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酬初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两翩
他在酒窖里细细品查了一番,瞧那摆着的一坛坛不仅是东西南北市面上的名品,更有些无名的私酿佳品,便松了口说自己只治叁日,若叁日后还未醒,就算是撞死在酒缸上也不治了。
那游医望闻问切一番,沉吟片刻开了个方子,吴兴发瞧着方子上写得都是些平凡药材,有些拿不准,又因这人是世子请来的,不好折了他的面子,只踌躇不动。
酬梦无奈劝道:“快去抓药罢,我们终是外行。”
郎中施针后,给狄舒灌了药,谁知他之后又吐又拉的搞得好不污秽,羡鱼几次来送药时几乎要把肠子吐出来。酬梦知狄舒刚强,便不假手他人,期间喂药、换衣、擦身都亲力亲为,就这么守在床前伺候了叁日,终是把狄舒的命给救了回来。
看狄舒醒来,酬梦伏在床头大哭了一场,把一腔的委屈倒了个干净。狄舒瞧着她蓬头垢面的,红肿的眼下两团乌青,也心疼得湿了眼。
酬梦遣人去请了那郎中来,郎中把了脉,点头道已无碍,只是日后须得戒酒,多吃素,少食些肥腻大油的,更不可大补。
狄舒瞧他怀里尚抱着一坛自己的万里春,却在这要他戒酒,便黑着脸,别过头不言。他脸上那道刀疤附近生了些褐斑,加上病容,望着更让人胆颤。
那游医撇撇嘴,由着酬梦送到门上,低声对酬梦道:“你这小娘子身板远远看着是与郎君无异,只是身段上欠了些,若想掩人耳目,还要把你这玉带扎松些——”
酬梦一急,伸手将他扯到树后,“你是如何知晓的?”
那游医失手摔了罐子,万里春溅了一地,梅香四溢,他蹲在地上可惜那些酒,“你这小子,急个什么?为医者,看人观骨不观皮,我不过好心提醒你,你怕个什么?可惜了这坛好酒……”
酬梦了然,又道:“多谢先生指教,先生既喜欢这万里春,我亲自差人装车送至贵府便是。”
那游医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道:“不用了,这坛就当我祭友了,只是你若想掩人耳目,还需观摩学习。我是江湖之人,无根无依,放荡自在,你这万里春好,好不过天地清芬,告辞了。”
说着便飘然远去,白崂随之从树上下来,问道:“要处理掉么?”
酬梦踩了踩脚下的泥,道:“不用,他既无牵挂,便无倚靠,我于他不过过客而已,他不会说的。”
酬梦嗅了嗅衣服,笑道:“叁日没沐浴,都臭了。”
白崂瞥了一眼她那团花锦袍上的褐色污渍,点了点头。酬梦伸了个腰,看着他叹道:“活着真好啊——”
白崂下来时,踩落了两片树叶,此刻挂着酬梦的发髻上,他欲伸手将它们摘下来,酬梦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扣其腰,另一手将其反手往怀里一带,白崂便被她扣在怀中。
酬梦揶揄道:“白崂哥哥这是松懈了不少啊,怎么还踩掉了叶子?这阵子忙,不得空审你,老实说,上元那天去哪了?”
白崂不接话,却只道:“这招学得不错,只是有一致命破绽。”
酬梦松手推开了他,“哪有破绽,我都是照你教的做的。”
白崂照着刚才酬梦的步法后退,重新将酬梦锁在怀内,下巴扣在她右肩,“以手扣腰是为了拔剑或夺刀,就你这样还想审我?”
白崂作势抽出匕首,另一手扣住酬梦的脖子,酬梦为躲利刃,猛一转头,双唇蹭上了白崂的左颊。
她的唇不似少女丰泽圆厚,薄薄的两片,嘴角勾着笑,这转瞬的触碰,擦红了他的耳颊,他的肤色却又较他人深些,这红只隐隐藏在热里,蒸腾在呼吸间。
上元前后那几日白崂去了暗厂,那是最后一课,是为断情。身为暗卫,在第一次遗后便要上报,领药以控制情欲,直到结业出厂。性欲对这些男暗卫来说是自身的头等敌人,失了药,便极有可能在失了控制时被人利用。
而那最后一课不过是把一群人关在一个屋子里,观人交欢。塌上最初躺着的便是当年的花魁娘子,玉体横陈,活色生香,娇啼慢吟,银浆四溅。一班暗卫全都端坐着,若其中有人动了手,为了这人日后不砸了暗厂的招牌,便要被下猛药,此后那话儿就再不中用了。
为此众人就这么生生受着,憋着,十几人的那根齐齐立着,塌上的云雨一波连着一波,交合后的腥气充斥在房间里。白崂坐在两根红烛下,烛花爆得痛快,“啪啦啪啦——”连着几声,像极了塌上的人皮肉交撞的声音。他跑了神,余光一直守着那烛火,终是平安挨过了这一遭。
可是酬梦却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在他脸上放了火,白崂扯了扯嘴角,冷冷地道:“臭丫头,脏死了。”
酬梦耍起了无赖,侧身捧住他的脸啃了一趟口水印,回骂道:“臭小子,就是要你跟本世子一起脏。”
酬梦拍了拍袍子,转身去了酒窖,仔细点检了一番后,对那管事的小厮道:“这册子上的数目我都核对了的,日后侯爷那边叫送酒,但凡你应了,被我知晓,有你的好果子吃。”
说罢自提了一壶万里春回了房,羡鱼一早备了水等着了,见她久久未归,正抱着手炉等在门上,一瞧见那排松竹后的白袍影,忙迎了上去,酬梦脸上倦倦的,牵了羡鱼的手,“你这炉子都不暖了,还在这风口上立着做什么?”
酬梦现比羡鱼高了一个头,羡鱼微立着脚,把她头上的枯叶取下,“瞧您这眼睛都睁不开了,快洗洗歇了罢。”
酬梦进了屋子,衣服褪了一地,进了浴桶,那小船一样的木盏是去年庆国公过世,裴淮回洛阳小住时送她的,杯沿上雕了一圈荷瓣,底上刻着“余情载舟,可堪风雨”,这几年信件往来,酬梦认得出这一笔一划是出自他手。
入浴时将酒倒于杯中,浴桶中的水正好温酒,可巧羡鱼今日没往浴桶中放香粉,梅香氤氲在热气里,酬梦食指轻叩杯沿,她有些醉了,一时失了轻重,一杯万里春破开在水里,春情无余,再不堪风雨,小舟悠悠沉入桶底。
风撞上琉璃窗,卧室里偷闲的猫叫了两声,酬梦起身擦了身子,独自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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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小时候是因为对生活一知半解,记性好,忘性更好,所以即使遇到许多生离死别,她都挺过来了。可成年生活是一定会清醒着痛的,好在有朋友也有爱,我还是对这个故事的结局很乐观的。
毕竟这个文的立意还是在爱中成长,并寻找自我与人生真谛嘛~
酩酊酬初景 十年
白崂回了自己的住处,打了盆水,他脸上的口水已经干了,他用手指擦了擦,又嗅了嗅,使劲洗了把脸,水溅湿了领子,他四处却寻不到手巾。
因为时刻要留意信,他从不关窗,今日风大,吹掉了叉竿,窗子随着风开阖,白崂站在窗前吹了会儿凉风,脸上的水珠子都给风干了,天灰蒙蒙的,有两只鹰盘旋,今日该信的,鸽子却还未到。
他散了发髻,乌发随风飘动,他人极单薄、瘦削,穿着一身玄色织锦棉袍,他身量上与酬梦相似,这袍子也是她穿旧了的,袖口上有金线绣的一个“栩”字,她因觉得扔了可惜,便赏了他。
黑檀簪躺在手心里,背后的那行小字已经磨得看不清了,这簪子在酬梦十四岁时曾断过一次。
那时酬梦尚在郑家的家塾念书,秋日里郑相的夫人安国公主办菊花宴,谁知混进了一拨贼人,欲取郑相的性命。酬梦正好在他身侧题诗,因她会些枪法,身手比其他人灵敏些,那刀砍来的时候,白崂尚未来得及现身,她却一把推开郑相,持笔迎刀。
笔尖的墨正好甩进了贼人眼中,刀只砍断了笔身,酬梦猛一俯身,将那半截笔插进了贼人的腿中,那人吃痛发了狠,眼见要砍伤酬梦,白崂从树上跳下骑上他的脖子,割了那人的喉管。
热血迸了酬梦一脸,她揉了揉眼,双手糊了一手血红,傻愣愣站在原地,郑相躲在桌下,众人四处奔喊逃命,乐伎的琴和琵琶,被人踩在脚下,发出几个沉闷的曲调后,便如废柴一般烂在地上。
等援兵来时,那几个人已经被白崂拾的差不多了,白崂使劲一拧她的脸颊,她才回过神,伸手甩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却打傻了两个人,此时地上的一个贼人捡了把刀大喝一声朝栩栩劈了过来,白崂把她扯进怀里,自己却未躲得及,刀刃划过他的头皮,削断了那根簪子。
事后酬梦为表歉意,花钱请匠人用金接好了簪子。狄侯爷知道此事后,因白崂出手毒狠,手下又未留活口,审了他七日,又关了他一个月,彻底查了他的出身,这才点头让他留在酬梦身边做了她的暗卫。
他最初曾好奇过为何狄侯爷不知暗厂的事,后一经查探,他才知暗厂是个地下门派,是在狄侯爷前几年平藩时在叁京周围兴起的,里面有些如白崂一样被勋贵人家送进去的,也有些暗厂的探子在江湖上搜寻到的资质过人的孤儿,有男有女,专为培养杀手。
狄侯爷逼供的那一套跟暗厂里的那些根本比不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流水的刑具里滚出来的,有些熬不下去的一早就死了,熬得过的,便是被扒皮抽筋,也绝对不会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况且他们这群人,对人的各种死法早就聊熟于心了,对生死比寺院里的和尚看得还透。
最开始那几年他的确想逃,在他意识到自己连师父的脸都记不起来的时候,他逃了叁天,躲在树上哭了叁天,后来还是被暗厂的人找到了,他们这群人身上都有特殊的气味,一辈子都洗不掉,这是一种蛊,叫“迷仙引”,即使七日之内他未被寻到,也会毒发而死。
而这蛊毒是暗厂下的,连他们的主子都不知此事。暗厂只会在他们结业时将控制蛊虫的秘方交于主人,而那方子却不能解蛊,若主人心善,他们至多也只能和迷仙引一起活到不惑之年而已。
他与裴淮的契书还床边放着,他这几年从未打开看过,他早忘了什么叫“自由”,他跟在酬梦身边十年,在树上,房顶上,荷塘对面,巷子深处观察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写信交给裴淮,除外还要去暗厂点卯,领药。
然而在秋日那场惊险之后,朝廷变了天,郑相跟王九良联了手,朝中的庶族被贬的贬,杀的杀,一年后,魏王被软禁,圣人中了风,最终禅位给了吴王。
圣人禅位的那一日,因酬梦下学时被截进了宫里,白崂没把人救出来,无奈才报给了侯爷,那日是狄舒这些年唯一一次披甲上马,进了宫,直至子夜过后,白崂才在宫门口守到爷孙俩。
酬梦自那之后性情大变,人前变成了那纨绔不羁的平正侯世子,风流薮泽处的浪子,又因她相貌出众,清俊中自带一股潇洒,那花娘们为她争风吃醋的不少,有些泼辣的甚至去侯府哭闹,老侯爷却只当笑话看,从不约束管教。
而他给裴淮的信里除那些风流韵事之外,更多了些酬梦独处时兴叹之语,他知道她有许多不快,只是有口难言,这几年更是连诗也作得少了。白崂将那些写给裴淮,想他既如此关心酬梦,兴许会给她出些主意,解了她的困。可又叁年,酬梦的日子如旧。
裴淮从不在给他的回信中提及酬梦,他也只能如旧尽责记录着。
郑相惜才,怕酬梦荒废青春,硬是在去年把她塞进了国子学,不过她也乐得有人一起排遣寂寞。如今班上除了那些郑家家塾里的旧日同窗,还来了几个节度使家的郎君。酬梦为人放达,不拘小节,同众人相处得都极好,只是对那些女学生尤为看顾细心些。
鸽子终于来了,白崂取下信,喂了鸽子一把米,信中只有两句:“不日将入京,春寒切加衣。”
白崂烧了信,进了卧房,酬梦养的那只叫醉月的大黄狗正卧在他的卧榻中间,口中还叼着他的那块手巾。他把手巾拔了出来,揉了揉它的头,搂着醉月躺下了。
因白崂常去厨房偷些肉和骨头给醉月,它平时最粘他,这会儿睡好了摇着尾巴舔了他一脸口水,白崂抹了把脸,把醉月赶下了床,笑骂道:“跟你那臭主子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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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本朝报告文学学会会长
酩酊酬初景 黄姑
酬梦醒来时外间已经上了灯,羡鱼正在灯下绣帕子,她的腿被黑猫瑟瑟压得发麻,下床时一踉跄,扶着塌在她身边坐下,问道:“都这个时辰了,吃饭了么?”
羡鱼侧身帮她挽了个松松的髻,回道:“没,刚侯爷那的人来报说侯爷用了些菜粥便歇了,侯爷说您累了几天,得好好歇歇,晚上不必去瞧了。”
羡鱼将书案上的拜帖取来递给酬梦,“说是郑家二娘送来的,问您安好呢。”
“哦,蕴清啊,估计又是在他父亲书房偷学的。”酬梦展开那对飞蝴蝶纹样的罗纹砑花笺,上面簪花小楷写着:“郑棠期再拜 问起居。”
酬梦将那花笺放于灯前仔细品察了一番那花笺的纹样,然后交给羡鱼要她好,羡鱼瞧她这么个欢喜模样,吩咐了个小侍女去传饭后,又故意道:“这位娘子不是打小就跟她那表哥定了婚约,眼瞧着到了年龄,您也得避讳着些,别污了人家小娘子的名声。”
酬梦拿起那绣撑子,准备戳上几针,一边又道:“蕴清才十六,她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小鱼姐姐莫不是有了思慕的郎君了?”
羡鱼忙给夺了过来,“别添乱——跟着您这样的郎君,我一天到晚见到的不是嫖客就是花娘,能有什么好的给我思慕?”
酬梦讪讪的,“咱们房顶的那位呢?”她故意扬了声,“那位白小郎可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不若我来做媒,也省得你俩一个梁上黄姑恨,一个灯前织女吟,怎么样啊?”
羡鱼气得扔了手里的针,离了酬梦自搬了个绣墩坐着,“什么恨什么吟?再这么胡诌,小心我拿针缝了你的嘴,什么臭男人也能配我么?”
酬梦嬉皮笑脸的,“是这个理儿,今儿你家世子还被那臭男人骂了脏呢,我也瞧他不配——阿翁病前,我还跟吴管事提了你的婚事,你若是心里没有中意的,咱们就先找几个好的相看相看,总不能为我这个假男人耽误了你的好事。”
“什么假男人!亏你每日也是读圣贤书的,那嫁人算是什么好事?我就想跟你一处,你还要赶我么?”她说着却拧着帕子掉起来眼泪,酬梦慌了忙扯着袖子给她拭泪,羡鱼背过身仍不理她。
酬梦道:“瞧你,哭个什么?你不愿嫁我更开心呢,再过几年我正好娶了你,咱们偷个孩子,让他袭了爵,我就带你天地间逍遥快活去!今儿早上那游医说:‘万里春虽好,好不过天地清芬’,这句好极了,不若咱们也去开开眼,瞧瞧天地如何?”
她用帕子遮着眼睛,转过半个身,问道:“你上哪偷去?”
因这娶羡鱼的事是年前狄舒跟她提的,她当时虽然给拒了,却也明白狄舒的良苦用心,只是羡鱼是陪她长大的,二人情分不一般,即使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人婚娶,不过多些事,也不愿耽误她一辈子。
如今酬梦瞧她前后态度转变之快,对她的心思晓明了八分,便接着道:“那坊间每年多了几个孩子就能丢几个孩子,她们还只怕没人偷呢?”
羡鱼握着酬梦的手,伏在她的膝上,恳切道:“栩栩,你这不是哄我的么?就算你不娶我,我也愿意伺候你一辈子,千万别给我随便就配了人。”
酬梦叹了口气,弹了弹她眉心的痣,“我什么时候哄过你,只是你老实交代,为何不愿嫁呀?”
羡鱼四处望了一遍,在她耳边低声道:“整日看你看惯了,再瞧别的,都怪腻的,我不喜欢。”说罢便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酬梦还没把话音儿听全,就见她已掀了帘子出去了,忙跟了上去,快步迈了两步,踩住羡鱼的裙摆,“小鱼姐姐——别跑啊——”
“你、你这人!”
酬梦松了脚,安抚道:“你听我说,我听你这样讲我,我高兴,我是高兴呀,既然你不喜欢那些凡夫俗子,那就不嫁了,你喜欢我,就嫁我。”
羡鱼靠着廊柱,啐了她一口,“呸,哪个就说喜欢你了,我不过是瞧你看得过去。”
酬梦顺杆爬,忙拜了一礼,道:“是是是,是在下高攀了。你放心,等你移情别恋了,我再写封放妻书,只是望着姐姐顾念些旧情,也时常来看看这园子里的老光棍,好不好?”
“整日家没个正形儿,真不知道你哪里好。”
“栩栩没正形儿,但情真——”
本是玩笑话,羡鱼却不知如何就红了脸,忙转了话头,指着月亮道:“就那半片月亮,还给云遮了亮,真可怜。”
云绕着月,月藏着光,还不如廊下的灯亮,酬梦仰着头道:“易宵是最喜欢这残月的,不知他今年从扬州带什么好东西给我。”
羡鱼莞尔,“我瞧那位罗家小郎君的一艘船总得装个半艘药材,哪有地方给你装什么好东西。”
酬梦道:“你这也忒刻薄了不是?他也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你呢,易宵与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他人虽刻板老实,可细心体贴之处怕是连你也比不过他,你不喜欢他,也不要拿人家的短处取笑。”
“好——我借着月亮给罗郎陪个不是,但你可别再夸了,只怕梁上黄姑要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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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姑:牵牛星
郑棠期 小字蕴清
罗易宵 棠期的表哥,罗薇的侄子。
酩酊酬初景 威风
酬梦转头看了眼屋顶,空空荡荡的,并无人影,又对着羡鱼一笑,牵着她的手跑回了房,却在门口遇见了白崂,羡鱼揶揄道:“喏,黄姑下凡了。”
白崂自是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只木着脸瞪了羡鱼一眼,撩起袍子坐下吃饭。
自白崂进府后,但凡是在酬梦自己的院子里时,他叁人从来都是一同用饭的。
羡鱼好吃,也会吃,时常跟厨子一起研究些新菜出来。白崂却对吃食不讲究,对他来说:能填饱肚子的都是饭,加上用饭速度又快,羡鱼总觉得他这是不尊重她,二人总在饭桌上斗气,酬梦也从不劝阻,只端着碗瞧热闹。
饭后,叁人仍一同坐在炭盆前说着闲话,白崂只静静听着,一盏茶后,他突然开口问道:“你要娶她?”
酬梦玩味地看了羡鱼一眼,羡鱼撇了撇嘴,道:“今儿这菜里也没放醋啊,怎么酸得倒牙了?”
酬梦笑了,“怎么?你不同意?”说着又卷起了袖子,对白崂道:“既如此,我们来比试一场,你别使轻功,十八般武器随你选,若你能赢了我,我就把羡鱼让给你!”
羡鱼踢了一脚炭盆,恨恨道:“刚还说情真,现在又那我做赌注,日后别指望我再信你。”
白崂放了茶盏,那双凤眼在红光里瞧着比日光里温柔,嘴上仍是冷冰冰的,“就你那套枪法,我去年就找到了破解之法,如今不出叁招就能夺了你的枪,还比什么?”
酬梦白了他一眼,她也知道自己的花拳绣腿打不过他,可是白崂的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更是让她愤懑,恨不得用枪给他挑到房顶上去。
她双手合十,故作高深道:“这可是我家祖传的枪法,大将军的看家绝学,白崂哥哥再怎么大言不惭,也得照顾下你头顶上我家祖先英灵的面子,阿弥陀佛——”
白崂嘴角微微抬了抬,“我对她没那个意思,你娶不娶她不关我事,我只求你好好活着,能让我少操些心就成了。”
羡鱼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酬梦,“这话没错,栩栩,你还是心罢,那为了争花娘争到公堂上的戏可别再有第二出了。”
酬梦分了一半给白崂,他接过后却没吃放在了桌子上,酬梦便又给抢了回来,一口塞进了嘴里,汁水滋进了炭盆里,起了几缕白烟,“那赵胖子手底下就没有能活着走出去的雏儿,谁让我遇到了,见死不救我可做不到。况且我要是不闯祸,白崂哥哥哪有地方耍威风啊?”
酬梦起身以食指勾画了一番白崂下巴上的胡渣,手上酸涩的橘子香醉人,白崂侧头一躲,揽住酬梦的腰,借力起身将她的右手反扣在身后,压在了墙上,酬梦鬓边的发落下了两缕,蹭在白崂鼻子上,他将那缠人的青丝吹开,又道:“我若是想威风,不拘你闯不闯祸。”
酬梦挣了挣,他却压得更紧了,羡鱼仍喝茶看戏,笑道:“白崂,你右边的那个是这位小主子最喜爱的瓷瓶,可仔细着点——”
白崂瞧那是因前年冬日酬梦写了几首咏梅的诗被圣人赞了好,裴淮特意派人从杭州送来插梅的白瓷瓶,便带着酬梦往左挪了些,她瞅准时机抽手翻了身,另一手沿着腰线往他胯下使劲儿一抓,也对他吐了口气,道:“这也是你教的。”
酬梦终于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白崂则撑着墙缓了半天,使劲儿摔了帘子出了屋。
羡鱼托着腮,扭头对酬梦道:“许是抓疼了。”
因冬袍里都是絮了棉的,酬梦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抓住了什么。她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左手,难以置信似的,“我真抓到了啊……”
那赵胖子名叫赵岩德,如今的贵妃娘娘是他亲姐,他是家中独子,自小被宠溺娇惯大的,平日在城中无恶不作,动辄领着一帮人抢砸。
而酬梦平日出门并不带小厮,白崂因不喜妓坊的脂粉声乐,只在坊外守着,众人顾忌她的身份,也从未又寻衅挑事的。那次酬梦见义勇为,待羡鱼找了白崂去后,她已被几个大汉按在胯下挨了顿打了。
白崂动了大气,把那赵岩德劫走绑在郊外的树上吹了叁天北风,等那赵家人寻到他后,人已经冻得奄奄一息了,身上却只挂了几缕破布。两家这才闹得对簿公堂,后来还是圣人出面调停,两家各退一步了了此事。
酬梦脸上挂了,牙虽没掉,嘴里却都烂了,几天吃不下饭,白崂也被侯爷罚了一顿棍子。后来酬梦伤好后请教白崂怎么对付比自己凶悍壮硕的男子,白崂道:“借力打力,走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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