过得也自在,身子骨瞧着也硬朗。
可战场上积累的那些陈年旧疾却仍在,上元那日,狄舒跟酬梦对饮,夜间着了风,受了寒,小病引发了一场恶疾,连日病得连人都认不得,请了两个郎中都只摇头不治。
酬梦跑遍了城中医馆,偶然听人说洛阳城外来了个游医,医术高超,如华佗再世,只是瞧不上那些黄白之物,只好杯中圣贤。
那游医本是个眼高于顶的,平日最看不起这些城中的达官贵人,酬梦拿着狄舒的那杆红缨枪,寻到他后,好言相劝甚至跪着恳求了一番,他都不应,无奈下摇铃叫来了白崂,二人一起把那游医绑进了府,又着人开了酒窖,硬把人丢了进去,只道若能把人救活,便是醉死在这儿也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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